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一场精心策划的车祸,让他将我从记忆里彻底抹除,成了别人完美的未婚夫。
三年后,我化名归来,伪装成最无害的园艺治疗师,潜伏在他身边。
他们以为能用谎言构建一座新的象牙塔,却不知我这双手,既能培育新生,也能……亲手摧毁他整个虚假的世界,只为找回我的爱人。
【1】
我叫林安,一名园艺治疗师。
至少,这是我现在的身份。
当我第一次踏入那座名为静园的顶级疗养别墅时,指尖的泥土芬芳都掩盖不住我心脏几近停滞的冰冷。
我的雇主,沈亦舟,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阳光将他昂贵的定制西装勾勒出金边,也照亮了他那张冷漠到近乎完美的侧脸。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视线落在窗外的鸢尾花海上,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
他瘦了,比三年前更显清癯,眉宇间的温和早已被一种生人勿近的锐利所取代。
沈先生,管家恭敬地将我引荐,这位就是新来的园艺治疗师,林安先生。
沈亦舟的视线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像最精密的手术刀,一寸寸地剖析着我,不带任何温度。我的心脏在那一刻被攥紧,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我怕,怕他认出我,又怕他……认不出我。
结果是后者。
他的眼神里只有陌生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我的花园,不需要别人来插手。他的声音和我记忆中一样低沉,却淬了冰。
站在他身旁,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的女人立刻柔声劝道:亦舟,别这样。这是张医生特意为你推荐的治疗方案,对你的头痛和失眠有好处的。
她叫苏晴,沈亦舟现在的未婚妻。一个在我消失后,完美填补了我所有位置的女人。她挽住沈亦舟的手臂,姿态亲昵自然,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敌意。
我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恨意与痛苦,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温和无害的园艺师。沈先生,我只是负责打理花园,确保植物能以最好的状态陪伴您。您不需要做任何事。
我的声音很平静,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让它颤抖。
沈亦舟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许了。
我被允许留下了。
在这座囚禁着我爱人的华丽牢笼里,我成了最卑微的园丁。每天,我修剪枝叶,翻松土壤,用最名贵的营养液浇灌那些鸢尾花。那是他曾经最爱的花,因为它的花语是——爱的使者。
我们曾经的家里,也种满了这种花。
我以为,这片花海能成为第一把钥匙,撬开他尘封记忆的门。
一周后,我特意在他经过花园时,将一株新开的,颜色和他当年送我的第一束花一模一样的鸢尾草递给他。
沈先生,它叫『迷迭』,传说能唤醒遗失的记忆。我用最专业的口吻说着蓄谋已久的话。
沈亦舟的脚步顿住了。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接过那株花,指尖轻轻摩挲着脆弱的花瓣。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想起了什么。他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痛苦。
苏晴立刻快步走过来,从他手中拿过那株花,随手丢在一旁的泥土里,用昂贵的鞋跟狠狠碾过。
林先生,她的声音甜美却冰冷,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亦舟的病,不需要用这些不入流的江湖偏方来治。管家,送客。
不,是解雇。
我被赶了出去。
但就在我被两个保镖架着往外拖的时候,我看到沈亦舟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被碾碎的那株鸢令草。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正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不是没有反应。
他们,在害怕。
他们在害怕我想起什么。
我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我叫林安,一名园艺治疗师。
但我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记忆编织师。
我能用最精密的神经介质和心理暗示,为人重塑或者修复记忆。三年前,我正是这个领域的顶尖专家。
而沈亦舟,是我的爱人,我的丈夫。
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它夺走了沈亦舟关于我的一切记忆,也几乎夺走了我的命。
他们以为把我从他生命里抹去,就能高枕无忧。
可他们不知道,我回来了。
我不是来做园丁的。
我是来拆掉这座用谎言为他搭建的虚假天堂,然后,带我的爱人回家。
【2】
被解雇的第二天,我就回来了。
不是我死皮赖脸,是沈亦舟亲自下的命令。
管家给我打电话时,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林先生,沈先生昨晚头痛欲裂,整夜未眠。今天一早,他指名要你回来,继续打理花园。
我握着电话,掌心一片湿冷。我知道,那株被碾碎的鸢尾草起作用了。它就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没能立刻激起滔天巨浪,却打破了那死水般的平静。
重回静园,气氛明显变得更加紧张。苏晴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出几个洞来。而沈亦舟,他变得更加沉默,常常一个人在书房待上一整天。
他开始刻意回避我,回避那片鸢尾花海。
但我知道,他越是回避,就证明他的内心越是挣扎。被强行压制和篡改的记忆,正在与我种下的种子发生激烈的冲突。
我不能再用这么明显的物品去刺激他,那只会让苏晴和她背后的人更加警惕。我需要更隐蔽、更无法防备的方式。
我的专业是记忆编织。真正的记忆编织,并非依靠什么神奇的魔法,而是基于最严谨的神经科学和心理学。它需要构建一个完整的感官环境——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五感同步,才能在潜意识的层面,绕过大脑的防御机制,触碰到那些被深埋的碎片。
于是,我开始了一场无声的渗透。
我更换了花园里土壤的配方,混入了一种只在我们曾经居住的海边小镇才有的特殊矿石粉末。它的气味极其细微,只有在清晨的露水和午后的阳光下,才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咸腥味,那是我们一起看日出的味道。
我修剪树篱的时候,会不经意地哼唱一段旋律。那是一首非常冷门的钢琴曲,是沈亦舟为我写的。他没有公开发表过,全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哼得很轻,若有若无,像风穿过林间的呢喃。
我甚至买通了厨房的帮佣,让他们在沈亦舟的下午茶里,换上我亲手调配的特供红茶。茶叶里混入了一种叫白月光的山茶花瓣,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笨拙地泡给我喝的茶。那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清甜,独一无二。
我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既要精准地投放记忆的锚点,又要确保自己不被发现。
苏晴的监视无处不在。她会突然出现在花园,检查我用的肥料;她会借口散步,在我身边徘徊,试图听清我哼的曲子;她甚至会亲自品尝沈亦舟的茶水,然后用挑剔的口吻说:今天的茶味道有点怪。
我只能用最完美的专业素养来应对她。土壤的配方有科学依据,能让鸢尾花开得更艳;哼的曲子,我谎称是家乡的小调;至于茶叶,我则解释说这是最新的拼配工艺,有助于安神。
她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而沈亦舟,他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牢笼里的野兽,愈发焦躁不安。
我好几次看到他站在书房的窗前,死死地盯着花园,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分辨空气中那熟悉的味道。
有一天下午,我正在给一株濒死的玫瑰换盆,他走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近我。
这株玫瑰,还能活吗他指着那株枯黄的植物,声音沙哑。
可以。我头也不抬地回答,它的根没死,只是需要时间和正确的照料。
就像你的记忆一样,亦舟。根还在,只是被埋在了层层叠叠的谎言之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离开。
