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焚城
警报声撕裂暴雨夜时,林砚正用镊子夹起第三十七片晶圆。培养皿里的蓝色荧光顺着水流漫过实验服下摆,他忽然想起七年前的今天——苏晚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地冲进实验室,手里攥着孕检单,睫毛上的水珠砸在他正在演算的公式上。
林砚,她声音发颤,这孩子我们不能要。
当时他刚把最后一块钱塞进她手里,那是他熬夜改代码赚的奶粉钱预备金。窗外的雨和此刻一样凶,苏晚的高跟鞋在积水里踩出慌乱的声响,像踩碎了他胸腔里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你看看你这穷酸样!她忽然拔高声音,孕检单被揉成纸团砸在他脸上,我同学老公都开上保时捷了,你连给孩子买进口奶粉的钱都没有!
警报声再次尖锐响起,林砚回过神。实验室的玻璃门外,苏晚正跪在积水里,昂贵的真丝裙被污泥浸透,妆容糊成一片,像幅被雨水泡坏的劣质油画。
林砚!求你!她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哭腔撞在玻璃上,我知道错了,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按下内部通讯器,对着麦克风平静开口:安保部,B区实验室外围有人非法逗留,干扰国家级项目进程,请按一级预案处理。
玻璃门外的身影猛地僵住,像是第一次认识他。林砚转身时,白大褂的衣角扫过操作台,带落一枚镊子。金属落地的脆响里,他看见镜中自己的脸——眼底没有恨,只有一片烧尽后的灰烬。
七年前那场暴雨,他在地铁隧道里最后抓住的是她的手。但她甩开了,朝着赶来的学弟张诚伸出手,喊着救我。后来列车冲进积水区时,他听见她尖叫着说早知道你这么没用。
重生在离婚协议签字那天的早晨时,林砚盯着床头柜上苏晚新买的限量款包,忽然笑了。那包是张诚送的,用的是他熬夜写程序赚的钱——苏晚说借我周转一下,然后再也没还。
他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床头那本厚厚的相册。婚纱照上的自己笑得傻气,苏晚穿着洁白婚纱,眼里却藏着一丝不耐烦。火苗舔舐相纸的声音很轻,像谁在耳边叹息。
林砚你疯了!苏晚冲进来抢相册,头发还没梳好,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这可是我们唯一的婚纱照!
他松开手,任由燃烧的相册落在地上,火星溅到她的拖鞋边。苏晚,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协议我签好了。
她愣住了,随即冷笑:你以为离了我你能活林砚,别傻了,除了我谁会跟着你这书呆子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进书房。书桌上摊着那封被他揉皱的海外科研邀请函,日期是三年前——那天苏晚说她母亲病危,需要人照顾,他当着导师的面撕了邀请函。
此刻他小心翼翼地把邀请函抚平,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量子计算实验室几个字上,像落了层金粉。
第二章
伪胜利宣言
苏晚的婚礼办在全市最豪华的酒店。林砚收到请柬时,正在实验室清洗烧杯,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里,烫金的张诚二字格外刺眼。
同事小王探头进来:林哥,不去看看听说光婚纱就租了六位数。
林砚把烧杯倒扣在架子上,水珠顺着玻璃壁滑落:我下午要测新的算法模型。
婚礼当天,他确实没去。但实验室的大屏幕上,本地新闻正在直播这场世纪联姻。苏晚穿着镶钻的婚纱,挽着张诚的手臂,笑靥如花地接受采访:我相信选择比努力更重要,女人嘛,终究要找个能依靠的港湾。
镜头扫过台下,林砚的父母坐在角落,母亲偷偷抹着眼泪。他知道,父母一直觉得他对不起苏晚——放弃大好前程,守着没前途的实验室,连个安稳家都给不了。
林博士,助手递来一份文件,我们的项目资金被冻结了。
他接过文件,签字栏里的公章刺得人眼疼。投资方是张诚家的公司,这大概是新郎送给前任的贺礼。
知道了。他把文件塞进抽屉,转身走向储藏室,把上次从废品站捡的那些芯片搬出来。
小王欲言又止:林哥,他们都说……
说我自甘堕落,捡垃圾都比搞科研有前途林砚笑了笑,拿起一块布满划痕的芯片对着光看,让他们说去吧。
那天晚上,苏晚的朋友圈刷爆了。九宫格照片里,她戴着鸽子蛋钻戒,站在游艇的甲板上,配文:新生活,真好。
下面点赞的有两百多个,其中有林砚的姐姐林薇。林薇很快发来微信:小砚,你也争点气!看看人家苏晚,再看看你,天天跟破烂打交道!
