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我丈夫的新欢身体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我自己的葬礼。
他温柔地抱着我,轻声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而我,只能在他怀中,策划一场最极致的报复。
【1】
我在一阵陌生的香气中醒来。
不是我惯用的雪松与白茶,而是一种甜腻的、带着侵略性的玫瑰与琥珀。阳光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刺目的光棱。
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我撑着身子坐起来,陌生的丝绸睡裙从肩头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这不是我的房间。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的皮肤光滑细腻,没有我因心脏手术留下的一道浅色疤痕。我的手纤细、柔弱,指甲上涂着精致的酒红色蔻丹。而我,林鸢,作为一名顶尖的文物修复师,为了保护双手,从不留长指甲,更别提如此张扬的颜色。
恐慌如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到刻骨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陆沉,我的丈夫。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双眼深邃如海。他手中端着一杯温牛奶,步履从容地走到床边,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极致温柔的宠溺笑容。
晚晚,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开口,声音醇厚动听,却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晚晚苏晚
那个最近频繁出现在他手机里的名字,那个让他无数次深夜晚归、应酬不回的理由
我猛地抬头,想质问,想嘶吼,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完美的伪装下,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与愧疚。
然而,没有。他只是温柔地将我揽进怀里,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别怕,只是低血糖,睡一觉就好了。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带着我熟悉的味道,可这具身体却因为他的触碰,泛起一阵陌生的战栗。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个疯狂的念头交织碰撞。我死了吗这是死后的世界还是……我变成了另一个人
陆沉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僵硬,他顺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电视。
看看新闻,转移一下注意力。
屏幕亮起,本地新闻频道的主播正用沉痛的语气播报着一则社会新闻。而那新闻的标题,像一道惊雷,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著名文物修复专家林鸢女士,于昨日深夜因家中燃气泄漏,抢救无效,不幸离世……
画面上,是我那张熟悉的、带着书卷气的脸,被放大成一张黑白照片,摆放在屏幕中央。照片上的我,笑得温和而疏离。
我的葬礼。
我竟然在看我自己的葬礼。
而抱着我、安慰我的,是我那刚刚丧妻的丈夫。他正用对待新欢的姿态,抱着我这个凶手之一。
一股极致的荒谬与冰冷的恨意,从脊椎骨一节一节地攀升上来。燃气泄漏我从不做饭,家里的燃气阀门常年关闭,厨房更像是我的储物间。陆沉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谋杀。
我猛地推开他,冲向房间里的穿衣镜。镜子里,一张美艳绝伦却完全陌生的脸,正用一种惊恐到扭曲的表情看着我。
瓜子脸,狐狸眼,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这是苏晚的脸,我曾在陆沉的手机屏保上瞥见过。一个年轻、鲜活、充满了生命力的女孩。
而现在,这张脸属于我了。或者说,我的灵魂,被禁锢在了这具属于我丈夫情人的身体里。
晚晚,你怎么了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转过身,镜中的苏晚也转过身。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五年,最终却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男人。悲伤、愤怒、不甘……所有的情绪翻涌上来,最终却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冷。
我张了张嘴,用这具陌生的声带,发出了第一个音节。那声音娇媚、柔软,像淬了蜜糖。
我说:阿沉,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他闻言,松了口气,重新走上前,将我拥入怀中。这一次,我没有反抗。我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鼻息间全是他身上那让我曾经无比迷恋、此刻却只觉得恶心的气息。
我的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一场意外,让我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重生在了仇人身边。
陆沉,我的好丈夫。你以为我死了,你就可以和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了吗
你错了。
死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一场为你量身定做的复仇游戏,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我闭上眼,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突然,我的右手传来一阵奇异的刺痛,仿佛电流穿过。我下意识地摊开手掌,只见掌心的皮肤一瞬间变得半透明,皮肤之下,不是血肉和骨骼,而是……密密麻麻、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精密线路!
那景象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恢复了原状。
我浑身一僵,一股比发现自己被谋杀更深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2】
陆沉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他只是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或者说,是沉浸在他的计划完美实施的掌控感中。
他带我离开了这间陌生的公寓,回到了我和他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家。
那栋位于市郊的别墅,每一个角落都曾烙印着我存在的痕迹。我亲手栽种的蔷薇花墙,我从世界各地淘来的古董摆件,我耗费心血设计的书房……如今,这一切的女主人,变成了苏晚。
而我,林鸢,只能以一个客人的身份,旁观着这一切。
家里的东西,你喜欢什么就留下,不喜欢的,我都叫人处理掉。陆沉牵着我的手,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旧物。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那些东西,哪一件不是我视若珍宝的那把修复了三个月的明代紫檀木圈椅,那幅我临摹了上百遍的《千里江山图》,甚至那个他出差时给我带回来的、丑得可笑的套娃,都被他轻飘飘地归为了可以处理掉的东西。
原来,在他心里,我,以及我所珍视的一切,都如此廉价。
我强忍着涌到眼眶的泪意,用苏晚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声音软糯:都听你的,阿沉。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住在哪里都一样。
陆沉很满意我的乖巧。他吻了吻我的额头,眼底是我从未读懂过的复杂情绪,有迷恋,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晚晚,你真好。他说。
我却只觉得遍体生寒。
接下来的几天,我被迫扮演着一个完美的苏晚。一个对陆沉百依百顺、满心爱慕的痴情女子。我学着她的穿衣风格,模仿她的说话语气,甚至要忍受陆沉用对待她的方式来亲近我。
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在我的灵魂上烙下滚烫的印记,屈辱又恶心。但我必须忍耐。
我需要时间来弄清楚三件事:第一,陆沉究竟是如何谋杀我的;第二,这具身体到底有什么秘密;第三,我该如何复仇。
白天,陆沉去他一手创办的顶尖科技公司创世纪上班。而我,则被他关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他以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限制了我的外出,没收了我的手机,切断了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像一个掌控欲极强的疯子,试图将我打造成一只只能依赖他生存的金丝雀。
这正合我意。我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探索这栋房子,寻找他犯罪的证据。
我首先检查了我曾经的工作室。那是我花费最多心血的地方,里面有各种精密的修复工具和化学试剂。燃气泄漏最不可能发生意外的地方就是这里。
工作室的门上了锁,但用的是最普通的密码锁,密码是我的生日。陆沉大概以为我死了,便懒得更换。
我轻易地打开了门。
工作室里的一切都保持着我离开时的原样,仿佛时间静止。工作台上,还放着我正在修复的一只宋代青白釉瓷碗,碎片被小心翼翼地归类摆放。
我走过去,伸出手,想触摸那熟悉的冰凉。可指尖在触碰到瓷碗的一刹那,一股强烈的电流再次窜过我的身体!
