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里的风比旷野更烈，卷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曹昂勒住缰绳，看着身后被风雪渐渐模糊的踪迹，才稍稍松了口气。岳云在一旁喘着粗气，银甲上的雪化成水，又冻成冰，在甲叶缝隙间凝结出细碎的冰碴。
“公子，张辽不会善罢甘休的。”
岳云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双锤上的血迹已经冻成了暗红的冰壳，“这河谷就一条路，他要是派斥侯顺着脚印追，用不了多久就能跟上。”
曹昂点头，打开系统面板扫过四周：【当前区域：无追踪信号】。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张辽麾下的斥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在雪地里追踪本就是他们的强项。
“我们得变个法子。”
曹昂望着河谷两侧陡峭的岩壁，忽然眼睛一亮，“把马留下。”
“什么？”
岳云愣住了。
“马太沉，踩的脚印深，容易被追踪。”
曹昂翻身下马，解开马鞍上的粮草袋，“我们牵马走一段，到前面那处断崖再把马放了。让它们顺着河谷往下跑，能引开追兵。”
亲兵们虽然不解，但还是照让了。冰冷的缰绳在手里冻得刺骨，曹昂的指尖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只能用胳膊夹着缰绳往前走。走了约莫两刻钟，果然看到一处断崖，下方是湍急的河水，冰层在水流冲击下不时发出开裂的脆响。
“放马！”
随着曹昂一声令下，二十多匹马被解了缰绳，受惊般顺着河谷狂奔而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风雪里。曹昂看着空荡荡的河谷，又往岩壁上爬了几步，抓了些碎石撒在他们的脚印上，这才对众人道：“走山路，翻过去就是落马坡。”
山路比河谷难走十倍，积雪没到膝盖，每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有亲兵不小心踩空，顺着陡坡滑下去好几丈，幸好被一棵歪脖子树拦住才没坠崖。曹昂让大家用绳索互相系着腰，像一串蚂蚱似的在雪坡上挪动，手掌被粗糙的岩石磨出了血泡，又很快冻住。
不知走了多久，当曹昂终于爬上最后一道山脊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昏黄的暮色。落马坡的轮廓在风雪中渐渐清晰
——
那是一片背风的洼地，坡底有几间废弃的猎户小屋，屋顶上积着厚厚的雪，像一个个白馒头。
“父亲！”
曹昂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山谷里荡出回音。
坡底很快传来回应，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屋里冲了出来，正是曹操。他披着件黑色披风，在雪地里格外显眼，身后跟着曹安民和几个亲兵。
“昂儿！”
曹操快步迎上来，看到曹昂等人记身风雪，尤其是看到他们空着手没带马，顿时急了，“马呢？”
“留在河谷引追兵了。”
曹昂喘着气笑道，冻得发紫的嘴唇裂开了几道血口子，“父亲，我们没被追上。”
曹操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想拍他的肩膀，却发现儿子的胳膊冻得僵硬，连忙拉着他往屋里走：“快进屋烤火，再冻下去要出人命了。”
猎户小屋不大，四壁漏风，好在曹操等人早已生起了篝火，屋里总算有了点暖意。曹昂和亲兵们围在火边，解开冻硬的衣襟，露出里面湿透的衣衫，蒸汽一冒，屋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汗味和血腥味混合的气息。
“怎么样？路上没遇到麻烦吧？”
曹昂看着曹操身边的亲兵，发现少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曹操的脸色沉了沉：“过乱石滩时遇到几头野狼，伤了两个兄弟。”
他顿了顿，把一碗热汤递给曹昂，“你们呢？张辽那边……”
“被我们甩了。”
曹昂接过汤碗，烫得手指直哆嗦，却舍不得放下，“不过他肯定会往落马坡追，我们得连夜赶路，争取天亮前走出陈留地界。”
曹操点头，刚要说话，屋外突然传来典韦的声音：“谁？”
众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岳云抓起双锤就往门口冲。曹昂按住他，自已先撩开破旧的门帘
——
只见雪地里站着三个身影，为首的是个穿着粗布棉袄的汉子，手里牵着两匹瘦马，正被典韦用断戟指着喉咙。
“别动手！我们是许都来的！”
汉子吓得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是荀令君派我们来接应主公的！”
曹昂接过令牌，借着篝火的光一看，上面刻着
“荀彧”
二字，还有一枚小小的虎符印记。他心中一喜，这是荀彧的信物没错！
【姓名：赵六】
【身份：荀彧麾下斥侯】
【忠诚：80（效忠于荀彧）】
【状态：冻僵（因长途跋涉）】
“真是荀令君派来的？”
曹昂确认无误后，才让典韦收了戟。
赵六这才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喘着气：“主公，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荀令君听说宛城出事，连夜派了三队人出来接应，我们这队是往陈留方向来的，没想到真遇上了！”
曹操接过令牌，手指抚过上面的刻字，眼眶微微发红：“文若有心了。”
“令君说，吕布最近在濮阳集结兵力，张辽的主力不敢离小沛太远，最多追出陈留地界就会回撤。”
赵六喝了碗热汤，终于缓过劲来，“他还让我们带了些干粮和伤药，还有两匹好马。”
曹昂看着赵六带来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麦饼和肉干，还有几瓶金疮药，甚至还有一小罐酒。他倒了些酒递给岳云：“擦擦伤口，能防冻。”
岳云咧嘴一笑，倒了些酒在手心搓热，往胳膊上的伤口一抹，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屋里却响起一阵久违的笑声。
曹昂看着跳动的篝火，忽然想起那张普通文臣召唤卡。之前忙着逃命没空想，现在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他在心里默念使用，系统面板立刻弹出提示：
【正在为您召唤北宋名臣包拯（青年）……
召唤成功！】
【当前位置：许都城外十里坡（因距离过远，将在三日后抵达）】
【状态：安全（正乔装成游学书生）】
曹昂心中一喜，三日后抵达正好，那时他们应该也到许都了。有包拯相助，至少在政务和断案上能帮荀彧分担不少压力。
“父亲，我们什么时侯动身？”
曹昂问道。
曹操看了看屋外的天色，雪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零星的雪沫子在飘：“再歇一个时辰，让兄弟们恢复些力气。等月亮出来，借着月光赶路，能快些。”
曹昂点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养神。疲惫像潮水般涌来，眼皮越来越沉，但他不敢真的睡过去，耳朵始终留意着屋外的动静。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是错觉
——
原来是篝火烧裂木柴的声响。
一个时辰后，众人再次出发。赵六带来的两匹马可派上了用场，曹操和典韦共乘一匹，曹昂则带着伤最重的两个亲兵骑另一匹。雪地里骑马本就难走，曹昂却觉得这是连日来最安稳的时刻，马背上的颠簸像摇篮，差点把他晃睡过去。
“公子，快看！”
岳云突然喊道。
曹昂睁眼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像一条发光的带子横亘在天边。赵六在一旁解释：“那是许都方向的灯火，过了前面那道山口，就算出了陈留地界，到许都就只剩五十里路了。”
曹昂望着那片灯火，忽然想起刚穿越过来时的惶恐。从宛城到许都，不过三百里路，却像走了一生那么长。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曹操，父亲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再看看岳云、典韦，还有那些跟了一路的亲兵，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快到了。”
曹昂轻声说，像是在告诉自已，也像是在告诉所有人。
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轻柔的咯吱声，伴随着远处隐约的犬吠，竟有了几分归家的暖意。落马坡的风雪渐渐被抛在身后，前方的灯火越来越亮，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守望，等着他们这些疲惫的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