我最近……总是做一个梦。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梦里有一片海,有灯塔,还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我一想看清他的脸,头就会很痛。
我的心狠狠一颤,手里的花铲差点掉在地上。
那片海,那个灯塔,是我们定情的地方。
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是我。
我强压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呼唤,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沈先生,或许是您太累了。梦境只是大脑碎片的无序重组,说明不了什么。
是吗他低声反问,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他转身离开,背影萧瑟而孤独。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眶一阵酸涩。
快了,亦舟,就快了。再忍一忍。
然而,我低估了苏晴的狠毒和她背后势力的决心。
那天晚上,我住的佣人房遭到了洗劫。我的所有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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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糟,那包我用来混入土壤的矿石粉末,我藏在枕头下的乐谱手稿,还有我仅剩的半罐白月光茶叶,全都不翼而飞。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群黑衣保镖粗暴地从床上拖了起来,直接押到了沈亦舟和苏晴面前。
苏晴坐在沙发上,优雅地搅动着咖啡,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她的面前,摆着所有从我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
亦舟,你看,我就说他有问题。苏晴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这些东西,我都派人查过了。这种矿石粉,产自一个偏远的海边小镇;这首曲子,根本查不到任何记录;还有这种茶叶,也不是市面上任何一个品牌。林安先生,你费尽心机接近亦舟,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亦舟坐在她身边,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在我身上,里面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失望。
说。他只吐出一个字,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陌生和冰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碎。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铺垫,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该怎么解释
我说我爱你我说我是你失忆前的丈夫
他只会觉得我疯了。
我沉默着,因为我无话可说。
把他处理掉。沈亦舟对保镖下令,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不想再看到他。
处理掉三个字,像三根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脏。
我被拖了出去,像一条死狗。
这一次,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他们堵死了所有的路。我的精心布局,全盘崩溃。
【3】
黑暗,冰冷,潮湿。
我被关在了一间废弃的仓库里,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着,嘴里塞着布团。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菌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处理掉,沈亦舟的这三个字,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是解雇,是灭口。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赶我走,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是因为我触碰到了他们最核心的秘密,让他们感到了恐惧吗
仓库的铁门被拉开,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苏晴穿着一身精致的套装,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鄙夷和怜悯。
你到底是谁她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她,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接近亦舟
我死死地瞪着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苏晴笑了,笑得像一朵美丽的毒蘑菇。不说是吗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她挥了挥手,两个保镖走了上来,其中一个手里提着一桶冰水。
不过,在让你开口之前,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你很想知道的事情。苏晴的语气充满了炫耀的快感,你以为亦舟只是单纯的车祸失忆吗太天真了。
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那场车祸,是我哥哥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忘记你这个不该存在的『男人』。而他的记忆,也不是单纯的缺失,而是被我们用最顶尖的『深眠』技术,进行过『清洗』和『重塑』。
深眠技术!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我曾经的研究领域,一种极度危险且不人道的记忆干预技术,因为它不仅能删除记忆,还能植入虚假的记忆。这项技术因为巨大的伦理风险,早已被全球禁止。
我们为他植入了一个全新的过去。苏晴欣赏着我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继续说道,一个没有你,只有我的过去。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一直深爱着我。所以,你做的那些小动作,哼唱的歌,泡的茶,对他来说,不是唤醒,而是噪音,是病毒,只会让他痛苦不堪。
你……你这个疯子!我挣扎着,终于吐出了嘴里的布团,声音嘶哑地吼道。
疯子苏晴站起身,掸了掸裙子上的灰尘,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为了得到我想要的,我不在乎用什么手段。而你,一个妄图从我手里抢走他的男人,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才是我最该清除的障碍。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本来,留着你这条命,是怕亦舟的记忆万一出现不可控的崩塌,你这个『记忆专家』或许还有点用。但现在看来,你太危险了。所以,你只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不怕我想起过去,而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备用的修复工具。现在这个工具试图反抗,他们就要彻底销毁。
我的心彻底凉了。我面对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情敌,而是一个丧心病狂、拥有强大势力的犯罪集团。
动手吧。苏晴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浸透了我的全身,刺骨的寒意让我忍不住剧烈地颤抖。紧接着,拳头和脚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我蜷缩在地上,用尽全力护住头部和腹部,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昏厥。
但我不能晕过去。
我死死地咬着牙,任由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我要活下去。
我不能死在这里。
亦舟还在等我。就算他现在不记得我,就算他的脑子里被塞满了垃圾,但他身体的本能,他潜意识的挣扎,都在告诉我,他没有完全被改变。
那个会因为一株花而头痛的沈亦舟,那个会梦到灯塔和大海的沈亦舟,才是真实的他。
我必须活下去,去把他从那个谎言的深渊里拉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殴打停止了。我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仓库的门再次被打开。
