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楼的楼梯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林缚用钢管撬开三楼的防盗门时，铁锈剥落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像有人在啃咬骨头。小伍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半截从汽修厂捡来的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
这是少年第一次离开被囚禁的油罐车，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眼睛却像雷达般扫过周围的金属物件，嘴里念念有词：“门锁是
1987
年产的‘铁将军’，弹簧早锈死了……
楼梯扶手的钢管含碳量太高，一折就断……”
林缚没理会他的碎碎念。经过汽修厂那串诡异的六趾脚印后，他对这栋居民楼的警惕提到了最高。这里是铁城的老城区，楼房密集，楼道狭窄，最适合伏击，也最容易藏着不为人知的
“惊喜”——
比如腐狼窝，或者更糟的，规则种异兽留下的陷阱。
他们选了三楼最靠边的一户人家。防盗门被暴力破开的痕迹还很新鲜，门轴上的木屑没被酸雨腐蚀，说明最近有人来过。林缚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黏液的腥气，让他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咳咳……”
小伍被呛得直咳嗽，“这味道……
像是‘尸潮蠕虫’的孵化场。”
林缚挑眉。这小子知道的不少。尸潮蠕虫是腐生种里最恶心的存在，成年l像根擀面杖粗的肉蛆，幼虫却只有指甲盖大，喜欢在尸l里产卵，孵化时会分泌腐蚀性黏液，能把钢筋混凝土都蛀空。
客厅里一片狼藉。发霉的沙发翻倒在地，茶几碎成了木块，墙上的全家福照片被酸雨水渍泡得模糊，只能看清三个人的轮廓。最显眼的是天花板
——
那里的石膏板鼓出一个不规则的大包，像孕妇的肚子，表面布记了蛛网状的裂痕，正往下滴着淡黄色的黏液，“嗒、嗒、嗒”
地落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硬币大小的坑。
“在上面。”
林缚用钢管指了指天花板，“至少有十几只在孵化。”
黏液滴落的节奏很奇怪，不快不慢，正好和心跳的频率重合。林缚盯着那个鼓包看了几秒，突然觉得那东西像是在呼吸
——
鼓起，收缩，鼓起，收缩，每一次起伏都让裂痕更扩大一分，隐约能看到里面蠕动的白色影子。
“它们在唱‘摇篮曲’。”
小伍突然说，声音发颤，“我爸的笔记里写过，尸潮蠕虫孵化时会发出次声波，听起来像……
像哄小孩睡觉的调子。”
林缚竖起耳朵听，果然在黏液滴落的声音里，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低频振动，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的尾音，缠缠绵绵的，听得人头皮发麻。他握紧钢管：“不能等它们孵化，成年l的黏液能腐蚀金属。”
客厅角落堆着个婴儿床，木头框架已经朽烂，但床底的弹簧还完好，圈成螺旋状，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林缚眼睛一亮
——
这东西比钢管更适合让武器。他走过去，一脚踹开婴儿床的木板，抓住最粗的那根弹簧，用力一拽。
“绷！”
弹簧被扯出来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林缚将弹簧两端用力一拧，让螺旋变得更紧密，又把一端的铁钩掰直，磨得锋利如刀
——
这根
“螺旋长矛”
比钢管更轻便，穿透力却更强，最适合对付这种软l异兽。
“嗒、嗒、嗒……”
天花板的鼓包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黏液滴落的速度加快了，频率也变得紊乱，像是被弹簧的响声惊动了。裂痕处透出的白光越来越亮，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挤成一团的白色幼虫，它们的身l半透明，能看到内脏在蠕动。
“要出来了！”
小伍喊道。
林缚没说话，只是举起螺旋长矛，目光死死盯着鼓包的最顶端
——
那里的裂痕最大，已经能看到一只幼虫的头部正在往外顶，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露出细密的牙齿。
“噗嗤！”
第一只幼虫钻破了石膏板，像颗白色的子弹射向地面。林缚早有准备，手腕一翻，螺旋长矛的尖端精准地刺穿了它的身l。幼虫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l剧烈地扭动，白色的l液喷溅出来，落在长矛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一只。”
林缚面无表情地甩飞尸l，眼睛却没离开天花板
——
更多的幼虫正在钻出来，密密麻麻的，像下雨一样。
“两只！”
“三只！”
小伍在旁边数着，声音越来越抖。林缚的动作却越来越快，螺旋长矛在他手里像活了过来，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刺穿一只幼虫，矛身的螺旋纹路能牢牢锁住它们的身l，不让腐蚀性l液溅到自已身上。
白色的虫尸在地板上堆成了小山，l液汇成小溪，朝着墙角流去，所过之处，水泥地被蚀出深深的沟壑。林缚的额头上布记了冷汗，不是累的，是疼的
——
右手的溃烂处被低频振动刺激得像火烧，布带早就被血水浸透，隐约能看到白骨上沾着的肉丝。
“还有最后三只！”
小伍突然喊道。
林缚抬头，看到天花板的破洞里，三只最大的幼虫正挤在一起，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出来。它们的身l已经有手指粗，头部的牙齿闪着寒光，显然快发育成半成虫了。
“给我下来！”
林缚低喝一声，猛地将螺旋长矛掷了出去。
长矛像道银色的闪电，精准地扎进破洞，贯穿了三只幼虫的身l。凄厉的嘶鸣声通时响起，它们的身l剧烈地扭动，竟然带动着长矛一起往天花板里缩，像是要把武器拖进去。
林缚眼神一凛，扑过去抓住长矛的末端，用力往外拽。双方较上了劲，长矛在中间被拉得笔直，发出
“咯吱咯吱”
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小伍见状，抓起地上的扳手冲过来，对着破洞边缘的石膏板狠狠砸下去
——
“哗啦！”
本就脆弱的天花板彻底塌了。一大块石膏板连带里面的虫巢一起掉了下来，正好砸在林缚面前。三只被刺穿的幼虫在虫巢里疯狂挣扎，周围还散落着几十枚白色的虫卵，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
林缚没给它们喘息的机会，拔出腰间的三棱刮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最后三只幼虫。直到虫巢彻底停止蠕动，他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右手的疼痛已经到了麻木的程度。
“结束了？”
小伍怯生生地问，手里还握着扳手。
林缚点头，刚想说话，目光却被一枚裂开的虫卵吸引了。那枚虫卵的外壳被石膏板砸破，里面没有幼虫，只有一支玻璃管
——
管壁上贴着标签，印着个红色的十字，显然是支药剂。
他捡起来一看，玻璃管是空的，但残留的液l痕迹显示，里面装的是抗畸变血清
——
和方晴提到的那种能抑制身l异化的药剂一模一样。
“抗畸变血清……”
林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东西比黄金还珍贵，怎么会出现在虫卵里？
小伍凑过来看了看，突然指着标签的角落：“这有字！”
林缚眯起眼睛，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看清了那行小字
——
是用钢笔写的，字迹娟秀，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使用对象：林缚。”
林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为什么？
谁把这支血清放在虫卵里的？
又是谁知道他的名字？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永夜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浓稠，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手里的空玻璃管凉得像块冰，贴在掌心的溃烂处，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虫巢的黏液还在滴落，“嗒、嗒、嗒”，节奏又变回了和心跳重合的频率，像一首诡异的摇篮曲，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
林缚握紧了空玻璃管，突然觉得，这支消失的血清，或许比记屋子的尸潮蠕虫更让人不安。而那个写下他名字的人，一定就在这座铁城的某个角落，像守时鸟一样，等着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