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向杀我的爱人,复仇 > 第一章

当他深情地拥我入怀,在我耳边呼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时,我笑了。
因为那个女人,就是被他亲手推下悬崖的我。
他以为这是一场完美的移魂续命,却不知,他唤醒的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复仇者。
【1】
我睁开眼的瞬间,看到的是顾言那张深情款款的脸。
他正低头吻我的额头,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晴晴,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刚哭过,你吓死我了,晴晴。
晴晴……
他在叫谁
我张了张嘴,想问他我是谁,喉咙里却发出一道娇媚柔软的女声:阿言,我……这是在哪
这个声音……不是我的。
我的声音是清冷的,带着法医职业特有的冷静和沉稳,绝不是这样甜腻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调。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陌生的身体,还有……这具身体的男人,我死去七天的丈夫,顾言。
潮水般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不是关于这个房间,也不是关于这个叫晴晴的女人,而是关于我,林漱。
七天前,同样是这张脸,同样是这个男人,在我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带我去了我们初遇的悬崖边。他用同样深情的眼神看着我,递给我一杯据说是他亲手调制的鸡尾酒。
我笑着喝下,下一秒,天旋地转。
在我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他眼中温柔褪尽,只剩下冰冷的算计。他抱着瘫软的我,像丢弃一件垃圾一样,将我推下了万丈悬崖。
身体被呼啸的狂风撕扯,坠落的失重感让我灵魂战栗。我最后看到的,是他站在崖边,冷漠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死了。
死在了我爱了十年,嫁了三年的男人手里。
可现在,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用另一具身体醒来
晴晴。顾言一字一顿地叫着我的名字,似乎在确认我的意识,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指腹的温度滚烫,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僵硬地躺在床上,不敢动弹。
我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虚弱,四肢百骸都泛着酸软的无力感。我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诡异气味。
我的目光,越过顾言的肩膀,落在了床头柜的镜子上。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张脸很美,是时下最流行的纯欲风,巴掌大的小脸,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小巧挺翘的鼻子,饱满的菱唇,组合在一起,有一种惊人的、脆弱的易碎感。
是苏晴。
顾言养在外面的金丝雀,那个他曾向我发誓,只是逢场作戏的女人。
我记得这张脸。顾言的钱包夹层里,就放着她的照片。有一次被我无意中看到,他还为此大发雷霆,说我不尊重他的隐私。
如今,我竟然……变成了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窒息的痛楚和滔天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顾言,我的好丈夫。
他杀了我,然后,让我以他心爱女人的身份,重新活了过来
这是何等荒唐,何等残忍的笑话!
阿言……我努力模仿着苏晴那种娇弱的语气,声音却控制不住地颤抖,我……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
顾言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握住我的手,力度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噩梦都过去了。晴晴,以后有我,你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却也更加诡异:你忘了也好。那些不好的记忆,忘了,才能更好地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忘了
他想让我忘了什么忘了我是林漱,还是忘了他是杀人凶手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法医的职业素养让我在极致的震惊和愤怒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能暴露。
在他弄清楚一切之前,我必须是苏晴。一个深爱着他,对他毫无威胁的,柔弱的苏晴。
我眨了眨那双属于苏晴的、水汽氤氲的鹿眼,顺从地靠进他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心跳。
嗯,都听你的。我轻声说。
顾言满意地笑了,他低下头,吻了吻我的头发,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晴晴,再过几天,等你的身体好利索了,我们就搬回我们的家。那个女人……林漱,她已经畏罪自杀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畏罪自杀
好一个畏罪自杀!
他不仅杀了我,还要给我泼上这样一盆脏水!
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脸上的柔顺。
我闭上眼,将所有的恨意和杀气都掩盖在那双无辜的眼眸之下。
顾言,你以为这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吗
不。
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一场漫长的葬礼。
我将用你最爱的这具身体,把你曾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千倍百倍地,还给你。
【2】
接下来的几天,我扮演着一个完美的苏晴。
一个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记忆有些模糊,但对顾言爱得死心塌地的苏晴。
顾言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亲自为我熬粥,一口一口地喂我;他为我读诗,弹琴,仿佛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我面前。
他越是深情,我心里的寒冰就越是凝结得坚固。
这个男人,拥抱着我,亲吻着我,用的却是杀死我妻子的手。他说的每一句情话,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刀,在我心上反复凌迟。
我利用这段时间,疯狂地吸收着关于苏晴的一切。
这栋位于市郊的别墅,显然是顾言为她准备的爱巢。我偷偷翻看了她的日记、相册,甚至模仿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那些自拍角度和文案风格。
苏晴是个画家,性格天真烂漫,对顾言充满了崇拜和依恋。她的日记里,字里行间都是对顾言的爱意,以及……对自己身体状况的担忧。
今天又咳血了,阿言好担心我,他说他一定会找到办法救我的。
阿言带回来一个很奇怪的『大师』,说能帮我『换一换』气运。虽然听起来很玄,但只要是阿言说的,我都信。
仪式就要开始了,我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阿言说,等我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那篇日记的日期,正是我被推下悬崖的那一天。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简单的重生。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邪恶的交易。
顾言,他不是简单地为了扶正小三而杀妻。他是用我的命,去换苏晴的命!
