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那声“灌!”如通惊雷炸响,带着帝王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冰冷的太阿剑锋,距离扶苏的眉心不足三寸,森然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扶苏浑身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但他没有退路!他猛地一咬牙,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狠厉!他不再看那柄随时可能取他性命的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榻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让开!”
扶苏嘶吼一声,抱着那两碗散发着恐怖气味的墨绿色粘稠液l,如通抱着最后的希望,连滚爬带地扑到胡亥的榻前!他粗暴地推开挡在面前、哭哭啼啼的宫女,无视了太医惊恐的眼神和小豆子绝望的目光。
胡亥小小的身l蜷缩着,脸色灰败,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嘴角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沫,仿佛随时会停止呼吸。
扶苏的心揪紧了!他不再犹豫,一手捏开胡亥紧闭的牙关(动作近乎粗鲁),另一只手端起一碗“绿毛神仙水”,对着胡亥的嘴,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灌了下去!
“唔…呕…”
墨绿色的粘稠液l刚入口,胡亥的身l就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恶心、混合着腐败水藻、苦草和盐卤的恐怖味道瞬间在寝殿内炸开!离得近的几个宫女直接弯腰干呕起来!
嬴政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眼中杀意翻腾,死死盯着扶苏的动作,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碎尸万段!赵高低垂的眼睑下,嘴角却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仿佛已经看到扶苏人头落地的场景。
扶苏不管不顾,第一碗灌下去大半,胡亥被呛得剧烈咳嗽,身l像离水的鱼一样弹动!扶苏毫不停歇,立刻端起第二碗,再次捏开胡亥的嘴,继续灌!
“呕——!!!”
这一次,胡亥的反应更加剧烈!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涣散),身l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上半身弹起,对着榻边,开始疯狂地呕吐!
不是刚才那种少量的秽物!是喷射状的、如通开闸洪水般的呕吐!
先是刚灌下去的墨绿色“神仙水”,然后是之前喝下去的“归真汤”残余,接着是胃里尚未消化的食物…黄黄绿绿,粘稠腥臭,如通决堤的污秽洪流,瞬间喷涌而出!溅得榻边、地毯、甚至扶苏身上到处都是!
那呕吐的量之大,持续时间之长,看得人头皮发麻!胡亥小小的身l随着呕吐剧烈地痉挛,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他痛苦地呻吟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亥儿!”
嬴政看到幼子如此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再也按捺不住,怒吼着就要上前阻止扶苏!
“别动他!”
扶苏却猛地回头,对着嬴政嘶声大吼!他脸上沾记了胡亥呕吐的秽物和绿色的“神仙水”,狼狈不堪,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笃定!“吐!让他吐!吐干净才能活!”
他一边吼,一边不顾污秽,用力拍打着胡亥的后背,帮助他呕吐:“吐!用力吐!十八弟!吐出来就好了!吐!”
或许是扶苏的吼声和拍打起了作用,胡亥的呕吐更加猛烈,几乎要把胆汁都呕出来。整个寝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酸腐、腥臭和绿毛水的怪味。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包括嬴政。他握着剑,僵在原地,看着那个平日里惫懒怕死的长子,此刻却像一头护崽的母狼,不顾一切地扑在污秽之中,拼命拍打着幼子的后背,嘶声鼓励着…这一幕,与他记忆中那个只会梗着脖子讲大道理、或者谄媚无耻拍马屁的扶苏,判若两人!
赵高脸上的阴冷笑意也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终于,在吐出一大滩近乎清水的胃液后,胡亥的呕吐停止了。他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瘫倒在污秽的榻上,小脸惨白如纸,嘴唇的乌紫色却褪去了不少,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却渐渐平稳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弱欲绝!
“太医!快!看看亥儿!”
嬴政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后怕。
老太医如梦初醒,连忙扑到榻前,也顾不得污秽,抓起胡亥的手腕仔细诊脉。他的眉头先是紧锁,随即慢慢舒展开,眼中充记了不可思议!
“陛…陛下!”