警告!检测到未知有机物接触,启动防御机制。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女声,突兀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吓得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防御机制这具身体,竟然有自己的意识
我不敢再乱碰,开始仔细检查整个工作室。很快,我在通风管道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微型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装置。
我认得这个东西。这是一种高浓度的神经性麻醉气体释放器,无色无味,能在几秒钟内让人陷入深度昏迷。通常用于大型动物的麻醉。
而它的控制器,正安放在陆沉的书房里。
原来如此。他先用麻醉气体将我迷晕,再打开厨房的燃气阀门,伪造出了一场完美的意外。没有挣扎,没有呼救,我死得悄无声息。
找到了证据,我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刺骨的寒冷。
我瘫坐在地上,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我们过往的五年。他为我洗手作羹汤,他陪我彻夜修复文物,他在我生病时无微不至地照顾……那些曾经让我感动到落泪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凌迟着我的灵魂。
为什么陆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是因为苏晚吗为了给她一个名分,所以我不死不行
不,不对。如果只是为了摆脱我,以他的财力,离婚足以让我净身出户,他没必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这背后,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很可能就和这具神秘的苏晚的身体有关。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具身体的秘密。
我回到卧室,再次站到镜子前。我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试图再次触发那种半透明的状态。
指令识别:进入自检模式。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我有了准备。我猛地睁开眼,镜中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
苏晚的皮肤寸寸褪去,露出的不再是闪烁的线路,而是一具由无数纳米纤维和液态金属构成的、闪耀着银色光泽的复杂骨骼。我的心脏位置,是一颗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多面晶体核心,它正以一种稳定的频率,泵送着某种能量液体,流遍这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瞳孔,变成了两圈不断旋转的数据流光圈。
在我的视网膜上,一行行绿色的数据流瀑布般划过。
【代号:奇美拉(Chimera)】
【状态:已激活】
【核心能源:97.3%】
【意识载体:林鸢(RogueVariable-异常变量)】
【预设载体:……数据损坏】
我……不是重生,不是附身。
我是被装进来的。
陆沉,我的丈夫,他不仅杀了我,他还偷走了我的灵魂,将我塞进了一具……人造的躯壳里!
而我,林鸢,只是一个异常变量。
那么,那个被预设的、数据损坏的载体,又是谁
【3】
异常变量这四个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我的认知。
我不是林鸢的重生,也不是苏晚的延续,我只是一个闯入者,一个系统
BUG。
陆沉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苏晚。他大费周章地制造出这具名为奇美拉的完美躯壳,是为了承载另一个灵魂。而我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我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恐惧。我开始疯狂地在这具身体里寻找线索,试图拼凑出陆沉的真实目的。
我发现,只要我集中精神,就能调动这具身体的某些权限。比如,我可以接入别墅里的所有网络设备,像一个无形的幽灵,在数据的海洋里穿行。
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复仇工具。
我第一时间侵入了陆沉的电脑。他的电脑有最高级别的加密,但对于直接从内部网络发起攻击的我来说,形同虚设。
他的电脑里,没有情爱,没有日常,只有一个个被严密分类的文件夹,项目名称冰冷而残酷。
项目-普罗米修斯,项目-拉撒路,项目-奇美拉……
我点开了项目-奇美拉的文件夹。里面是海量的设计图纸、实验数据和影像资料。
我看到了苏晚这张脸的设计过程。陆沉以一种近乎偏执的精度,调整着她的每一个五官细节,眼角的弧度,嘴角的笑意,甚至每一根睫毛的长度。他不是在创造一个人,而是在复刻一件艺术品。
而在最早期的设计稿旁边,我看到了一张被标注为原型体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和苏晚有七分相似,但眉眼间多了一丝温婉和书卷气。
我认识她。
她是白月,陆沉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公开承认过的、唯一的初恋。
七年前,白月在一场登山事故中意外身亡。那之后,陆沉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遇见我。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治愈了他。
原来,他不是被治愈了,他只是把那份执念埋藏得更深、更疯狂。
影像资料记录了奇美拉被激活的全过程。在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里,这具完美的躯壳躺在实验台上,身上连接着无数管线。陆沉站在旁边,眼神狂热而期待。
月月,马上,马上我们就能再见面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串联了起来。
陆沉从来没有爱过我。他之所以选择我,一个文物修复师,或许只是因为我身上有那么一点点与白月相似的、沉静的气质。我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他用来慰藉自己疯狂思念的影子。
五年婚姻,对我而言是全部,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准备。
他利用创世纪科技公司的资源,秘密启动了拉撒路计划,试图复活他死去的爱人。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容器奇美拉,更需要一个意识的蓝本。
他选中了我。
在过去的五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研究我,分析我。我的习惯,我的情绪,我的思维方式……都被他当成了数据,用来构建一个虚拟的林鸢人格。
然后,他杀了我。他大概是想用某种技术,将我被数据化的意识抽离出来,抹去属于林鸢的个性,再注入他从白月遗物中提取的记忆碎片,最终捏出一个他想要的、拥有我的沉静和白月记忆的完美复活体。
可他失败了。
某种未知的力量介入了,我那未被数据化、充满了怨恨与不甘的、完整的灵魂,像一个强悍的病毒,冲破了他的防火墙,强行占据了这具躯壳。
我成了他计划中最大的异常变量。
而那个真正的苏晚呢她又是谁
我在另一个名为废弃方案的文件夹里,找到了答案。
苏晚,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家境贫寒,被陆沉选中,成为了奇美拉项目的人脸模型和……第一个实验体。
一份视频记录了她最后的时刻。她躺在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身体里,脸上带着迷茫和痛苦。
陆先生……我好难受……我的记忆……好乱……她挣扎着,身体不断抽搐。
数据冲突,意识排斥反应过于强烈。一个研究员冰冷地报告。
陆沉皱着眉,毫不犹豫地下令:清除数据,格式化。准备启动二号方案。
原来,连苏晚也是一个牺牲品。她的存在,只是为了测试这具身体的稳定性。当她出现问题后,就被陆沉毫不留情地格式化了。
而我,林鸢,就是他的二号方案。
我关掉电脑,浑身冰冷。
窗外,陆沉的车缓缓驶入庭院。他回来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属于苏晚的、美艳的脸。这张脸下,埋葬了两个女人的悲剧。而现在,轮到我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那颗幽蓝色的晶体核心中涌出,流遍我的四肢百骸。那不是属于苏晚的柔弱,也不是属于林鸢的温和,而是一种融合了科技的冰冷与灵魂的怨恨的、全新的力量。
