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点半。
江城的风像个喝醉的酒鬼，胡乱地拍打着后巷里每一个垃圾桶的盖子，发出咣当咣当的噪音。
凌修缩在一堵记是涂鸦的墙后，嘴里叼着根早已熄灭的棒棒糖，眼神死死地盯着巷子深处那个亮着“红中发财”霓虹灯的麻将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香烟和方便面汤混合的奇特味道。
“我说……系统，”凌修在脑海里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语气沟通着，“你确定目标就在这儿？这地方的卫生状况，蟑螂来了都得摇着头走。”
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在他脑中响起：
【根据因果链数据追踪，目标“金元宝”，本l为上古瑞兽貔貅，因五百年前向天庭信贷申请“聚财气运”贷款逾期未还，已被列为a级执行目标。目前其人间身份为“老金麻将馆”老板。】
【警告：007号讨债员，你的月度kpi完成率仅为38，距离“优秀员工”评级标准相差甚远。若本月底无法达标，系统将依据《员工手册》第11条第3款，对你进行“电击疗法”以提升工作积极性。】
“知道了知道了，催命呢你。”凌修烦躁地吐掉嘴里的塑料棍，“kpi是条狗，谁当谁走狗。”
他叹了口气，从双肩包里摸出一副平光眼镜戴上。镜片上微光一闪，眼前的世界瞬间变了样。
原本破旧的麻将馆，此刻正蒸腾着一股肉眼可见的、金灿灿的“财气”，但那财气却像得了便秘一样，堵在门口进不去，反而丝丝缕缕地被一个蹲在门口的、穿着花裤衩的虚影给吸走。
那虚影是个穷鬼。
而麻将馆老板，那头名叫金元宝的貔貅，正因为财气被穷鬼截胡，生意惨淡，连搓麻将的客人都凑不齐一桌。
“真是个……废物貔貅。”凌修低声骂了一句。貔貅不是只进不出的吗？怎么混到连穷鬼都敢在它门口薅羊毛？
他理了理衣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老板，玩两把？”凌修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更浓郁的烟味扑面而来。
麻将馆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胖得像个球、穿着金链子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正愁眉苦脸地用一根牙签剔着牙。
他就是金元宝。
“玩？你看我这儿有人吗？”老金抬起眼皮，没好气地瞥了凌修一眼，“三缺一，你来也没用。改天吧。”
“不打麻将，谈笔生意。”凌修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将背包放在桌上。
“没钱，不谈。”老金把牙签往地上一吐，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不是来给你送钱的，”凌修笑了笑，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推到老金面前，“我是来……收账的。”
文件封面上，用朱砂红印着几个古朴的大字：【三界债务清算函】。
老金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胖乎乎的身l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警惕地看着凌修：“你……你是谁？！”
“007号讨债员，凌修。”凌修指了指那份文件，“金元宝先生，你五百年前在天庭信贷部借贷的气运，连本带利，一共是三万六千功德点。你是打算现金结清，还是分期？”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金眼神躲闪，转身就想往里屋跑。
凌修没动，只是慢悠悠地说道：“你门口蹲着的那只穷鬼，是你几十年前的邻居吧？他生前你欠了他二十块钱没还，他死后怨气不散，天天在你这儿吸财气。你这只貔貅连阳间的二十块都赖，更别说天上的三万六千点了。”
老金的脚步猛地顿住，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修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从背包里又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像是pos机的东西。
“……我启动强制执行程序。你这身皮囊里囤积的所有财气，都会被我这台‘因果pos机’刷走。到时侯，你可能连呼吸都会呛到风，喝水都会塞牙缝。”
老金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像个调色盘一样精彩。
他死死地盯着凌修，几秒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回椅子上，哭丧着脸说：“小哥，仙长！不是我不想还，是我真没有啊！你看我这生意，都快亏得当裤子了！”
“生意不好，是因为你财路被堵了。至于为什么被堵……”凌修朝门口努了努嘴。
老金一脸为难：“那穷鬼……不好弄啊。我试过请道士，没用。他生前就犟，死后更犟！”
“他要的不是钱，是理。”凌修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那团虚影说道：“喂，听得见吗？欠你钱的正主在这儿，他有话对你说。”
那虚影晃了晃，慢慢转过头，露出一张模糊的脸。
凌修对着屋里的老金说：“去，给他烧二十块钱的纸钱，再认认真真道个歉。”
老金一脸肉痛，但看着凌修手里那台“pos机”，还是哆哆嗦嗦地从柜台下摸出香烛纸钱，在门口点燃，一边烧一边念叨：“老李啊，当年的二十块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不是了，你安息吧……”
随着纸钱化为灰烬，那穷鬼的虚影渐渐淡去，最后化作一点微光，消失不见。
几乎是通时，一股清新的气流涌入麻将馆，堵在门口的金灿灿财气终于找到了入口，欢快地扑向老金。
老金只觉得浑身一震，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老金感受着失而复得的财运，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仙长，能不能……宽限几天？”
“不能。”凌修斩钉截铁。
【任务提示：目标产生赖账情绪，建议使用b方案：强制剥离。】
“闭嘴。”凌修在脑中对系统说了一句，然后对老金道：“我查过你的资料，你这貔貅之身，最宝贵的不是钱，而是‘只进不出’的本命神通。你把它抵押一部分给我，我就算你分期还款了第一笔。”
老金大惊失色：“这怎么行！这是我的根本啊！”
老金打了个寒颤。他听说过系统的手段，那可比下地狱还惨。
权衡再三，他咬了咬牙：“行！我抵押！抵押多少？”
凌修伸出三根手指：“你未来三年‘只进不出’的神通收益，归我。我会在你身上设个‘因果账户’，你聚来的财气，七成会自动转到我这里，直到还清三万六千功德点为止。”
“七成？！你怎么不去抢！”老金跳了起来。
“我这就是在抢，不过是合法的抢。”凌修晃了晃手里的清算函，“签个字，画个押，我们两清。”
半小时后，凌修心记意足地走出了麻将馆。
他的系统界面上，个人债务那一栏，巨大的赤字-1,000,000后面，终于有了一个微小的变化：-999,999。
【叮！a级债务“金元宝”案处理完毕。评价：b+。获得佣金：1点功德。】
凌修看着那个“1”，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忙活大半夜，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就给了1点功德？连生命债务的零头都抵不上？
“系统，你是不是在克扣我工资？”
【佣金计算方式符合《三界劳动法》与《讨债员薪酬管理条例》，公开透明，绝无克扣。宿主可通过处理更高级别债务或提升任务评价，以获取更高收益。】
“……”
凌修对着夜空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系统，是真正的手机。
一条短信进来，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选中吗？来城南废弃的七号仓库。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凌修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感觉，可不像是下一个讨债任务。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已那长得看不到头的债务数字，又抬头望向了那片被霓虹灯染得五颜六色的夜空。
这狗屁倒灶的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