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寒捏着我下巴说:薇薇要回来了,你该滚了。
>他扔来一张照片,是我妹妹的死亡报告。
>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这张脸真是完美的替身。
>怀孕七月的我被他赶出别墅,在雨夜听到他电话:保孩子。
>五年后,他车祸濒死,指名要全球顶尖的Dr.Su主刀。
>手术室里,我戴着口罩俯视他:
>顾总,保孩子那句话,现在还作数吗
>监护仪的心跳瞬间飙升到120。
1、
冰冷刺骨的感觉,并非来自窗外倾泻如注的暴雨,而是来自顾司寒钳在我下颌的手指。那力道,像要将骨头碾碎。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卧室里只开了几盏壁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切割出冷硬的阴影,将他眼底那点仅存的、或许从未存在过的温度,彻底吞噬殆尽。苏晚,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淬着能冻伤灵魂的寒冰,薇薇要回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锥,狠狠凿进我鼓膜里。心脏骤然紧缩,又在下一秒被巨大的空洞感攫住,沉甸甸地下坠。他松开钳子,仿佛触碰什么不洁之物,随意地抽过床头柜上昂贵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然后,他拿起旁边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动作随意得像丢弃一张废纸,朝我脸上掷来。
纸张锋利的边缘擦过我的脸颊,带来一丝细微的刺痛,最后飘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僵硬地弯下臃肿沉重的腰身——七个月的身孕让这个简单的动作变得无比艰难和笨拙。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面,颤抖着将它捡起。
昏黄的灯光下,纸上的字迹清晰得刺眼。
**死亡医学证明书**
姓名:苏念
死亡原因:坠楼……
后面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勒得我无法呼吸。照片上,妹妹苏念苍白如纸的脸庞,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永远地阖上了。这是我内心深处最不敢触碰、鲜血淋漓的伤口。
很熟悉,对吧顾司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玩味,像欣赏笼中困兽最后的挣扎。你以为我顾司寒,为什么会把你从那个满是消毒水味的破医院里捡回来
他微微倾身,冰冷的手指带着丝帕残留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昂贵香水味,再次抚上我的脸颊。这一次,不再是钳制,而是如同鉴赏一件赝品瓷器,带着冰冷的、审视的挑剔。就凭你这张脸,他低笑,笑声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令人作呕的嘲弄,真是…薇薇最完美的替身。连这双眼睛里的愚蠢,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替身两个字,像淬了剧毒的针,狠狠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原来如此。所有那些短暂得如同错觉的温柔,那些深夜归家时或许只是他心血来潮、随口一句的累不累,那些价值连城、随意堆砌在我身上的珠宝华服…不过是因为这张酷似林薇薇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我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身体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和巨大的精神冲击而摇摇欲坠。别在这里弄脏了地方,顾司寒嫌恶地蹙眉,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薇薇最爱干净。收拾好你的东西,天亮之前,滚出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高高隆起的腹部,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属于他的物品,至于孩子,顾家的血脉,自然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话音落下,他毫不留恋地转身,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厚重的阴影里,留下满室死寂和我剧烈的心跳声。巨大的落地窗外,惨白的闪电撕裂墨黑的夜幕,紧随而至的炸雷,震得水晶吊灯都在微微颤动,仿佛整个奢华冰冷的囚笼都在崩塌。
2、
我像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破旧玩偶,瘫坐在冰冷的地毯上。手指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死亡证明,纸张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却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苏念。我唯一的妹妹。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用甜甜的嗓音叫着姐姐,梦想着成为一名小提琴家的女孩。五年前,她刚满十八岁,人生才刚刚铺开绚丽的画卷,却在一个深夜,从医院住院部大楼的天台,像一片凋零的落叶般坠下。冰冷的尸检报告上,只有冰冷的意外坠楼四个字。她的主治医生,正是当时负责顾氏集团核心成员医疗保健的副院长——李国栋。那个在医学界德高望重,对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格外关照,将我推荐到顾氏旗下私人医院工作的李院长。他拍着我的肩膀,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小苏啊,你妹妹的事…唉,医院也尽力了。你还年轻,日子总要过下去。去顾总身边做事吧,那里平台好,待遇高,也算…李叔给你指条路。
顾司寒…顾氏集团…林薇薇…李国栋…苏念的死…
这些名字,这些碎片,以前如同散落在迷雾中的孤岛。而此刻,顾司寒冰冷的话语,像一道惨白的探照灯,猛地照进那片浓稠的黑暗。所有的孤岛瞬间被一道名为阴谋的冰冷铁索,狠狠串联、绞紧!