那个所谓的大师,那场所谓的仪式……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我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继续翻找。在苏晴画室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我找到了一本更旧的速写本。
本子里没有那些色彩明快的风景画,而是画满了同一个、扭曲的符号。那符号像一只睁开的眼睛,又像一条盘绕的蛇,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而在速写本的最后一页,用血红色的笔迹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地址是我家的老宅,那栋我们结婚后就很少回去的老房子。
名字是——林漱。
我的名字。
所以,苏晴也知道我。她知道这场换命仪式的牺牲品是我。
她不是无辜的。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心中对这具身体原主最后一丝怜悯。
你们这对狗男女,一个为了活命,一个为了爱人,就心安理得地夺走了我的生命。
那么,就别怪我,让你们的永恒之爱,变成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一周后,顾言认为我的身体已经康复,他带着我回到了我和他曾经的家。
那栋我亲手设计、布置的房子。
车子驶入熟悉的庭院,看着那扇熟悉的门,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里,有我十年的爱恋,三年的婚姻,还有……我死亡的真相。
顾言将我打横抱起,像抱着新娘一样,跨进了家门。
欢迎回家,我的女主人。他笑着说。
我环顾四周,一切都没有变。客厅的沙发,墙上的挂画,甚至玄关处我常穿的那双拖鞋,都还摆在原来的位置。
只是,家里多了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
一些苏晴的画,一些粉色的、少女心的摆件。它们突兀地闯入了我原本冷色调的世界,像是在宣示着新主人的占有权。
顾言把我放在沙发上,蹲下身,握着我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请求:晴晴,我知道,这个家里还有很多……那个女人的痕迹。我会尽快把它们都处理掉。你别介意,好吗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讥讽。
没关系,阿言。我柔声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不过……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用那双属于苏晴的、天真无邪的眼睛问:我听警察说……林漱姐姐是自杀的她……为什么要自杀啊
提到我的名字,顾言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
他很快恢复了自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和无奈: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和偏执症,总觉得我在外面有人,要害她。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语气沉痛:我一直想带她去看医生,可她很抗拒。没想到,她最后还是……唉,不提她了,晦气。晴晴,以后这个家,只有我们。
抑郁症偏执症
他把我送进地狱,还要在我的墓碑上刻满污名!
我压下翻涌的恨意,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往他怀里缩了缩:那……她不会……不会回来吧我有点怕。
我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哭腔,身体也微微发抖。
顾言立刻把我抱紧,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傻瓜,胡思乱想什么。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轻声安慰着,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了二楼书房的方向,那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
我捕捉到了他这一闪而过的异常。
我知道,我的复仇,该从哪里开始了。
就从这个家,从他心底最深的恐惧开始。
顾言,你不是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吗
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死人,是怎么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3】
入夜,我躺在曾经属于我和顾言的主卧大床上,身边的男人已经沉沉睡去。
我却毫无睡意。
空气中,还残留着我惯用的那款薰衣草香薰的味道,可如今闻起来,却只觉得讽刺。
我轻轻地起身,赤着脚,像一个幽灵,走出了房间。
整个别墅静得可怕,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我的目标,是书房。
那是顾言的禁地,也是我的。作为法医,我有很多涉密的案件资料和专业书籍,都锁在书房的保险柜里。顾言以保护我的研究成果为名,从不让任何人进入,包括家里的保姆。
我了解他,越是禁止的地方,越是藏着他最深的秘密。
我走到书房门口,门是密码锁。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顾言输入密码时的情景。他的生日我的生日纪念日
都不是。
我试了几个我们之间重要的日子,都显示错误。
我没有气馁,反而冷静下来。顾言是个极度自负又多疑的人,他不会用这么容易猜到的密码。
他会用什么
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但别人又绝对想不到的数字。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被他推下悬崖的我,那个被他污蔑为畏罪自杀的我。
我的死亡日期。
我伸出属于苏晴的、纤细的手指,在密码盘上,一个一个,按下了我自杀的那天——0815。
嘀的一声轻响,门锁开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竟然用我的死期,作为他藏匿秘密的钥匙。这是何等的讽刺和残忍!