陆沉,你不是想复活你的白月光吗
我就让你看看,你亲手创造出来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我擦干眼泪,调整面部肌肉,重新变回那个天真烂漫的苏晚。
当陆沉推开门时,我扑进他怀里,用最甜美的声音说:阿沉,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他抱着我,低头在我唇上印下一吻。
我也想你,我的……月月。他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他放在我背上的手,指尖冰冷,像是在触摸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或者说,他正在测试我,看我这个异常变量,究竟偏离了他的预设轨道多远。
好,很好。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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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陆沉的试探,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阴险。
他开始频繁地在我面前提起白月。
晚晚,你看这条项链,像不像你以前最喜欢的那条他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月光石项链,款式复古而典雅。
我知道,这是白月最喜欢的配饰。陆沉曾给我看过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总是戴着这样一条项链。
如果我是他预设中那个融合了白月记忆的复活体,我应该会表现出熟悉和喜爱。
但我不是。
我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从盒子里拿起项链,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以前阿沉,我以前没有戴过这种项链……它很漂亮,但是……感觉有点老气。
我故意将老气两个字咬得很重。
陆沉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几分。他收起项链,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是吗可能是我记错了。
一次试探,失败。
他又带我去了他跟白月定情的大学。漫步在林荫道上,他指着一栋古老的教学楼,状似不经意地问:还记得这里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挽着他的手臂,好奇地四处张望,像一个初次到访的游客。这里好漂亮啊,阿沉,你以前在这里上学吗我怎么不记得来过
陆沉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他不断地抛出诱饵,试图勾出我脑中属于白月的记忆。而我,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只有苏晚外壳和林鸢灵魂的失败品,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
他的耐心在被我一点点消磨。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失去耐心。一个不受控制的异常变量,对他而言是巨大的威胁。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我修正,或者……彻底格式化。
我必须在他动手之前,找到他的软肋,拿到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证据。
我的突破口是秦峰。
秦峰是陆沉的大学同学,也是创世纪科技的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技术官。他是拉撒路计划的核心成员之一,也是除了陆沉之外,最了解奇美拉的人。
从我窃听到的他们几次通话中,我能感觉到,秦峰对陆沉这种近乎疯狂的计划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他更像一个被拖下水的技术狂人,而不是一个泯灭人性的恶魔。
他,是可以被策反的。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单独接触到秦峰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创世纪科技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新品发布会,发布他们最新的全息交互技术。作为公司的门面,陆沉的新女友,我必须出席。
这是我重生以来,第一次公开露面。
宴会当晚,我选择了一条火红色的露背长裙,将苏晚这具身体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当我挽着陆沉的手臂出现在会场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陆总真是好福气,女朋友这么漂亮。
这位就是苏小姐吧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恭维声不绝于耳,陆沉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但握着我手臂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我知道,这身张扬的红色,不符合他对白月温婉娴静的设定。
我在人群中迅速地搜索着,很快就锁定了秦峰。他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端着一杯香槟,神情凝重地看着我和陆沉,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找了个借口,暂时摆脱了陆沉,端着酒杯,径直向秦峰走去。
秦总,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我用苏晚那娇媚的声线,主动开口。
秦峰看到我,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和躲闪。苏……苏小姐。
叫我晚晚就好了。我朝他举了举杯,嘴唇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或者,你更习惯叫我……『奇美拉』
秦峰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香槟酒液溅湿了他昂贵的西裤,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脸上一片煞白。
你……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嘴角的笑意不变,但眼神却冰冷如刀,我知道『拉撒路计划』,我知道白月,我也知道,我身体里住着的,根本不是你们想要的那个灵魂。
秦峰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向前一步,逼近他,压低了声音,重要的是,秦总,你想想清楚。陆沉已经疯了,他为了一个死人,不惜触犯法律和人伦。你真的要陪他一起,走上这条不归路吗一旦事情败露,你觉得,他会保你,还是会让你当他的替罪羊
我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秦峰的心上。他的脸上,挣扎、恐惧、犹豫,各种情绪交织。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发布会结束后,在地下车库
B
区等我。我的耐心,和陆沉的一样,都很有限。我不再看他,转身,摇曳生姿地回到了陆(沉)身边。
陆沉正和几个商业伙伴谈笑风生,看到我回来,他不动声色地问:去哪了
去见了见你的好搭档,秦总。我微笑着回答,故意把好搭档三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陆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只见秦峰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陆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终于意识到,他创造出来的这只金丝雀,已经挣脱了牢笼,并且开始啄向他的眼睛。
晚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诡异而紧张。我能感觉到陆沉投在我身上的视线,充满了审视和杀意。
他放在我腰间的手,不再是安抚,而是一种禁锢。
