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八零,我成了绿茶表妹的对照组。
她抢走我的未婚夫,住进我家,转头用我送她的崭新皮鞋,去勾搭那个驻守边防、冷面铁血的男人——陆振华。
所有人都笑我丢了西瓜捡芝麻,可他们不知道,前世,这个男人为了给我报仇,亲手将那对狗男女送进深渊,自己也脱下了挚爱的军装。
这一世,我看着表妹穿着我的鞋走向他,心中冷笑。
她以为陆振华喜欢的是那双鞋,可她不知道,他迷恋的,是穿着这双鞋的脚。
当表妹被他冷漠推开,我光着脚,踩着微凉的土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那双沉静如渊的眸子,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01
苏晚,你怎么把脚搞成这样
一道低沉又带着克制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我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眼前站着的,是年轻了二十岁的陆振华。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章在夕阳下泛着光。身姿笔挺如松,剑眉星目,只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悦。
我正赤着一双脚,坐在军区大院门口的石墩上,脚底板被滚烫的石子路硌得又红又疼。
而我那双崭新的的确良小白鞋,正穿在我表妹林巧巧的脚上。她此刻正站在陆振华身后,一脸无辜地看着我,眼眶红红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表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的鞋穿出来的,我……
行了。陆振华冷声打断她,视线却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脸上,苏晚,我问你话呢。
我心脏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我重生了,回到了1988年,一切悲剧都还没发生的时候。
前世,就是今天,林巧巧穿着我的新鞋,故意在陆振华面前晃悠,想让他注意到自己。而我因为没鞋穿,只能光着脚跑出来找她,被大院里的长舌妇们看了笑话,骂我城里来的娇小姐,不知检点。
陆振华也因此对我印象极差,认为我骄纵任性,故意为难表妹。
从那以后,我和他的误会越来越深,最终被林巧巧和我的前未婚夫王强联手算计,凄惨死去。
死后我才知道,陆振华这个看起来冷得像冰块的男人,为了给我报仇,放弃了前途,亲手把那对狗男女送进了监狱。
重来一世,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冷脸,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没什么,我吸了吸鼻子,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鞋不合脚,磨得疼,就脱了。
我的回答让陆振华和林巧巧都愣住了。
林巧巧大概没想到我没按剧本走,当场发飙,让她能顺理成章地扮可怜。
而陆振华,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打量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不合脚他重复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了。
对,我点点头,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声音里带了点自嘲,主打的就是一个不听劝,非要穿新鞋出来,活该。
噗嗤。
我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声,抬头看去,陆振华迅速收敛了表情,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但我捕捉到了,他刚才笑了。
他常年驻守边防,性格坚毅,不苟言笑,像一棵扎根在戈壁滩的胡杨。我从没想过,他笑起来的样子,竟然那么好看。
表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是我不好,我不该……林巧巧又开始她的表演,眼泪说来就来。
行了,别哭了。陆振华的耐心似乎告罄,他转头看向林巧巧,语气比对我时还要冷上三分,鞋既然不合脚,就脱下来还给她。
林巧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为了来偶遇陆振华的。现在让她当众脱鞋,光着脚走回去,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我……她支支吾吾,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算了,陆营长,巧巧也不是故意的,就让她穿着吧,我光脚走回去就行。
说完,我作势就要从石墩上下来。
站住。陆振华低喝一声。
他猛地弯下腰,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我。
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和他身上独有的、属于军人的凛冽气息。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不是来扶我,而是直接握住了我的脚踝。
他的手掌很烫,带着薄茧,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一股电流从脚底窜上我的头顶。
我整个人都麻了。
你……
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他仔细地检查着我的脚底,当看到那几处被石子磨破皮的地方时,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就是你说的‘磨得疼’他的声音里,带着我听不懂的情绪。
林巧巧站在一旁,嫉妒地眼睛都红了。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场戏,最后竟是这样的走向。
我看着陆振华专注的侧脸,他浓密的睫毛在夕阳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最冷漠的表情,做着最温柔的事。
我记得前世,我被王强推下山坡,也是他,背着我走了十几里山路去卫生院,我的血,染红了他半个后背。
陆营长,我自己来……我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脚抽回来。
他却握得更紧了。
忍着点。
话音刚落,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小小的急救包,用镊子夹着棉球,蘸了些碘酒,小心翼翼地帮我清理伤口。
碘酒触碰到伤口的刺痛让我倒吸一口凉气,但我咬着牙没出声。
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大院门口人来人往,已经有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那不是陆营长吗他跟苏家那个娇小姐在干嘛呢
啧啧,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真不像话。
林巧巧听到这些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用力地跺了跺脚,脚上的新鞋沾上了灰尘。
陆营长,我……我先回去了。她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就想跑。
等等。陆振华头也不抬地叫住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
林巧巧的脚步顿住了。
陆振华帮我处理好最后一处伤口,才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把鞋脱了。
他重复道,声音比刚才还要冷硬,像冬日里最锋利的冰棱。
