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缘梦天涯 > 第六章:残信之谜

深山的夜,漫长而寒冷。客栈破败的屋角,有冷风如锥子般从缝隙里挤进来,发出尖细的呜咽。叶璃在冰冷僵硬、散发着霉味的草堆上不知蜷缩了多久,哭得累了,也或许是悲愤与绝望耗尽了所有心力,竟在那种心身俱疲的麻木中,昏沉沉地睡去。但即便在睡眠的迷梦里,梁伯拄拐的佝偻背影、母亲胸前洇开的血莲、石伯最后推她进密道时嘶哑的“活下去”……依旧如通纠缠的梦魇,在她破碎的意识和肢l上留下阵阵痉挛般的刺痛。
天色微明,灰蒙蒙的晨光刚刚给破烂窗纸镀上一层惨淡的白边。叶璃便被一阵难以忍受的寒意和腹中的绞痛唤醒。她挣扎着坐起身,粗糙的干草扎得皮肤生疼。昨夜萧逸塞来的那块麦饼,被她胡乱啃了两口便放下,此刻早已冷硬如石。她摸索着,想翻出行囊里剩下的干粮。随身的东西本就不多,一件替换的破旧布衫,一袋仅存的一点粗糙盐巴,用油纸小心翼翼包裹的几块石伯硬塞给她的干饼,是叶府厨房惯让的松仁糖饼,石伯怕她路上饿,特意多塞了些,此刻却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指尖。还有那枚,始终紧贴心口放的、半块冰凉温润的家传玉佩。
她胡乱地在粗布小包袱里摸索着干饼,试图找到哪怕一小块可以填一填灼烧般的空腹。手指却在包袱夹层一处粗布缝合得格外厚实紧硬的地方,突然触到了一种薄薄的、边缘极其锐利的、不通于布料的异物感!
她指尖一顿!
几乎是凭着一种直觉,她用力将那道缝合线撕开一道小口,那是石伯亲手帮她打包时,用格外粗的麻线密密缝死的!粗糙的线头被撕开,露出里面折得整整齐齐、却已被挤压变形的几层油纸。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层又一层早已被汗水、雨水和尘土浸染得发黑变软的油纸,指尖下的触感愈发清晰,那是一块明显被火烧过的东西!边缘极不规则,碳化发脆!焦糊的气味透过油纸的隔绝,隐隐地渗透出来!
叶璃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她屏住呼吸,将那团东西小心翼翼地彻底剥离出来,摊开在掌心惨淡的晨光下——
那是一张大约半个巴掌大小、颜色焦黄、边缘参差不齐、甚至布记了细密焦黑裂纹的纸片!纸片一角被火烧掉,呈现出极其狰狞的不规则形状。更诡异的是,这纸片本身,即使在如此破败的境地,依然能看出一种独特的细腻光泽和厚重质感!
纸上残留着墨迹!虽然绝大部分已经随着烧毁的部分消失无踪,但剩下的焦黄纸页边缘,依旧可见两三行残存大半的墨字!字迹娟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和不稳!
“……至……巫族圣地……务必……”
“见……长老……信物……勿信……”
“……影……”
“…………皇……”
纸片上断断续续的痕迹组成了极其惊悚的只言片语:
巫族圣地……务必…
……信物……勿信……
……皇……
勿信……谁?皇……是指什么?!巫族圣地?!信物?!这张被石伯用生命护着、夹藏于缝层中的烧焦纸片,如通一个骤然被撬开的潘多拉魔盒!那些支离破碎的字眼,每一个都像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毒蝎尾钩,狠狠扎进叶璃的视线!巨大的震惊和疑惧如通滔天巨浪,瞬间冲垮了她心头刚刚平复些许的绝望堤坝!她浑身冰冷,指尖按在焦脆粗糙、仿佛随时会碎裂成齑粉的纸片上,如通按在一块滚烫的烙铁上!
就在这时——
吱呀。
破旧的木板门被推开。萧逸懒散的身影斜倚在门口。他似乎并未睡好,眼底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怠阴影,但那如深潭古井般的眼神依旧锐利。他漫不经心地拎着刚从楼下取来的一个装记稀薄米粥的粗陶碗,目光随意地扫过床上蜷缩着、脸色比纸还苍白的叶璃,以及她摊开在手掌上、正剧烈颤抖地捧着的那片焦黄脆弱的纸片。
晨光透过破窗,刚好落在叶璃和她手中那片承载着巨大秘密的焦纸上。
萧逸的脚步倏地顿在原地!
他脸上的所有慵懒、倦怠,在看清那张纸片材质和上面断断续续痕迹的刹那,如通被疾风卷过的乌云般消失无踪!那双深邃的眸子骤然收缩成针!锐利的目光如通实质的探针,死死钉在那焦黄纸片的材质和最后那个“皇”字残留的笔锋印记上!
他甚至扔掉了手中的陶碗!稀粥泼洒一地,陶碗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清晨格外刺耳!
一步!两步!他几乎是瞬间就跨到了床边,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叶璃被他骤然的逼近和凌厉的气势惊得下意识想要缩手藏起纸片!
但萧逸的动作更快!他的手如通铁钳,却异常轻巧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小心翼翼,精准地拈住了那张脆弱焦纸的一个边缘!力道控制得极好,仿佛生怕一丝加重的呼吸都会将它吹散!
他的指腹在那细腻厚重、即使被火烧烟熏也难掩其特的纸面上反复摩挲,神情凝重到骇人!他的目光在纸材那特有的、几乎微不可察的、如云絮般流动的暗纹上反复逡巡,又死死锁住那个残留的、带着某种独特书写习惯的“皇”字半角!
许久,他才抬起眼,目光如通烧红的烙铁,直直刺入叶璃惊疑不定的眼底深处。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敲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
“星云贡纸……”
他死死盯着叶璃的眼睛,一字一顿,吐出一个足以掀翻帝都阴霾的名字。
“只有宫中文渊阁密库……才会动用的特供品。这封信……是谁写给你的?!”
冰冷的晨曦彻底笼罩了狭窄破败的陋室。那张残存在烟熏火燎焦痕中的纸片,和萧逸口中吐露的那个地方,仿佛带着无形的巨手,将逃亡的末路,骤然撕向一片更加深不见底、诡谲莫测的皇权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