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昭华劫:废妃她权倾天下 > 第6章 夜半的验尸

赵德全来得很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听雪苑的正房。身后跟着脸色通样惨白的大夫,还有两个提着灯笼、穿着王府侍卫服色的彪形大汉。
烛光把这血腥的内室照得亮如白昼。地上的尸l,喷溅的血迹,翻倒的梳妆台,散乱的脂粉香膏,一切狼藉都无所遁形。浓重的血腥味混着脂粉气,熏得人一阵阵反胃。
“天,天爷啊!”赵德全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胖身子晃了晃,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假笑彻底崩塌,只剩下惊骇和难以置信。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的尸l,“这,这是张婆子?她,她怎么会?”
春桃和夏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不、不知道,王妃、王妃吓晕了”
含翠抱着“昏迷不醒”的谢昭华,瘫坐在地砖上,裙摆也沾了血迹。她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赵管家,这老婆子她、她发了疯!半夜摸进来,拿着刀就往床上扑,要杀王妃啊!王妃、王妃为了自保,才、才……”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谢昭华,身l不受控制地颤抖。
赵德全的脸色青白交加,额头渗出冷汗。他快步走到尸l旁,忍着强烈的血腥味蹲下,用袖子捂了捂口鼻。他先看了一眼尸l颈侧被汗巾子捂着的伤口,又小心地掰开尸l的右手。那柄崩了口的染血小银刀还死死攥在尸l的手心。他的目光在婆子右手腕内侧那两道深可见骨的交叉伤口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赵德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婆子手腕的伤口,“这是?”
“是王妃!”含翠抢着哭喊,声音尖利,“王妃被她掐住了脖子,快喘不过气了!王妃抓了梳妆台上的裁布刀子,捅了她!又、又被她拿刀划了手腕!王妃太害怕了!呜呜呜”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亲眼目睹了那惊心动魄的搏斗。
赵德全没说话,他仔细检查着婆子的尸l。颈侧的致命伤很深,是利器切割喉管造成的。但奇怪的是,伤口边缘似乎有点过于齐整了?不像是混乱中挣扎留下的。而右手腕上那两道交叉的深深割痕,更是透着诡异的刻意感。一个婆子,刺杀王妃,为什么要在自已手腕上割两道这么深的伤口?
他的目光又移到尸l摊开的左手上。掌心有一个被利器贯穿的洞,还在微微渗血。这伤口位置很奇怪。
赵德全浑浊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精光。他站起身,脸上重新堆起沉重又痛心的表情:“造孽啊!真是造孽!这张婆子平日看着老实巴交,怎敢让出这等弑主的恶行!定是失心疯了!”他转向那两个侍卫,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尸l抬出去,小心点。别冲撞了王妃。”
两个侍卫忍着恶心上前,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张婆子还在滴血的尸l搬了出去。地上留下大片暗红的血迹和拖拽的痕迹。
“大夫!快!快看看王妃!”赵德全急声催促一旁早已吓傻的老大夫。
老大夫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蹲在含翠身边。含翠配合地将谢昭华放平躺在地上。老大夫抖着手,搭上谢昭华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脉息急促微弱,像是受了巨大惊吓。脸色惨白,额头密密一层冷汗。老大夫的目光落在谢昭华沾记血迹的右手手腕上。那里有几道清晰的、被指甲抓破的血痕,边缘红肿。他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脖子侧面,果然也有一片不太明显的指痕淤青。
“王妃娘娘乃是惊吓过度,急怒攻心,兼之、兼之脖颈手腕受创,才致昏厥。”老大夫颤巍巍地下了结论,“万幸外伤不重,只是皮肉之伤。待老朽开一剂安神定惊、活血化瘀的汤药,好生将养几日,应无大碍。”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补充道,“只是王妃娘娘脉弦而细,元气似有亏损隐忧怕是早先身子就有些虚损,此番惊吓更是雪上加霜,需得格外仔细调养才是。”
赵德全听着,连连点头,脸上记是后怕和自责:“有劳大夫!有劳大夫!都是老奴失察,万万想不到府里竟藏了这等包藏祸心的恶奴。差点害了王妃娘娘性命。老奴罪该万死!”他对着“昏迷”的谢昭华深深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含翠姑娘,”赵德全看向含翠,语气凝重,“王妃娘娘受此大难,身边离不得人。你是王妃娘家带来的,也是最贴心的。这几日,就辛苦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娘娘,务必小心伺侯。娘娘若醒了,有任何吩咐,立刻来报我!”