这一次,不容拒绝。
02
林巧巧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对着她指指点点。
哎哟,那不是林家那丫头吗她脚上穿的,怎么看着像苏晚的鞋
可不是嘛,我今天还见苏晚她妈拿出来擦呢,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抢人家表姐的鞋穿,还装可怜,这丫头心眼也太坏了。
议论声像一根根针,扎在林巧巧的心上。她又羞又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蹲下身,胡乱地把鞋子脱下来,往我面前一扔,哭着跑了。
我看着那双沾了灰的新鞋,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前世,我就是为了这双鞋,跟林巧巧闹得天翻地覆,也让陆振华厌恶到了极点。
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穿上。陆振华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摇摇头,把鞋子往旁边推了推,脏了,不想穿。
洁癖是我为数不多从前世带到现在的习惯。
陆振华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双鞋,又看了看我光着的、被他处理过伤口的脚丫,眉头再次皱起。
苏晚,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语气里带着探究。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我这个城里来的娇小姐的人设里,现在应该大吵大闹,或者委屈地哭泣,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很认真地说道：陆营长,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是觉得,人和鞋一样,不合脚的,就不能将就。
这句话一语双关。
既是在说这双鞋,也是在说我和王强的婚事。
前世我被猪油蒙了心,为了嫁给王强那个渣男,不惜跟家里闹翻,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一世,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陆振华的眸色深了深,他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要看穿我的灵魂。
你长大了。半晌,他吐出这么一句话。
我心中一动。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平等的口吻跟我说话。
以前,在他眼里,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晚晚！我的晚晚！
是我妈,张秀梅同志。
她提着一双布鞋,急匆匆地跑过来,看到我光着脚坐在石墩上,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快,把鞋穿上,地上多凉啊！她不由分说地蹲下身,就要给我穿鞋。
妈,我自己来。我连忙拦住她。
你跟妈客气什么。张秀梅瞪了我一眼,还是心疼地帮我把布鞋穿好。
穿上鞋,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陆振华,表情有些不自然,是……是振华啊。
陆振华是我爸战友的儿子,两家是世交。我爸牺牲后,陆家对我们母女俩多有照拂。
按理说,我妈应该对他很亲近才对。
但我知道,她心里有个疙瘩。
因为我那个不靠谱的爷爷,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给我和陆振华定了娃娃亲。
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但在这个人言可畏的年代,足够让我妈头疼了。她一直觉得陆振华太冷,性子太硬,怕我嫁过去受委屈。
所以她才急着把我许配给看起来温和老实的王强。
阿姨。陆振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这个人,情绪从不外露,对着长辈也是这副样子。
张秀梅干笑了两声,拉着我就要走,那……那我们先回去了,不打扰你。
等等。陆振华又一次开口。
我妈的脚步顿住了,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陆振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到我面前。
这个,活血化瘀,一天擦三次。他言简意赅。
是我前世用过的,他们部队特制的跌打损伤药,效果极好。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墨绿色小瓶,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谢谢。我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两个人都像触电一样,迅速收回了手。
他的耳朵,好像有点红。
我妈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看看陆振华,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这是什么情况的震惊。
走了。陆振华似乎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丢下两个字,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走路的姿势都带着军人的风范,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稳健有力。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我妈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我,压低声音问：晚晚,你跟妈说实话,你跟振华……
妈,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我无奈地打断她。
没事他给你送药还亲手给你……给你处理伤口我妈一脸你休想骗我的表情。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或许我该换一种策略。
前世,我为了反抗这门娃娃亲,做了太多蠢事,让我妈伤透了心,也让陆振华离我越来越远。
这一世,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呢
妈,我拉着她的手,放软了声音,其实,我觉得陆营长他人也挺好的。
我妈愣住了,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你……你不是说他像个冰块,谁嫁给他谁倒霉吗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现在觉得,冰块也有冰块的好处,至少……解暑啊。
尤其是在这炎热的夏天。
我妈被我逗笑了,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这丫头,一天一个主意。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看得出来,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回到家,林巧巧正坐在客厅里抹眼泪,我那个偏心眼的姥姥在一旁心肝宝贝地哄着。
看到我回来,姥姥立刻拉下脸,苏晚,你又欺负你表妹了是不是她一个乡下来的孩子,穿你一双鞋怎么了你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吗
我还没开口,我妈就先炸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晚晚是巧巧自己拿了晚晚的鞋,害得晚晚光着脚跑出去,脚都磨破了！我们晚晚才是受害者！
脚磨破了有多大的事我们乡下孩子,天天光脚下地,也没见谁喊疼！姥姥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我看着她们,心中一片冰冷。