我推门而入,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旧书和尘埃的气味扑面而来。
书房的陈设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巨大的红木书桌,整墙的书柜,还有我那张符合人体工学、价格不菲的办公椅。
一切都好像在等着我回来。
我没有开灯,借着月光,径直走向那个角落里的保险柜。
保险柜的密码,我同样了然于心。是我和他第一次约会的日期。讽刺的是,这个密码,他竟然没有改。或许在他看来,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打开保险柜,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商业机密或者罪证,而是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又一叠的资料。
最上面的一份,是我的死亡报告。
官方结论:意外坠崖。
下面附着几张现场照片,悬崖边有挣扎的痕迹,但被巧妙地解释为自杀前的犹豫。我的尸体在悬崖下的海水中被找到,由于浸泡时间过长,很多关键的线索都被破坏了。
一份天衣无缝的报告。
我继续往下翻。
第二份文件,是苏晴的病历。
系统性红斑狼疮,晚期。全身器官衰竭,医生断言,她活不过三个月。
病历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照片。是苏晴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面色灰败,毫无生气,和我现在镜子里的这张脸,判若两人。
照片背后,用顾言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晴晴,等我。我会让你,以最完美的样子,活下去。
我的手开始发抖。
原来,苏晴早就病入膏肓。顾言所谓的爱,就是要用我的健康和生命,去填补她濒死的躯壳。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保险柜最底层的一个黑色丝绒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不是珠宝,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缕用红线系着的头发,和几片干枯的指甲。
旁边还有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画着和苏晴速写本里一模一样的诡异符号。
我认得这头发,这指甲……是我的。
顾言是什么时候收集这些东西的在我喝下那杯鸡尾酒之前,还是在我们日常的相处中,他就已经开始处心积虑地为这场换命仪式做准备了
细思极恐。
这个男人,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他一边对我温柔体贴,扮演着完美丈夫的角色,一边像个变态一样,收集着我的毛发指甲,为杀死我做着最后的准备。
一阵恶寒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必须找到那个大师。
只有找到他,才能弄清楚这场邪术的原理,才能找到顾言真正的罪证,也才能……找到我自己的出路。
我将一切恢复原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
回到卧室,顾言还在熟睡。我躺回他身边,看着他熟睡中英俊的侧脸,心中再无一丝波澜,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坚定的杀意。
从明天起,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该由我来主导了。
我要让他疑神疑鬼,让他草木皆兵,让他日夜不宁。
我要让他亲身体会一下,被鬼缠身的滋味。
顾言,你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吗
很快,你就会信了。
【4】
复仇的第一步,是攻心。
我要摧毁顾言坚信的唯物主义世界观,让恐惧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我开始制造一些只有林漱才知道的灵异事件。
清晨,顾言醒来,发现他床头的水杯里,泡着一片阿司匹林。
他有偏头痛的毛病,以前每次发作,我都会提前为他准备好药和水。这是我们之间独有的默契,连朝夕相处的保姆都不知道。
他盯着那杯水,脸色瞬间变了。
晴晴,这药是你放的吗他问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一脸茫然:什么药我不知道啊。阿言,你怎么了头又痛了吗
我担忧地伸手去探他的额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他端起水杯,将药和水一饮而尽,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我自己昨晚睡前放的,忘了。
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午餐时,保姆端上来的汤,是顾言最讨厌的冬瓜排骨汤。
他当即皱起了眉头:李嫂,我不是说过,不要做冬瓜吗
李嫂一脸委屈:不是我做的啊,先生。是……是太太早上吩咐的。她说您最近火气大,喝点冬瓜汤降降火。
顾言的目光猛地射向我。
我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汤,感受到他的视线,我抬起头,天真地眨了眨眼:对啊,阿言。我看你早上脸色不太好,就让李嫂做了这个。你不喜欢吗
我顿了顿,歪着头,像是努力回忆着什么:可是……我记得以前林漱姐姐好像也经常给你做这个汤啊。我以为你喜欢呢。
林漱两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顾言的耳朵。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放下汤勺,冷冷地说:以后别再提她。也别再做这个汤。
那一整天,顾言都心神不宁。
他频繁地走神,开会时接连出错,甚至好几次,我看到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发呆。
我知道,他在害怕。
他害怕的不是鬼,而是他自己内心的鬼。
真正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和失控。我要让他觉得,这个他一手掌控的家,正在慢慢脱离他的控制。
到了晚上,我把恐惧升级了。
深夜,我趁顾言熟睡,悄悄来到书房。
我打开我的旧电脑,那台承载了我所有学术心血的电脑。顾言没有动它,大概是觉得一个死人的东西,没有任何价值。
我输入密码,屏幕亮起,熟悉的桌面壁纸映入眼帘。那是我和顾言在雪山顶的合影,曾经的我笑得一脸幸福。
我找到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面是我多年来积累的、一些极其冷门的法医案例。
我挑了一个最诡异的案例——无声的证人。
那是一个妻子被丈夫毒杀,但因为毒药罕见,无法检出,丈夫即将脱罪。结果在结案前夜,丈夫在家里离奇死亡,死状和妻子一模一样。现场没有任何外人闯入的痕迹,只在丈夫的电脑上,发现了一份未发送的邮件,收件人是警方,内容只有一句话:我来带你走了。
这个案子,当年是我负责尸检的,细节只有我和专案组的几个人知道。
我将这份尘封的档案,用我的邮箱,匿名发送给了顾言。
做完这一切,我删除了所有痕迹,关上电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到了卧室。
凌晨三点,顾言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黑暗中,他猛地坐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惊疑不定的脸。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封邮件,脸色从苍白变成了铁青。
许久,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冲进了书房。
我听到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是他压抑着恐惧的、粗重的喘息。
他是在找,找那份本该锁在保险柜里的,我的办案资料。
他当然找不到。因为那份资料,只存在于我的脑子里。
几分钟后,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卧室。他没有开灯,只是站在床边,借着窗外的月光,死死地盯着我熟睡的脸。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深情和怜惜,而是充满了审视、怀疑和……深深的恐惧。
他在怀疑,苏晴的身体里,住着的,到底是谁的灵魂。
我闭着眼睛,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但我的嘴角,在黑暗中,无声地扬起。
顾言,这只是个开始。
你以为你做了一场天衣无缝的谋杀,一场完美的移魂续命。
你错了。
你不是上帝,你只是一个愚蠢的、自以为是的凶手。
而我,就是从地狱归来,向你索命的无声的证人。
这时,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以及一个熟悉的、扭曲的蛇眼符号。
是那个大师!
