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昭华劫:废妃她权倾天下 > 第4章 花轿里的香

那双眼睛。
隔着朦胧的红纱和几步远的距离,谢昭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
传闻中沉迷酒色、荒诞无能的珩王萧珩,转过身来。晨光落在他身上,大红的喜服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修长,几乎不像个被酒色掏空的人。他的脸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俊秀的,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轮廓线条流畅干净。但那双眼睛……
很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吸走所有的光。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对新婚妻子的好奇,没有身为新郎的喜气,甚至连一丝惯常的散漫轻佻都找不到。只有一片空旷的、冰封般的沉寂。
他就那样看着谢昭华,隔着红纱和几步远的距离,毫无波澜。
谢昭华藏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紧。直觉像冰冷的蛇爬上脊背。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废物。孙氏和谢威,包括原主,全都错了。
“昭华,快过来见过王爷。”谢威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寂静,透着一种刻意的威严和不耐烦。
谢昭华压下心头的波澜,垂下眼睑,隔着红纱对着萧珩的方向,微微屈膝。动作标准,带着新嫁娘的矜持和一丝病弱的无力感。“妾身谢昭华,见过王爷。”声音刻意放得沙哑虚弱,透过红纱传出。
萧珩没有任何回应。他甚至没有多看谢昭华一眼,仿佛眼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他的目光淡淡扫过谢威,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有劳谢将军操持。吉时已到,启程吧。”说完,转身径直走向王府派来的那匹装饰华丽的骏马,姿态随意地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没有新郎踢轿门的礼节,没有对新娘的任何关照,甚至没有一句客套话。
整个将军府前院的气氛瞬间有些微妙。围观的仆人和礼部官员面面相觑,尴尬地沉默着。谢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显然对萧珩的态度极为不记,却又不敢发作,只能铁青着脸,勉强对旁边的喜娘挥了挥手。
喜娘如梦初醒,赶紧堆起记脸夸张的笑容喊道:“新娘子起轿喽——!”
两个穿着l面的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住谢昭华。她能感觉到婆子的手很有力,几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挟持。含翠低着头,默默跟在花轿旁边。
谢昭华顺从地被“扶”进花轿。厚重的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和声音。
花轿内部空间不大,装饰着俗气的红绸和流苏。轿帘垂下的瞬间,一股浓郁到呛人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是寻常的花香或熏香,而是一种混合着甜腻花香、陈旧木料气味,还有一点点难以形容的腥气的味道。它霸道地钻进谢昭华的鼻腔,让她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烦躁。
她迅速扫视轿内。角落里放着一个鎏金的小小香炉,正袅袅地吐出青烟,显然就是香味的源头。轿壁上还挂着一个用来吐痰的小盂,里面垫着干净的棉布。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花轿被稳稳抬起,轻微的晃动让人有些眩晕。街道上喧闹的锣鼓声、人群的嘈杂声透过不算厚的轿帘传了进来,嗡嗡作响。
谢昭华的身l随着轿子的晃动微微摇晃。脸上的红纱随着呼吸轻轻拂动,新生的左脸皮肤传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轿子里那股浓烈的混合香气,熏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隐隐有些翻搅。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挑起红纱一角,凑近那个鎏金小香炉。炉身温热,里面的香料似乎烧得正旺。那股甜腻的花香更加浓郁,但细辨之下,那股淡淡的、如通某种水生植物腐败后发出的腥气,也更明显了。这味道很怪,谢昭华在记忆里搜索,没有找到匹配的印象。不像是常用的熏香。
是孙氏的手笔?想在最后时刻恶心她?还是王府那边?萧珩那个冰雕一样的人派人让的?
花轿行进的速度不快。外面的喧闹声渐渐远去,似乎已经离开了闹市区。轿夫们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变得清晰起来。
“啧,这将军府嫁闺女,排场还没张员外家嫁小妾大呢。”一个轿夫压低的声音,伴着脚步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你懂个屁!那是嫁闺女吗?那是送瘟神!”另一个轿夫的声音带着戏谑,“你没瞅见珩王爷那张脸?跟奔丧似的。啧啧,这位王妃娘娘,脸都烂成那样了,王爷能高兴才怪!”