这就是我的亲人。
一个为了所谓的姐妹情,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自己女儿的母亲（虽然今天有所改观）,一个重男轻女,把外孙女当成宝,却对自己亲外孙女百般挑剔的姥E。
前世,就是她们,一步步把我推向了深渊。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像以前一样跟她们争吵,而是默默地走到电话机旁,拿起了话筒。
你干什么姥姥警惕地看着我。
我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是王强家的。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传来王强他妈的大嗓门：喂谁啊
阿姨,是我,苏晚。
哦,是晚晚啊,找王强吗他不在。对方的语气有些敷衍。
我不是找他,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是来退婚的。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客厅里也变得落针可闻。
我妈、姥姥、还有林巧巧,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
苏晚！你疯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我妈,她冲过来就要抢我手里的电话。
我侧身躲过,对着话筒继续说道：阿姨,麻烦您转告王强,我们不合适,婚约就此作罢。彩礼和之前送的东西,我会尽快让人送回去。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我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整个世界,清静了。
03
苏晚！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我。
我闭上眼睛,没有躲。
我知道,这一巴掌,我该受。前世我为了王强,让她操碎了心,挨一巴掌,不算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我睁开眼,看到我妈的手停在半空中,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强哪里不好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婚事,我求了多少人,花了多少心思！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痛心和不解。
妈,他不好。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他配不上我。
那个男人,前世不仅出轨我的表妹,还为了钱,害得我家破人亡。这样的男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你……我妈被我的话噎住了。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王强哥林巧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跳出来为她的心上人辩护,王强哥对你那么好,你说退婚就退婚,也太伤他的心了！
他好不好,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这么为他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未婚妻呢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林巧巧的脸一白,气焰顿时消了下去。
她和王强早就暗通款曲,只是我以前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而已。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姥姥听不下去了,拄着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王强那孩子多老实本分,工作又体面,你跟他退了婚,以后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家去！
姥姥,好不好不是您说了算的。我平静地看着她,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姥姥气得直喘气,张秀梅,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我妈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知道,现在跟她们说什么都没用。她们已经被王强那副伪善的面孔给骗了。
我不再理会她们,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了。
我靠在门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退婚,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二天一早,王强就找上门来了。
他穿得人模狗样的,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和担忧。
晚晚,我听说你要跟我退婚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他一进门,就拉住我的手,情深意切地问。
我强忍着甩开他的冲动,把手抽了回来。
王强,我们不合适。我重复着昨天的话。
怎么会不合适我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他皱着眉,一脸受伤的表情,晚晚,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他的演技,还是那么好。
前世,我就是被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骗得团团转。
没有人说什么,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我自己想通了而已。
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
我的冷淡和疏离让王强有些措手不及。他求助地看向我妈和姥姥。
我妈别过脸,不看他。姥姥则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对着王强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王强啊,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她就是耍小孩子脾气呢。你们的婚事,我做主,退不了！
就是啊王强哥,表姐她就是一时糊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林巧巧也赶紧帮腔,还体贴地给他倒了杯水。
王强接过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两人眉来眼去,当我不存在。
我看得一阵反胃。
姥姥,我的婚事,您做不了主。我冷声说道,这个婚,我退定了。
你！姥姥气得说不出话。
王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放下水杯,看着我,语气里带了威胁：苏晚,你可想清楚了。你跟我退了婚,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他在供销社当个小组长,有点小权,平日里没少拿这个来压我。
以前的我可能会怕,但现在的我,只会觉得可笑。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我寸步不让。
气氛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请问,苏晚在家吗