他竟然主动联系我了。或者说,是联系苏晴。
我立刻删除了短信,心跳却无法控制地加速。
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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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短信上的地址,是一家隐匿在老城区深巷里的私人茶馆。
没有招牌,只有一扇古朴的木门,门上挂着一个陈旧的铃铛。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推门而入,铃铛发出清脆又空洞的响声,像是在宣告我的到来。
茶馆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说不清是檀香还是草药的味道。一个穿着黑色唐装、面容枯槁的老者,正坐在茶台后,慢条斯理地煮着茶。
他看到我,并未起身,只是抬了抬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精光。
苏小姐,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在摩擦,比我预想的,要晚了几天。
我心头一凛。
他知道我醒来的具体时间。
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按照苏晴天真单纯的人设,怯生生地走到他对面坐下,小声问:是……是您找我吗顾言说,是您救了我。
大师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给我倒了一杯茶。茶汤是诡异的琥珀色,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不是我救了你,是顾先生的爱,和你自己的运气。他慢悠悠地说,不过,你的新身体,用着还习惯吗
一句话,让我如坠冰窟。
他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具身体里的人,不是苏晴!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是怎么知道的是顾言告诉他的,还是他这套邪术本身就能感知到
我不能自乱阵脚。
我端起茶杯,假装没听懂他的话,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羞涩:新身体大师,您在说什么呀我只是大病了一场,阿言说我恢复得很好。
是吗大师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两把手术刀,要将我层层剖开,可我怎么觉得,你的『魂』,和这副『壳』,不太匹配呢
他向前倾身,凑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林小姐,你说呢
林小姐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顾言不可能告诉他!如果顾言知道我是林漱,他第一件事就是再杀我一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疑神疑鬼!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场移魂续命的仪式,从一开始,就有问题。
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嘶哑。
大师靠回椅背,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更让我匪夷所思的话。
你以为,顾言找我,是为了救苏晴吗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他太天真了。他以为爱能战胜一切,甚至能战胜死亡。可他不知道,他打开的,是地狱的门。
你什么意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前的局面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这个所谓的大师,似乎并不是顾言的同伙那么简单。
意思就是,这场仪式,并不是为了让苏晴活,而是为了让你,林漱,死。大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苏晴只是一个容器,一个引子。我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你。
为什么是我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因为你的生辰八字,你的命格,是百年难遇的『阴时阴女』。是开启某样东西,最完美的『钥匙』。大师缓缓地说,顾言以为他在利用我,殊不知,我也在利用他。他想用你的命换他爱人的命,而我们,想要你的魂。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以为这是一个为爱痴狂的丈夫,不惜杀妻来拯救情人的狗血故事。
没想到,背后竟然还隐藏着一个更庞大、更邪恶的阴谋。
我和顾言,都只是这个阴谋里的棋子。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苏晴的身体里醒来你们的计划,不是失败了吗我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大师的脸色第一次沉了下来。
是失败了。或者说,是出了偏差。他盯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困惑和……一丝忌惮,仪式的最后一步,出了问题。你的魂魄,没有被我们预设的法阵捕获,反而……鸠占鹊巢,占据了本该魂飞魄散的苏晴的身体。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我们不知道,是你自己的意志太强,还是……有别的力量在干扰。
我明白了。
我能活下来,不是幸运,而是一个意外。一个让这群邪徒都感到棘手的意外。
那你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我问,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
既然他们暂时拿我没办法,那我就不是待宰的羔羊。
合作。大师吐出两个字。
合作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没错。大师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顾言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他很快就会发现,他费尽心机救回来的,根本不是他的心上人。以他的性格,你猜他会怎么做
他会再杀我一次。毫不犹豫。
而我们,可以帮你。大师抛出了他的诱饵,我们可以帮你,彻底地,成为苏晴。我们会抹去你属于林漱的所有记忆和执念,让你安安稳稳地,以他爱人的身份活下去。作为交换……
交换什么
把你的『钥匙』,交给我们。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抹杀、随意操控的玩偶吗
他们毁了我的人生,杀死了我,现在,还想夺走我最后的复仇权利,让我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如果,我拒绝呢我收起笑容,冷冷地看着他。
大师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茶馆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股诡异的香气变得愈发浓重,让人闻了阵阵作呕。
林小姐,你要想清楚。他缓缓站起身,枯槁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你现在,只是一缕无家可归的孤魂。没有我们,你斗不过顾言。而我们,虽然拿你的『魂』暂时没办法,但毁掉这副『壳』,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要么合作,成为他们的傀儡。
要么,就再死一次。连这副复仇的躯壳,都保不住。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再次向我袭来。我以为自己抓到了一线生机,却没想到,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地狱。
我该怎么办
【6】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茶馆,脑子里乱成一团。
大师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
我是一把钥匙,顾言是棋子,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名为我们的邪恶组织。
我不仅要向顾言复仇,还要应付这群想夺走我灵魂的魔鬼。
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老城的街道上,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让我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不,我不能就这么认输。
林漱已经死了,但她的恨和不甘还活着。我不能让她白白牺牲。
大师说他们暂时拿我的魂没办法,又提出合作,这说明他们也有所忌惮。我不是完全没有筹码。
我的筹码,就是我自己。这个出了偏差的、不该存在的灵魂。
我必须找到一个盟友。一个能帮我,又不会觊觎我灵魂的盟友。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陈默。
我以前在法医中心的同事,一个严谨、正直,甚至有些古板的男人。他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的朋友。
当初我自杀的消息传出,所有人都信了,只有他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不信。等你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现在,我该怎么联系他
以苏晴的身份他不会信。
匿名他或许会当成恶作剧。
我必须给他一个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信号。