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凄厉的嘶吼。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将那毁灭性的冲动压了下去。不行。苏念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必须知道真相!哪怕这代价,是把自己彻底献祭给这座吃人的牢笼,献祭给这个把我当作替身的魔鬼!
3、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混沌的大脑获得一丝短暂的清明。我扶着沉重的腰,挣扎着站起来,走向那个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里面挂满了顾司寒让人送来的、属于顾太太身份的华服,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却也像一件件沉重的戏服。我一件也没拿,只沉默地找出自己当初带来的那个小小的、洗得发白的帆布旅行包,塞进几件最简单的换洗衣物,还有那张被我抚平、小心收好的死亡证明。
最后,我的手指在衣帽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上停顿了一下。里面,放着一部旧手机,款式早已过时。这是苏念留下的。我把它拿出来,指尖冰凉地开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芒映着我苍白如鬼的脸。屏保,是苏念抱着她心爱的小提琴,在阳光下笑得无忧无虑的照片。我的指尖颤抖着划过屏幕,点开通话记录。最近的一个已接来电,时间赫然是她出事前十分钟。那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号码,像一条盘踞的毒蛇,无声地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深吸一口气,将这部旧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我走下去的力量。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狂暴地砸在落地窗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轰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恸哭。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和那个小小的帆布包,一步一步,挪出这间曾经承载过我短暂、可笑幻梦的主卧。巨大的别墅空旷得像一座豪华的陵墓,只有我脚步的回音在冰冷的空间里孤独地回荡。
厚重的雕花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彻底隔绝了里面那个用黄金和谎言堆砌的世界。冰冷的、带着腥气的雨水瞬间将我包裹,单薄的衣物顷刻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走最后一丝温度。
就在这时,身后紧闭的门内,隐约传来顾司寒打电话的声音。他的声线透过厚重的门板和狂暴的雨声,有些模糊,但那几个字,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我的耳膜,狠狠扎进心脏最深处:
…嗯,她走了…派人看着点…别出岔子…最重要的是…保住孩子…
保住孩子。
四个字。轻描淡写,斩钉截铁。
没有我。没有苏晚。只有孩子。一个即将出生的、属于顾家的、有价值的物品。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却冲不散那刻骨的寒意和绝望。腹中猛地一阵剧烈的抽痛袭来,像是里面的小生命也感受到了母亲那瞬间冻结的心跳,发出了无声的抗议。我痛得弯下腰,手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指甲在光滑的石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原来,连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借口,都被他亲手撕得粉碎。我和我的孩子,在他眼中,都只是可以利用、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冲刷着脸颊。身体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命运的嘲弄,一阵紧过一阵地袭来。我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正无法遏制地从身体里涌出,浸透了下身的衣物。
孩子…我的孩子!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压过了所有的屈辱和恨意。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我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被雨水打湿,一片模糊。指尖颤抖得几乎无法解锁,凭着记忆,我用力按下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却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李国栋院长。
嘟…嘟…
忙音,像钝刀子割着神经。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哪位
李国栋的声音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李院长…是我…苏晚…
我的声音破碎不堪,被剧烈的喘息和雨声切割得支离破碎,救…救我…我要生了…在…在顾总别墅外面…雨里…
4、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几秒钟后,李国栋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急促:小苏你怎么在外面!顾总他…唉!别慌!我马上安排车!你坚持住!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住孩子!一定要保住孩子!其他的,以后再说!我马上到!