我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士兵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纸箱子。
我就是,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我问。
苏晚同志你好,这是我们陆营长托我给你送来的东西。小战士说着,把箱子递给我。
我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箱子不重,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盒崭新的药膏,还有……一双白色的回力球鞋。
鞋子是最新款的,鞋码不大不小,正好是我的尺寸。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陆振华……他怎么会……
这是什么王强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箱子,质问道。
是陆营长送的。我淡淡地回答。
陆营长王强冷笑一声,苏晚,可以啊你,这边刚要跟我退婚,那边就跟姓陆的勾搭上了你把我王强当什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声更冷的冷哼。
把你当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陆振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他逆着光,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他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王强的心上。
陆……陆营长……王强看到他,瞬间就怂了,结结巴巴地打招呼。
陆振华连个眼角都没给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手里的鞋,问：合脚吗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竟然带着温柔。
04
我抱着鞋盒,点了点头,嗯。
那就好。陆振华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他转向王强,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看得王强冷汗直流。
我刚刚在门外,好像听到有人说晚晚‘勾搭’我陆振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王强,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勾搭’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陆营长,你误会了……王强吓得脸色发白,拼命摆手。
他一个供销社的小组长,平日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在陆振华这个正儿八经的军官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哦不是那个意思陆振华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王强不自觉地后退,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陆振华配不上苏晚,还是觉得苏晚配不上我
这话问得极有水平,王强怎么回答都是错。
他急得满头大汗,求救似的看向我姥姥和林巧巧。
姥姥早就被陆振华的气场镇住了,缩在一旁不敢吭声。而林巧巧,她看着陆振华维护我的样子,眼里的嫉妒几乎要喷出火来。
陆营长,你别生气,王强哥他也是因为太在乎表姐了,才会口不择言的。她试图打圆场,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陆振华终于舍得看她一眼,但那眼神,比看王强时还要冷漠。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一句话,噎得林巧巧脸色涨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心里暗爽。
怼得好！对付绿茶,就得用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
陆振华不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我妈,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阿姨,苏叔叔在世时,曾跟我父亲开玩笑,说要把晚晚许给我。虽是玩笑话,但我们陆家是认真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声音清晰而坚定：我陆振华,今天当着大家的面表个态。只要苏晚点头,我随时可以打结婚报告。我陆振华的妻子,谁都不能欺负。
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开了锅。
我妈惊得张大了嘴。
王强面如死灰。
林巧巧和姥姥则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而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我做梦也没想到,陆振华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这简直就是当众求婚！
振华,你……我妈最先回过神,她看看陆振华,又看看我,眼神复杂。
阿姨,我是认真的。陆振华斩钉截铁地说。
王强终于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指着我,又指着陆振华,气急败坏地吼道：好！好啊！苏晚,算你狠！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他像一只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跑了。
他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反而更加尴尬了。
姥姥和林巧巧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苏晚,你可真有本事啊！攀上高枝了,就一脚把王强给踹了！姥姥阴阳怪气地说。
就是啊表姐,你这也太快了……林巧巧附和道。
都给我闭嘴！我妈突然爆发了,她指着姥姥和林巧巧,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还有完没完晚晚做什么决定,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吗这是我家,不欢迎你们,都给我出去！
姥姥和林巧巧都被我妈的怒火吓到了,愣在原地。
我妈是真的生气了。她一向孝顺,对姥姥言听计从,这还是第一次跟我姥姥红脸。
好,好你个张秀梅！为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你就要把我这个当妈的赶出去姥姥气得直哆嗦。
妈,你要是再这么逼晚晚,就别怪我不孝！我妈寸步不让。
眼看一场家庭大战就要爆发,陆振华皱了皱眉,开口道：阿姨,您别生气。这件事,我来处理。
他说着,转向姥姥和林巧巧,声音冷得掉冰渣：两位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不要在这里,打扰我们谈正事。
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
姥姥被他的气势所慑,张了张嘴,最终没敢再说什么,拉着不情不愿的林巧巧,气冲冲地走了。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妈看着陆振华,欲言又止。
振华,你刚才说的话……
阿姨,句句属实。陆振华打断她,我这次休假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只要晚晚同意,我立刻就去团里打报告。
我妈沉默了。