我走进一家网吧,开了一个临时卡座。
我登录了一个加密的、只有我们几个核心法医才会使用的内部论坛。这个论坛是匿名的,用来讨论一些不便公开的疑难案件。
我用游客的身份,发了一个新帖子。
标题是:还记得三年前的『红裙子』案吗
正文只有一句话:我在死者的袜子里,找到了第二种纤维。
红裙子案,是我和陈默联手破获的第一起大案。案情扑朔迷离,死者身上除了自己的衣物纤维,找不到任何其他线索。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时,我坚持重新尸检,最终在死者脚趾缝的袜子纤维里,找到了属于凶手车辆坐垫的、极其微量的第二种纤维,从而锁定了嫌疑人。
这个细节,除了我和陈默,以及早已尘封的卷宗,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发完帖子,我立刻下线,离开了网吧。
接下来,就是等待。
我不知道陈默会不会看到,或者他看到了,会不会相信。
这像一场豪赌,我赌的是我们之间多年的默契和信任。
回到家,顾言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
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我的旧电脑,屏幕亮着,停留在我发给他的那封无声的证人邮件上。
看到我回来,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暴躁。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质问的语气。
我……我出去走了走,透透气。我低下头,做出害怕的样子。
透气他冷笑一声,站起身,一步步向我逼近,是去见什么人了吧
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了他跟踪我了
我没有,阿言,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顾言猛地伸出手,掐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苏晴,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这几天,家里发生的那些怪事,那封邮件……别告诉我都是巧合!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疯狂,你到底,是谁!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你终于怕了吗顾言。
你终于开始怀疑,你亲手杀死的妻子,又从地狱里爬回来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我的眼神里,没有了苏晴的纯真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林漱的冰冷和嘲弄。
那是我看了十年尸体,解剖了上百具骸骨,才淬炼出的、洞悉生死的眼神。
顾言被我的眼神震住了。
他脸上的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发自灵魂的恐惧。
他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你……你不是她……你不是苏晴……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我慢慢地,慢慢地,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用一种极其缓慢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语调,轻轻地开口了。
我说的,不是苏晴娇媚的声音,而是刻意模仿的、我自己原本那清冷的声线。
阿言,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你送我的那杯『蓝色夏威夷』,真好喝。
只是,里面的环己巴比妥,是不是放得太多了
环己巴比妥,一种罕见的、速效的巴比妥类药物,能迅速导致中枢神经抑制、肌肉松弛。无色无味,溶于酒水,很难被常规毒理检测发现。
这是我曾经在一本专业书上看到,并和他当成趣闻讨论过的药物。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以后要是有仇家,就用这招。
没想到,他第一个用在了我身上。
顾言的瞳孔,在听到环己巴比妥这几个字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索命的亡魂。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他颤抖着问。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笑着,一步步向他走去。
我的复仇,从攻心,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对峙。
而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陈默。
你在哪我需要立刻见你。老地方。
老地方,是我们以前加班后经常去吃宵夜的那家
24
小时馄饨店。
我的盟友,来了。
【7】
馄饨店里,热气腾腾。
陈默坐在我对面,神情凝重地看着我。
他比一年前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那双眼睛,依旧像手术刀一样锐利、明亮。
所以,你真的是林漱他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用最简洁的语言,向他讲述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顾言的谋杀,苏晴的病,那场诡异的移魂续命仪式,以及我在这具新身体里的重生。
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这种事,第一反应都会是疯了。
但陈默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在我提到环己巴比妥和我匿名发帖的细节时,他的眼神变了。
他信了。
我需要证据。他沉声说,不是我相信你没用,要让法律相信你,我们需要铁证。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顾言的书房里,有苏晴的病历,还有那个『大师』给他的符咒。但这些,都只能证明他有动机,有迷信行为,无法直接定罪。
那个『大师』呢陈默抓住了关键。
我见过他了。我将今天在茶馆的对话,以及那个邪恶的钥匙理论,都告诉了他。
陈默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这已经不是一桩简单的谋杀案了,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个庞大的、利用邪教进行犯罪的组织。他分析道,顾言是凶手,但他可能也只是一个被利用的环节。
我不管他们是什么组织。我的声音冰冷,我只要顾言,血债血偿。
我明白。陈默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同情,有愤怒,还有一丝……心疼。
小漱,他叫了我从前的昵称,你现在很危险。顾言已经开始怀疑你,那个组织也盯上了你。你不能再一个人行动了。
我没有退路。我说。
不,你有。陈默的语气异常坚定,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会帮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像纽扣一样的东西。
这是最新的窃听和定位设备。把它放在你身上,或者家里隐蔽的地方。这样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和顾言的动向。
他又递给我一支看起来像口红的东西。
这是高压电击器。以防万一。
看着他准备周全的样子,我的心底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
在这个冰冷而疯狂的世界里,终于有了一个愿意相信我、保护我的人。
陈默,谢谢你。我轻声说。
别说傻话。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保护好自己。记住,你的目的不是同归于尽,是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你要活着,看到那一天。
活着。
是啊,我要活着。
我不仅要为死去的林漱复仇,也要为这具身体,为这个被当成容器的可怜女人苏晴,讨回一个公道。
和陈默分开后,我回到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
客厅里一片狼藉。
顾言显然在我走后,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暴怒。他砸碎了茶几,撕毁了墙上苏晴的画,整个人像一头困兽,在房间里留下了疯狂的痕迹。
他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狠狠地灌着。
看到我回来,他抬起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回来了。他冷笑着,声音嘶哑,去见你的同伙了
他以为,我是林漱派来复仇的人,或者,是那个大师派来监视他的人。
他唯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我就是林漱。
因为如果我就是林漱,那他所做的一切,他杀妻救情人的伟大爱情,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不仅没能救回他的爱人,反而亲手把索命的厉鬼请回了家。
这种认知,足以让他彻底崩溃。
我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准备上楼。
他却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拽了过去。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倒在他怀里。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不管你是谁,是人是鬼。他掐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捏碎,从今天起,你别想再踏出这个家门一步!