保住孩子…又是这四个字。像一句冰冷的咒语。
电话被挂断了。冰冷的忙音彻底掐断了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腹部的绞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猛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疯狂地撕扯。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身体,带走最后的热量,意识开始像浸了水的宣纸,一点点模糊、晕染开来。
就在我即将彻底坠入黑暗的深渊时,一道刺眼的车灯划破了厚重的雨幕,由远及近。轮胎碾过积水的声音异常清晰。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别墅区入口附近停下,不是救护车。车门打开,下来的人影撑着伞,快步朝我蜷缩的角落跑来。
苏小姐苏小姐!
是李国栋焦急的声音。
他蹲下身,看到我身下洇开的、混着雨水的暗红色,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快!快抬上车!他对着司机低吼。
我被半拖半抱地弄上了车后座。车厢里弥漫着皮革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李国栋坐在我旁边,拿着毛巾胡乱地擦着我脸上的雨水和血污,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焦躁的粗暴。
小苏,撑住!医院马上就到!
他一边说,一边频频看向车窗外,似乎在警惕着什么。听着,到了医院,什么都别说!尤其是…尤其是你被赶出来这件事!顾总那边…唉,他只是一时生气!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疼痛像海啸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我的意识彻底撕碎。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地钻进耳朵,只剩下保住孩子这四个字,如同魔音灌耳。我无力地闭上眼,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用这尖锐的痛楚对抗着下体那毁灭性的撕裂感。
车子在深夜空旷的道路上疾驰,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扭曲的霓虹光影。不知过了多久,刺鼻的消毒水味骤然浓烈起来。
快!担架!产妇大出血!胎心不稳!准备手术室!通知妇产科赵主任!
李国栋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尖利。
我被迅速从车上转移到担架床上,冰冷的轮子滚动声,刺眼的走廊顶灯在眼前飞速掠过,晃得人头晕目眩。周围是护士医生急促的脚步声和模糊的指令声。
血压在掉!
通知血库备血!O型!
家属呢产妇家属签字!
家属…家属马上到!先救人!保孩子!优先保孩子!
李国栋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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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推进了冰冷的手术室,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像无数根钢针,刺得我睁不开眼。身体被固定在手术台上,冰冷的消毒液涂抹在皮肤上,激得我一阵哆嗦。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沉浮浮。
就在麻醉面罩即将扣上口鼻的前一秒,手术室厚重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一个高大的、带着一身寒气和湿意的身影闯了进来。是顾司寒。
5、
他身上的高定西装被雨水打湿了肩头和裤脚,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气息有些不稳,显然是匆忙赶来。他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精准地落在我的脸上。
那眼神,没有担忧,没有焦急,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即将交付的货物是否完好无损。
主刀医生似乎认得他,语气带着恭敬和紧张:顾先生,您来了。苏小姐情况不太好,有大出血迹象,胎儿也…
顾司寒抬手,打断了医生的话。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手术室里所有的器械声响,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冰冷权威,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手术台上:
我只要结果。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我隆起的小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承载着顾家血脉的贵重容器。
保孩子。
三个字。清晰,冷酷,毫无转圜余地。
像最后的审判,也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在他那毫无温度的目光注视下,彻底碎裂、湮灭。整个世界,连同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死寂的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知到的不是光线,而是声音。
婴儿细弱的啼哭声,不止一个。
像小猫一样,带着初临人世的惶恐和微弱的生命力,断断续续地钻进耳朵里。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惨白的天花板,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气味。我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输液针,冰凉的液体正一滴滴流进血管。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尤其是小腹,那里空荡荡的,却残留着一种被生生挖空的钝痛。