她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答案。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陆振华灼热的目光,点了点头。
我同意。
05
我的回答让空气瞬间凝固。
我妈的表情像是坐上了过山车,从震惊到疑惑,再到欣慰。她大概怎么也想不通,前几天还对陆振华避之不及的女儿,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而陆振华,这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在我点头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他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炸开,亮得惊人。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却有些沙哑。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用手帕仔细包裹着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我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枚小巧的银戒指。
戒指的款式很简单,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迎春花,花蕊的部分被打磨得格外光滑,看得出主人的用心。
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前世,他把这枚戒指交给我的时候,我却嫌弃它款式老旧,随手就丢在了一边。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牺牲的母亲留给他未来妻子的唯一念物。
我的眼眶一热,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郑重地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我很喜欢。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陆振华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脸,但手伸到一半,又僵硬地收了回去,转而揉了揉自己的后颈,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这个男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情爱上,却纯情得像个毛头小子。
我妈在一旁看着我们的互动,终于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既然你们都想好了,那妈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她拍了拍陆振华的胳膊,语气亲昵了不少,振华,以后晚晚就交给你了,她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你多担待。
阿姨,我会对她好的。陆振华郑重地承诺。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陆振华的行动力超乎我的想象。
第二天,他就把结婚报告递交了上去。因为他是战斗英雄,又有家庭的特殊情况,报告批得很快。
三天后,我们俩就拿着红本本,成了合法夫妻。
拿着那本滚烫的结婚证,我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前世求而不得的幸福,这一世,这么轻易就得到了
在想什么陆振华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们正走在回大院的路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想,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喃喃地说。
陆振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我需要仰视他。
他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我的脸颊。
疼吗他问。
……疼。我捂着脸,有些哭笑不得。
那就不是梦。他说得一本正经,嘴角却微微上扬。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笑。
我的心,又一次为他漏跳了一拍。
为了庆祝我们结婚,我妈特意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吃饭的时候,陆振华的话依然很少,但他会默默地给我夹菜,把我不想吃的香菜挑出来,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我妈看着我们,笑得合不拢嘴。
只有我知道,这份幸福,来之不易。
婚后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还要甜蜜。
陆振华的假期不多,但他只要一有空,就会陪着我。
他会带我去逛百货大楼,给我买我最喜欢的麦乳精和酸梅粉；他会骑着自行车,带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尽管他自己看得直打瞌睡；他还会笨拙地学着给我扎辫子,结果把我弄得像个顶着鸡窝的疯丫头。
大院里的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变了。
从最初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变成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那些曾经嘲笑过我的长舌妇们,现在见到我,都笑呵呵地喊我陆营长家的。
而林巧巧和王强,则成了大院里的笑话。
王强因为在陆振华面前丢了脸,工作上处处不顺,听说还被领导批评了好几次。
林巧巧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想攀的高枝飞了,又跟我妈闹翻了,只能灰溜溜地回了乡下。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我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
包裹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笑得温婉动人。
而在女人的旁边,站着的,是陆振华。
照片的背后,用红色的笔,写着一行字：
他不是你的,他是我们的。
06
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我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照片上的陆振华看起来更年轻一些,眉宇间还没有那么深的戾气,他看着女人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孩子又是谁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炸开,搅得我天翻地覆。
我拿着照片的手在发抖。
不,我不相信。
陆振华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会是谁王强还是林巧巧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我必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我把照片藏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晚上,陆振华从部队回来,见我脸色不好,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伸出手想探我的额头,我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神黯了黯。
