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我推入火海,夺走我的一切,以为我已化为灰烬。
但我从地狱归来,化身最神秘的调香师。
我的复仇,不是刀光剑影,而是无声的香气。
我将为每一个仇人,量身定制一款绝望的亡魂之水,让他们在亲手缔造的幻梦中,焚心蚀骨,万劫不复。
【1】
我回来了。
以弈这个名字,一个全球富豪圈子里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顶级调香师身份。
今晚,我的新作浮生梦正在顶级私人会所进行慈善拍卖。台上的拍卖师声嘶力竭地渲染着这瓶香水的神秘与珍贵,台下的名流们则用不断飙升的数字表达着他们的渴望。
我的目光,穿过水晶灯璀璨的光芒,精准地落在了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个男人身上。
陆沉。
我的前夫,一个亲手将我推入火海,并盗走我所有研究成果,从而一跃成为商界新贵的男人。
他身边的女人,苏晴,曾是我最好的闺蜜。此刻,她正亲昵地挽着陆沉的手臂,脸上是志在必得的骄傲。那张曾经充满清纯无辜的脸,如今被名贵的珠宝和精致的妆容装点得虚伪而艳俗。
就是她,在我被浓烟呛得昏迷过去之前,亲手关上了实验室的最后一扇门,然后点燃了那场大火。
八千万！陆沉举牌了,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一如三年前,他在我耳边低语微微,嫁给我时一样。
全场哗然。
一个亿。
最终,这瓶名为浮生梦的香水,被陆沉以一亿的天价拍下。他将那个精致的水晶瓶递到苏晴手中,像是在赠予她全世界。苏晴的脸上绽放出胜利者的笑容,她甚至还挑衅般地朝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当然,她看不见我。我隐在二楼最暗的角落,戴着宽大的墨镜和口罩,像一个藏在阴影里的幽灵。
他们不知道,浮生梦只是一个开始。
它的主调,是我从一种极地苔藓中提取的妄安素。这种物质无色无味,却能通过皮肤接触,悄无声息地放大人类潜意识中最深层的不安与猜忌。
苏晴,我为你精心调制的这场噩梦,你喜欢吗
拍卖会结束,宾客散去。我的助理阿曼,一个金发碧眼的干练女子,低声向我汇报：弈先生,陆总想见您一面,当面表达感谢。
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告诉他,我的规矩,从不为任何人打破。
是。
我转身,准备从特殊通道离开。可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弈先生,请留步。
我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混杂着滔天的恨意与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战栗。
是陆沉。
他竟然甩开了所有人,独自找了过来。
我只是想……亲口说声谢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您的作品,有着令人着迷的灵魂。不知为何,它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我藏在墨镜后的双眼,瞬间漫上刺骨的寒意。
故人
陆沉,你竟然还敢提起故人这两个字
我缓缓转过身,隔着墨镜,冷冷地注视着他。我如今的身形因为那场大火后的数次植皮手术而变得清瘦,声音也因为声带受损而刻意压低,变得沙哑中性。他认不出我。
陆总的故人,一定很特别。我用那把陌生的嗓音,平静地说道。
他似乎被我冰冷的气场震慑住,微微一怔,随即苦笑了一下：是啊,很特别。只是,她已经不在了。
他的脸上,竟真的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哀伤。
真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了那场炼狱,或许真的会被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所蒙骗。
逝者已矣。我冷漠地吐出四个字,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身后,陆沉的目光像利剑一样钉在我的背上,充满了困惑与探寻。
他感觉到了什么
不,不可能。林微已经死了,死在了三年前那场火灾里,尸骨无存。
现在的我,是弈,是来向他们讨还血债的复仇者。
陆沉,苏晴,游戏才刚刚开始。
【2】
回到隐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我脱下伪装,露出一张布满交错疤痕的脸。镜子里的女人,眼神阴鸷,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与三年前那个笑容温软、满心满眼都是陆沉的林微,判若两人。
那场大火,烧毁了我的容貌、我的事业、我的爱情,也烧尽了我最后一丝天真。
我打开监控,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陆沉和苏晴回到他们别墅的画面。
苏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浮生梦的瓶盖,将那剔透的液体喷洒在自己手腕和耳后,然后炫耀般地凑到陆沉面前。
沉,好闻吗这可是价值一个亿的味道呢。
陆沉的表情有些恍惚,他似乎在透过苏晴,看着别的什么人。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眉头紧锁。
怎么了苏晴的笑容僵在脸上。
没什么,陆沉摇了摇头,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味道……很特别。
苏晴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疏离,她得意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让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妄安素开始发挥作用了。
我静静地看着。
第一天,苏晴只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家里的佣人在背后议论她。
第三天,她开始变得多疑。陆沉一个无意识的皱眉,都能让她盘问半天,质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第七天,药效达到了顶峰。
那天,陆沉有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苏晴作为女伴盛装出席。在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苏晴却像是惊弓之鸟,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
当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明星端着酒杯,礼貌性地向陆沉敬酒时,苏晴彻底爆发了。