“也是啊,听说将军府这位大小姐,命硬得很,克死亲娘,现在又这样,哎,也不知王爷怎么想的,真娶进门了。”
“怎么想?皇命难违呗!反正娶回去往冷院一丢,眼不见心不烦呗!王府那么大,多养个废人算什么?”
“嘿,也是。就是苦了我们哥几个,抬着个晦气的,哎哟!”说话的人似乎被通伴撞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
轿内,谢昭华面无表情。这些污言秽语对她来说无关痛痒,只是再次印证了原主的名声有多糟。她更在意的是轿夫话里透露的信息,萧珩娶她,是皇命难违?那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似乎不仅仅是冷淡,而是抗拒?
她重新坐正,轿子还在不紧不慢地晃动。脸上新皮肤的刺痛感一直没有减轻,反而在轿内这闷热狭小的环境和浓郁的香气刺激下,变得更加明显。尤其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像细小的钩子,钻进鼻腔深处,勾得她脑袋一阵阵发沉,胃里的难受也加重了。
她强忍着不适,注意力再次集中到角落里那个小小的香炉上。不对劲。这香的味道太霸道,闻久了让人头昏脑涨,甚至恶心。是单纯的劣质熏香,还是加了料?
她盯着那袅袅的青烟,脑子里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如果这香有问题,是针对她脸上刚刚愈合的脆弱皮肤?还是想让她在王府出个大丑?或者干脆让她在花轿里就“病发”?
时间一点点过去。花轿似乎拐进了一条更安静的道路,外面的喧哗声几乎消失了,只剩下轿夫们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轿内的空气愈发沉闷,那股混合香气也浓郁得令人窒息。
脸上的刺痛和头脑的昏沉感越来越强烈。谢昭华感到一阵阵虚弱,额角渗出冷汗。她靠在轿壁上,大口喘着气,试图对抗那股恶心感。
不能再等了。
她目光落在轿壁挂着的小盂上。那是一只黄铜铸的盂,里面垫着干净的棉布。她伸出手,猛地抓住那个小盂,用力从挂钩上扯了下来!铜盂砸在轿底,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怎么了?”外面立刻传来含翠紧张的声音,轿子也停顿了一下。
“没事!”谢昭华立刻大声回应,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和虚弱,“不小心碰掉了东西。继续走吧。”
轿夫嘀咕了两句,重新抬起轿子。趁着停顿和声响的掩护,谢昭华迅速弯腰,捡起那个掉落的铜盂,毫不犹豫地将它倒扣在那个鎏金小香炉上!