苏晚,你……
我没事,我打断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是有点累了。
那一晚,我们第一次分床睡。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找到了陆振华的战友,李浩。
李浩是陆振华最好的兄弟,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过去的人。
我把照片拿给他看。
李浩看到照片,脸色瞬间就变了。
嫂子,这照片……你从哪儿弄来的他紧张地问。
你先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我死死地盯着他。
李浩叹了口气,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她叫白薇,是……是老陆以前的未婚妻。
未婚妻。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那……那个孩子呢我颤抖着问。
孩子是白薇的,但不是老陆的。李浩连忙解释道,当年,老陆在边境执行任务,受了重伤,所有人都以为他回不来了。白薇……白薇她等不及,就嫁给了别人。
后来老陆回来了,白薇又后悔了,想跟他再续前缘。但老陆没同意。这张照片,应该是白薇那时候故意找人拍的,就是为了气老陆。
李浩的解释,合情合理。
但我心里那根刺,却并没有完全拔出来。
那她现在人呢
三年前,她丈夫因为倒卖军火被枪毙了,她带着孩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句话,让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几天,那个叫白薇的女人,就找上门来了。
她抱着孩子,站在我家门口,哭得梨花带雨。
振华,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演得声情并茂,引得周围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
我看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里一阵冷笑。
又是一个林巧巧。
这些女人,是把男人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这位大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开口,这里是陆家,不是废品回收站。
白薇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哭声一顿,抬头看向我,眼里闪过怨毒。
你就是苏晚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轻蔑,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振华怎么会看上你这种黄毛丫头
他看不看得上我,就不劳您费心了。倒是您,有夫之妇,带着别人的孩子,跑到我男人家门口哭哭啼啼,是想上演哪一出‘千里寻夫’还是‘再续前缘’
我的话,句句带刺,说得白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女的也太不要脸了！
就是,自己嫁了人,现在看陆营长好了,又想回来摘桃子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白薇被众人说得面红耳赤,她把孩子往前一推,哭喊道：你们懂什么！我和振华是真心相爱的！要不是他当年出事,我们早就结婚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他的！
她竟然说孩子是陆振华的！
我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口！
就在我准备跟她理论的时候,陆振华回来了。
他看到门口的闹剧,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白薇,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07
白薇看到陆振华,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哭得更凶了。
振华！你终于回来了！你快跟她说,让她滚！我才是你的妻子,这个家,只有我能做主！她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喊道。
陆振华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把甩开白薇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白薇,我再说一遍,我的妻子,只有苏晚一个。他走到我身边,将我护在身后,动作坚定而决绝。
你胡说！白薇不甘心地尖叫,你明明说过会娶我的！你忘了我们当年的山盟海誓了吗
我没忘。陆振华冷冷地看着她,我只记得,在我重伤垂危的时候,是谁抛下我,嫁给了别人。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中了白薇的要害。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至于这个孩子,陆振华的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眼神里没有波澜,他是谁的,你比我更清楚。不要试图用他来绑架我。我陆振华,不吃这一套。
他的话,掷地有声,彻底击碎了白薇所有的幻想。
她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周围的邻居们也看明白了这场闹剧,对着白薇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闹了半天,是来碰瓷的啊！
心机也太深了,幸亏陆营长眼睛亮。
白薇再也待不下去,她抱起孩子,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狼狈地逃走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陆振华拉着我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愧疚。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了摇头,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相信你。我说。
从我决定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我就选择了无条件地相信他。
陆振华的眼眶有些红,他伸出手,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晚晚,谢谢你。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
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的重生。
我没有再错过他。
白薇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但这件事,也让我意识到,我和陆振华之间,还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
我对他,其实并不够了解。
我只知道他是个军人,是个英雄,却不知道他的过去,他的喜好,他的脆弱。
于是,我开始主动地去了解他。
我会去问李浩,他以前在部队里的趣事。
我会去翻他以前的相册,看他从小到大的变化。
我还会偷偷地观察他,记下他喜欢吃什么菜,喜欢看什么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习惯。
比如,他喜欢在思考的时候,用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很有节奏感。
这个小动作,成了我观察他情绪的晴雨表。
而陆振华,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地融入我的生活。