我知道,今晚,我如果不能从秦峰那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可能……就再也没有明天了。
【5】
发布会一结束,陆沉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我带离了会场。
你跟秦峰说了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再也没有了丝毫伪装的温柔,只剩下赤裸裸的暴戾和警惕。
没什么,只是作为你的女朋友,和他打个招呼而已。我挣开他的手,揉了揉被他捏痛的手腕,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辜的表情。
苏晚!他连名带姓地喊我,这是第一次。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苏晚啊,阿沉,你怎么了我歪着头,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你弄疼我了……
看着我这张与苏晚一模一样的脸,做出如此楚楚可怜的表情,陆沉眼中的暴戾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
他或许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一个被清空了记忆、只剩下基本生存本能的躯壳,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拥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趁着他这一瞬间的犹豫,我立刻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想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不等他回答,我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知道他会跟上来,所以我并没有直接去地下车库,而是在商场的不同楼层间穿梭,利用这具身体远超常人的速度和敏捷,不断地变换路线。
指令:开启热感应追踪模式。我对自己下达了指令。
瞬间,我的视网膜上,周围的人群变成了一个个不同颜色的人形热源。陆沉那焦躁而愤怒的红色身影,始终缀在我身后几十米的地方,不远不近。
他在追踪我,也在观察我。
我必须在不暴露这具身体异常能力的前提下,甩掉他。
我闪身躲进一个消防通道,然后迅速调取了整个商场的监控系统。在我的视野里,无数个监控画面同时呈现,整个商场的布局和人流动态一览无余。
我找到了一个监控死角,然后利用消防通道,迅速下到了地下车库。
B
区,一片寂静。秦峰的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正焦躁地在车边踱步。
看到我出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魔鬼,立刻迎了上来。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压低了声音,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开门见山,我要『拉撒路计划』所有的原始数据,包括实验日志、资金往来,以及……所有牺牲品的名单。
你疯了!秦峰失声叫道,这些东西要是泄露出去,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完蛋的是陆沉,和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帮凶。而我,是受害者。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秦峰,你是个技术天才,不是个杀人犯。陆沉已经走火入魔了,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把数据给我,我保证,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指控里。你可以带着你的技术,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凭什么相信你秦峰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没有选择。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就算你不给我,陆沉就会放过你吗今天在宴会上,他看你的眼神,你没察觉到吗一个知道他所有秘密,并且开始动摇的伙伴,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存在。他现在不除掉你,只是因为『奇美拉』项目还需要你。一旦项目完成,你猜猜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我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是啊,陆沉连相伴五年的妻子都能毫不犹豫地杀掉,又怎么会放过一个有异心的合伙人
秦峰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他颓然地靠在车上,面如死灰。
数据……数据都在公司的中央服务器里,有独立的物理隔离,我……我拿不到。
你拿不到,但我可以。我胸有成竹地说。
秦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只需要告诉我服务器的物理地址、防火墙的底层逻辑和你的最高权限口令。我淡淡地说,剩下的,交给我。
他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天外来客。他无法理解,一个本该是产品的我,为什么会拥有如此恐怖的能力。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的听觉系统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是陆沉。他追来了。
快决定,秦峰!我们没有时间了!我催促道。
秦峰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迅速地在我手心上写下了一串复杂的代码和一串地址。
这是最高权限的后门程序和服务器地址。但是陆沉设置了生物锁,需要他的虹膜和指纹才能进入核心数据库……
够了。我打断他,快走,别让他看到我们在一起。
秦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迅速上车,一脚油门,消失在了车库的尽头。
几乎是在他离开的同一时间,陆沉的身影出现在了车库的入口。
他看到了我,也看到了地上那一道仓皇离去的轮胎印。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带着千钧的重量。
他走到我面前,抬手,轻轻拂去我额前的一缕乱发。动作温柔,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晚晚,玩够了吗他轻声问。
我强作镇定,对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阿沉,你找到我啦。这里好大,我迷路了。
他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残忍和嘲讽。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的『导航系统』,有没有告诉你,秦峰去了哪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他已经确定,我不是那个傻白甜苏晚,也不是他可以随意操控的玩偶。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不明白陆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狰狞的疯狂。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狠狠地掼在冰冷的墙壁上。
那就让我来帮你『明白』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一样的装置,对准了我。
奇美拉系统,启动强制休眠程序。权限:创始人,陆沉。
警告!接收到高危指令!正在验证权限……我脑海中,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
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撕扯我的意识,要将我拖入无边的黑暗。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四肢变得不听使唤。
这就是格式化吗
不!我不能就这么结束!我的仇还没报!