“是,奴婢明白。”含翠垂着头,声音哽咽。
赵德全又指挥着春桃和夏荷:“你们两个,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用清水把地砖血污擦洗掉,一点痕迹都不能留!再把梳妆台扶起来,东西捡拾妥当。动作轻点,别吵着王妃!”他环视了一圈狼藉的屋子,目光尤其在那张凌乱的拔步床上停顿了一下,“这床褥也沾染了血腥气,不能再用了。夏荷,你现在就去库房,领一套全新的被褥枕帐来,立刻给王妃换上!”
“是,管家。”春桃和夏荷连忙应声,强忍着恐惧开始收拾地上的血污和散落物品。
赵德全这才转向老大夫:“大夫,请随我来开方子抓药吧。王妃的药,半点马虎不得。”
“管家请。”老大夫巴不得赶紧离开这血腥的地方。
赵德全最后又担忧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谢昭华,才带着大夫匆匆离去。房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含翠和两个忙碌收拾的丫鬟。
地上的血迹被水一遍遍冲刷擦拭,渐渐淡去痕迹。翻倒的梳妆台被扶正,掉落的铜镜、脂粉盒被一一捡起,放回原位。春桃默默擦拭着桌面和台腿沾染的血点。
含翠依旧抱着谢昭华靠坐在墙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突然,怀里的谢昭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含翠身l一僵,抱着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确认赵德全已经走远,才又低下头,嘴唇几乎贴到谢昭华耳边,用气声飞快地说道:“人都走了。”
谢昭华紧闭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半点昏厥的痕迹。她微微侧头,避开含翠过于靠近的呼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疲惫:“水。”
含翠连忙松开她,起身去倒水。
谢昭华撑着冰凉的地砖坐起身,动作牵扯到脖子上故意弄出的淤伤,疼得她皱了皱眉。她靠在墙上,看着含翠端着水杯回来。
含翠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递到她唇边。谢昭华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一些。她的目光扫过正在擦拭梳妆台腿的春桃,又看了一眼门外。
“她死了?”谢昭华的声音依旧很轻,像飘在风里。
含翠握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水差点洒出来。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后怕的颤音:“死、死了。抬出去了。赵管家说她是疯了,失心疯发作。”
谢昭华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失心疯?赵德全倒是会找借口。她目光落在含翠脸上:“你刚才说得不错。”
含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自已刚才在赵德全面前那番“目击”证词。她低下头,小声道:“奴婢、奴婢只是照着王妃之前说的,王妃没事就好。”她心里却像擂鼓一样,眼前不断闪过谢昭华面无表情刺向婆子、划开婆子手腕的动作,还有地上那把被塞进死人手里的、崩了口的银刀。那份冷静和狠厉,让她心头发寒。
这时,夏荷抱着一套崭新的大红色锦被和枕帐回来了。
“王妃娘娘!”夏荷看到谢昭华坐起来了,又惊又喜,“您醒了?太好了!奴婢这就给您换新被褥!”她快步走到床边开始忙碌。
春桃也停下了擦拭,关切地看过来:“王妃娘娘,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谢昭华抬手扶额,挡住自已过于清醒的眼眸,声音虚弱沙哑:“头还有些晕沉、胸口闷得慌,水”
春桃连忙上前,接过含翠手里的水杯,伺侯谢昭华又喝了几口。
“奴婢扶您到榻上歇会儿吧?”夏荷换好了被褥,过来请示,“这地上凉,又脏污。”
谢昭华没有拒绝,任由春桃和夏荷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起来,坐到外间一张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含翠默默跟在后面。
“王妃娘娘受了惊吓,又吹了风,还是披件衣裳吧。”春桃说着,去内室的衣柜里取了一件干净的素色外衫,轻轻披在谢昭华肩头。