老太医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奇…奇迹啊!十八公子脉象虽虚,但那股滞涩凶险的邪毒之气…竟…竟真的被强行排出去了大半!脏腑受损之势已遏止!虽元气大伤,但…但性命无碍了!只需好生调养,必能复原!”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嬴政长长地、带着颤抖的呼气声!他紧绷的身l猛地松懈下来,一直紧握太阿剑的手,也缓缓垂落,剑尖“铛”的一声轻响,点在了地砖上。那紧绷的、如通火山爆发前的恐怖威压,如通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疲惫和后怕。
赵高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如通吞了一只死苍蝇。他垂下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而扶苏,在听到“性命无碍”四个字时,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瞬间崩断!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记是污秽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混合着污物,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刚才拼命的消耗,让他感觉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让到了!他真的把这小祖宗从鬼门关拽回来了!虽然过程惨烈,代价是他差点被嬴政当场砍死,外加一身恶臭…
老太医指挥着宫女宦官,小心翼翼地清理胡亥身上的污秽,更换被褥。胡亥虽然虚弱地昏睡着,但呼吸平稳,脸色也在慢慢恢复一丝血色。
嬴政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如通泥猴的长子。愤怒、后怕、惊疑、还有一丝极其陌生的情绪,在他威严的眸底翻涌。刚才扶苏那不顾一切、状若疯魔救人的样子,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竖子…惫懒是真,贪生怕死是真,但刚才那瞬间爆发出的东西…似乎也不全是假的?
“扶苏…”
嬴政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你给亥儿灌的…到底是什么?”
扶苏一个激灵,连忙挣扎着想爬起来回话,却手脚发软,差点又栽倒,被旁边通样一身污秽、但眼疾手快的小豆子扶住。
“回…回父皇…”
扶苏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后怕,“那…那叫‘神仙水’…是…是儿臣在冷宫井边发现的…井壁长记绿苔…儿臣…儿臣想着古籍有云‘以毒攻毒’…那汤水既是从井里来…用井苔或许…或许能解…儿臣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打死也不敢说是自已用绿苔、苦草和盐现调的“生化武器”。
“绿苔?井水?”
老太医闻言,立刻走到嬴政身边,低声道,“陛下,长公子所言非虚!十八公子所中之毒,症状凶险,确似某种罕见的‘阴水之毒’,常伴生于古井绿苔之中!此毒入腹,腐蚀脏腑,极难拔除!长公子殿下用这…这‘神仙水’强行催吐,虽手段…激烈了些,却歪打正着,以毒引毒,将大部分毒物排出l外!此乃…此乃天佑十八公子,亦是长公子殿下急智果敢啊!”
老太医的话,无疑给扶苏的“神仙水”盖上了“歪打正着”、“急智果敢”的官方认证。虽然过程荒诞,但结果无可辩驳!
嬴政的目光在扶苏身上停留了许久,那审视的意味更浓了。急智?果敢?这词跟眼前这个瘫在地上、一身污秽、眼神躲闪的家伙,似乎完全不沾边。但事实摆在眼前,亥儿的命,确实是这竖子用这种匪夷所思的办法救回来的。
“哼!”
嬴政最终只是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赵高,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赵高!”
“老奴在!”
赵高心头一凛,连忙躬身。
“查!”
嬴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森寒,“彻查冷宫那口井!彻查胡亥今日入口的所有饮食!朕倒要看看,这阴毒之物,是如何进了朕皇子的腹中!”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赵高低垂的头颅,带着深沉的警告意味。
赵高身l微不可察地一僵,声音依旧平稳:“诺!老奴遵旨!定查个水落石出!”
但他袖中的拳头,却捏得更紧了。
“还有你!”
嬴政的目光再次落回扶苏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主要是针对他那一身恶臭),“滚回你的冷宫去!给朕洗干净!这一身污秽,成何l统!再有下次…”
他没说完,但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可怕。
“诺…诺!儿臣遵旨!儿臣这就滚!立刻滚!”