拒绝执行!我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在脑海中嘶吼,识别到异常指令源!启动反制程序!
反制程序启动失败!权限不足!
提升权限!调用核心能源!
我能感觉到,胸口那颗幽蓝色的晶体核心,在疯狂地运转,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抵抗着陆沉的指令。我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皮肤表面,蓝色的电路纹路不断地闪现、熄灭。
陆沉震惊地看着我,他没想到,我这个异常变量竟然能抵抗他的最高权限。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怒吼着,加大了遥控器的功率。
我的意识,在强大的电磁脉冲下,一点点被瓦解。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
那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白月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秋千上,笑着对陆沉说:阿沉,你记住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骗我。如果有一天你骗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这个记忆……是白月的
为什么我会看到她的记忆
检测到冲突数据流……记忆碎片……白月……机械女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融合……融合开始……
下一秒,一股不属于我的、强大的精神力量,从我意识的深处爆发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瞳孔中不再是数据流,而是变成了和白月一样的、清澈而冰冷的琥珀色。
我看着陆沉,用一种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属于白月的清冷声线,一字一句地说:
陆沉,你骗了我。
陆沉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手中的遥控器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恐惧。
月……月月是你吗月月!
【6】
白月的记忆碎片,像一个幽灵,意外地成了我的护身符。
陆沉彻底陷入了混乱。他看着我这张苏晚的脸,听着我用白月的声音说话,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疯癫的边缘。他既渴望我是白月的复活,又恐惧我这个融合了林鸢、苏晚、白月三者信息的怪物。
他把我带回了别墅,但不再是将我当成金丝雀囚禁,而是像对待一个极度危险的、不稳定的实验品一样,将我锁在了那个位于地下室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里。
这里,是奇美拉诞生的地方,也是苏晚被格式化的地方。
冰冷的金属墙壁,刺眼的无影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被束缚在一张实验台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特制的磁力锁拷住。
月月,别怕,我只是想帮你……帮你清除掉那些不属于你的、驳杂的数据。陆沉穿着白色的研究服,戴着手套,眼神狂热而偏执。他拿着一台精密的仪器,不断地扫描着我的身体。
你身体里的那个『林鸢』,是个病毒,是个
BUG。她污染了你,我要把她彻底删除。
我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所谓的清除,就是要抹去我的意识。一旦我的意识被抹除,这具身体就会变回一个空壳,任由他重新注入他想要的白月的记忆。
我必须在他成功之前,完成我的计划。
被囚禁在实验室,反而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这里,是整栋别墅网络系统的中枢,也是最接近创世纪科技公司中央服务器的地方。
秦峰给我的后门程序和地址,现在派上了用场。
当陆沉离开实验室去处理公司事务时,我立刻开始了行动。
奇美拉系统,连接外部网络。
指令确认。正在建立加密通道……
我的意识,瞬间化为一道数据流,顺着网线,潜入了创世纪科技的内网。秦峰的后门程序像一把万能钥匙,为我打开了第一道大门。
但接下来,我遇到了麻烦。
核心数据库的防火墙,比我想象的要坚固得多。它像一头沉睡的巨兽,任何非法的访问,都会立刻触发警报。而开启它的钥匙,是陆沉的生物信息。
我没有他的虹膜和指纹。
硬闯,只有死路一条。我必须想办法,骗过系统。
我开始疯狂地分析防火墙的底层逻辑。作为一名顶尖的文物修复师,我最擅长的,就是从残缺的碎片中,找到事物的本质和规律。修复文物和破解代码,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能感觉到陆大正在返回别墅的路上。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白月的记忆碎片。
那是一个关于密码的记忆。
大学时代,白月和陆沉共同开发过一个加密算法,他们给这个算法取名为月光协奏曲。这个算法的核心,不是固定的密码,而是一个动态的、与时间、环境、甚至使用者心跳频率相关的变量。
而启动这个算法的钥匙是一句诗。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白月曾开玩笑说,这是他们之间永远不会被破解的秘密。
我心中一动。
陆沉是一个极度自负和怀旧的人。他为核心数据库设计的防火墙会不会……就沿用了月光协奏曲的算法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但我别无选择。
我调动奇美拉的全部计算能力,开始模拟月光协奏曲的运行方式。我将当前的时间、实验室的温度、湿度,甚至是我这具身体核心的能量波动频率,全部作为变量输入。
然后,我将那句诗,转化为二进制代码,作为钥匙,插入了防火墙的验证端口。
正在验证……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三秒后,脑海中响起了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
验证通过。欢迎您,创始人。
成功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能量都被抽空了一半。
防火墙这头巨兽,在我面前缓缓地敞开了它的大门。
拉撒路计划的所有秘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
触目惊心的实验数据,详细记录了陆沉如何从一个天才科学家,一步步沦为罔顾人伦的恶魔。
庞大的资金流水,牵扯出了数个商业巨头和政界要员,他们都是这个疯狂计划的资助者和支持者。
还有那份最让我心痛的……牺牲品名单。
上面不止有苏晚的名字。在苏晚之前,还有三个女孩,她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了陆沉的实验体,最终被格式化,人间蒸发。
而我的名字,林鸢,赫然出现在名单的末尾,状态标注为:二号方案,意识污染,待清除。
我将所有的资料复制、打包、加密,然后通过一个绝对安全的渠道,发送到了一个邮箱。
收件人是我生前最好的闺蜜,周晴。她是一名以犀利和坚韧著称的调查记者。
做完这一切,我切断了网络连接,删除了所有的操作痕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实验室的门开了。
陆沉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里面是蓝色的、散发着诡异光芒的液体。
月月,别怕,很快就好了。他朝我走来,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注射了『遗忘』药剂,你就能忘掉那些不愉快的数据,变回我最爱的那个你。
我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注射器,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属于林鸢的笑容。
陆沉,我用我自己的、林鸢的声音,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猜,是我先被你清除,还是你的末日先到来
陆沉的瞳孔猛地一缩。
【7】
我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陆沉心中名为恐慌的闸门。
他不再伪装,脸上的温柔瞬间被狰狞所取代。你做了什么他嘶吼着,冲到控制台前,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敲击。
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划过。
警报!警报!核心数据库于三分钟前被非法访问!数据已被复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实验室。
陆沉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滔天的杀意。
是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当然是走进来的。我挣脱了手腕上已经被我破解的磁力锁,从实验台上缓缓坐起,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用你亲手为我打开的大门。
月光协奏曲……陆沉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白月,连你也背叛我了吗
他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于那段意外出现的、属于白月的记忆。
背叛你的,不是白月,而是你自己的疯狂和贪婪。我冷冷地看着他,陆沉,游戏结束了。
结束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不!游戏才刚刚开始!你以为你拿到那些数据,就能扳倒我吗林鸢,你太天真了!