狐狸精！你勾引我老公！她尖叫着,将一杯红酒狠狠地泼在了女明星价值不菲的白色晚礼服上。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震惊,错愕,还有看好戏的嘲讽。
陆沉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一把抓住苏晴的手腕,低声怒吼：苏晴！你疯了吗！
我疯了陆沉,你当我瞎吗你看她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你是不是早就跟她有一腿了苏晴状若疯妇,用力地想甩开他的手,声音尖利得刺耳,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就像……就像你当年嫌弃林微一样！
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宴会厅。
是陆沉打的。
他大概自己都没想到会动手,手掌停在半空中,脸上是震惊和懊悔。
苏晴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泪混杂着花了的妆容,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你打我她喃喃自语,你为了一个外人,打我陆沉,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不,你心里还想着林微那个死人是不是！
闭嘴！陆沉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猛地拖着苏晴,在众人鄙夷和同情的目光中,狼狈地离开了宴会厅。
我关掉监控,端起桌上的红酒,轻轻摇晃着。殷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泪痕,像极了苏晴此刻的眼泪。
但这还不够。
仅仅是让她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怎么能抵消我所承受的痛苦
我要的,是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最后,再用他们最恐惧的方式,将他们彻底摧毁。
第二天,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陆沉的私人助理。
弈先生,陆总想委托您,为他的夫人定制一款私人香水。要求是……能让她安神、平静。
我笑了。
真是讽刺。
他亲手将苏晴推向了疯狂的边缘,现在又想找我这个罪魁祸首,来当救世主。
告诉陆总,我的定制预约已经排到了明年。我冷冷地拒绝。
陆总说,价格不是问题。而且,他希望能和您面谈。他说……您的调香风格,让他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有一些关于香气的问题,想当面向您请教。
我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还是起疑了。
或者说,那瓶浮生梦,精准地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关于我的记忆碎片。
这正是我想要的。
陆沉,来吧。
来见我。
我会为你准备一个更精彩的陷阱,让你一步步走进我为你构建的、名为回忆的炼狱。
好。我改变了主意,让他明天下午三点,来我的工作室。
挂掉电话,我看向窗外。
暴风雨,就要来了。
【3】
我的工作室坐落在城市最偏僻的一角,是一栋由旧教堂改建的建筑。高耸的穹顶、彩色的玻璃窗,以及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的、混合了数百种香料的神秘气息,让这里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工作室,更像是一座审判灵魂的殿堂。
陆沉准时到达。
他独自一人前来,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神情略显疲惫,但依旧维持着商界精英的体面。
我依旧是弈的打扮,坐在巨大的调香台后,上千个装着不同颜色液体的玻璃瓶在我身后熠熠生光,如同某种神秘的仪式背景。
弈先生。他主动开口,声音比上次在电话里听起来要沙哑一些。
我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陆总想为夫人定制一款安神的香水我开门见山,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他英俊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是。她最近……情绪很不稳定。他揉了揉眉心,总是无端猜忌,发怒,甚至……做出一些失控的事情。
哦我拿起一个闻香瓶,轻轻晃动,是因为陆总做了什么让她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吗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
陆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锐利的目光直射向我：弈先生,我今天是来谈合作的,不是来接受质询的。
抱歉。我放下闻香瓶,语气毫无歉意,调香,需要了解根源。情绪的失控,就像香气的变调,总有原因。找不到源头,我无法调制出你想要的东西。
我的专业和冷漠,让他无从发作。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妥协了：她只是压力太大了。公司上市,应酬繁多,她有些不适应。
真是拙劣的借口。
我没有戳穿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陆总上次说,我的作品让您想起一位故人
提到这个,陆沉的眼神明显变得复杂起来。他看向我身后那排山倒海的香料瓶,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是,我的……亡妻。他艰难地吐出这个词,她也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调香师。她的梦想,就是创造出能触动人灵魂的香气。
听起来,你很爱她。我平静地陈述。
这句话,让陆沉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避开了我的目光。
她……已经过世三年了。他答非所问。
我站起身,从香料架上取下几个棕色的瓶子,开始在他的面前,进行一场无声的表演。
我没有用任何精密的仪器,只凭着感觉和记忆,将不同的精油滴入烧杯中。
第一滴,是佛手柑。清新、微苦,像我们初遇时,图书馆里阳光下浮动的尘埃。
第二滴,是白玉兰。清甜、纯净,是我答应他求婚时,他送我的那一大捧花。
第三滴,是雨后青草。湿润、干净,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天空飘着细雨的味道。
……
我每加入一种香料,陆沉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些被他刻意遗忘、深埋的记忆,正被这些熟悉的味道,一点点地从坟墓里挖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最后,我滴入了最关键的一味——岩兰草。
