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吱吱呀呀,慢悠悠地晃在回村的土路上。
日头有点偏西了,晒得人懒洋洋的。
江安抱着胳膊半眯着眼,像是在打盹,手指头却无意识地捻着怀里那沓硬邦邦的票子边儿,心里盘算着这笔钱的用处。
正琢磨着,车身猛地一沉,紧接着就是剧烈的颠簸!
“哎哟!”
江安身子一晃,差点被甩下车辕。
老黄牛也吃力地哞了一声,前蹄猛地陷下去,整个车板都歪斜了。
车轮子卡在一个刚挖开不久、又用浮土虚掩着的土坑里,坑沿的泥还是新鲜的。
“妈的!”江安跳下车,围着那坑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挖坑?呵,刘铁柱,你小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他拍了拍牛脖子,安抚了一下受惊的老伙计,眼神却锐利地扫向路两边半人高的荒草丛。
果然,草丛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五六个身影呼啦啦钻了出来,把牛车和江安围在了当间儿。
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汉子,穿着件脏兮兮的旧棉袄,敞着怀,露出里头黑乎乎的汗衫,正是村里有名的混子头,李二狗。
刘铁柱就跟在李二狗屁股后头,这会儿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狞笑。
那眼神,恨不能把江安生吞活剥了。
“江安!”刘铁柱往前一步,声音尖利,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得意和怨毒:“卖鱼去了?啧啧啧,五桶大活鱼啊,卖了不少钱吧?”
他搓着手,贪婪地盯着江安鼓囊囊的胸口,仿佛能透视看到里面的票子。
“识相的,赶紧把钱拿出来!”
“之前你坑我们家猪圈那事儿,老子大人有大量,还能跟你一笔勾销!”
“不然的话,今儿个你就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这断头沟!”
断头沟这地名一出来,旁边那几个混子也跟着咋呼起来:
“听见没?江安,柱子哥发话了!”
“把钱交出来,别他娘自找不痛快!”
“咱们狗哥可不是吃素的,乖乖听话,少吃点苦头!”
李二狗抱着胳膊,斜睨着江安,那眼神就像在看砧板上的肉,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附和。
江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像是看一群嗡嗡叫的苍蝇。
他慢悠悠地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这才抬眼看向刘铁柱,那眼神里的鄙夷跟看一坨屎没啥区别。
“刘铁柱。”江安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掉在地上:“你还真是他娘的死性不改,狗改不了吃屎。”
“前脚刚挨完揍,后脚就学起土匪拦路劫道儿了?”
他下巴朝李二狗那伙人点了点:“就凭这几个歪瓜裂枣还想劫老子?”
“滚一边儿凉快去,别在这儿碍眼。”
“你!”刘铁柱被他这轻飘飘的态度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好,好你个江安,死到临头还嘴硬是吧?”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有老虎熊崽子护着的江安?今儿个就你一个,光杆司令!”
“老子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拿捏老子!”
李二狗也终于被江安那彻底无视的态度激怒了。
他往前一跨,几乎要贴到江安脸上,唾沫星子喷出来:“小子,挺狂啊?”
“在咱这一亩三分地,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敢这么跟你狗哥说话?”
“现在摆在你面前就两条路,要么,把钱乖乖掏出来,再跪下给柱子哥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老子放你滚蛋!”
“要么…”他狞笑一声,捏了捏砂锅大的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儿,剁了你这双打猎网鱼的手,看你往后拿什么在村里装大瓣蒜!”
“对,跪下!”刘铁柱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脸上全是报复的快意。
“江安,赶紧跪下求饶,把钱交出来,还能保住你吃饭的家伙,再他妈嘴硬,废了你都是轻的!”
江安看着眼前这群人唱双簧似的表演,只觉得聒噪。
他掏了掏耳朵,像是要把他们的废话掏出去,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说完了?”江安眼皮一抬,那眼神冷得吓人:“屁话真多。”
“要打就打,哪儿他娘那么多废话?”
他活动了下手腕,脖子左右一扭,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眼神扫过李二狗和他身后那几个跃跃欲试的混子。
“就你们这群歪瓜裂枣,凑一块儿也不够看。外强中干的货色,连给老子塞牙缝都不够。”
“还想劫我江安的道儿?美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