林砚没回。他正在显微镜下观察芯片的内部结构,忽然发现某块废弃芯片的线路排布,竟和他苦思冥想的量子纠缠模型高度吻合。
窗外的月光落在他手背上,像一层薄霜。他想起苏晚以前总说他手笨,除了拿试管什么都不会,可此刻这双手,正捏着可能改变世界的钥匙。
第三章
垃圾站的星光
资金冻结后的第三个月,实验室断了电。林砚踩着三轮车去废品站时,遇到了苏晚和张诚。
张诚的宾利停在路边,苏晚正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几个奢侈品纸袋。看到林砚车斗里的废铁堆,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像是怕沾染上什么。
哟,这不是林大博士吗张诚倚在车门上,笑得轻佻,研究经费不够,改收破烂了
林砚没理他,弯腰去搬一个旧主机。苏晚忽然开口:林砚,你要是后悔了,跟我说一声……
不必了。他打断她,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我捡垃圾也比某些人啃老强。
张诚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说谁啃老
谁接话就说谁。林砚把主机扔上车斗,三轮车发出哐当声响。他抬头时,正撞见苏晚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像愧疚,又像不甘。
我们走。苏晚拉着张诚上车,宾利引擎轰鸣着驶远,溅起的泥水落在林砚的白大褂上。
他低头擦掉泥点,忽然笑了。废品站老板探出头:小林,今天有批服务器残骸,要不要看看
那批残骸里,藏着一块军用级别的加密芯片。当林砚用放大镜看清芯片内部的纳米线路时,心脏狂跳起来——这正是他模型里缺失的关键结构!
他抱着芯片在废品站的空地上转圈,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像在为他奏响凯歌。
回去的路上,三轮车链条掉了。林砚蹲在路边修链条,手指被油污糊得漆黑。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经过,指着他对妈妈说:妈妈你看,那个叔叔像个乞丐。
他抬头冲女孩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女孩妈妈赶紧拉着孩子走开,嘴里念叨着:离这种人远点,没出息。
没出息吗林砚低头看着掌心里的芯片,油污掩盖下,那微小的线路正折射着细碎的光,像他藏在心底的星星。
那天晚上,实验室终于通了电。林砚把芯片接入模型,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忽然稳定下来,形成完美的正弦曲线。他掏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分享,翻遍通讯录,最后只给导师发了条信息:老师,成了。
导师秒回:我就知道你能行!
窗外的天快亮了,林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又回到七年前的暴雨夜,地铁里的积水漫过脚踝,苏晚甩开他的手时,他看见她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和张诚送的那枚一模一样。
苏晚第一次觉得不对劲,是在张诚的书房发现那张催款单。
数额大得吓人,后面跟着一行小字:若逾期不还,将追究法人及家属连带责任。她拿着单子的手在抖,张诚不是说公司运转良好吗
这是什么她把单子拍在餐桌上,张诚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没什么,生意上的周转。他头也没抬,刀叉碰撞的声音格外刺耳。
周转需要五千万苏晚提高了声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张诚终于放下刀叉,冷笑一声:苏晚,别忘了你现在吃的住的是谁给的。管好你的嘴,不然……
他没说完,但眼里的威胁像冰锥一样扎过来。苏晚忽然想起林砚,以前她就算摔碎他最宝贝的烧杯,他也只会笑着说没事,再买一个。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怎么能想那个穷酸的书呆子她现在是张太太,住着别墅,背着名包,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不安像藤蔓一样疯长。张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换了一茬又一茬。有天深夜,她在他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一张酒店房卡,还有一张写给宝贝的便签:那女人越来越烦,等我处理掉就娶你。
那女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苏晚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墙上放大的婚纱照,忽然觉得那笑容无比讽刺。她打开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本地新闻——推送的第一条是青年科学家林砚攻克量子计算瓶颈,获国家重点实验室专项资金支持。
视频里的林砚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站在发布会的聚光灯下,手里举着一块布满焊点的芯片。记者问他成功的秘诀,他笑了笑,满手油污却眼神明亮:感谢那些逼我去捡垃圾的人,是他们让我知道,真正的宝藏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弹幕瞬间刷屏:
这才是国之栋梁!