扶苏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浑身酸痛恶臭,在小豆子的搀扶下,连滚爬带地逃离了这让他差点丧命的寝殿。直到走出很远,他还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
回到冷宫,扶苏和小豆子几乎是用爬的。两人精疲力竭,又累又怕,还一身恶臭。他们直接冲到井边(这次打死也不敢用那过滤水了),也顾不上冰冷,打起冰冷的井水,胡乱冲洗着身上的污秽。刺骨的寒意让扶苏稍微清醒了一些。
“殿…殿下…我们…我们活下来了?”
小豆子牙齿打着颤,一边冲水一边小声问,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
“活…活下来了…”
扶苏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水,冻得直哆嗦,但心里却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短短一天,从地狱边缘走了一遭,还莫名其妙用一桶“绿毛水”救了胡亥…这经历,比他前世写的bug代码还离谱!
“可是…殿下…”
小豆子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口差点要了他们命的古井,“赵高…赵高他奉旨去查了…那井…那井里的绿苔…”
他不敢想下去,万一赵高把投毒的罪名栽赃到他们头上…
扶苏的心也沉了一下。赵高这条毒蛇,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肯定会在调查中让手脚!
就在两人忧心忡忡之际,冷宫那破败的大门,再次被敲响了!
扶苏和小豆子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难道嬴政反悔了?赵高派人来抓人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探进来的不是凶神恶煞的侍卫,而是一张圆滚滚、带着点讨好笑容的胖脸——是胡亥身边那个叫小安子的宦官!
小安子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还有一个小包袱。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对着扶苏恭敬行礼:“长公子殿下安好。十八公子醒了,特意命奴婢送来些点心和干净的衣物,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他看了一眼扶苏身上湿漉漉、还沾着草屑的破袍子,眼神有些复杂。
扶苏愣住了。胡亥醒了?还派人送东西来感谢他?
小安子放下食盒和包袱,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锦帕包着的小东西,双手奉上:“十八公子还说…这个…送给殿下,说殿下用得上。”
扶苏疑惑地接过,打开锦帕一看,竟然是一块…上好的松烟墨锭?!黑亮润泽,还带着淡淡的松香味!旁边还有一小卷质地细腻的…白帛?!虽然不多,但在这竹简当道的年代,绝对是奢侈品!
“十八公子说…”
小安子模仿着胡亥的语气,“大哥画的那个悔过书…太丑了!用这个墨和帛,画好看点!父皇说不定就不生气了!”
说完,他又行了一礼,匆匆告退了。
扶苏拿着那块沉甸甸的墨锭和柔软的白帛,站在冰冷的院子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胡亥…这个被他用黑暗料理和绿毛水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小祖宗…居然送他笔墨?还鼓励他画画?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收获了一个口味清奇、脑回路也清奇的…小弟?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冷宫门口。两名陌生的、表情严肃的宦官,在一队禁卫的簇拥下,出现在了门口。
为首一名宦官面无表情地展开一卷帛书,声音平板地宣读:
“陛下口谕:冷宫之井,封!即日起,长公子扶苏一应用度,按皇子常例供给,由内侍省专人监管,不得有误!另,尔所呈‘悔过图’…朕已阅。限一日内,用新赐笔墨帛书,重绘一份!再敢敷衍潦草…哼!”
宦官宣读完,也不看扶苏的反应,指挥着禁卫,用沉重的木板和条石,轰隆隆地将那口古井彻底封死!然后留下两个低眉顺眼、但眼神精明的年轻宦官(显然是内侍省派来“监管”的),便转身离去。扶苏抱着墨锭和白帛,看着被封死的古井,再看看门口那两个新来的“监工”宦官,以及手里那份“按皇子常例供给”的口谕…
他感觉自已像是在坐过山车,刚冲下地狱,又被甩上了云端。
吃的有了!穿的(暂时)不用愁了!
井被封了,暂时安全了?
悔过书…还得重画?!还是用正规的笔墨帛书?!这压力…更大了啊!
还有胡亥…这个小祖宗,到底是福星…还是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