我的孩子…生了
我艰难地偏过头,循着哭声的方向望去。
病房角落,放置着一个恒温的婴儿透明保育箱。里面,并排躺着两个小小的襁褓。两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家伙,正闭着眼睛,小嘴微张,发出微弱的哭声。他们的身体那么小,像两只脆弱的小鸟,在保温箱柔和的光线下,显得那么无助。
双胞胎。我的孩子们。
6、
一股汹涌的、混杂着巨大疲惫和失而复得的酸楚瞬间冲上鼻腔,眼睛立刻被滚烫的液体模糊。我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想离他们近一点,再近一点。然而,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就牵扯到腹部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倒抽一口冷气,无力地跌回枕头上,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进来的是李国栋。他穿着白大褂,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调整过的、混合着疲惫和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走到我的床边,目光扫过保温箱里的孩子,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难以捕捉。
小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关切,但听起来有些浮于表面。
孩子…我的孩子…
我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是执着地望着保温箱的方向。
放心,放心!李国栋立刻安抚道,脸上堆起笑容,虽然早产,但两个小家伙生命力很顽强,体征目前都稳定了!龙凤胎,一个哥哥,一个妹妹,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龙凤胎…哥哥和妹妹…我的孩子…都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庆幸几乎要淹没我。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李国栋看着我流泪,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低沉而语重心长:小苏啊,这次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顾总…他昨晚守在外面,也是很担心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这次的事情…顾总确实有他的考虑。林小姐那边…唉,你也知道,身份敏感。顾总也是为了保护你和孩子,才不得不暂时让你避一避风头。他让我转告你,安心养身体,孩子是顾家的骨血,绝不会亏待。
保护避风头
听着他这番颠倒黑白、粉饰太平的说辞,昨晚雨夜中顾司寒那冰冷刺骨的保孩子三个字,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还有他看着我时,那如同看一件物品般的眼神。胃里一阵翻滚,刚刚涌起的泪水瞬间变得冰冷而苦涩。
我闭上眼,没有力气反驳,也没有力气去拆穿这拙劣的谎言。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枯竭让我只想沉沉睡去。
李院长,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想看看孩子…抱抱他们…
李国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这个…小苏啊,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动一下都牵扯伤口。孩子放在保温箱里最安全,有专业的护士24小时看护。等你身体好些了,再抱也不迟。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推脱。
我看着他,心一点点沉下去。那双看似关切的浑浊眼睛里,藏着太多我看不透的东西。苏念的死,他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顾司寒的冷酷命令,他为何执行得如此彻底现在,连我的孩子,他也要阻隔在我身边吗
我累了。我重新闭上眼,声音疲惫至极。
好,好,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养好身体最重要。李国栋如蒙大赦,又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保温箱里两个孩子微弱的呼吸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我躺在病床上,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重压让我昏昏沉沉,却无法真正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这一次,进来的是两个穿着高级护理服、面无表情的中年女人。她们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利落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她们径直走向角落的保温箱。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我。
你们…要做什么我挣扎着撑起一点身体,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其中一个女人转过身,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眼神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苏小姐,我们是顾总安排的专业育婴师。顾总吩咐,为了更好地照顾两位小少爷和小小姐,需要将他们转移到顶层的特护育婴区。那里的环境和设备都是国际顶级的,请您放心。
不!不行!我几乎是尖叫出来,不顾腹部的剧痛,猛地想要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他们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能带走他们!