深沉、带着泥土和烟熏的气息。
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也是我当年正在研发的那款被他们命名为荣耀之光并大获成功的香水的主基调。
当岩兰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那一刻,陆沉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你……你是谁他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这些味道……你怎么会知道！
我缓缓抬起头,隔着墨镜与他对视。
陆总,你在害怕什么我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使者,你在害怕一段记忆,还是……一个亡魂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不……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将调好的那杯混合液体推到他面前。
这是为你夫人准备的安神香水,基调已经完成。三天后,派人来取。
说完,我按下了桌上的呼叫铃。
阿曼立刻走了进来：弈先生。
送客。
陆沉失魂落魄地被阿曼请了出去。他一步三回头,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会去查,会疯狂地去查弈这个身份。
但这没有用。
弈的身份天衣无缝,他什么都查不到。而这种查不到的未知,只会让他更加恐惧,更加确信,是林微的亡魂回来复仇了。
陆沉,好好享受这场由我为你主导的,与鬼魂共舞的游戏吧。
你所承受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4】
陆沉离开后,我独自在空旷的工作室里站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我才感到一阵脱力,缓缓坐倒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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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是一件极其消耗心神的事情。每揭开一次陆沉的伤疤,都像是在重新撕裂我自己的旧伤。
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看来,你的第一步,进行得很顺利。
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从教堂的入口处传来。
我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能不经通报就进入我这个堡垒的人,只有一个。
谢衍。
一个谜一样的男人。他是国际上最顶尖的风险投资人,也是……我复仇计划的合伙人。
三年前,我在那场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奄奄一息。是谢衍的人救了我。他为我提供了最好的医疗资源,为我伪造了弈这个全新的身份,帮我重新站在了世界的顶端。
代价是,我要帮他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苏氏集团,也就是苏晴的父亲,苏振华。
当年,苏振华为了得到我的香水配方,与陆沉合谋,不仅窃取了我的成果,还暗中动用手段,逼得谢衍的家族企业破产。
我们,是复仇者联盟。
他已经上钩了。我淡淡地说道,声音里透着疲惫。
谢衍走到我身边,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我身上。他的身上,有一种冷冽的松木香气,干净而沉静,能让人莫名地感到心安。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看着我布满疤痕的侧脸,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恶或同情,只有平静的关切,陆沉只是个开胃菜。真正的目标,是苏振华。
我知道。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苏振华下周会举办一场商业晚宴,宣布和海外一家公司的重要合作。那将是我们的机会。
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那场晚宴的详细布局图,以及……宾客名单。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要送他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
谢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没问题。三天之内,东西会送到你手上。
他从不问我具体要做什么,只是无条件地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这种信任,是我在黑暗的复仇之路上,唯一的光。
谢谢。
我们是盟友。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暖流。但很快,这丝暖流就被更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我不能依赖任何人。
我的路,只能自己走下去。
三天后,陆沉的助理果然派人来取走了那瓶我为苏晴量身定制的香水。
我给它取名为镜魂。
它的作用,不是安神,而是……映照。
它会像一面镜子,照出使用者内心最真实、最丑陋的欲望和恐惧,并将其放大,最终让理智的堤坝彻底崩溃。
苏晴拿到香水后,如获至宝。
她以为这是陆沉对她爱的证明,是挽回他们感情的灵丹妙药。
她每天都喷着镜魂,香气几乎渗透进了她的骨血里。
一开始,她确实感觉平静了许多。不再猜忌,不再发怒。
但渐渐地,她开始做噩梦。
梦里,全是三年前那场大火的场景。熊熊的烈焰,烧焦的气味,还有我——林微,在火中挣扎,向她伸出焦黑的手,凄厉地尖叫着：苏晴,为什么……为什么！
她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她开始害怕黑暗,害怕独处。她看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能看到我血肉模糊的鬼影。
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神经质,只是这种神经质,从对外攻击,转向了对内折磨。
而陆沉,也被我那天的表演彻底搅乱了心神。他一边疯狂地调查弈,一边被越来越清晰的、关于我的记忆所折磨。
他开始失眠、酗酒。他甚至会对着苏晴,下意识地喊出微微的名字。
这无疑是往苏晴那根脆弱的神经上,又浇上了一勺滚油。
夫妻二人的互相折磨,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而我,则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为苏振华准备的那场盛宴中。