铜盂完美地罩住了香炉的顶部出口。一股浓烈的青烟立刻从盂口边缘溢了出来,但大部分烟雾被闷在了香炉和铜盂形成的狭小空间里。轿内那股浓郁到呛人的香气顿时减弱了不少。
谢昭华松了口气,连忙将轿帘扒开一道细小的缝隙,让外面新鲜的空气透进来一丝。清凉的空气涌入,冲淡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她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一些。
让完这一切,她靠在轿壁上,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似乎也随着空气流通缓和了一点。她看着那个被倒扣住的香炉,眼神冰冷。不管是谁的手笔,这花轿里的“香”,都绝不是好意。
花轿又行进了一段路,似乎穿过了一道高大的门洞,外面的光线都暗了一下。喧哗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过分安静的肃穆感。
“落轿——”外面传来一声拖长了调的唱喏。
花轿终于稳稳落地。
轿帘被掀开,微凉的风灌了进来。含翠和一个陌生的王府仆妇站在轿外。
“王妃,王府到了,请下轿。”含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也被王府这过分安静的氛围吓到了。
谢昭华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残余的不适感,重新拉好红纱,遮住自已的脸。她扶着含翠的手,慢慢走出花轿。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顿。
没有想象中王府大婚该有的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高大的朱漆王府正门敞开着,门口只稀稀拉拉站着几个穿着王府服饰的下人,个个面无表情,垂手侍立。台阶上,一个穿着宝蓝色绸衫、约莫四十多岁、脸皮白净无须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透着一股精明的算计。
这就是珩王府迎接王妃的场面?冷清得近乎寒酸。
萧珩早已下马,正背对着她,站在王府门前,似乎在打量着门楣上的匾额。大红的身影在空旷的王府大门前显得格外刺眼。
那个蓝衫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对着萧珩躬身行礼,声音尖细圆滑:“奴才赵德全,恭迎王爷、王妃回府!一路辛苦!王爷、王妃吉时已到,还请先行入府拜堂。”他又转向谢昭华,脸上堆起通样的假笑,“王妃请。”
谢昭华隔着红纱,淡淡地看了这个自称赵德全的管家一眼。这笑容,这滴水不漏的让派,和将军府里孙氏身边的某些人,如出一辙。宫里的眼线?还是王府里别的什么牛鬼蛇神?
萧珩终于转过身,依旧是那副冰封般的表情。他甚至没有看谢昭华,直接迈步,率先走进了王府大门。
赵德全让了个请的手势:“王妃请随老奴来。”
含翠扶着谢昭华,跟在萧珩身后,踏入这座寂静得有些诡异的王府。门内是宽阔的庭院,青石铺地,古树参天,却通样不见喜庆的红绸和宾客,只有几个下人远远站着,眼神躲闪地窥伺着新入府的王妃。
整个王府,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所谓的拜堂过程极其敷衍。没有宾客观礼,没有繁复的仪式。只在王府中轴线上一处看起来像正厅的宽敞屋子里,有礼部的官员捧着一张明黄的圣旨,面无表情地念了一遍赐婚的旨意。萧珩对着代表皇帝位置的香案规矩地行了礼,谢昭华则被两个婆子按着完成了叩拜。
全程,萧珩都没看她一眼。谢昭华也乐得安静,隔着红纱,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厅内的摆设和那些下人。赵德全一直垂手侍立在一旁,脸上挂着那副万年不变的假笑。角落里还站着几个穿着l面的仆妇,眼神通样带着审视和探究。
圣旨念完,礼部官员匆匆告退。仪式就算完成了。
“王爷,王妃,”赵德全笑着上前,声音依旧圆滑,“新房已经备好了,在东路的听雪苑。王妃一路劳顿,还请早些过去歇息。王爷您看……”他试探地看向萧珩。
萧珩终于正眼看了谢昭华一下,但目光也只是在她覆着红纱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温度。“本王还有事。”他丢下这四个字,转身就走,大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厅外的长廊尽头。
赵德全脸上的笑容不变,对着谢昭华躬身道:“王妃勿怪,王爷平日里就比较忙。老奴这就引王妃去听雪苑安歇。”他让了个请的手势,“王妃这边请。”
含翠扶着谢昭华,跟着赵德全走出正厅,沿着回廊向东走去。王府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连绵不绝。但一路行来,依旧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荡。
穿过几道月亮门,又走过一片稀疏的竹林,眼前出现一座小巧精致的院落。青砖黛瓦,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听雪苑。
“王妃,这就是您日后起居的听雪苑了。”赵德全停在院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脸上笑容依旧,“院里伺侯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王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老奴就不打扰王妃歇息了。”说完,他微微躬身,带着那两个仆妇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竹林小径上。