我以为他们要给我最后一击。
然而,走进来的,却是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是管家。那个一直对苏晴和沈亦舟毕恭毕敬,甚至亲手把我交给保镖的老管家。
他屏退了那两个保镖,快步走到我身边,用一把小刀迅速割断了我手脚上的绳子。
快走!他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苏小姐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要救我我虚弱地问。
老管家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塞进我手里。三年前,沈先生出车祸前,曾交给过我一样东西。他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一定要我把这个交给一个叫『阿言』的人。
我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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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外壳是我们一起去旅行时,在一个地摊上买的,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言字。
是我的名字,陆知言。
我找了你三年。老管家扶起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直到你化名林安出现。我不敢确定,也不敢声张,只能默默观察。直到今天,苏小姐要对你下杀手,我才敢肯定,你就是沈先生要找的『阿言』。
沈先生他……他预感到了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不知道。老管家摇了摇头,但先生他……或许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他身边的任何人。快走吧,从仓库后面的通风口爬出去,那里有一辆车接应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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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或许能告诉你一切。
我紧紧攥着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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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那是我和亦舟之间最后的联系,也是他留给我唯一的武器。
我撑起几乎散架的身体,在老管家的搀扶下,艰难地爬向那个黑暗的通风口。
身后,是苏晴和她构建的黑暗帝国。
身前,是未知而危险的逃亡之路。
我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4】
逃亡的日子,比我想象的更加艰难。
我成了一个通缉犯。
苏晴动用了她家族所有的力量,以商业间谍和故意伤害的罪名,对我发布了全城通缉令。我的照片——那张属于林安的脸,出现在每一个车站、机场和交通要道。
我像一只过街老鼠,只能躲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老管家为我安排的接应点是一个破旧的城中村,那里的环境龙蛇混杂,是监控的死角,也是我暂时的避风港。
接应我的人叫老姜,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曾经是沈亦舟的私人保镖,也是少数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之一。三年前事发后,他被沈家辞退,一直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先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老姜递给我一套破旧的工装和一顶鸭舌帽,他说,沈家和苏家的结合,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大,他们不会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我换上衣服,压低帽檐,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燃着火焰的陌生人。从这一刻起,林安也死了,我只能是陆知言,一个为了夺回爱人而亡命天涯的逃犯。
当务之急,是破解亦舟留下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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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
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我用老姜找来的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插上了那枚承载着所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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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
没有密码。
点开之后,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的录制时间,是三年前车祸发生的前一天。
屏幕上出现了沈亦舟的脸。那是我记忆中,最熟悉的脸。他的眉眼温柔,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清澈而坚定。他坐在我们曾经的书房里,背后是那片鸢尾花海。
阿言,他开口,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丝沙哑,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出事了,或者……已经不记得你了。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最近一直在调查我父亲和苏氏集团的资金往来,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他们在进行非法的资本操作,甚至可能涉及洗钱。苏晴的哥哥,苏哲,是这一切的主导者。我掌握了一些初步的证据,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察觉到了。
他们不会放过我。我最担心的,是你。沈亦舟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阿言,你太干净了,我不希望你被卷进这些肮脏的事情里。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
视频里的他,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镜头前。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以及一份财产赠与协议,他将自己名下所有的非公司资产,全部转到了我的名下。
我已经签好字了。如果我出事,老姜会把这份协议交给你。你拿着这些钱,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调查这件事。
他们可能会对我做一些事,比如,让我『忘记』你。阿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记了你,甚至伤害了你,请你一定……一定要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爱你,永远爱你。
视频的最后,他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我最熟悉的、温柔而无奈的笑容。
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视频结束了,屏幕陷入一片黑暗。
我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原来,他不是没有预感。他预感到了危险,但他选择的方式,不是和我一起面对,而是用最残忍的方式,推开我,保护我。
他以为一份离婚协议,一笔钱,就能让我安心离开。
他太不了解我了。
沈亦舟,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全世界最笨的傻瓜!
没有你的世界,我要那些钱有什么用没有你的未来,我怎么可能好好活下去
悲痛过后,是滔天的愤怒和决绝。
他们不仅夺走了我的爱人,篡改了他的记忆,还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我放弃。
绝不!