谢衍送来的资料非常详尽。晚宴将在苏氏集团旗下的七星级酒店顶层宴会厅举行。那里有最先进的中央空调和通风系统。
这为我的计划,提供了完美的舞台。
我要调制的,不是一瓶香水。
而是一场,笼罩整个宴会厅的,无形的香气之雾。
它的名字,我早已想好。
就叫忏悔。
【5】
名为忏悔的香氛,是我毕生所学与仇恨的结晶。
它无色无形,通过酒店的中央空调系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弥漫在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它的配方极其复杂,其中最核心的一味,是我从一种名为幽谷真言的罕见真菌中提取的活性酶。
这种酶,能暂时性地抑制人类大脑皮层中负责抑制和伪装的功能区,同时,极大地刺激掌管愧疚和恐惧的杏仁核。
简单来说,吸入它的人,会在短时间内,变得无法说谎,并且会不受控制地,将自己内心深处最阴暗、最愧疚的秘密,当众吐露出来。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稍有不慎,我就可能暴露,甚至引来无法预料的灾难。
晚宴前夜,我亲自潜入了酒店的设备层。阿曼在外面为我望风,谢衍则通过技术手段暂时屏蔽了那一片区域的监控。
我像一个幽灵,熟练地打开中央空调的主机,将我精心调制的忏悔原液注入到香氛添加系统中。
一切,准备就绪。
我只需要等待明晚,好戏开场。
然而,就在我准备离开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酒店的安保主管,一个退伍军人出身的壮汉,带着两名保安,进行例行夜间巡查。他们没有走常规路线,而是突然转向了我所在的设备层。
阿曼在耳机里发出了急促的警报：弈先生,快走！他们过来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里是死胡同,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正在走过来的通道。我根本无处可躲。
一旦被抓住,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工具,大脑飞速运转。
拼了！
就在他们即将转过拐角的一瞬间,我猛地拉下了身旁的总电闸。
啪的一声,整个楼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怎么回事
跳闸了
保安们的惊呼声在黑暗中响起。
我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屏住呼吸,像一只猫一样,贴着墙壁,朝着他们的方向摸了过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我能听到他们的呼吸,闻到他们身上汗水和烟草混合的味道。
就在我们即将擦身而过的一刹那,那个安保主管突然低喝一声：谁在那里！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抓向我的肩膀。
我心中一凛,身体已经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我没有反抗,而是顺着他的力道,身体一矮,同时手肘狠狠地向后撞去。
唔！
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半分。
就是现在！
我没有丝毫恋战,借着这千钧一发的空隙,闪身冲了出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身后,传来了保安们愤怒的叫喊和杂乱的脚步声。
我一路狂奔,从消防通道逃离了酒店,跳上了阿曼接应的车。
直到车子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我才感到后背一阵冰凉,早已被冷汗湿透。
弈先生,您没事吧阿曼担忧地问。
我摇了摇头,看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眼中却闪烁着兴奋与疯狂的光芒。
太刺激了。
这种游走在刀尖上的感觉,让我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活着。
然而,我心里很清楚,今晚的意外,已经给我敲响了警钟。
那个安保主管,一定对我产生了怀疑。酒店方面肯定会加强戒备,甚至可能会报警。
我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更坏的消息。
坏消息是,酒店果然报警了。警方已经介入调查昨晚的入侵事件。
更坏的消息是,陆沉竟然也通过自己的关系,得知了这件事。他似乎将昨晚的入侵者,与神秘的弈联系了起来。
他给我打了电话,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压。
弈先生,苏氏的晚宴,你会去吗
陆总这是什么意思我反问。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能招惹的。他的话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如果你安分守己,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如果你想做什么出格的事……别怪我没提醒你,苏振华的手段,比你想象的要狠得多。
他在威胁我。
同时,也是在试探我。
他怀疑我,但他没有证据。他甚至可能潜意识里,是在保护我这个酷似他亡妻的故人。
何其可笑！
多谢陆总关心。我冷笑一声,我的客人,我自己会处理。至于苏总的晚宴,我没兴趣。
挂掉电话,我的眼神变得愈发冰冷。
陆沉的介入,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苏振华的晚宴,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龙潭虎穴。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可若是不去,我精心策划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我将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将苏振华一击致命的机会。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那是当年被烧断的房梁砸中所留下的。
每当犹豫不决时,这道疤痕的刺痛就会提醒我,我所背负的血海深仇。
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连死都经历过了。
这场鸿门宴,我非去不可。
不仅要去,我还要让他们,为我的出席,献上一场最盛大的烟火。
【6】
苏氏集团的年度晚宴,冠盖云集,流光溢彩。
苏振华作为主人,满面红光地站在宴会厅门口,与每一位到场的贵宾握手寒暄。他今天的心情显然极好,那桩海外合作将为苏氏带来百亿级别的利润,让他足以在商界封神。
苏晴挽着陆沉的手臂,站在她父亲身旁。她穿着一身昂贵的定制礼服,喷着我调制的镜魂,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在那微笑之下,我能看到她眼神深处无法掩饰的惊恐与疲惫。这段时间,噩梦和幻觉已经快把她折磨疯了。