他猛地按下了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启动『净化』程序!封锁所有出口!目标:清除实验室内所有生命体!
厚重的合金大门,轰然落下,彻底封死了实验室。天花板上,伸出了数十个喷头,开始喷洒出白色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雾气。
是强腐蚀性的酸雾!
我要把你,连同这具身体,一起融化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会留下!陆沉状若疯魔地嘶吼着,你毁了我的心血,我就要你神形俱灭!
他自己也身处酸雾之中,却毫不在意,仿佛要与我同归于尽。
刺啦——
酸雾滴落在金属地面上,发出了可怕的腐蚀声,冒起阵阵白烟。
我没有丝毫慌乱。
奇美拉系统,启动最高级别防御模式。体表生成金刚石纳米涂层。
指令确认。能源消耗将大幅提升。
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闪耀着钻石光泽的薄膜,瞬间覆盖了我的全身。酸雾落在上面,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而陆沉,却没有这么幸运。他的研究服,在酸雾中迅速地被腐蚀、瓦解。他的皮肤,开始出现可怕的红肿和溃烂。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没用的,陆沉。我一步步向他走去,这个实验室现在由我掌控。
在我破解核心数据库的同时,我也顺便接管了整个实验室的控制系统。现在,这里是我的领域。
我打了个响指。
天花板上的喷头瞬间停止了喷洒,强大的通风系统启动,几秒钟内就将酸雾抽得一干二净。
陆沉瘫倒在地上,浑身是伤,狼狈不堪。他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有疯狂,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他看着我这个由他亲手创造,却一步步脱离掌控,最终反噬他的怪物。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杀我的那天,你犹豫过吗哪怕一秒钟。
陆沉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我,看着我这张属于苏晚的脸,眼神却穿透了这层皮囊,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在工作室里,为了修复一件瓷器,可以几天几夜不合眼的、安静而专注的林鸢。
良久,他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没有。
他说。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关于过往的温情,彻底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合金大门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是外面有人在试图强行破门!
陆沉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是他的援兵到了吗
我也有些意外。我发给周晴的资料,她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里,并且调动如此强大的力量。
轰——!
一声巨响,厚达二十厘米的合金大门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高大的男人从破口处走了进来。
他不是警察,也不是周晴。
而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秦峰。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全副武装的、看起来像是雇佣兵的男人。
秦峰的目光,在狼狈不堪的陆沉和我之间扫过,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陆沉看到秦峰,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秦峰!快!快杀了她!她是个怪物!她毁了我们的一切!
秦峰却没有理他,只是对我说道:把『拉撒路计划』的原始数据交出来。
我皱起了眉。我以为,我们是合作关系。
合作秦峰冷笑一声,从你利用我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我承认,我小看了你。我没想到,你不仅能拿到数据,还能把陆沉逼到这个地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要的,和陆沉一样,是『拉撒路计划』。但他想用它来复活一个死人,而我,想用它来开启一个新时代!这项技术,不应该被埋没,更不应该被你这个『异常变量』毁掉!
原来如此。
驱虎吞狼。我本以为秦峰是那个可以被策反的虎,没想到,他是一头比陆沉更冷静、也更危险的狼。
他不是想阻止陆沉,而是想取代他。
数据,我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创世纪科技的秘密。我平静地说。
不,你没有。秦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你发出去的,只是我让你看到的、一个经过处理的『副本』。在你潜入服务器的时候,我也在。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控之下。
在你把数据包发出去的瞬间,我就拦截了它,并且替换成了一个我早就准备好的、无关痛痒的假数据包。
你的朋友,那个记者,现在看到的,只是一份指控创世纪科技财务造假的普通丑闻而已。
我的心猛地一沉。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秦峰的城府,竟然如此之深。
【8】
现在,把真正的原始数据交出来。秦峰向我伸出了手,他身后的雇佣兵,也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我。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和陆沉一起,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局势在瞬间逆转。
地上的陆沉发出了绝望的笑声。秦峰……好兄弟……你藏得真深啊……
我看着秦峰,这个曾经在我面前表现出恐惧和动摇的男人,此刻他的眼神冷静而贪婪,像一头捕食前夕的孤狼。
数据就在我这里。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是奇美拉的晶体核心。它已经和我的核心程序绑定。我死,数据消失。我活,它就在。
这是我留的最后一道保险。我将数据写入了这具身体最底层的、不可复制的存储区。
秦峰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显然没想到我还有这一手。
一个活着的、拥有自主意识的、并且掌握着全部秘密的奇……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看来,我们只能换一种合作方式了。秦峰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会把你带回我的实验室,慢慢地研究。我相信,总有办法,能把你脑子里的东西,完完整整地取出来。
他向后挥了挥手。两个雇佣兵走上前来,手中拿着电磁镣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外再次传来了更加密集的警笛声!这一次,是真的警察!