比某些炫富的资本家强多了!
他手上的油污比钻戒还耀眼!
苏晚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屏幕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那天在废品站看到的他,满身泥泞,却抱着旧主机笑得满足。原来那时的他,已经握住了她永远得不到的星辰。
第四章
初雪与旧物
第一场雪落下时,林砚的实验室终于有了像样的模样。新配备的超算中心嗡嗡运转,小王正对着屏幕欢呼:林哥,我们的模型在国际期刊上刊登了!
林砚接过打印出来的论文,第一作者的名字下面,还印着一行小字:感谢废品回收站王老板的无私捐赠。
走,请大家吃饭。他脱下实验服,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毛衣。这是苏晚以前给他织的,袖口磨破了边,他一直没舍得扔。
饭店包间里,电视正在重播林砚的发布会。同事们起哄让他谈谈感想,他举起茶杯:没什么感想,就想告诉大家,被人看不起的时候,别忙着生气,忙着争气就好。
正说着,包间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林薇,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眼圈红红的。
小砚……她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姐以前对不起你,总觉得你没出息……
林砚给她倒了杯热水:过去的事了。
我昨天去参加同学会,林薇抹了把眼泪,苏晚也在,她老公公司好像出大事了,她全程强颜欢笑,别人问起她老公,她都不敢接话。
林砚没说话,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味道有点像苏晚以前做的番茄炒蛋,只是没那么咸。
吃完饭回实验室的路上,雪下得更大了。林砚在楼下发现一个包裹,寄件人是废品站的王老板,里面是一沓旧报纸,上面刊登着他几年前发表的小论文。
小子,我就知道你行。附言只有这一句话。
他抱着报纸往楼上走,迎面撞上一个人。苏晚站在雪地里,头发上落满了雪花,像个雪人。
林砚。她声音发哑,张诚……他挪用公款,警察在找他。
林砚侧身绕过她: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跟你没关系,她抓住他的胳膊,他的毛衣袖口果然磨破了,但他们说……说可以让我顶罪,只要我认了,张诚就能……
你想让我帮你林砚停下脚步,雪落在他睫毛上,瞬间融化。
苏晚用力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林砚,我知道你善良,你以前最疼我了,你……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打断她,声音很轻,七年前,有个男人为了给怀孕的妻子凑手术费,去工地上扛钢筋,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腿差点断了。他躺在医院里,妻子却拿着他的救命钱,给别的男人买了块表。
苏晚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那个男人后来重生了,林砚继续说,他发誓再也不犯傻。你说,他现在该帮那个女人吗
雪越下越大,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冻成了冰。苏晚的手慢慢松开,看着他走进实验室大楼,背影挺直,像株在风雪里永不弯折的松。
她忽然蹲在雪地里,捂住脸嚎啕大哭。哭声被风雪吞没,只有落在地上的眼泪,很快结成了冰。
林砚获得国士勋章那天,全城都在放烟花。他站在人民大会堂的领奖台上,看着胸前金灿灿的勋章,忽然想起苏晚以前总说:这些破铜烂铁能当饭吃吗
台下掌声雷动,记者们的闪光灯像星星一样闪烁。有记者问他:林博士,您现在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他笑了笑:感谢所有不看好我的人,是他们让我知道,努力的意义从来不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
直播画面切到观众席,林薇激动得满脸通红,手里举着写有弟弟最棒的牌子。林砚的父母坐在旁边,母亲抹着眼泪,父亲挺直了腰板——以前总有人说他们养了个没出息的书呆子。
苏晚是在便利店的电视上看到这场直播的。她刚找了份收银员的工作,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头发随便扎在脑后。屏幕里的林砚穿着笔挺的西装,眼神明亮,浑身都在发光。
弹幕还在滚动:
这才是真正的男神!