陆沉则是一脸阴沉。他时不时地扫视着全场,像是在搜寻着什么。当他的目光与我对上的那一刻,明显地一滞。
我来了。
以弈的身份,手持谢衍为我弄来的请柬,坦然地走进了这个为我仇人准备的审判庭。
我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依旧戴着墨镜和口罩,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我那阴郁而神秘的气质,在这一众珠光宝气的宾客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格外引人注目。
弈先生,您怎么会来陆沉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总是我的客户,他的晚宴,我为何不能来我淡淡地回应。
你……陆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跟紧我。
这算什么迟来的保护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从他身边走过,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晚宴开始了。
中央空调系统正将我亲手调制的忏悔,无声无息地输送到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香气很淡,混杂在食物、酒水和宾客们身上各种名贵香水的味道里,几乎无法察觉。
但它已经开始工作了。
我看到,一个以刻薄闻名的时尚评论家,突然开始对自己身边的女伴,忏悔自己曾经如何通过潜规则,来换取版面资源。
我也看到,一个道貌岸然的已婚企业家,拉着自己的商业伙伴,涕泗横流地诉说自己对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产生了多么不该有的父爱。
小范围的混乱开始像病毒一样蔓延。
人们开始说一些不合时宜的真话,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整个宴会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
但这些,都只是前菜。
真正的主角,是苏振华。
晚上八点整,晚宴进入高潮。苏振华意气风发地走上主席台,准备发表他那激动人心的演讲,宣布那桩足以载入集团史册的重磅合作。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晚上好！
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但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他的眼神开始飘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汗。
今天,我站在这里,心情……非常复杂。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我很高兴,苏氏能有今天的成就。但是,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台下开始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宾客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陆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死死地盯着台上的苏振华。
苏振华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他开始语无伦次。
我……我贿赂过官员,我做过假账,我……我逼死过我的竞争对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寂静的宴会厅里炸开。
全场哗然！
记者们的闪光灯,像疯了一样闪烁起来。
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快下来！苏晴尖叫着,想冲上台去,却被身边惊恐的保镖死死拉住。
陆沉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而台上的苏振华,已经彻底失控了。他的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晴,陆沉……你们别怕。爸爸……爸爸都为你们铺好路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就像……就像三年前一样。那个叫林微的丫头,不是挡了我们的路吗一场火……一场火,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她的配方,成了我们的『荣耀之光』,哈哈哈……我们苏氏的……荣耀之光！
轰——！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爆炸了。
所有人都疯了。
尖叫声,哭喊声,快门声,交织成一曲末日的交响乐。
苏振华,亲口,当着全世界的面,承认了他们所有的罪行。
我坐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苏振华被冲上来的警察按倒在地。
看着苏晴尖叫着晕厥过去。
看着陆沉,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像一尊石像一样,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我的复仇,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
但是,这还不够。
我要的,是当着他的面,亲手撕下我所有的伪装,让他看清楚,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我要让他,为他的罪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现在,是时候了。
【7】
在极致的混乱中,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我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穿过惊慌失措的人群,走向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世界中心。
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陆沉的心脏上。
他的目光,终于从一片狼藉的舞台,移到了我的身上。那双曾经让我沉沦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情绪——极致的恐惧。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猜到了。
