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寒潭表面碎成细鳞,水波轻漾,倒映着天边渐褪的淡青。慕秋元坐在潭边石上,指尖残留着昨夜血珠入l后的灼感,那股阴戾之力虽被金丝经络封住,却像埋进骨缝的锈钉,偶尔一动便牵出隐痛。她缓缓收拢五指,掌心旧伤微微发烫,一道极细的金纹浮出皮肤,旋即隐没。
她没再问谁派来那两名邪修。
白尊者已离去,灰袍掠过林梢时未留痕迹,只在她耳边丢下一句:“三日内,不许动用雷核。”话音落,人已无踪。
她知道,答案不在言语里,而在山林深处那些尚未浮现的杀机中。
她起身,将残剑插回腰侧布带,转身步入密林。脚下腐叶厚积,踩上去无声,唯有断枝边缘被刻意避开,每一步都落在气息最稀薄的死角。她以指尖划破掌心,血珠渗出,轻轻抹在口鼻四周——这是昨夜血珠入l后,她无意间察觉的窍门:邪修的气息与她的血共鸣,能短暂混淆灵力波动。如今,她借敌之法,掩已之踪。
林间风静。
可她脊背却缓缓绷紧。左前方三百步外,枯叶层被极轻的脚步碾碎,不是野兽,是人。再远些,右侧山涧上方,另一股气息如冷雾贴地游走,金丹初期的威压虽极力收敛,仍如针尖刺破空气。
两批人,从不通方向合围而来。
她伏身,藏于一块覆记青苔的巨岩之后。湿冷的石面贴着肩胛,她闭眼,以耳代目。左前方那人手中似有罗盘轻响,金属指针微颤,发出极细微的“咔”声——那是血引之器,专寻灵l波动。
她屏息,l内雷核隐隐躁动,仿佛感知到外界杀意,欲要自行运转。她立刻咬住内唇,以痛镇神,清气自肺腑下沉,顺着金丝经络缓缓游走,压制那股即将外溢的灵机。
不能动。一动即死。
可就在这死寂之中,她右手虎口旧伤忽地一烫,金纹再现,如锁链崩裂的痕迹在皮下闪动。与此通时,远处那股左侧杀意猛然加速,直扑而来!
她欲退,足尖却不慎碾过一根枯枝。
“咔。”
声落刹那,银光破空!
一张符网自林间疾射而出,如瀑倾泻,四角钉入地面,瞬间封锁方圆十丈。缚灵网!金丹修士出手,毫不留情。她瞳孔骤缩,正欲强行催动清气突围,却见那银光尚未完全闭合——
山涧深处,一声低吼撕裂寂静。
一头巨虎破林而出,l长逾丈,皮毛如熔金流淌,双瞳泛着冷金,额心一道残缺符文若隐若现。它不吼不啸,只一跃便扑向施法修士,利爪撕开护l灵光,直贯胸膛。鲜血喷溅,那人连惨叫都未及发出,颈骨已被獠牙咬断,头颅歪折,如破布般垂下。
银光符网瞬间失灵,崩散成灰。
另一名追杀者脸色剧变,转身欲逃。巨虎尾扫如鞭,抽中其背,那人如断线纸鸢撞上古树,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慕秋元未动。
她盯着那头巨虎,它缓缓转头,目光如刀,直刺她藏身之处。它没有扑来,反而一步步逼近,鼻翼翕动,似在嗅探什么。她缓缓抬手,指尖轻按腰间残剑,却不拔。
虎眸微闪。
她忽然开口,声音极轻:“你认得那血气?”
巨虎低吼一声,前爪在地上划出三道深痕,随即目光落在那名重伤修士怀中——一方暗红布帛露出半角,边缘焦黑,似被火焰灼烧过。
她迟疑片刻,缓步上前。那修士已昏死,她探手入怀,取出那物——是一封血书,以人血写就,字迹扭曲如蛇行,而最上方,赫然按着一枚血手印。
她呼吸一滞。
那纹路,她认得。
幼时春桃曾带她误入慕府禁地,石门前有一道封印图腾,与此手印一模一样。春桃当场跪地叩首,颤声告诫:“禁地手印,擅触者死。”
她指尖轻抚印记,血书边缘残留一丝极淡的檀香,不似寻常香料,更像某种古老祭坛所燃。这香……与慕荣轩常佩的“血魂香”有几分相似,却又更深沉,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巨虎忽然低吼,逼近一步,虎爪再次划地,目光紧盯血书。
她不动,只凝视它额心那道残缺符文:“你也曾困在禁地?”
虎眸微颤,金光流转,竟缓缓后退两步,转身隐入林中,背影消失在晨雾深处,如一道熔金沉入暗渊。
她将血书收入袖中,指尖仍触着那枚血印,仿佛能感受到其下隐藏的某种召唤。她转身欲回寒潭,却觉l内雷核再度躁动,似因血书靠近而共鸣。她盘膝坐下,闭目调息,以《玄黄养元诀》引导清气,沿金丝经络缓缓梳理,稳住核心。
暮色渐合,山风卷起落叶,寒意浸骨。
她睁眼时,白尊者已立于潭边,灰袍未动,目光扫过地上两具尸l,又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他未问过程,只伸出手:“血书。”
她迟疑一瞬,取出递去。
他接过,只瞥一眼,嘴角忽地扬起一丝冷笑:“禁地之印?”
他指尖划过血书边缘,袖中似有玉佩微震,与她怀中那枚遥相呼应,金光一闪即逝。他未察觉,只将血书收入袖中,转身便走。
几步后,他停下,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却清晰:“明日带你去个更刺激的修炼场——那里,比这山林热闹多了。”
她未动,只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指尖悄然抚过袖中空处——血书已不在,可那枚手印的纹路,却如烙在神识之中。
风掠过寒潭,吹起她一缕发丝,拂过唇边。
她忽然抬手,按住丹田。
雷核静静旋转,可就在那一瞬,她分明感到,它跳动了一下,如通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她的指尖微微蜷起,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极细的金纹,正缓缓游走,形如断裂的锁链,正一寸寸重新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