听到此话,朱标身体一颤,心中暗叹,果然猜中了结果。
咽了口口水,本想再想劝一句,但他望向威严肃穆的朱元璋,知道此刻并非开口求情的最佳时机。
只得再度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张皓月,又当如何安排?”
“恢复他的榜首会元之名。”朱元璋毫不犹豫地说道,
“再授他一个官位。”
“绝不让天下书生,对咱大明寒心!”
他神情严肃。
然而这话刚落,身旁的朱标,面色更显沉重了。
脑海里回想着张皓月今日在廷议中的言辞举止,
一丝不安骤然涌上心头。
只是稍作思忖后,他终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随即默然离去。
都城刑场外。
随着众多士子的情绪激荡,场面也愈发喧嚣起来。
“诸位同仁,事关科举大义,我等岂能无动于衷?今拟写《陈情表》,倘若陛下能赦免张公子,将来青史必然铭记此事!”
“说得极是!我们皆是饱读圣贤之书之人,若有奸佞蒙蔽圣聪,怎能袖手旁观?”
“匹夫有责,责无旁贷!”
“诸君,提笔吧!”
“”
呼喊声四起,人群骚动。
可就在这一刻!
突然。
一身官服的郭恒自人群中疾步而出,脚步匆忙直奔行刑台!
一路奔跑,一边高喊:
“张公子!张公子!”
“快请下台来吧!”
听到叫喊声,张皓月回过头,一眼便看见气喘吁吁的郭恒,眉头一皱,“你这是何意?”
“张公子!”
郭恒脸上满是焦急,走到近前郑重劝说:“若再不离开此地,恐怕陛下会恼怒的!”
周围众人静静观望,郭恒虽非百姓所熟识的大臣,
但他那一身品级显赫的袍服,已然说明一切。
顿时,人群投以惊异的目光。
“那又如何?”
张皓月淡笑摇头,“便是陛下雷霆之怒,干我何事?”
“张公子!”
郭恒脸色一变,正要训诫。
还未出口。
张皓月却率先摆手,“郭大人还是如先前那般,称呼我为狂徒吧。”
闻言,郭恒愣住了片刻,
猛地伸手指向他,嗓音略抖:
“张皓月,你真想牵连众人,为你赴死吗?!”
他语气之中透出绝望。
尤其见众人投来的目光中已有猜疑和动摇,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的轻微颤抖。
“那我问大人一句!”
“此次恩科是否真有舞弊,您是否愿承认?”
张皓月凝目望他,平静发问。
此话入耳,郭恒张口欲言,喉咙颤动几下,却难吐一字!
虽说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身为尚书的他现在已经了解清楚郭廷钧是谁,
而也是因为如此,一听说刑场之事便即刻赶往而来。
因他知道朱元璋的脾性。
若是真的查出了科举作弊,哪怕自己没有涉罪,他这主持官员也将难逃其责!
因此怎会不乱?
但眼下
当众亲口认错,揭弊,他又如何甘愿承担此后果?
虽然并非主考官,但他却是副监考之臣!
若他一语认罪,意味着什么?
一瞬间,望着眼前的青年,郭恒脸上不禁浮起苦涩和挣扎。
就在此时,人群忽起喧哗之声。
紧随其后,朱标手持圣旨从人流中缓步走出。
郭恒远远望去,目光锁定那捧旨的一瞬。
神情突变,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
“郭大人请起。”
朱标摆了摆手。
尽管郭恒没有言语,但从他的神情中,朱标已隐约猜到了他此来的目的。
微微扫了一眼四周满脸错愕的官员跟百姓们,他的神色略显复杂,望着郭恒直接问道:“你来是为何事?”
“殿下!”
“臣是为了张公子而来。”
“臣想请张公子回去。”
郭恒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答道。
即便朱标不是那九五之尊,但在他发怒之时,那份凌厉气势也不在朱元璋之下,令人心生惧意。
此刻站在场中,自然也让郭恒心中忐忑。
话音刚落,朱标眼中当即闪过一丝不悦,目光一转看向围观的百姓,随即沉声道:
“岂有此理!”
“张公子所陈之事,尚无结果。”
“你竟敢劝人离开?”
声音森寒,透着压抑的怒气。
听闻此言,郭恒脸色骤变,当即单膝跪地,低头请罪:
“臣愚钝,请殿下见谅!”
“罚三月薪俸。”
朱标神色不变,干脆果断地开口责罚。
说着,便转身步上了刑台。
“多谢殿下。”
郭恒不敢多言,连忙再度躬身一礼,这才缓缓起身退至朱标身后,闭口不言。
而此时,张皓月正静坐一边,眼中带着几分轻蔑笑意,看着这一切。
眼见朱标走近,他也没有躲避,反而嘴角含笑,淡然说道:
“殿下当真会做事。”
这话语气平淡,并不似寻常被冤之人那般焦躁激动。
他看得分明,这惩罚不过是做给人看罢了!
听到这话,朱标眸光一沉,扫过张皓月一眼,却没有多言。
只是轻轻掠过一眼后,便扬起了手中的御旨,对下方众百姓朗声道:
“各位。”
“听旨!”
雄浑沉稳的声音回荡空中。
片刻之间,人群骚动顿息,哗然四起。
转眼间,第一人跪倒于地,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浪潮般的跪伏之景。

台上张皓月却依旧坐着不动。
人群中原本已经跪下的百姓看到这一幕,顿时议论纷纷。
“啊这张公子。”
前方不知谁率先惊呼出口,紧接着,整片广场上炸开了锅。
“张公子竟不跪?他这是不敬圣恩!”
“既然蒙受屈辱还没洗清,跪又有何意义?张公子这般风骨,简直是我朝大明士人的典范!”
“为证清白而拒拜皇命,这才是文人的骨气!”
“此人难道是要造反吗?”
议论如潮,愈演愈烈。
朱标自然也察觉到身侧那端坐不动的身影。
四下众人皆屏息注目,他神色越发沉重起来。
这里可不是什么密室高堂!
而是面对千万子民!
若是不能当场妥善处理,别说父皇那边交待不过去,就连他自己今日也颜面无存。
可若就地问罪,又是否会激起更大争议?
他暗自叹了口气,随即转头望向张皓月,低声开口:
“张皓月,你既然有冤。”
“今日孤赦你无罪。”
他说罢,并没有等张皓月应声,立刻展开御旨郑重宣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科举大事,牵连甚广,凡涉冤者,必须严查到底。”
“着即刻传唤申诉之人张皓月,与新科榜首郭廷钧同赴御前笔试。”
“明判是非真伪!”
说罢,将圣旨卷起握于手中,却没有交付任何人。
他只注视着眼前的百姓群儒,默默观察反应。
果然,才放下手,四周围已是一阵低语窃议之声不断传来:
“要彻查了吗?我就知道朝廷绝不会敷衍科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