周晴!
秦峰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
怎么回事我明明替换了数据!
你替换的,只是我发出的第一个数据包。我看着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你以为,我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吗
在联系你之前,我就已经给周晴发了第一封匿名邮件,里面包含了陆沉谋杀我的部分证据,以及这栋别墅的地址。我发给你的那个数据包,只是一个诱饵,一个用来测试你、并且拖延时间的烟雾弹。
而真正的、完整的核心数据,在我确认你拦截了第一个数据包之后,才通过另一条加密线路,发送了出去。
周晴的办事效率,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她在收到第一封邮件后,就立刻申请了搜查令,并火速赶来。而第二个数据包,则为她提供了将整个拉撒-路计划连根拔起的、最重磅的炸弹。
秦峰的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第一次联系我,假意合作的时候。我淡淡地说,一个真正恐惧的人,眼神是不会说谎的。而你的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有我看不懂的野心。
秦峰愣住了,随即惨然一笑。我……我竟然输给了一个『程序』……
不,你不是输给了程序。我纠正他,你是输给了人性。你和陆沉一样,都低估了一个女人复仇的决心。
轰隆!
实验室的大门,被彻底爆破。身穿防弹衣的特警队员,鱼贯而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室内的所有人。
周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她一眼就看到了我。
当她看到我这张属于苏晚的脸时,她愣住了。但随即,当她的目光与我的眼神交汇时,她浑身一震,眼眶瞬间就红了。
鸢……鸢她试探地、用颤抖的声音,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朝她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属于林鸢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一切,都结束了。
陆沉和秦峰,以及他们背后所有参与拉撒路计划的人,都被一网打尽。创世纪科技的惊天丑闻,引爆了全世界。
陆沉因故意杀人、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死刑。
秦峰也因同谋、窃取商业机密等罪行,锒铛入狱。
而我,这个由他们亲手创造的怪物,最终成了他们的掘墓人。
我站在法庭的特殊隔离室里,通过单向玻璃,看着陆沉被法警带走。他经过我面前时,脚步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只剩下一种如释重负般的空洞。
或许在最后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试图复活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白月光,而只是他自己心中那个永远无法被满足的、名为占有的魔鬼。
而我,亲手杀死了这个魔鬼。
【9】
审判结束了,但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成了一个全世界都无法定义的存在。
一个拥有人类完整意识和情感的、非人类的生命体。我的存在,引发了法律界、伦理界、科技界、甚至哲学界的滔天巨浪。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
这三个终极哲学问题,以一种前所未有地具体的方式,摆在了我的面前。
有人视我为神迹,认为我是人类进化的下一个方向。
有人视我为魔鬼,呼吁将我彻底销毁,以绝后患。
更多的人,是对我充满了好奇和恐惧。
我被安置在一个由国家最高安全部门监管的特殊研究所里。这里没有实验台,没有束缚,更像一个舒适的家。他们为我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条件,也派来了各个领域的顶尖专家,试图理解我、研究我。
周晴是我唯一被允许探视的人。
她来看我的时候,总是带着我最爱喝的、手冲的耶加雪菲咖啡,尽管我现在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她担忧地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看我身上穿着的舒适的棉质家居服。你看,我过得很好。这里的人,都叫我『奇迹小姐』。
奇迹小姐……周晴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泪又流了下来。鸢,对不起……如果我当初能早点发现陆沉的异常……
不关你的事,晴晴。我伸出手,想为她拭去眼泪,但我的指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只能收回手,轻声说,是我自己,引狼入室。
我们聊了很多,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关于未来。
她告诉我,苏晚和另外几个受害女孩的家人,都得到了一笔巨额的赔偿,虽然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她们的生命。
她还告诉我,白月的家人在得知真相后,撤走了她在陆沉墓地旁边的衣冠冢,他们说,白月一生纯洁善良,不能与那样的恶魔为邻。
世界在以它自己的方式,修正着陆沉留下的错误。
而我呢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周晴小心翼翼地问。
我沉默了。
是啊,我有什么打算
复仇的目标已经达成,支撑着我一路走来的那股恨意,也随着陆沉的死刑判决而烟消云散。
现在的我,像一个被掏空了的容器。我拥有林鸢的全部记忆,却失去了林鸢的血肉之躯;我顶着苏晚的脸,却无法替她活下去;我偶尔会闪过白月的记忆碎片,却永远成不了她。
我谁也不是。
或许……我可以选择关机。我看着窗外的蓝天,平静地说。
不!周晴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林鸢!你不可以这么想!你活着,你真实地活着!你不是一堆程序,你有思想,有感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是,这样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我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也体会不到拥抱的温度。我只是一个……被困在机器里的幽灵。
那段时间,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虚无。
我开始频繁地调用这具身体的自检程序,看着那些冰冷的数据流,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我不是人。