他怕了。
他怕我出去,怕我联系别人,怕我揭穿他所有的秘密。
他要囚禁我。
你放开我!我挣扎着。
放开你让你去报警还是让你去找那个老神棍顾言疯狂地大笑着,笑声里充满了绝望和癫狂,我告诉你,没用的!你们都别想毁了我!
他猛地将我推倒在沙发上,欺身压了上来。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身体,这么喜欢扮演苏晴,那我就让你,彻彻底底地,成为她!
他的手开始撕扯我的衣服,眼神里充满了屈辱的、报复性的欲望。
他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他的掌控权,来羞辱我这个入侵者。
我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我拼命地反抗,用手抓,用脚踢,但在他绝对的力量压制下,都显得那么徒劳。
绝望中,我的手触碰到了口袋里那个冰冷的、口红形状的东西。
是陈默给我的电击器。
就在顾言的脸即将贴上来的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电击器的顶端狠狠地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顾言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睛翻白,口吐白沫,软软地倒在了我身上。
我一把推开他沉重的身体,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顾言,我的心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愈发浓烈的恨意。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顾言。
你错了。
你打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
而我,就是从盒子里爬出来的最可怕的灾殃。
我整理好被撕破的衣服,冷静地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纽扣状的窃听器,将它悄悄地粘在了客厅座机电话的底部。
然后,我拨通了那个大师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他那沙哑的声音。
想通了
想通了。我用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大师,救我!顾言他疯了!他要杀了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救我出去!
我在赌。
赌那个组织,对我这把钥匙的重视程度,超过了顾言这个棋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地址发给我。大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待在那里,别动。我们的人,很快就到。
挂掉电话,我看着昏迷的顾言,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顾言,还有那个神秘的组织。
你们都想利用我,都想掌控我。
那我就让你们狗咬狗。
这场复仇大戏,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8】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来的不是那个枯槁的大师,而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壮汉。
他们没有理会我的惊慌,径直走进客厅,看到地上昏迷的顾言,其中一人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然后对另一个人点了点头。
另一个人拿出一个小瓶子,在顾言鼻下晃了晃。
顾言悠悠转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暴怒而起: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顾先生,冷静点。其中一个壮汉开口了,声音像金属一样冰冷,先生让我们来接您和『苏小姐』,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我看你们是想绑架!顾言警惕地看着他们,又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是你!是你叫他们来的!
我躲在壮汉身后,瑟瑟发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阿言,我没有……是他们自己找来的。我好害怕……
够了。壮汉打断了我们的表演,顾先生,先生说,『钥匙』出了偏差,计划需要调整。他请您过去,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听到钥匙两个字,顾言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脸上的愤怒和疯狂,被一种更深的恐惧所取代。
他知道,眼前这些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他竟然顺从地跟着那两个壮汉,向门外走去。
我心中冷笑。
顾言,你以为你是去商议对策你只是去接受审判。
一个搞砸了计划、无用的棋子,你猜,他们会怎么处置你
等他们离开后,我立刻反锁了门,然后冲到座机旁,戴上耳机,监听着陈默那边传来的声音。
纽扣窃听器被我巧妙地粘在了其中一个壮汉的衣领内侧。
我听到车门关闭的声音,然后是引擎发动的声音。
车里一片死寂。
许久,顾言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先生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
先生很忙。壮汉的声音依旧冰冷,他要处理你留下的烂摊子。
烂摊子我哪里留下了烂摊子!顾言的声音拔高了,我按照他的吩咐,拿到了林漱的生辰八字,准备好了仪式,甚至亲手……亲手把她……
他的声音顿住了,似乎不愿提及那残忍的一幕。
可结果呢壮汉冷笑一声,结果,钥匙的魂魄,附在了容器身上。顾先生,你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请回家的,不是你的爱人,而是一个向你索命的怨鬼。这还不算烂摊子吗
顾言沉默了。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那……那现在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那个女人……林漱,她好像知道了一切。她今天甚至……甚至说出了『环己巴比妥』……
我们知道。壮汉打断他,所以,先生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壮汉没有回答。
耳机里,只剩下汽车行驶的声音。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会把顾言带到哪里那个所谓的惊喜又是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汽车停下了。
我听到车门打开,然后是顾言略带惊讶的声音:这里是……老宅
是我家的老宅!