我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
沈亦舟,你错了。我不会离开,更不会忘记。
你选择独自承受黑暗,那我就亲自为你劈开这片黑暗。
我开始行动了。
我不能再用林安的身份,不能再用那些温和的、试图唤醒记忆的方式。既然他们不择手段,那我也无需再遵守任何规则。
我是一名记忆编织师。我的战场在大脑,在潜意识。
我无法再接近沈亦舟,但我可以接近他身边的人,接近这个巨大的谎言网络。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张医生。那个向沈亦舟推荐我这个园艺治疗师的心理医生。他一定是这个谎言链条中的一环。
我利用老姜提供的信息,开始调查张医生的背景。我发现他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女儿,品学兼优,是他唯一的软肋。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和他单独、深入接触的契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张医生的女儿因为学业压力,患上了轻度的焦虑症,正在寻求心理咨询。
而我,陆知言,在成为记忆编织师之前,最擅长的就是心理学。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型。
我要渗透进他们的核心,从内部瓦解这个坚不可摧的谎言帝国。
【5】
要接近张医生的女儿张思悦,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一个比林安更无懈可击、更具迷惑性的身份。
在老姜的帮助下,我伪造了一整套的履历,化名陈宇,一个从海外归来的,专攻青少年焦虑症的心理咨询师。我的履历光鲜亮丽,毕业于名校,师从行业泰斗,甚至还有几篇以假乱真的学术论文。
这个身份的核心,是利用了信息不对称的优势。他们可以查到陈宇这个名字和对应的学术背景,但短时间内,他们无法核实这个人就是我——陆知言。
接下来,我需要一个舞台。
我租下了一间小小的心理咨询室,装修得温暖而专业。然后,我通过一些半地下的渠道,将陈宇医生擅长治疗考试焦虑的口碑精准地推送到了张思悦所在的大学圈子里。
这就像一场精密的钓鱼。我放下了饵,然后静静地等待。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我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苏晴的通缉网越收越紧,老姜告诉我,他们甚至动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势力在找我。我躲在那个小小的咨询室里,白天是温文尔雅的陈医生,晚上则是对着城市地图研究逃跑路线的陆知言。
终于,半个月后,鱼上钩了。
张思悦预约了我的咨询。
当她走进咨询室的那一刻,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和张医生有几分相像,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愁。
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她的信任。
我没有用传统的问询方式,而是和她聊起了她喜欢的乐队,她追的剧,她对未来的迷茫。我像一个邻家大哥哥,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医生。我用我的专业知识,精准地剖析出她焦虑的根源,不是来自于学业,而是来自于她父亲——张医生,对她过高的期望和无形的压力。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一直紧锁的心门。
在第三次咨询结束时,张思悦已经对我完全敞开了心扉。她告诉我,她父亲最近变得很奇怪,总是心事重重,经常半夜接到神秘的电话,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陈医生,我好担心我爸爸。她眼圈红红地说,我觉得他好像被什么人威胁了。
我心中一动,知道时机来了。
思悦,或许我可以帮你。我用一种温和而充满力量的语气说,有些事情,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出面。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告诉我更多细节,我或许能从一个成年男性的角度,帮你分析一下,甚至找到解决的办法。
张思悦犹豫了。
我知道,我必须再加一把火。
我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说:你知道吗一个人的潜意识,是不会说谎的。我从你父亲的一些公开访谈视频里,观察到了一些微表情。他在提到某个项目,或者某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出现瞳孔收缩、嘴角下撇的动作。这在心理学上,是极度恐惧和厌恶的信号。
我说的,自然是沈亦舟和苏氏集团。
张思悦震惊地看着我:您……您怎么知道我爸爸就是最近在负责沈氏集团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后,才变成这样的!
因为专业。我微微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抛出,而且,我曾经的一个病人,也和这个项目有关,他遭遇到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所以,我格外关注。
我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充满正义感,且能力超群的专业人士。
张思悦彻底相信了我。
她开始向我透露更多关于张医生的信息。他书房里上锁的抽屉,他电脑里加密的文件,他电话里偶尔提到的深眠、清洗、协议等词汇。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块拼图,让我逐渐看清了整个阴谋的全貌。
张医生,不仅仅是推荐人,他就是当年为沈亦舟执行深眠记忆清洗手术的主刀医生之一!他被苏家抓住了把柄,不得不为他们卖命,但他的良心,又让他备受煎熬。
我需要拿到最关键的证据——那份证明手术存在,并记录了所有细节的原始医疗档案。根据张思悦的描述,这份档案,很可能就锁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
我不能亲自去偷,风险太大。我必须让张医生,自己把东西交出来。
于是,我策划了一场意外。
我利用张思悦的信任,在她不经意间,获取了她家的
WiFi
密码和她父亲电脑的登录权限。然后,我匿名给张医生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没有威胁,没有勒索。
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是我和沈亦舟在那个海边小镇的灯塔下的合影。那是我手机里唯一一张没有被销毁的合影。
那句话是:张医生,有些记忆,是清洗不掉的。今晚十点,城西咖啡馆,带上你该带的东西。否则,这张照片,会出现在沈亦舟的办公桌上。
这是一步险棋。
我赌的,是张医生内心的恐惧和挣扎。他害怕苏家,但他也一定害怕沈亦舟恢复记忆后,那雷霆万钧的报复。
更重要的是,我赌他仅存的那一丝良知。
那天晚上,我坐在城西咖啡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心脏跳得像擂鼓。
九点五十九分,咖啡馆的门被推开。
张医生走了进来,他脸色煞白,手里紧紧地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他看到了我,那个他亲手推荐给沈亦舟的园艺治疗师林安,那个本该已经消失的人。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缩成了两个小点。
【6】
张医生坐在我对面,双手死死地攥着那个黑色公文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我,眼神里混杂着恐惧、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察的解脱。
是你……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是我。我平静地看着他,张医生,别来无恙。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还活着,也没有问我是怎么找到他的。这些问题在看到我这张脸的瞬间,就已经有了答案。他只是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你想要什么他闭上眼睛,低声问道。
我想要的,你应该很清楚。我将视线投向他腿上的公文包,三年前,沈亦舟手术的全部原始档案,包括所有的视频记录、数据报告,以及……那份由你和苏哲共同签署的『记忆干预保密协议』。
