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朔?”
“突破?”
朱钧与程烈惊疑对视。
方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威势,竟源自苍朔?
他们几乎以为是那位陆地神仙境的太上皇驾临!
眼见林烬的身影已没入内殿,两人喉结滚动,趁着四周压迫感稍减,按捺不住好奇跟了进去。
只见软榻之上,苍朔盘膝而坐,双掌按于膝头。
头顶真气浓郁的如有实质,盘旋成一道涡流,散发出令人膝盖发软、几欲臣服的恐怖气场。
然而这威压,对林烬而言却如清风拂面。
他目光如电。
带着深切的期待,紧锁苍朔。
大宗师巅峰突破……
难道苍朔要一步登天,踏入陆地神仙之境?
若真如此,一切困局迎刃而解!
试想!
两大陆地神仙踏空而至,威慑狼庭,拓跋宏除非铁了心要亡国灭种,否则绝不敢再让狼蹄踏过大渊边境半步!
嗡——
一声低沉嗡鸣打断了林烬的思绪。
他瞳孔微凝,重新聚焦。
苍朔山岳般的身躯缓缓离榻浮空,周身墨色气浪如蛟龙盘旋,流转不息。
头顶那巨大的真气漩涡呼啸着,疯狂倒灌入他体内。
气浪翻涌,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重压让朱钧、程烈呼吸都为之滞涩。
连烛火都低伏下去,光线明灭不定。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某种桎梏碎裂的轻响传来。
苍朔身体猛然一震。
一股更加强悍、深不可测的气息骤然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流席卷整个内殿!
这股力量狂暴而难以驾驭。
苍朔眉头紧锁,额头青筋微现,竭力运转功法,才勉强将其收束回体内。
但那残留的恐怖波动,依旧让空间微微震颤。
林烬双眸精光一闪,感知刹那扫过,眉宇间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并非陆地神仙。
而是——
半神!
凌鸿曾言,半神介于大宗师与陆地神仙之间,其力已非寻常大宗师可望项背。
此刻的苍朔若对上凌鸿,三招之内,必胜!
“血莲宗那位圣女……不知如何了?”
林烬心念电转。
血莲宗处心积虑,借三阴锁魂阵炼制至阴丹,不就是为了助圣女突破至阴之体第九重,臻至半神吗?
未曾想。
阴差阳错,竟是苍朔先一步登临此景!
拓跋宏……
倒要谢他这一“恩”。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终成半神!
“末将!叩谢陛下再造之恩!”
苍朔收敛所有气势。
铁甲轰然砸地,单膝跪倒,右拳重重锤击左胸甲胄,声震房梁,激起簌簌细尘。
林烬满意颔首,袍袖轻拂,一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托起:
“此乃你的机缘造化,要谢,便谢拓跋宏那‘成全’的一击吧!”
“拓跋宏……”
苍朔齿缝间迸出这个名字,一股凝如实质的刺骨杀意勃然炸开。
近在咫尺的朱钧、程烈如遭重锤。
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踉跄着连退数步,胸中气血剧烈翻腾,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
林烬抬手。
掌心按在苍朔那冰冷坚硬的玄铁护肩上,沉声道:“你突破的正是时候,来。”
他转身回到龙案之后。
视线扫过案上铺开的疆域图,最终落在程烈身上:“程爱卿,方才言及解粮草之困的计策?”
程烈强压心头对苍朔的敬畏与震撼,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道:“回陛下,臣之计,谓之:沿途征集!”
“沿途征集?”
林烬剑眉微蹙,指节在龙纹浮雕的案面上轻轻叩击:“细说!”
“是!”
程烈上前半步,手指果断点在皇城以北的几座城池连线上:“陛下,大雪龙骑乃天下精骑,来去如风。”
“唯其迅疾,方能以雷霆之势驰援北境,阻狼庭于国门之外,护我大渊子民。”
他语速加快,眼底闪烁着锐利的光:“然,庞大辎重粮草,恰是此迅疾之枷锁!拖着粮队行军,绝非上策,故,臣以为……”
他指尖重重划过地图上那几座城池:“可一边挥师北上,一边就地筹粮!大军过处,粮秣自足!”
余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林烬眉峰锁的更紧。
程烈此计,大胆的近乎疯狂,却也……
直指核心!
“陛下!万万不可!”
朱钧猛地扑跪在地,声音因急切而微颤:“此策,太过行险!稍有差池,大雪龙骑便是孤军悬于敌境,一旦粮草不继,便是……”
“便是全军倾覆之危啊!陛下三思!”
对朱钧的激烈反对,林烬并不意外。
程烈身为原京卫千户,出身军旅,心中只有胜败与战机。
朱钧作为文臣,思虑周全,未虑胜先虑败。
两人,皆是为国。
林烬转向侍立一旁、气息渊渟岳峙的苍朔:“苍统领,你意下如何?”
苍朔抱拳躬身,声如金铁:“末将,唯陛下之命是从!”
林烬眼风扫过他,心中暗道:这回答,说了和没说一样!
“陛下!”
程烈再次开口,语调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北上御敌,必经雁回、朔方、寒泉等七城!”
“这些城池中,多少官吏是秦嵩爪牙?多少是他一手提拔的蠹虫?”
“他们盘踞地方、贪墨无数,府库私藏之丰,足以支撑大军!”
“取其粮,解我军需,更替朝廷剜去毒瘤,一举两得!”
林烬眼中精芒爆射!
程烈此计虽险,却是一把快刀!
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借大军兵锋,以雷霆之势清洗地方,斩断秦嵩爪牙!
甚至……
抄没的钱粮,或许比想象的更多!
风险——
值得一冒!
“好!”
林烬霍然起身,帝王威仪沛然而发:“苍朔听旨!”
“朕敕封你为斩狼大将军!统帅一万大雪龙骑、三万朔风弓骑,即刻北上,抵御狼庭,护我大渊山河子民!”
“末将,领旨!”苍朔单膝铿锵跪地!
虽不知朔风弓骑是何等精锐,但军令如山,不问缘由!
林烬随即看向朱钧:“朱爱卿,即刻整合户部及国库钱粮,倾尽全力,务必保障大军前期粮秣无忧!”
“臣,遵旨!”朱钧领命,匆匆退下。
程烈亦欲告退,脚步却顿住,眉宇间倏地掠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愠怒。
他转身,深深一揖,话语淬着寒冰:
“陛下,那北境军……又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