他研究的量子计算机能让我国科技领先世界十年!
对比某些靠男人的菟丝花,林博士才是真·人生赢家!
菟丝花……苏晚握紧了手里的扫码枪,金属外壳冰凉刺骨。她想起自己以前总嘲笑林砚的实验室像个破烂堆,可现在,那个破烂堆里飞出了金凤凰。
欢迎光临。她机械地对进来的顾客说,眼睛却离不开屏幕。
林砚正在发表获奖感言: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团队,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望向远方,还有那些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是你们让我明白,真正的强大不是报复,而是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苏晚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那天在雪地里,他问她该帮那个女人吗,原来从一开始,答案就写在了风里。
下班时,天空还在放烟花。苏晚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珠宝店,橱窗里的电视也在重播颁奖礼。店员正对着顾客介绍:这是我们最新款的钻戒,刚刚被林博士的未婚妻订走了,说是要在庆功宴上戴。
林博士有未婚妻了顾客惊讶地问。
是啊,听说也是位科学家,跟林博士特别般配。
苏晚的脚步顿住了。橱窗玻璃映出她憔悴的脸,和电视里笑靥如花的女科学家形成鲜明对比。她忽然想起林砚以前说过:等我成功了,就给你买最大的钻戒。
那时她嗤之以鼻:等你成功我头发都白了。
现在他成功了,可他的钻戒,再也不会戴在她手上了。
烟花还在绽放,绚烂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苏晚眼底的绝望。她慢慢蹲在路边,看着地上自己孤单的影子,忽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第五章
暴雨再临
苏晚收到法院传票那天,又是个暴雨天。张诚卷走了家里最后一点钱跑路了,留下一屁股债和一张离婚协议。催债公司的人堵在门口,说再不还钱,就去她父母家闹。
她走投无路,只能想到林砚。
苏晚找到林砚的实验室时,雨势正猛。国家重点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在雨幕中泛着冷光,门口的警卫拦住她:请出示通行证。
我找林砚,林博士!她的声音被雨声砸得支离破碎,我是他……前妻。
警卫皱眉:林博士正在进行核心实验,任何人不得打扰。
苏晚忽然推开警卫往前冲,高跟鞋在积水里崴了一下,她不管不顾地跪在实验室大门外,对着里面模糊的人影哭喊:林砚!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我爸妈年纪大了,不能被那些人骚扰啊!
实验室里,林砚正盯着屏幕上的量子纠缠态数据。助手小声说:林哥,外面……
他头也没抬:按规定处理。
下一秒,刺耳的警戒铃响彻雨幕。保安很快赶来,林砚的声音通过对讲系统传出,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报警,有人非法闯入科研重地,干扰国家级实验进程。
苏晚僵在原地,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混着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她看着实验室的玻璃门缓缓滑闭,将她与那个曾经对她言听计从的男人,彻底隔成两个世界。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她终于明白,有些门一旦关上,就再也打不开了。
第六章
迟来的孕检单
警局调解室里,苏晚看着对面坐着的催债公司人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一张纸——那是她今早整理旧物时发现的,七年前的孕检单。
那时她怀了林砚的孩子,却因为嫌弃他穷,偷偷打掉了。她记得那天林砚下班回来,手里攥着个小银锁,傻笑着说:我给孩子攒的,以后挂在脖子上。
她当时怎么说的哦,她说:谁要给你生穷鬼的孩子。
调解无果,催债的人撂下狠话:三天之内不还钱,就等着看你爸妈的养老房被查封。
苏晚走出警局,雨已经停了。她鬼使神差地走到林砚父母家楼下,老太太正在楼下浇花,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就走。
阿姨!苏晚追上去,我知道错了,您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跟林砚求个情
老太太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漠然:小苏,不是我们心狠。当年你跟张诚走的时候,小砚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差点喝死。你说,这情怎么求
她从兜里掏出那张泛黄的孕检单,声音发颤:阿姨,我以前……怀过他的孩子……