张医生的身体猛地一颤,再次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打断他,我知道你女儿的焦虑症,也知道你每晚的噩梦。张医生,你是个好父亲,也曾经是个好医生。但你现在,只是苏家的傀儡,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向他最脆弱的地方。
苏家能给你什么钱地位可一旦沈亦舟的记忆出现不可逆的崩塌,或者这件事败露,你觉得苏家会保你吗他们只会让你成为第一个替罪羊。
我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而我,可以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把东西交给我,然后带着你的女儿,离开这里。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威逼,利诱,攻心。
这是我为他设下的局,一个他无法拒绝的局。
张医生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在天人交战,在权衡利弊。一边是苏家只手遮天的权势和未知的报复,另一边是我这个死而复生的亡命之徒给出的虚无缥缈的承诺。
但我的手里,有他最害怕的筹码——那张我和沈亦舟的合影。
那张照片,足以瞬间引爆一切。
许久,他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将那个黑色的公文包缓缓地推到了桌子中央。
东西都在里面。他沙哑地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我的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保证。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承诺。
我拿过公文包,没有立刻打开。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陆先生……张医生突然叫住了我,他第一次叫了我的真名。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沈先生他……还有机会恢复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希冀。
有。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因为他的记忆,从来没有真正消失过。它只是被锁起来了。而我,就是那把钥匙。
说完,我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藏身处,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公文包。
里面是一个加密硬盘和一叠厚厚的文件。
我用颤抖的手将硬盘连接到电脑上。当那些冰冷的数据和手术视频出现在屏幕上时,我的血液几乎凝固。
视频里,沈亦舟躺在手术台上,处于深度麻醉状态。几个穿着无菌服的医生,包括张医生和苏晴的哥哥苏哲,正在他的头部操作着精密的仪器。屏幕上,代表着他脑部活动的波形图剧烈地起伏着,那些象征着陆知言的记忆区块,被一种强大的电流信号,一点点地干扰、压制、覆盖……
我看到了他们是如何像删除文件一样,抹去我们共同经历的每一个瞬间。我们的第一次相遇,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旅行,我们在灯塔下的誓言……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上了错误和病毒的标签,然后被深埋,被隔离。
紧接着,他们开始植入新的记忆。苏晴的脸,他们编造的童年,虚假的爱情……就像一个技术高超的骗子,在他的脑海里,为他构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谎言世界。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的腥甜。
愤怒、心痛、仇恨……所有的情绪在我胸中翻涌,几乎要将我吞噬。
但现在不是被情绪左右的时候。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翻看那些文件。最后,我找到了那份关键的协议。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明了手术的目的、风险,以及甲乙双方的权责。
甲方是苏哲。
乙方是张医生和其他几个参与手术的医疗人员。
这是铁证!是足以将苏家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然而,就在我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一场巨大的意外突然降临。
老姜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沈亦舟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他……他今天下午在公司开会的时候,突然昏倒了!现在已经被紧急送进了医院,情况很危急!
昏倒了
为什么会突然昏倒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是因为我最近的这些动作,让他被压制的记忆和被植入的虚假记忆产生了过于激烈的冲突,导致他的大脑系统不堪重负,最终崩溃了吗
哪家医院我急切地问。
老姜报出了一个名字。
那是苏家旗下的私人医院,守卫森严,堪比堡垒。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机会。
苏家一定会把沈亦舟保护起来,切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甚至可能……对他进行第二次记忆清洗,一次更彻底的、不可逆的清洗!
我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老姜,准备一下,我们必须去医院。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
可是那里……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们以为把亦舟藏起来就安全了吗他们错了。那不是堡垒,那是我的战场!
我抓起那个装满证据的硬盘,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
既然他们把战场摆在了我的面前,那我就只能……正面迎战了。
这一次,我不是园丁,不是心理医生。
我是陆知言。
我要去抢回我的爱人。
【7】
夜色如墨,苏氏旗下的瑞德医院灯火通明,却寂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我和老姜躲在街角对面的阴影里,观察着医院的动静。门口的安保人员比平时多了至少一倍,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VIP
病房所在的顶层,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进不去的。老姜的语气很沉重,苏哲已经把这里封锁了。据说,他还从国外请来了一个新的记忆干预专家,今晚就要给先生做『稳定治疗』。
稳定治疗说得真好听。那分明就是二次清洗,是要彻底摧毁亦舟脑中那些正在苏醒的真实记忆,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属于苏晴的傀儡。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在那个所谓的专家动手之前,进到沈亦舟的病房里。
硬闯,是死路一条。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我的优势是什么不是武力,不是权势。
是信息,是人心。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张医生。
我立刻拿出备用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张医生的声音充满了惊恐:你……你还想干什么我已经把东西都给你了!
别怕,张医生。我不是来威胁你的,我是来给你一个真正的、彻底解脱的机会。我的声音冷静而有力,沈亦舟现在就在瑞德医院,苏哲要对他进行二次手术,这件事,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他或许就是那个被逼着协助的旧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张医生的声音在发抖。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进入沈亦舟的病房。
不可能!那里现在是禁区,连我都很难接近!