苏小姐,请您冷静!另一个女人迅速上前,看似轻柔实则强硬地按住了我妄动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这是顾总的决定,也是为了孩子好。您现在的情况,根本无力照顾他们。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顾司寒呢我要见他!让他来见我!我徒劳地挣扎着,泪水汹涌而出,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顾总很忙。女人面无表情地回答,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他交代了,让您安心休养。孩子,顾家会照顾得很好。
说话间,另一个女人已经动作麻利地打开了保温箱,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小小的襁褓抱了出来。两个小家伙似乎被惊动了,发出更响亮的啼哭,那哭声像刀子一样剜着我的心。
宝宝…我的宝宝…我伸出手,徒劳地朝着他们的方向,指尖在空中颤抖。
抱着孩子的女人没有再看我一眼,抱着孩子转身就走。按住我的那个女人也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对着我微微颔首:苏小姐,请保重身体。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孩子的哭声也渐渐远去,最终被厚重的门板彻底隔绝。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身体的疼痛似乎已经麻木了,只剩下心脏被硬生生掏走两个大洞的空旷和剧痛。我的孩子…我的骨肉…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像垃圾一样被抛弃,像货物一样被夺走孩子…这就是顾司寒给我的结局。
泪水无声地淌下,浸湿了枕头。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眼底最后一丝属于苏晚的软弱和光芒,彻底熄灭,沉入一片望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深渊。恨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岩浆,在绝望的灰烬之下,开始无声地翻涌、沸腾、积蓄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五年后。太平洋深处,某座私人岛屿。
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将细腻如雪的白沙滩晒得滚烫。澄澈碧蓝的海水温柔地拍打着海岸线,卷起碎玉般的浪花。巨大的棕榈树投下摇曳的荫凉。
一个穿着鹅黄色小泳衣、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像颗活力四射的小炮弹,尖叫着追逐着被海浪推上岸的彩色贝壳。她跑得太急,脚下被湿滑的海草绊了一下,小小的身体眼看就要朝前扑倒。
妹妹小心!
旁边立刻响起一个略显沉稳的小男孩声音。
几乎是同时,一道身影更快。穿着亚麻休闲裤、赤着脚的我,在沙滩上几步就跨到她身边,稳稳地扶住了她小小的肩膀。
呀!妈咪!
小女孩惊魂未定,随即咧开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扑进我怀里,蹭了我一身湿漉漉的沙子。她叫苏念恩,小名恩恩。
旁边的男孩,苏念安(安安),也走了过来。他穿着蓝色小泳裤,小脸绷着,带着不符合年龄的严肃,仔细检查了一下妹妹的脚踝,确认没事才松了口气,然后抬头看我,小大人似的说:妈咪,妹妹太皮了。管家爷爷说,等下要开视频会议,讨论西非那个新矿区的开采许可,让我们不要玩太久。
我蹲下身,拂开恩恩粘在额头的湿发,又揉了揉安安柔软的黑发,看着眼前这两张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气质迥异的小脸,心里某个角落被温柔地填满。
知道了,小管家公。我捏了捏安安严肃的小脸蛋,笑道,会议还有一小时。再玩十分钟,我们就回去冲澡换衣服,好不好
好耶!恩恩立刻欢呼起来,挣脱我的手,又像只快乐的小海鸟冲向浪花。
安安则安静地站在我身边,小手习惯性地牵住我的衣角。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他的眉眼,像极了那个男人,尤其是那专注时微微蹙起的习惯。只是安安的眼神,清澈干净,带着孩童的天真和对我的全然依赖。
妈咪,安安忽然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妹妹昨天问管家爷爷,为什么我们没有爹地…
我的心口像是被细针轻轻扎了一下。五年了,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来了。我将他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柔软的发顶,感受着阳光和海风的味道。
安安,我的声音很轻,被海风吹散,爹地…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做错过一些事,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明白。等妈咪…做完一些必须做的事情,也许…也许我们就能告诉他,你们有多棒了。
这个解释苍白而模糊,带着连我自己都无法完全说服的苦涩。
安安在我怀里安静地点点头,没有追问。他总是这样,比妹妹更敏感,也更早慧,似乎能察觉到一些我不愿言说的沉重。
手腕上精巧的定制腕表发出轻微的震动。我看了一眼,是加密通讯频道接入的信号。
好了,宝贝们,我松开安安,站起身,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时间到了。跟妈咪回去,准备开会。下午带你们去看岛上的海豚宝宝,好不好
好!恩恩立刻放弃了追逐的贝壳,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回来。安安也紧紧跟上。
牵着两只小手,踩在温热的沙滩上走向远处那座掩映在热带丛林中的现代风格别墅,阳光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五年前那个在雨夜中绝望等死的苏晚,连同那个卑微的替身女护士,早已被埋葬在时光的尘埃里。现在站在这片私人领土上的,是Dr.