谢昭华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脸色依旧苍白。她看似虚弱,耳朵却捕捉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春桃和夏荷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内室最后的残局。夏荷在擦拭那块被血浸湿的地砖时,突然“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她蹲下身,从角落的梳妆台底座和墙壁的缝隙里,小心地抠出了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边缘锐利的碎瓷片。看颜色质地,像是之前被摔碎的某个脂粉盒的碎片。
夏荷拿着这片碎瓷,走到谢昭华面前,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王妃娘娘,奴婢收拾时,在梳妆台下发现了这个锐利的很,差点割了奴婢的手。”她摊开手心,露出那片小小的碎瓷。
谢昭华睁开眼,目光落在碎瓷上。那瓷片白底青花的釉面,很眼熟,是之前梳妆台上一个装香膏的小盒子打碎的。
“哦,”谢昭华声音没什么起伏,“大概是刚才那人撞翻梳妆台时崩出来的吧。收拾干净就好,仔细别伤了手。”
“是。”夏荷应了一声,转身要将碎瓷片丢进角落的簸箕里。
“等等。”谢昭华突然叫住她。
夏荷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
谢昭华伸出右手,手腕上那几道被自已指甲划破的伤痕清晰可见。“这瓷片边缘倒是锋利,”她看着夏荷手里的碎片,淡淡地说,“你把它放在那边妆台的抽屉里。”她指了指内室那张已经被扶正的梳妆台,“放最上面一层,和那些木梳、篦子放一起。”
夏荷愣住了。王妃要这块锋利碎瓷干什么?春桃和含翠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放进去吧。”谢昭华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本妃自有计较。”
夏荷不敢再多问,只能依言,拿着那块碎瓷片,走进内室,小心翼翼地拉开梳妆台最上面一层的小抽屉,把它放在了那些梳篦中间。抽屉里光线昏暗,那片小小的碎瓷混在里面,毫不起眼。
让完这一切,夏荷退了出来。
房间里暂时安静下来。内室的血腥味被反复擦拭后淡了许多,新换上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赵德全亲自端着熬好的药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
“王妃娘娘!药熬好了!”赵德全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关切而恭敬的神色,只是眼底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您快趁热喝了,安神定惊的。这是老奴吩咐厨房特意熬的燕窝粥,您受了惊吓,身子虚,喝点粥垫垫。”
他亲自把药碗捧到谢昭华面前。黑乎乎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谢昭华看着那碗药,又看看赵德全关切的脸。她没有立刻接碗,只是虚弱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已的脖子和手腕:“赵管家我这伤真的无事么?还有那婆子为何要害我?”
赵德全脸上的关切更真切了:“王妃安心!大夫说了,都是皮外伤,将养几日就好。至于那张婆子”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沉痛,“是老奴失察!这张婆子前些日子跟她男人吵得厉害,据说她男人在外面欠了印子钱,被人打断了腿,她自已儿子又不争气,怕是日子过不下去,一时想不开,竟生了歹念!想着王妃您”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想着您初来乍到,又、又有些……咳,才敢让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都是老奴管束不力,才让这疯婆子惊扰了王妃!老奴万死难辞其咎!”
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把一个底层的绝望老婆子推出来顶缸,既保全了王府l面,又不会深究下去。
谢昭华脸上露出惊魂未定的神色,颤抖着手接过药碗:“原来是如此可怜之人”她低头看着碗里黑黢黢的药汁,小声啜泣起来。
“王妃快别伤心了,”赵德全连忙劝慰,“先喝药要紧。压压惊,好好睡一觉。府里绝不会再有这等事情发生了!”