你可以。我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是主治医生之一,你有权限。而且,你手里有他们所有人都需要的东西——沈亦舟最原始的脑波数据和生理特征报告。没有这些,任何手术的风险都将是巨大的。
我顿了顿,抛出了我的计划:今晚,你会接到苏哲的命令,让你带着原始数据去顶楼的『手术准备室』。而你要做的,就是带上我。用你的权限,带我进去。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他们会杀了我的!张医生几乎是在尖叫。
他们现在就不会杀你吗张医生,你以为交出证据就没事了你这个活着的证据,才是他们最大的心腹大患。帮我,是你唯一的生路。我加重了语气,事成之后,我会兑现我的承诺。如果你拒绝……那我就只能把手里的东西,公之于众了。到时候,你猜苏家会先对付谁
这是最后的通牒。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他内心激烈的挣扎。
终于,他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说:……好。我该怎么做
准备一个和你身形差不多的医护服,和一个足够大的医疗设备箱。剩下的,交给我。
挂掉电话,我看向老姜:计划有变,我们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小时后,在医院后门的垃圾处理站,我见到了换上清洁工衣服、推着垃圾车的张医生。他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把一套医护服和一个巨大的、足以藏下一个人的保温运输箱交给我。
我的通行证只能带一个人和一个设备箱进入电梯。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足够了。
我迅速换上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然后蜷缩着身体,躲进了那个冰冷的金属箱子里。箱子被合上的瞬间,我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能听到箱子被推上推车的声音,轮子压过地面的声音,以及我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接下来,就是一场豪赌。赌张医生的演技,赌苏家安保的疏漏,赌命运的天平会向我倾斜。
张医生,这么晚了,还亲自送设备电梯口,安保人员拦住了他。
苏总要的东西,不敢怠慢。我听到张医生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这是从德国紧急空运过来的最新脑波监测仪,必须全程恒温,不能离人。
请打开检查一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放肆!张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是精密仪器,价值几千万,万一弄坏了,你担得起责任吗耽误了沈先生的治疗,苏总怪罪下来,你有几个脑袋够砍这是我的通行证和苏总的亲笔批条,你看清楚!
一阵沉默。
我能感觉到安保人员的犹豫。
几秒钟后,我听到了我这辈子听过最美妙的声音:好的,张医生,您请进。
电梯门打开,然后关闭。
狭小的空间里,我听到了张医生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呼气声。
电梯平稳上升。
十楼,十一楼,十二楼……
顶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我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走廊里站满了黑衣保镖,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张医生推着我,脚步沉重地走向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我无比熟悉,也无比憎恨的人——苏哲。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斯文的外表下,是豺狼的内心。
东西带来了苏哲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箱子,问道。
带来了。张医生回答。
推进去吧。霍夫曼教授已经在等了。苏哲侧身让开了路。
箱子被推进了病房。
门在我身后关上了。
我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箱子被打开,刺眼的光线让我瞬间眯起了眼睛。
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如纸的沈亦舟。
也看到了站在病床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想必就是那个霍夫曼教授。
以及,站在他们身边的,苏哲和苏晴兄妹。
苏晴看到我从箱子里出来,先是震惊,随即脸上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陆知言,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蠢到自投罗网。
苏哲也笑了,他拍了拍手,像是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张医生,干得不错。我就知道,用你的女儿做诱饵,一定能把这条大鱼钓出来。
我看向一旁面如死灰的张医生。
原来,这不是我的计划。
这是他们的陷阱。
他们早就知道我会联系张医生,早就预料到我会来。他们将计就计,故意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将我一网打尽。
我,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苏哲从我身上搜出了那个硬盘,得意地在手里掂了掂,陆知言,你的游戏,结束了。
他把硬盘扔给霍夫曼教授:教授,把他脑子里关于这个男人的所有记忆,连同我们植入的那些不稳定数据,全部格式化。我要一个全新的,干干净净的沈亦舟。
然后,他转向保镖,指着我,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至于他,处理得干净点。这一次,不要再有任何意外。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看着病床上毫无知觉的沈亦舟,看着他即将被彻底变成一个陌生人。
我看着步步紧逼的保镖,和他们眼中不带任何感情的杀意。
难道,一切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
我还有最后一个武器。
一个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无法夺走的武器。
那就是我,陆知言本人。
我是一名记忆编织师。最顶级的记忆编织,不需要仪器,不需要电流。
只需要一个媒介,一个密码,和一个……同频共振的灵魂。
在保镖抓住我的前一秒,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了病床。
我抓住了沈亦舟冰冷的手,将我的额头紧紧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然后,我闭上眼睛,用尽我所有的精神力,对着他的潜意识嘶吼出了那句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开启一切的密码。
亦舟,看,是极光。
【8】
亦舟,看,是极光。
这是我们在挪威的雪山顶上看到第一缕极光时,我对他说的话。
那不仅仅是一句话,那是我们之间最深层的精神锚点。是我们约定好的,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听到这句话,灵魂就能找到彼此的信标。
当这句话从我口中喊出的瞬间,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从我的意识深处,冲向了与我额头相抵的沈亦舟。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病房里所有的人,苏哲,苏晴,霍夫曼教授,还有那些保镖,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我在做什么,或许以为这只是我临死前疯癫的胡言乱语。
但仪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连接着沈亦舟头部的脑波监测仪上,那原本平缓的波形图,突然像发生了海啸一样,剧烈地、疯狂地起伏、跳动!红色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
怎么回事!霍夫曼教授惊叫起来,冲向仪器,他的深层记忆区正在发生剧烈冲突!数据流……数据流过载了!快!快断开连接!
苏哲也脸色大变:快把他拉开!
两个保镖立刻冲上来,试图把我从沈亦舟身上拽开。
但已经晚了。
我感觉到,沈亦舟的手——那只被我紧紧握住的冰冷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反过来,用尽全力地,抓住了我的手。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空洞、冷漠、充满陌生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看着我。
迷茫、痛苦、挣扎……无数种情绪在他的眼底翻涌,像一场剧烈的风暴。那些被强行植入的虚假记忆,和被我用生命唤醒的真实过往,正在他的脑海里进行着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
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他另一只手死死地抱着头,青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暴起,整个人因为剧痛而剧烈地颤抖。
亦舟!苏晴尖叫着扑过去,想抱住他,亦舟,你怎么了看着我,我是苏晴啊!