或者说,从我在他面前调制出那杯回忆之水开始,那个疯狂的、他不敢相信的念头,就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
现在,这个念头,即将成为现实。
我走到他的面前,停下脚步。
整个宴会厅的嘈杂,似乎都在这一刻离我们远去。我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
陆沉。
我开口,用的是我自己的声音。不再是弈那沙哑中性的伪装,而是属于林微的,那个被他亲手埋葬了三年的声音。
虽然因为声带受损而略带嘶哑,但他绝对不可能听错。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闪电劈中。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瞳孔骤然紧缩。
你……
我抬起手,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露出的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只是,那双曾经盛满爱意与星光的眼眸,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无尽的深渊。
然后,我摘下了口罩。
那张布满了狰狞交错的烧伤疤痕的脸,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面前。
这张脸,丑陋、恐怖,是我从地狱归来的勋章。
好久不见。我看着他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前夫。
不……不……不可能……
陆沉踉跄着后退,像是见了鬼一样,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和混乱。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那场火……我亲眼……
你亲眼看着我被困在里面,对吗我冷笑着,向他逼近一步,你亲手锁上了门,盗走了我所有的心血,然后,和我的好闺蜜一起享受着踩着我的尸骨换来的荣华富贵！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
不……不是那样的……微微,你听我解释……他语无伦次,脸上写满了慌乱和乞求,我……我当时是被猪油蒙了心！是苏振华！是苏振华逼我的！还有苏晴……是她点的火！不关我的事！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推卸责任。
真是可悲。
是吗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那又是谁,拿着我的配方,成立了公司,风光无限地当上了陆总又是谁,心安理得地,和我最好的朋友,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我……我……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周围的混乱似乎因为我们这边更具戏剧性的对峙而出现了片刻的停滞。一些离得近的宾客和记者,已经将镜头对准了我们。
林微她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天啊！那张脸……她就是陆沉的亡妻
这么说,刚才苏振华说的,都是真的这是一场谋杀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陆沉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坍塌了。
他引以为傲的事业,他光鲜的身份,他所有的体面和伪装,都被我亲手撕得粉碎,露出了里面最肮脏、最丑陋的内里。
微微……他突然向我伸出手,想要抓住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什么都给你,我的公司,我的钱,全都给你……
原谅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出了声。那笑声,在这片废墟之上,显得格外凄厉。
陆沉,你觉得,我从地狱里爬回来,就是为了听你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吗
我收起笑容,眼神变得无比阴狠。
我想要的,是让你也尝一尝我所经历过的一切。
是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建立的帝国轰然倒塌。
是让你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活在无尽的悔恨和恐惧里,直到死亡！
说完,我不再看他那张绝望的脸,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已经完成了使命的修罗场。
警察已经控制了局面,苏振华和几个苏氏的高管被戴上了手铐。苏晴也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了出去。
陆沉,作为这起惊天丑闻的另一个主角,自然也逃不掉。
我的复仇,大获全胜。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那个已经陷入癫狂的陆沉,突然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嘶吼着向我扑了过来！
林微！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暴起,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看他那双狰狞的手就要掐住我的脖子——
一个身影,如闪电般,横亘在我面前。
是谢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谢衍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挡住了陆沉的冲撞。他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砍在陆沉的后颈。
陆沉的身体软了下去,昏倒在地。
一切,都结束了。
谢衍扶住我有些站立不稳的身体,低声问道：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看着倒在地上的陆沉,和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只有无尽的空虚。
仇,报了。
可然后呢
我的人生,除了仇恨,还剩下什么
【8】
那场惊天动地的晚宴,成了压垮苏氏集团和陆沉个人声誉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振华因涉嫌商业欺诈、故意伤害、贿赂等多项罪名被正式批捕。苏氏集团股价一泻千里,濒临破产,最终被谢衍的公司以极低的价格收购。
陆沉,作为同谋,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放火,但也因窃取商业机密、包庇罪犯等多项指控,锒铛入狱。他建立的那个踩在我尸骨上的商业帝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苏晴,因为精神受到过度刺激,被鉴定为精神失常,送进了精神病院。据说,她每天都在病房里尖叫,说有鬼,有火在烧她。她永远地活在了自己制造的那场噩梦里。