Su,国际心外科领域的顶级权威,名下掌控着庞大的医疗集团和数个价值连城的资源矿脉。
7、
我的财富和名声,是五年间用无数个不眠不休的手术台、精准到冷酷的商业决策、以及对顾氏集团医疗板块不动声色的蚕食换来的。每一分增长的实力,都为了等待那个必将到来的清算时刻。
刚回到别墅,私人助理艾米丽已经拿着平板电脑等在客厅。她神色凝重,语速极快:苏医生,紧急情况。A市顾氏集团总部,半小时前发生严重车祸。顾氏掌舵人顾司寒座驾被失控重卡正面撞击,伤势极其危重!当地顶级医院束手无策,生命体征持续恶化!顾氏医疗团队负责人刚刚通过最高级别加密渠道,向全球发布紧急求援,指名…必须由您主刀!
艾米丽将平板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是一张从急救现场传出的、极其模糊的照片。担架上的男人,满脸血污,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但那冷硬的下颌线条,那即使濒死也刻在骨子里的倨傲轮廓…化成灰我也认得。
顾司寒。
照片下方,是触目惊心的初步诊断报告:**多发性肋骨骨折伴肺挫裂伤、心脏严重挫伤伴心包填塞、主动脉疑似撕裂…随时可能心源性猝死。手术成功率预估低于10%。**
我的目光在心包填塞、主动脉撕裂那几个字上停留了数秒,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屏幕。五年了。那个雨夜他冰冷刺骨的保孩子,生产台上他毫无温度的眼神,孩子被强行抱走时那撕心裂肺的绝望…所有被时光尘封的剧痛和屈辱,在这一刻,伴随着这张血淋淋的照片,轰然爆发!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战栗感,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妈咪
安安敏感地察觉到我周身气场的变化,小手紧紧抓住我的裤子,仰着小脸,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恩恩也停止了嬉闹,有些不安地靠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风暴。再低头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令人安心的平静温和。我蹲下身,将两个孩子轻轻揽入怀中,在他们额头上各印下一个吻。
宝贝们别怕,我的声音异常平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妈咪有台很重要的手术要去做。你们乖乖听管家爷爷的话,等妈咪回来带你们去看海豚,好吗
妈咪要去救那个叔叔吗恩恩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问。
我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了抱他们。目光扫过安安略显苍白的、酷似那个男人的小脸时,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安安的心脏…那从出生就带着的隐患…
艾米丽,我站起身,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通知机组,我的专机一小时后起飞,直飞A市。联系A市国际医院,启用顶层一号手术室,按最高规格准备。所有仪器,用我们自己的团队空运过去。告诉他们——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平板上那张血污模糊的脸,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Dr.
Su,接受这台手术。
是,苏医生!艾米丽立刻应道,转身快速下达指令。
五年的蛰伏与筹谋,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顾司寒,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术台上。这场迟到太久的审判,将由我亲手执刀。
A市国际医院。顶层专用手术区。
这里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空气里弥漫着高浓度消毒液冰冷刺鼻的气味,混合着隐隐的血腥气。走廊里挤满了人,却寂静无声。顾氏集团的高层、黑衣保镖、顶尖的医疗顾问团队…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灼地锁定在那两扇紧闭的、代表着生与死界限的合金手术门上。门楣上方,猩红的手术中指示灯,像恶魔的眼睛,无情地俯瞰着众生。
手术室内,则是另一番景象。无影灯投下冰冷、毫无阴影的光线,将中央手术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男性躯体照得纤毫毕现。顾司寒躺在那里,脸色是死灰般的惨白,口鼻覆盖着呼吸面罩,裸露的胸膛上连接着各种导管和监测线,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起伏的绿色波形,是他生命仅存的微弱信号。他的胸膛在呼吸机的强制作用下规律地起伏,但每一次起伏都显得那么艰难,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气氛紧张到凝固。几位穿着绿色手术服的顶尖心外专家围在手术台边,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们正在进行开胸后的紧急处理,动作快而精准,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焦虑。
心包积血清除!压力暂时缓解!