滚开!
沈亦舟猛地一挥手,将苏晴狠狠地推开。他用的力气极大,苏晴踉跄着撞在墙上,摔倒在地。
他猩红的眼睛扫过病房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再次定格在我的脸上。
他的嘴唇在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剧烈的头痛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陆……言……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不是林安,不是陈宇。
是陆言。是我真正的名字。
虽然模糊,虽然痛苦,但他想起来了。
在听到他叫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亦舟……我哽咽着,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抓住他!快给他注射镇定剂!苏哲彻底慌了,他指着状若疯狂的沈亦舟,对霍夫曼教授和保镖们嘶吼道。
霍夫曼教授拿着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颤抖着靠近。
然而,沈亦舟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病床,一把夺过霍夫曼教授手中的注射器,狠狠地砸在地上。
然后,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用自己的身体,将我护得严严实实,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苏哲和苏晴。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杀意。
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身体的本能,灵魂的本能,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选择了我。
亦舟,你疯了!你忘了吗他是你的敌人!他要害你!苏晴从地上爬起来,歇斯底里地尖叫。
闭嘴!沈亦舟怒吼一声,那声音里蕴含的威压,让整个病房都为之一静。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病房的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撞开了。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以及几个神情严肃的西装男人,涌了进来。
为首的,是老姜。
他身后,跟着一个我认识的人——沈亦舟的父亲,沈董。那个一直默许着这一切发生的冷酷的男人。
但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只有震惊和……一丝悔意。
老姜冲到我们面前,看了一眼护在我身前的沈亦舟,又看了一眼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按照你的吩咐,在你进入医院的同时,就把备份的证据发给了沈董和警方。老姜低声对我说。
原来,我交给老姜的,是复制过的硬盘。我把自己的命当诱饵,也把这份能定他们罪的证据,当成了最后的保险。
沈董看着病房里的一片狼藉,看着状若疯狂的儿子和满脸怨毒的苏哲兄妹,他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岁。
苏哲,他开口,声音疲惫而冰冷,我们两家的合作到此为止。至于你对犬子做的一切,等着收律师函和警方的传票吧。
苏哲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警察走上前,给苏哲、苏晴,以及那个霍夫曼教授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苏晴被带走时,还在疯狂地尖叫:亦舟!我爱你啊!你不能忘了我!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沈亦舟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
当所有的混乱都平息下来,病房里只剩下我们和沈董时,沈亦舟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下来。
他回过头,深深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依然混乱,但那混乱的深处,我看到了一丝我无比熟悉的、失而复得的温柔。
他抬起手,想要触摸我的脸,却又有些犹豫,仿佛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你……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你是……谁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记起了我的名字,却还没有记起我们的关系。他的记忆依然是一片破碎的废墟。
我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把它贴在我的脸上。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
我叫陆知言。
是你的……爱人。
【9】
沈亦舟没有再昏迷,但他的记忆成了一片需要被重新拼凑的巨大拼图。
他记得我的名字,陆知言。记得看到我会心安,会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亲近感。但他记不起我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那些被深眠技术强行压制和篡改的痕迹,像一道道深深的沟壑,横亘在他的脑海里。
医生说,这种创伤性的记忆恢复,不能急于求成,任何强烈的刺激都可能导致二次损伤。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回到熟悉的环境里,通过日常的点滴,慢慢地、自然地,将被埋藏的记忆碎片重新链接起来。
于是,我带他回了家。
不是静园那座华丽的牢笼,也不是他名下任何一处冰冷的豪宅。
而是我们真正的家——那个位于海边小镇,有着一个小小灯塔和一片鸢尾花海的院子。
三年前,我被迫离开时,这里被沈家封存了。如今,沈董或许是出于愧疚,将钥匙交还给了我。
当我推开那扇落满了灰尘的门,阳光倾泻而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屋子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我们离开时的模样。沙发上搭着我织了一半的毛毯,厨房的台子上放着他买给我的马克杯,书房的墙上,还挂着我们一起画的星空图。
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
沈亦舟站在玄关,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这里……我很熟悉。他低声说。
嗯,这是我们的家。我拉着他的手,带他走了进去。
我没有急着向他灌输我们的过去,而是像对待一个初识的恋人一样,重新开始了我们的生活。
我每天拉着他去海边散步,就像我们以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我会指着远处的灯塔告诉他:你看,那就是我们的『希望之塔』。以前你工作晚了,我都会在那里点一盏灯等你。
他会静静地听着,然后不自觉地握紧我的手。
我会在院子里重新种上鸢尾花,就像我伪装成林安时做的那样。但他这次没有再头痛,而是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看我翻土,看我浇水。有一次,他甚至主动拿起小花洒,笨拙地帮我给花苗浇水,阳光洒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温柔的沈亦舟。
我会在晚上给他念书听,念我们都喜欢的那本《小王子》。当念到狐狸对小王子说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时,我看到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我们的生活平静而缓慢,像一首舒缓的诗。
而外界的风暴,则由沈董和恢复了部分工作能力的老姜在处理。苏家因为非法的商业操作和故意伤害等多项罪名,被彻底清算,苏哲和苏晴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沈氏集团内部也进行了一次大清洗,所有参与过那场阴谋的人,都被清除出局。