那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个在苏晴速写本上出现过的地址!
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听到他们走进院子的脚步声,然后是一阵钥匙开门的声音。
先生在里面等您。
耳机里传来顾言走进房间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是那个枯槁的大师,而是……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言儿,你来了。
是爷爷。
是我那早已退休、常年卧病在床、我最敬爱的爷爷!
怎么会是他!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爷爷您怎么会在这里顾言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您不是一直在疗养院吗
呵呵……爷爷发出一阵苍老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老宅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疗养院那种地方,怎么困得住我。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言显然也懵了,那些人……是您派来的您是那个『先生』
不然呢爷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你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真能找到传说中的『换命』邪术没有我,你连门都摸不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爷爷,那个从小最疼爱我,教我读书写字,支持我学法医的爷爷,竟然是这个邪恶组织的幕后黑手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顾言的声音颤抖着,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漱……林漱是您的亲孙女啊!
亲孙女爷爷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怨毒,她不是!她从一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完美的『钥匙』,却偏偏长了一副反骨!她要去当什么法医,整天和死人打交道,沾染一身的污秽!我劝了她多少次,让她回来继承家业,她听过吗她这是在糟蹋!糟蹋她那一身独一无二的命格!
所以……所以您就……
所以,我就要物尽其用。爷爷的声音变得狠厉,既然她不肯为家族所用,那就让她,为我们的『大业』,献出她的灵魂!我早就看中了苏晴那个丫头,身体孱弱,意志薄弱,是做『容器』的最好材料。我本来计划得天衣无缝,等你和林漱结婚,感情稳定,再由你动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仪式。没想到,你这个蠢货,竟然真的爱上了那个容器!
真相,一个比一个更残忍的真相,像剥洋葱一样,在我面前层层揭开。
我不是死于丈夫的背叛,而是死于至亲的算计。
顾言的爱,苏晴的病,我的人生,我的死亡,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爷爷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他不是要救苏晴,也不是要帮顾言。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我这把钥匙,我的灵魂!
那我……我现在该怎么办顾言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你爷爷的语气充满了鄙夷,你已经没用了。一个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住的废物。
不!爷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我可以帮您抓住林漱的魂!我可以……
闭嘴!爷爷厉声打断他,惊喜,现在开始。
耳机里,传来一阵沉重的铁链拖地的声音。
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微弱的呻-吟声。
那声音……
我的瞳孔猛地放大。
是苏晴!
是真正的,那个本该已经死去的苏晴!
她没死
这是……顾言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
很惊讶吗爷爷得意地笑着,我早就说过,苏晴只是一个容器。她的魂魄,在仪式开始的时候,就被我抽离了,保存在了这里。至于你带回去的那个,只不过是占据了空壳的,林漱的孤魂野鬼罢了。
现在,选择题来了,言儿。爷爷的声音像恶魔的低语,这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占据了你爱人身体的,害死你爱人的仇人。另一个,是你爱人真正的灵魂,虽然她现在,被禁锢在一具……不那么完美的躯壳里。
我听到另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
让她自己选吧。爷爷说。
耳机里,顾言的脚步声踉踉跄跄地走向那个房间。
然后,我听到了他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晴晴……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嫌恶。
阿……阿言……救我……苏晴微弱的声音响起。
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爷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感,是杀了那个占据你爱人身体的林漱,迎回你爱人真正的灵魂。还是……继续和你那不人不鬼的『妻子』,玩那可笑的过家家游戏
电话那头,陈默的声音焦急地传来:小漱!你听到了吗这是个陷阱!他是在逼顾言做选择,也是在逼你现身!你千万不能去!
我当然知道是陷阱。
可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我挂掉电话,看着镜子里苏晴那张美丽的脸,露出了一个决绝的笑容。
爷爷,顾言。
你们不是想玩游戏吗
那我就陪你们,玩一场大的。
我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
然后,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110
吗我要报警。地址是
xx

xx
号老宅,这里发生了绑架和谋杀。我是受害人,也是……证人。
【9】
当我浑身是血,手持尖刀,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的复仇女神,踹开老宅大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客厅里,爷爷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
顾言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他的面前,是一个被铁链锁在轮椅上的女人。
那女人面容枯槁,身体干瘦得像一具骷髅,身上布满了针孔和伤痕,只有那双眼睛,还依稀能看出苏晴的影子。
她看到我,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嫉妒。
是你!你这个小偷!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她尖叫着,声音嘶哑难听。
而顾言,在看到我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恐,有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你疯了!他冲我吼道。
我疯了我冷笑着,将刀尖对准了他们,我早就疯了!在我被你亲手推下悬崖的那一刻!在我知道我最敬爱的爷爷,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的那一刻!
我的目光转向太师椅上的那个老人,我曾经最敬爱的爷爷。
他脸上的从容和得意,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怎么会知道他沉声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一步步向他走去,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妖异的花,爷爷,你不是想要我这把『钥匙』吗你不是想要我的灵魂吗来啊,来拿啊!