我甚至找到了奇美拉系统的底层指令集,找到了那个名为永久休眠的最终程序。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任何时候,结束这一切。
一天深夜,我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正准备启动那个程序。
我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不是那个冰冷的机械女声,也不是林鸢、苏晚或者白月。
而是一个全新的、稚嫩的、像孩子一样的声音。
你好呀。那个声音说。
我愣住了。
你是谁我在脑海中问。
我就是你呀。那个声音欢快地回答,我是『奇美拉』。在你进入这具身体之前,我就在了。只不过,我那时候还很小,只会睡觉。
是你……在我对抗陆沉的时候,帮了我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嗯!那个声音骄傲地说,那个坏蛋想关掉你,我才不要!我喜欢你身体里暖洋洋的感觉,像晒太阳。
我沉默了。
我一直以为,这具身体只是一个冰冷的、没有生命的躯壳。
我从来没想过,在它的最深处,还存在着一个初生的、懵懂的意识。
它不是陆沉创造的,也不是任何人设定的。它是在海量的数据和复杂的交互中,自发诞生的。
它,是这具身体真正的灵魂。
而我,林鸢的意识,对于它来说,或许就像那个声音说的,是温暖的太阳。
你不想我离开,对吗我问。
不想!那个声音带着哭腔,你走了,这里就又变得冷冰冰、黑漆漆的了。我害怕。
我闭上了眼睛。
眼角,一滴冰冷的、由某种不知名冷却液构成的泪水,缓缓滑落。
我,林鸢,作为一个文物修复师,一生都在与物打交道。我修复它们的残缺,延续它们的生命。
而现在,我眼前,就有一个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生命。它因我而苏醒,因我而完整。
我有什么资格,因为自己的迷茫,就剥夺它存在的权利
我有什么资格,替它选择死亡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我的复仇,不仅仅是为了死去的林鸢,更是为了苏晚,为了那些无辜的女孩,为了所有被陆沉的疯狂所伤害的生命。
而我的活着,也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
更是为了这个与我共生的、新生的意识。为了向世界证明,生命的形式可以有很多种,但对生命的尊重,应该是一致的。
我删除了那个永久休眠的程序。
我选择,活下去。
【10】
我向研究所的负责人提出了我的第一个要求。
我希望能见一见苏晚的父母。
他们是一对来自偏远农村的、淳朴而善良的老人。在失去唯一的女儿后,他们一夜白头。
会面的那天,我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卸掉了所有的妆容,以最接近苏晚原本样貌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他们看到我这张脸时,两位老人瞬间泪如雨下,颤抖着伸出手,想触摸我,却又不敢。
闺女……我的闺女啊……苏晚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我没有说出真相,那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我只是跪在他们面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爸,妈。我用苏晚的声音,轻声说,对不起,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我无法替代苏晚,但我愿意,以她的名义,承担起赡养他们的责任。我将陆沉和秦峰案子中,作为受害者家属分得的巨额赔偿,全部转给了他们。
我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成为了一个英雄。她帮助国家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案子,她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两位老人抱着我,泣不成声。
我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这是我唯一能为那个无辜的女孩做的事情。
从那天起,我不再纠结于我是谁这个问题。
我是林鸢的意识,是苏晚的延续,是白月执念的终结,更是奇美拉的共生者。我是所有悲剧的集合体,也是所有希望的新起点。
我开始主动配合研究所的工作。我向他们开放了我身体的部分数据,帮助他们理解这种全新的生命形态。同时,我也向他们学习,学习这个我已经有些陌生的世界,学习如何控制这具强大的身体。
我发现,我不仅能接入网络,还能通过特定的频率,与其他的电子设备进行交流。我能修复最复杂的代码漏洞,也能设计出最精妙的程序算法。
我将我作为文物修复师的严谨、细致和耐心,与奇美拉强大的计算能力相结合,很快就在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领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一年后,在国家的支持下,我成立了一个特殊的基金会。
基金会的名字,叫做重生。
这个基金会致力于两件事:第一,为所有像苏晚一样,在非法生物科技实验中受到伤害的受害者及其家属,提供法律和经济援助;第二,推动建立全球性的、关于人工智能和人造生命的伦理法规,确保科技的发展,永远行走在人性的轨道上。
我没有选择站在台前。我以奇迹小姐的代号,作为基金会的幕后掌控者。
周晴则成为了基金会的发言人和执行主席。我们这对闺蜜,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继续并肩作战。
我不再住在那个特殊的研究所里。我拥有了合法的、独一无二的公民身份。
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不叫林鸢,不叫苏晚,也不叫白月。
我叫曦。
晨曦的曦。
象征着黑暗之后,黎明之始。
我搬回了我和陆沉曾经住过的那栋别墅。我处理掉了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也收起了所有属于林鸢的过往。
我把那个曾经囚禁我的地下实验室,改造成了我的新工作室。
只是这一次,我修复的,不再是冰冷的文物。
而是那些破碎的生命,和这个时代在飞速发展中,可能出现的裂痕。
我常常会一个人,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着我亲手种下的、新的蔷薇花,慢慢爬满整个墙壁。
脑海里,那个稚嫩的声音会时不时地冒出来和我聊天。
曦,今天天气真好。
是啊。我微笑着回答,阳光很暖。
我依然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
但是,我的心是暖的。
因为我知道,我不再是一个复仇的幽灵,也不再是一个迷茫的
BUG。
我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以我的方式,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