主动脉撕裂确认!位置非常凶险!靠近心脏根部!
出血量太大!视野太差!压迫止血效果不佳!
血压在掉!80/50!快!加压输血!
心率不稳!频发室早!准备电击!
各种急促的指令和仪器尖锐的报警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首混乱而绝望的死亡交响曲。主刀的陈教授,是国内心外领域的泰山北斗,此刻他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汗水沿着鬓角滑落。眼前的状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凶险百倍。顾司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捏碎又随意丢弃,主动脉的裂口狰狞地暴露在视野里,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泵出大量鲜血,迅速淹没术野。死亡,就在呼吸之间。
陈老!出血止不住!再这样下去…
旁边的第一助手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陈教授死死盯着那不断涌血的裂口,眼神里充满了无力感和巨大的恐惧。他知道,以目前的情况,这台手术的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顾司寒的命,正在他指缝中飞速流逝。而手术室外等待的,是整个顾氏帝国的怒火,足以将他和他整个团队碾得粉碎!
就在这令人窒息、几近崩溃的时刻——
滴——
一声轻响,手术室侧面的气密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股冰冷的气流随之涌入,带着外面走廊的紧张气息。
所有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无菌手术服,身形被宽大的衣服包裹,却依旧透出一种利落的力量感。脸上戴着浅蓝色的外科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的寒潭,没有任何波澜,却蕴含着一种穿透一切、洞悉一切的冰冷锐利,以及一种掌控全局的绝对自信。
她身后,跟着一支精悍的小队,同样全副武装,推着几台覆盖着无菌罩布的精密仪器,步伐沉稳,训练有素,如同沉默的幽灵。
Dr.
Su!
手术室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因为这双眼睛的出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涟漪。陈教授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光芒,声音因激动和巨大的压力而嘶哑:Dr.
Su!您终于来了!情况太糟了!主动脉根部撕裂,出血完全失控!我们…
来人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手术台上——那个胸膛被打开、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的男人身上。
顾司寒。
五年了。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主宰她命运、视她如草芥的男人,此刻像一具破碎的玩偶般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生死悬于一线。他引以为傲的力量、财富、权势,在死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的脚步不疾不徐,走向手术台。每一步都沉稳有力,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冰冷的嗒、嗒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走到手术台边,站定。微微俯身。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低垂着,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祭坛上待宰的羔羊,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她的视线,缓缓扫过他敞开的、血肉模糊的胸膛,扫过那狰狞的主动脉裂口,扫过监护仪上那岌岌可危的生命曲线…最后,定格在他那张因失血和痛苦而扭曲、却依旧残留着深刻轮廓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手术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呼吸机和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单调声响,提醒着生命的存在。
然后,一个清冷、平静、没有一丝起伏的女声,透过口罩清晰地响起。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瞬间刺穿了手术室里凝固的空气,也精准地刺入了手术台上那个濒死男人,或许仅存的一丝混沌意识:
顾总。
两个字,像冰珠落地。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丝极淡、却足以冻裂灵魂的、冰冷的嘲讽。
五年前那个雨夜,你说‘保孩子’。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清晰,如同审判的钟声,敲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那句话,现在还作数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
刺耳的、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尖锐警报声猛地从心电监护仪上爆发出来!那原本微弱起伏、几乎成一条直线的绿色波形,骤然变成了疯狂跳跃的锯齿!
屏幕上,代表心率的数字,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一路狂飙!
**70…
85…
100…
115…
120!**
猩红的120如同一道染血的判决书,死死钉在惨白的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