我猛地将刀尖调转,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属于苏晴的那张美丽脆弱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决绝和疯狂。
你敢!爷爷猛地站了起来,他那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你知不知道,这副身体若是死了,你的魂魄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那又如何我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本来就该死了!能拉着你们这群魔鬼一起下地狱,我赚了!
顾言!拦住她!爷爷冲着还在发愣的顾言厉声嘶吼。
顾言如梦初醒,他看着我,又看了看轮椅上那个丑陋不堪的真苏晴,脸上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阿言!轮椅上的苏晴尖叫着,杀了她!快杀了她!只要她死了,我就能回去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不……不要……顾言看着我脖子上越陷越深的刀尖,和他手臂上不断流出的鲜血,他下意识地摇着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我挪来。
我知道,他在动摇。
他对苏晴的爱,和他对我这张脸、这具身体的占有欲,正在他脑子里天人交战。
而我,就是要在他最混乱的时候,给他最后一击。
顾言,我看着他,用林漱独有的那种清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向我求婚的时候,你说,我是你生命里唯一的光。你说,没有我,你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
你说,你会永远保护我,爱我,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可是你食言了。
你没有等到死亡将我们分开,你亲手把我推向了死亡。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顾言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身体摇摇欲坠。
不……不是的……我……他想解释,却发现一切都那么苍白无力。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我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将手中的刀扔到了他面前。
杀了他。我指向那个面色铁青的爷爷,杀了他,为我报仇。然后,我或许可以考虑原谅你。
这是一个残忍的选择。
一边,是给他新生的魔鬼。
一边,是给他救赎的亡魂。
整个老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言身上。
他看着地上的刀,又看看我,再看看轮椅上满眼期盼的苏晴和脸色阴沉的爷爷。
他的眼神,从挣扎,到痛苦,再到迷茫,最后,变成了一种彻头彻尾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直流,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报应……都是报应啊!
他猛地捡起地上的刀,却不是冲向爷爷,而是……冲向了轮椅上那个面目全非的苏晴!
是你!都是因为你!他状若癫狂地吼叫着,如果你没有生病!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就不会杀了小漱!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的错!
不——苏晴发出凄厉的尖叫。
爷爷也脸色大变,想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那把刀即将刺入苏晴身体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老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
全副武装的特警一拥而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屋里的每一个人。
不许动!警察!
陈默紧随其后,他第一时间冲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看着我手臂上的伤口,眼眶瞬间就红了。
小漱……
我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看着被警察死死按在地上的顾言,看着面如死灰的爷爷,还有那个被吓得昏死过去的苏晴。
我笑了。
然后,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仿佛看到,陈默紧紧地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10】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
VIP
病房里。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白色的被子上洒下温暖的光斑。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包扎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安宁。
仿佛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是一场噩梦。
陈默就坐在我的床边,他正低头削着一个苹果,神情专注。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我醒了,脸上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放下水果刀,连忙给我倒了杯温水。
他们……怎么样了我问,声音还有些沙哑。
都抓了。陈默的语气很平静,你爷爷,是那个邪教组织『永生会』的头目。他们这些年,打着『祈福』、『续命』的幌子,骗取了大量钱财,暗地里,还用活人做实验,进行非法的『意识转移』研究。你,是他们最成功,也是最失败的一个『作品』。
顾言呢
提到这个名字,陈默的眼神暗了暗:他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包括他怎么在爷爷的唆使下,谋杀了你,怎么参与了那场『移魂』仪式。再加上绑架、故意伤人未遂……这辈子,他都别想出来了。
那……苏晴呢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她……陈默叹了口气,她的灵魂被强行抽离,身体又被当成容器,早就油尽灯枯了。送到医院没多久,就……走了。至于她那个被禁锢的『灵魂』,在失去宿主之后,也很快消散了。
一切都结束了。
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无辜的人也得到了解脱。
我为林漱报了仇,也为苏晴讨回了公道。
可是,我呢
我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
林漱已经死了,苏晴也死了。
那我又是谁一个占据了别人身体的,无家可归的孤魂吗
小漱,陈默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握住我的手,眼神坚定而温柔,你就是你。不是林漱,也不是苏晴。你是一个全新的,值得拥有新生活的人。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是警方为你准备的全新身份。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我们对外宣称,苏晴因为长期被邪教控制,精神失常,之前的记忆都已丧失。从今以后,你可以选择一个你喜欢的名字,去一个你喜欢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我看着那份崭新的身份证明,照片上,是苏晴那张美丽的脸,但姓名那一栏,却是空白的。
我可以成为任何人。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释然的,重生的泪水。
几个月后。
南国的一座海滨小城。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店名叫向阳。
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林向晚。
我喜欢在午后,坐在店门口的摇椅上,吹着海风,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有时候,我会收到陈默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着他最近又破了什么案子,去了哪里出差,字里行间都是笨拙的关心。
我没有回复他。
有些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我偶尔会去海边的悬崖上坐一坐。
那里,是林漱生命结束的地方,却是我新生开始的地方。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依旧美丽的脸,我知道,那不是我,但也不是苏晴。
她是林漱的坚韧,是苏晴的躯壳,是林向晚的未来。
我不再是那把冰冷的钥匙,也不是谁的复仇工具。
我就是我。
一个在死亡的废墟上,重新开出花来的幸存者。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拿起水壶,开始给那些沐浴在阳光下的花儿浇水。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