他会陪我看我喜欢的言情小说,尽管他每次都看得一脸这是什么玩意儿的表情。
他会学着帮我分担家务,尽管他第一次洗碗,就打碎了我最喜欢的一只碗。
他还会努力地去理解我的那些新潮思想,比如,我跟他说的男女平等、自由恋爱。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想教他跳交际舞。
这个在训练场上龙行虎步的男人,在舞池里,却笨拙得像一只大熊。
他踩了我的脚无数次,最后,我们俩都笑倒在了沙发上。
我们的感情,就在这些日常的点点滴滴中,慢慢升温,变得越来越牢固。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直到那一天,陆振华接到了紧急任务。
他要去西南边境,执行一项高度危险的缉毒任务。
临走前,他抱着我,一夜未眠。
等我回来。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说。
我等你。我紧紧地抱着他,泪水浸湿了他的军装。
我知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
但我还是自私地希望,他能平安。
他走了。
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我每天都会去收发室,希望能收到他的来信。
但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一个月后,我没有等来他的信,却等来了一个噩耗。
陆振华所在的缉毒小队,在执行任务时,遭遇了毒贩的伏击。
全队……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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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下落不明这四个字,像晴天霹雳,将我整个人都劈傻了。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不,不可能！
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的！
我疯了一样冲到部队,抓住前来报信的领导,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们一定会找到他的,对不对
领导看着我苍白的脸,眼圈泛红,沉痛地摇了摇头。
苏晚同志,请你节哀。我们已经派出了最大规模的搜救队,但是……生还的希望,很渺茫。
渺茫……
我的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我妈守在我的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
晚晚,你终于醒了。她握着我的手,泣不成声。
我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陆振华,我的陆振华……
他就这么离开我了
不,我不能接受！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拔掉手上的针头,就要往外冲。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晚晚！你冷静点！我妈死死地抱住我,你现在不能去！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啊！
孩子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有一个新的生命
是……我和陆振华的孩子
医生说,你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我妈哽咽着说,晚晚,为了孩子,你也要撑下去啊！
孩子……
我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眼泪终于决堤。
陆振华,你听到了吗
我们有孩子了。
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我们母子俩！
为了孩子,我必须振作起来。
我开始拼命地吃饭,拼命地睡觉,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我相信,陆振华一定还活着。
他一定会回来,看我们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了我的事,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我妈辞掉了工作,专心在家照顾我。
她怕我出事,几乎寸步不离。
而王强和林巧巧,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又跳了出来。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陆振华出事的消息,幸灾乐祸地跑到我家门口。
苏晚,我早就说过,那个姓陆的靠不住,你非不听。王强站在门口,一脸小人得志的嘴脸,现在好了,他死了,你成了寡妇,还拖着一个拖油瓶,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就是啊表姐,林巧巧挽着王强的胳膊,得意地炫耀着自己手上的金戒指,幸亏你当初退婚了,不然,现在守活寡的可就是我了。
我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气得浑身发抖。
我妈抄起屋里的扫帚,就要冲出去跟他们拼命。
我拉住了她。
妈,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冷冷地看着那对狗男女,他们会遭报应的。
报应我看遭报应的是你！王强嚣张地大笑。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关上了门。
我不能生气,不能动怒。
我要保护好我的孩子。
我要等陆振华回来。
转眼,九个月过去。
我临盆在即。
就在我被推进产房的那天晚上,西南边境,传来了一个消息。
失踪了近一年的缉毒小队,找到了。
09
我是在一阵剧痛中,听到这个消息的。
我妈冲进产房,抓着我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晚晚！找到了！振华他们找到了！
找到了……
这两个字,像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注入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呐喊。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产房的宁静。
我的孩子,出生了。
是个男孩。
像他爸爸一样,充满了生命力。
我抱着软软糯糯的儿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陆振华,你听到了吗
我们的儿子出生了。
你快回来看看他。
陆振华他们虽然被找到了,但情况并不乐观。
他们在热带雨林里,跟毒贩周旋了近一年,九死一生。
每个人都带着一身的伤。
陆振华是伤得最重的一个。
他为了掩护队友撤退,身中三枪,其中一枪,离心脏只有一公分。
他被紧急送往军区总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才脱离生命危险。
我出了月子,就立刻带着孩子,赶往了省城的医院。
当我看到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陆振华时,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这就是我的丈夫。
我的英雄。
我把孩子放在他的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
陆振华,你醒醒,我跟儿子来看你了。
你看看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多像你。
你再不醒来,我就要给他找个后爸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起了作用。