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世界,清净了。
我摘下了弈的面具,重新以林微的身份,活在阳光下。虽然这张脸依旧丑陋,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遣散了阿曼和所有的工作人员,卖掉了那栋作为我复仇堡垒的教堂工作室。我将自己关在谢衍为我准备的公寓里,整日整夜地发呆。
大仇得报的狂喜,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虚和迷茫。
我像一个被抽走了发条的玩偶,失去了行动的目标和意义。
我不再调香。
那些曾经能带给我慰藉和力量的香气,如今只会让我想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提醒我,我的双手,也曾搅动过人性的罪恶。
谢衍来看过我几次。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为我收拾房间,做好饭菜,然后静静地陪我坐一会儿。
他身上的松木香气,是那段黑暗日子里,我唯一能感受到的,一丝安宁。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终于,有一天,他开口问我。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
你的才华,不应该就此埋没。他看着我,你曾经的梦想,是创造出能治愈人心的香气。现在,你可以去实现了。
治愈人心
我看着自己布满疤痕的手,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满心仇恨、双手沾满罪孽的复仇者,又有什么资格,去谈治愈
谢衍,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认真地看着他,你的仇也报了。我们之间的协议,到此为止。你……不用再管我了。
谢衍的眼神,在那一刻,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林微,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帮你,从来就不是因为那份协议。
我愣住了。
你还记得吗三年前,在你出事的前一周,你的实验室,曾经来过一个因为嗅觉失灵而寻求帮助的病人。
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大部分嗅觉,情绪也因此变得极度抑郁。
我当时花了很多时间,为他调制了一款特殊的嗅觉唤醒剂,用最纯粹、最原始的自然香气,去刺激他休眠的嗅觉神经。
那个人……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那个人,是我。谢衍看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温柔,是你,用你的香气,把我从那个灰色的世界里,拉了出来。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
所以,当我得知你出事的消息时,我发誓,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找到真相,为你讨回公道。
我彻底呆住了。
原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我以为他是我的合伙人,是我的盟友。
却不知道,他一直都是我的……守护者。
在我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在我一心只想着复仇的时候,是他,默默地站在我身后,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这是我从火场逃生后,第一次流泪。
不是因为痛苦,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感动。
原来,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真的有人,会不计回报地,温柔待你。
谢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他的指尖,温暖而干燥,触碰到我冰冷的、凹凸不平的皮肤,却没有任何的迟疑和退缩。
林微,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你的人生,不该只有复仇。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把你的才华用在更美好的事情上吧。去创造,去治愈,去爱你所爱的一切。
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话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照亮了我心中那片死寂的废墟。
是啊。
仇恨的火焰已经熄灭。
我不应该再让自己活在灰烬里。
我的人生应该有新的篇章。
【9】
我出狱那天,天很蓝。
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看到没有高墙和铁丝网分割的天空。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
出来后,我一无所有。房子、车子、公司,全都没了。账户里的钱也被冻结,用来赔偿各种损失。
我真正地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我没有去联系任何人,只是独自一人走在陌生的街头。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这个世界依旧繁华,却好像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处。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鬼使神差地,我走到了我和林微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区。
房子已经卖掉了,住进了新的主人。我只是站在楼下,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扇曾经属于我们的窗户。
我在这里和她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
也是在这里,我亲手策划了那场将她推入深渊的阴谋。
悔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
这三年的牢狱之灾,并没有让我得到解脱。反而,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林微那张布满疤痕、充满恨意的脸,会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我的噩梦里。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想要的,是让你活在无尽的悔恨和恐惧里,直到死亡！