沈董来看过我们几次。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家长,只是一个满怀歉意的父亲。他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在阳光下为沈亦舟整理衣领的我,许久,才叹了口气,对我说:知言,以前……是我错了。亦舟就拜托你了。
我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但我知道,为了亦舟,我必须放下。
真正的情感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晚电闪雷鸣,我们住的老房子突然断电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闪电划过时,才能带来瞬间的光亮。
沈亦舟对黑暗和雷声,似乎有种本能的恐惧。他坐在沙发上,身体绷得紧紧的,脸色苍白。
我点燃了壁炉,又找来很多蜡烛,在屋子里摆得到处都是。温暖的烛光,驱散了黑暗,也稍稍缓和他紧绷的情绪。
我抱着一床毯子,坐到他身边,把他和自己一起裹进毯子里。
别怕,我在。我轻声说。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一个很黑的地方,很冷……我也很怕。然后,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抱着我,点了很多蜡烛。他说……他说,别怕,有我在,你就是我的光。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那是我们刚在一起不久,他因为童年的阴影,对雷雨天有心理障碍。那天晚上,也是这样,我抱着他,对他说:别怕,有我在,你就是我的光。
他想起来了。
不是被我告知,不是被环境暗示,而是他自己,从记忆的废墟深处,挖出了这块最温暖的碎片。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抱紧他。
他回过头,在摇曳的烛光中,认真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不再有迷茫和混乱,只剩下失而复得的,深沉的爱意。
他缓缓地低下头,吻住了我。
那是一个温柔而珍重的吻,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在这个吻里,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伪装和坚持,都有了答案。
我知道,我的爱人,他真的回来了。
【10】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洒在沈亦舟沉睡的脸上。他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不再有往日的阴郁和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然的温和。
我侧躺在他身边,静静地描摹着他的轮廓。从他紧闭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此刻微微扬起的嘴角。
这三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我从一个幸福的爱人,变成一个亡命的复仇者,再到如今,重新拥有了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沈亦舟的记忆在那个雨夜之后,像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开始以一种令人欣喜的速度恢复着。每天醒来,他都会告诉我一些新想起来的片段。
阿言,我记起我们在大学图书馆抢同一本书了,你当时瞪我的样子真可爱。
阿言,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见你父母的时候,紧张得把茶水都洒了。
阿言,我记起我求婚那天,你哭得像个傻瓜。
每一个碎片,都像一颗颗珍珠,被他从记忆的海洋里重新打捞上来,串联起我们完整的过去。他不再需要我的提醒和引导,我们的爱,成了他最好的治愈良药。
当然,伴随美好记忆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些痛苦的经历。他想起了车祸的瞬间,想起了在医院里被强制进行记忆清洗的无助和恐惧,想起了他忘记我之后,被苏晴和谎言包围的那三年。
每当这时,他都会紧紧地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像个受伤的孩子。
对不起,阿言。他会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我把你忘了。
不怪你。我会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你没有忘记我,你只是暂时找不到我了。你看,现在你不是找到了吗
是啊,他找到了。
在最深的黑暗里,在他被全世界欺骗的时候,他的灵魂,依然为我留了一盏灯。
这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沈亦舟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走到院子里,看到他正站在那片我们一起种下的鸢尾花海前。晨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有些陈旧的木盒子。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在看什么
他回过头,对我笑了笑,然后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款式简单的男士戒指。
我记起我把它藏在哪里了。他说,车祸前一天,我预感到可能会出事,就把我们的戒指藏在了书房的地板夹层里。我当时想,就算我人不在了,我们的信物,也一定要留在这个家里。
他拿出其中一枚戒指,执起我的左手,郑重地,重新为我戴在了无名指上。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皮肤,却带来一阵滚烫的暖意。
陆知言先生,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虔诚,三年前,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现在,我想用我的余生来补偿。你,还愿意嫁给我一次吗
我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我从盒子里拿出另一枚戒指,也为他戴上。
阳光下,两枚戒指熠熠生辉。
我们没有再回到那个充满纷争的城市,没有再理会沈氏集团的庞大产业。沈亦舟将公司全权交给了职业经理人和已经彻底醒悟的父亲。
我们卖掉了所有的豪宅和跑车,只留下了这个海边的小屋。
我也不再是那个神秘的记忆编织师,他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总。
我们只是陆知言和沈亦舟。
是两个在经历过生死、背叛、遗忘之后,依然选择紧紧拥抱彼此的普通人。
我们一起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块菜地,种上了番茄和黄瓜。我们一起学习烘焙,常常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我们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开着一辆破旧的二手车,去环岛旅行,在每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住下,看不同的日出和日落。
生活平淡得像一杯温水,却有着最回甘的滋味。
这天,我们又来到了那座灯塔下。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橘红,海鸥在空中盘旋。
阿言,沈亦舟突然开口,你说,记忆到底是什么
我想了想,回答道:以前,我以为记忆是我们的全部,是定义我们之所以为我们的根基。我拼了命地想让你记起过去,是因为我害怕,没有了过去,我们之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但现在呢他问。
我转过头,看着他被夕阳映照的侧脸,笑了。
但现在我明白了。记忆很重要,但它不是全部。比记忆更重要的,是爱。
是就算你忘记了我,你的灵魂依然认得我。是就算全世界都说我们是敌人,你的身体依然会下意识地保护我。
是爱,让我们在废墟之上,重建了家园。是爱,让我们即使走散,也终将重逢。
沈亦舟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海风吹来,带着咸咸的味道。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或许有过最狗血的开头,最曲折的过程,但最终,它会有一个最温柔的结尾。
因为只要爱在,记忆就在,我们就在。
我的爱人,别来无恙。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