昏迷了半个月的陆振华,在我威胁要给他儿子找后爸的那天下午,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怀里的孩子,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个微弱的音节。
晚……晚……
我在！我扑过去,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
我回来了。他说。
嗯,你回来了。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简单的四个字。
你回来了,真好。
陆振华的身体,恢复得很慢。
他身上的伤太多了,旧伤加新伤,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
医生说,他以后,可能再也无法回到部队了。
这对一个把军人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男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我看到他好几次,在夜里,一个人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军装,眼圈泛红。
我很难过,但我知道,我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我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支柱。
我必须比他更坚强。
我开始学着照顾他,给他擦身,喂饭,按摩。
我每天都给他讲我和儿子的趣事,给他读报纸,让他不与外界脱节。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陆振华的身体,一天天好了起来。
他的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
他会抱着儿子,给他讲战斗故事。
他会陪着我,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他甚至还跟我开玩笑,说他现在是个废人了,怕我嫌弃他。
我捏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你敢！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的人！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灿烂。
出院那天,部队的领导来看他。
领导告诉他,他和他的队员,都被授予了一等功。
而王强和林巧巧,也终于遭到了报应。
王强因为挪用公款,投机倒把,被判了十年。
而林巧巧,因为参与其中,也被判了三年。
真是,大快人心。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陆振华虽然不能再回一线部队,但因为他的功绩和能力,被调到了军事院校,当了一名教官。
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了。
搬家那天,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我无意中,翻出了一个小木盒子。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沓厚厚的信。
信封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收信人,是我。
寄信人,是陆振华。
10
我颤抖着打开第一封信,日期是陆振华刚去西南边境的时候。
晚晚,见字如面。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里很潮湿,蚊子很多,没有你做的饭好吃。勿念。
第二封信。
晚晚,今天训练很累,但一想到你和未出世的孩子,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像你,还是像我像你最好,像个漂亮的小公主。
第三封信。
晚晚,我们进山了。这里信号不好,这封信,可能要很久才能寄到你手里。山里的夜很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想你了。
……
一封又一封。
每一封信,都充满了这个男人笨拙而又深沉的爱意。
这些信,他一封都没有寄出去。
他怕我担心。
最后一封信,是在他遭遇伏击前写的,信纸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晚晚,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不去了,不要难过。忘了我,带着我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找一个爱你的人,替我照顾你们。我陆振华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娶了你。最遗憾的事,是没有亲口对你说一句——我爱你。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决了堤的洪水。
我转过身,扑进身后那个温暖的怀抱,放声大哭。
陆振华紧紧地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都过去了。他柔声说。
你为什么不寄给我我捶着他的胸口,又哭又笑。
我怕你担心。
你这个傻瓜！大傻瓜！
嗯,我是傻瓜。他低头,吻去我脸上的泪水,一个只爱你的傻瓜。
他的吻,温柔而又缱绻,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
我踮起脚尖,热烈地回应他。
窗外,阳光正好。
我们的儿子在摇篮里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一抹笑意。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两世的男人,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
真好,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可以慢慢地相爱,慢慢地变老。
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陆振华,我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会注意到我
我一直很好奇,前世,那个对我冷冰冰的男人,为什么会为了我,做到那一步。
陆振华抱着我,走到窗边。
他指着院子里那棵高大的迎春花树,声音悠远。
你还记得吗你十二岁那年,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腿。我背你回家,你趴在我背上,哭着说,以后再也不爬树了。
我愣住了。
这件事,我早就忘了。
还有一次,你为了救一只掉进河里的小猫,自己也差点被冲走。是我把你拉上来的。你浑身湿透,冻得发抖,却还抱着那只小猫,笑得像个傻子。
他的记忆,比我以为的,要久远得多。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娇气、任性的大小姐。直到那天,我看到你光着脚,踩在滚烫的石子路上,却能平静地说出那句‘不合脚的,就不能将就’。
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情。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小姑娘,长大了。她不再需要我的默默守护,她需要我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地为我出头,才会当众向我求婚。
原来,他不是不爱,只是爱得深沉,爱得不动声色。
我的心,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我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滚烫的吻。
陆振华,我也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