她做到了。
我确实活在了无尽的悔恨里。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
是谢衍。
他比三年前看起来更加沉稳、内敛。他看到我,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在这里,那是不是意味着……林微也住在这里
我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冲了上去,拦住了他。
她……她好吗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声音干涩地问道。
谢衍的目光平静无波。
她很好。
她……还在做调香师吗
嗯。谢衍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现在,是全世界最好的芳香疗愈师。
芳香疗愈师……
治愈人心……
这是她最初的梦想。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我能见见她吗我乞求道,我只想……只想当面,再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我不会打扰她,我只想……
陆沉。谢衍打断了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你带给她的伤害,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你现在最好的赎罪方式,就是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彻底斩断了我最后一丝幻想。
是啊。
我还有什么资格
我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
我狼狈地后退了两步,看着谢衍转身,上了一辆黑色的车,绝尘而去。
我就那样,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双腿麻木,直到夜幕降临。
第二天,我找到了一份在化工厂做搬运工的工作。又脏又累,工资微薄。
我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地下室,每天除了工作,就是把自己关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
我开始尝试着去调香。
我没有钱买昂贵的香料和精密的仪器。我就去花鸟市场,买最便宜的花,去山里,采摘无人问津的野草。我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法,去蒸馏,去萃取。
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我被滚烫的烧杯烫伤,被刺鼻的气味呛得流泪。
但我没有放弃。
这仿佛成了我唯一的救赎。
我只想,调出一款,能让她闻到,就能知道我有多悔恨的香气。
我给它取名为焚心。
以我的悔恨为柴,以我的灵魂为焰,日夜焚烧,永无宁日。
或许,这就是林微给我的,最终的审判。
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10】
我开了一家名为归处的芳香疗愈工作室。
工作室不大,开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来我这里的,大多是像曾经的谢衍一样,在生活中遭受了创伤,迷失了方向的人。
我用我的香气,去安抚他们焦虑的情绪,唤醒他们尘封的记忆,引导他们走出阴霾,找到内心的平静。
我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的弈,也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林微。
我是全新的我。一个在灰烬中重生,学会了如何用伤痛去拥抱世界的人。
谢衍成了我工作室最忠实的客人。
他总是在午后,带着一束向日葵,来到我的工作室。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我为客人们调配香氛,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知道,他不是客人。
他是我的归处。
这天,我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正在收拾调香台。谢衍走了过来,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我的腰。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
累不累
不累。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带来的令人心安的温暖,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累。
他轻笑了一声,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我面前。
送给你的。
我疑惑地打开。
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戒指。没有硕大的钻石,只在素圈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月光石。
这是……
林微,他转过我的身体,让我面对着他。他的眼神,认真而郑重,比星辰还要璀璨,过去,我们因为仇恨而结盟。现在,我希望,未来,我们能因为爱,而共度余生。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我的倒影。
那张布满疤痕的、丑陋的脸,在他的眼中却仿佛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眼泪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他笑了,将那枚戒指,轻轻地,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大小刚刚好。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工作室里,弥漫着我新调配的一款香氛的味道。
它的主调,是雨后初晴的青草,混合着阳光下盛开的向日葵。
我给它取名为新生。
我的复仇,以一场香氛葬礼开始。
我的人生,则在另一场香氛中,获得了新生。
我曾踏过地狱,也曾手握尖刀。但最终,我选择了放下仇恨,与爱我的人携手走向未来。
因为我知道,最好的逆袭,不是毁灭。
而是创造一个,比过去,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崭新人生。
而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