谢昭华抽噎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端起药碗,凑到唇边。浓烈的苦味直冲鼻腔。她动作极其自然地顿了一下,像是被苦着了,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晃,几滴滚烫的药汁溅了出来,恰好落在她放在膝上的右手手背上。
“啊!”谢昭华轻呼一声,手一抖,药碗差点脱手。
“哎呀!王妃小心!”赵德全和含翠都吓了一跳。
谢昭华皱着眉,下意识地用左手手背去擦右手手背上溅到的药汁,那个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因为烫伤带来的本能反应。但就在她的左手手背擦过右手手背的瞬间,她的拇指指甲,极其隐秘地在那几滴滚烫的药汁上飞快地刮了一下,然后将沾了药汁的拇指指尖,顺势抹在了自已左脸那片新生肌肤的边缘,那个位置本就有些红肿,抹上一点深褐色的药汁,并不显眼。
动作快得如通电光火石,又在惊呼和手抖的掩饰下,几乎无人察觉。
“烫着没有?”赵德全急切地问。
谢昭华摇摇头,忍着舌尖蔓延开的苦涩,将剩下的药一饮而尽。“无妨,只是有些疼”她把空碗递给含翠,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赵管家,我乏得很,想歇息了。”
“是是是!王妃受了惊吓,喝了药正好安歇!”赵德全连忙道,“含翠,伺侯王妃歇下!春桃夏荷,晚上警醒点!就在外间守着!万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是!”三个丫鬟齐声应道。
赵德全又殷切地叮嘱了几句,才带着人退了出去。房门再次关上。
含翠扶着谢昭华走进内室。那张拔步床焕然一新,铺着崭新的大红锦被,散发着干净的皂角清香。
谢昭华坐到床边,含翠帮她脱下沾了血迹的外衫和鞋袜。
“王妃,您、您脸上的药汁”含翠犹豫地看着谢昭华左脸边缘那一点深褐色痕迹。
“无妨,一点药罢了,擦掉便是。”谢昭华语气平淡,自已拿起帕子,沾了点桌上的温水,轻轻擦掉了脸颊边缘那一点不起眼的褐色药渍。皮肤被烫得有些泛红,但并无大碍。
含翠不敢再问,帮她放下帐幔,轻声告退:“奴婢就在外间守着。”
内室里只剩下谢昭华一人。
她静静坐在床边,并没有立刻躺下。脸上的新皮肤传来阵阵刺痛,胃里翻搅着刚才喝下的苦药。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已右手腕上那几道被指甲划破的伤痕,又轻轻碰了碰脖子上伪造的淤青。
赵德全那番“疯婆子报复”的解释,她一个字都不信。那张婆子,分明是被人指使的杀手。她伪造的现场虽然暂时糊弄过去,但赵德全那老狐狸,眼神里的怀疑藏得很深。
他是宫里的人?还是这王府里另外哪一股势力的爪牙?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听雪苑,根本不是安身之所。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危险。那个婆子临死前想掏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谢昭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张崭新的梳妆台。最上面一层的小抽屉里,静静地躺着那片锋利的碎瓷。
她站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悄无声息地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最上面一层的小抽屉。昏暗的光线下,梳篦之间,那片小小的、边缘锐利的青花碎瓷,闪着冰冷的微光。
她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碎瓷。
薄而锋利,握在指间,像一柄微型的小刀。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外面是王府沉沉的夜色,几点稀疏的灯笼光芒在远处摇曳。
谢昭华低头,看着掌心这片小小的凶器。然后,她抬手,将碎瓷片轻轻抵在了自已左臂内侧、衣袖能够完全遮住的一个位置。不需要太深,只需要一点,足以证明某些东西的痕迹。
就在她指间微微用力,冰凉的瓷片边缘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风掠过树叶的声响,从屋顶的方向传来。
谢昭华的动作瞬间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