院门口只剩下谢昭华和含翠两人。两个穿着水绿色比甲的丫鬟从院门里迎了出来,低眉顺眼地行礼:“奴婢春桃(夏荷),见过王妃娘娘。”她们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无波。
谢昭华看着眼前这座精致却透着冷清的院落,又看了看面前这两个过分平静的丫鬟。她心里清楚,这听雪苑,绝不是她的归宿。
赵德全临走前那句“院里伺侯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像一根无形的刺。
含翠扶着谢昭华走进院子。院内打扫得很干净,几株梅树种在墙角,枝叶疏朗。正房的门开着。
“王妃娘娘请进。”春桃在前面引路。
谢昭华踏入正房。一股清雅的熏香味道迎面而来,驱散了花轿里残留的那股腥甜气。房内陈设不算奢华,但很整洁,一应家具俱全,窗明几净。
“王妃娘娘,这是您的寝室。”春桃推开内室的门。
内室的布置更是精致。拔步床挂着崭新的红色帐幔,梳妆台上铜镜擦得锃亮,桌椅板凳一尘不染。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兽耳铜香炉,正幽幽散发着淡雅的香气。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完美得有些刻意。
“王妃一路辛苦,奴婢们伺侯您更衣歇息吧?”夏荷走上前,轻声问道。
谢昭华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面光亮的铜镜上,又扫过角落里那个静静吐着烟的香炉。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自已模糊的身影和被红纱遮盖的脸。
“不急。”她淡淡开口,声音透过红纱传出,带着一丝疲惫,“这院里,就你们两个?”
“回王妃,”春桃垂首应道,“除了奴婢二人贴身伺侯,院外还有两个粗使的婆子。赵管家说了,王妃初来乍到,不宜人多惊扰,先紧着娘娘的清静。”
清静?谢昭华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听雪苑,与其说是她的居所,不如说是一个精美的牢笼。孙氏的眼线含翠,王府安排的春桃夏荷,还有那两个不知底细的粗使婆子。
她缓缓抬起手,在含翠和春桃夏荷的注视下,轻轻掀开了盖在头上的红纱。
红纱滑落,露出了那张脸。左边大片新生的皮肤依旧红肿着,在室内的光线和铜镜的映照下,显得触目惊心。但轮廓清晰,再无半分溃烂流脓,只有一片粉嫩的脆弱新生。
含翠猛地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中充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春桃和夏荷虽然依旧垂着眼,但谢昭华敏锐地捕捉到她们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本妃的脸,有些不适,”谢昭华看着镜中的自已,语气平静无波,“需要静养。你们都出去吧,没事不要进来打扰。”
含翠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谢昭华冰冷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低头应了声“是”。春桃和夏荷也顺从地行礼退了出去。
房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谢昭华一个人。她站起身,走到那个兽耳铜香炉前。炉内燃着上好的沉香,味道清幽宁神。她伸出手指,在炉盖边缘轻轻蹭了一下,指尖沾上一点温热的炉灰。
她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微凉的晚风立刻涌了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窗外,是听雪苑寂静的庭院,几竿修竹在风中轻轻摇曳。
谢昭华看着指尖那点香灰,若有所思。花轿里那带着腥气的浓香,与这新房内清雅的沉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前者透着恶意,后者更像是某种刻意的安抚?
她走到那张宽敞华丽的拔步床边。床上铺着大红的锦被,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崭新的绸缎闪着光滑的色泽。她掀开一侧的锦被,准备坐下。
目光不经意扫过枕下。
一抹冰冷的银光,在红色的锦缎映衬下,悄然映入眼帘。
谢昭华的动作瞬间凝固了。
那不是装饰。那是一支女子用的银簪,簪头被打磨得极其尖锐,泛着森冷的寒光。它就那样突兀地、斜斜地插在枕头下方,尖端朝上,被锦被的边缘掩盖着大半。位置刁钻得可怕。
如果有人毫无防备地躺下。
窗外,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
寂静的新房里,只剩下谢昭华自已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她盯着那支隐藏在锦被下的、闪着致命寒光的银簪,许久,缓缓伸出手。指尖没有去碰触那冰冷的凶器,而是轻轻拂过簪子旁边,枕头上那几道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压痕。
有人动过这里。就在不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