老太太的手猛地一抖,水壶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她盯着那张单子,嘴唇哆嗦着,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小砚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你别再打扰他了。
夕阳把老太太的背影拉得很长,苏晚站在原地,手里的孕检单被攥得发皱。原来有些秘密,连迟来的坦白都显得多余。
苏晚卖掉了张诚留下的最后一块手表,凑了几万块,却连利息都不够。她走投无路,去了林砚的实验室楼下等他。
傍晚时分,林砚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一起走出来。女人长发束起,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份文件,正和林砚说着什么,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欣赏。
那是周教授的女儿,周晴,跟林哥一起搞科研的,旁边扫地的大爷认出了苏晚,多嘴说了句,听说俩人情投意合,就等林博士忙完这阵订婚呢。
苏晚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看见林砚接过周晴手里的保温杯,自然地拧开盖子递给她,动作熟稔又温柔——那是他以前对她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林砚!她忍不住喊出声。
林砚回头,看到她时,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周晴礼貌地问:这位是
无关的人。林砚淡淡说完,对苏晚道,如果你是为钱的事来,我可以帮你联系律师,但别再出现在这里。
我不要律师!苏晚冲过去想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避开,我只要你帮我!你以前说过会永远对我好的!
周晴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有力量:林博士以前对谁好,是他的过去。但现在,他的未来里,没有你。
林砚没再说话,只是和周晴并肩离开。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男人高大挺拔,女人温婉知性,夕阳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幅浑然天成的画。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总嘲笑周晴书呆子气,肯定嫁不出去,可现在,那个嫁不出去的书呆子,正站在她梦寐以求的位置上。
第七章
垃圾站的创业梦
催债的人开始骚扰苏晚的父母,老太太气得住院。苏晚在医院走廊里守了三天三夜,看着缴费单上的数字,第一次体会到林砚当年为了给她凑钱,打三份工的滋味。
她想起林砚曾在垃圾站找到关键芯片,鬼使神差地也去了废品站。王老板认出她,叹了口气:小林当年在这儿翻了三个月,手指被铁片划得全是口子,也没喊过一句累。
苏晚蹲在废品堆里,翻找着能卖钱的东西。玻璃碎片划破了手指,血珠滴在旧报纸上,晕开一小片红。报纸上是林砚获勋章的新闻,他的照片旁边写着:从废品站走出的国之栋梁。
她忽然想,自己能不能也像他一样,从这里重新开始
她用仅剩的钱收了一批旧书,在网上开了个二手书店。第一个订单来的时候,她激动得差点哭了。可没过几天,就有人在评论区骂她:这不是张诚的前妻吗难怪卖的书都一股铜臭味!
订单瞬间取消,店铺被举报封了号。苏晚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封禁提示,忽然笑了——原来东施效颦,只会更可笑。
林砚在整理旧文件时,发现了一封没寄出的信。是张诚父亲写的,拜托他在某期刊上发表一篇挂名论文,作为张诚评职称的依据。信里夹着一张十万块的银行卡。
他记得当时自己直接把卡退了回去,张父骂他给脸不要脸。现在想来,张诚后来挪用公款的胆子,大概就是这样惯出来的。
助手敲门进来:林哥,苏晚的父亲来求见,说有很重要的事。
林砚犹豫了一下,还是见了。苏父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见到他就红了眼:小砚,叔对不住你……苏晚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
他从兜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一沓皱巴巴的钱:这是我们老两口的养老钱,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帮她
林砚看着那沓钱,忽然想起自己刚工作时,苏父偷偷塞给他一个红包,说:小砚,别太累,我们不图她大富大贵,只求你们好好的。
他把钱推回去:叔,钱您收好。苏晚的事,我会让律师处理,合法范围内,我能帮的都会帮。但感情的事,回不去了。
苏父抹着眼泪走了。林砚拿起那封没寄出的信,扔进了碎纸机。有些错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第八章
手术费的温度
周晴的父亲王教授突发心脏病,急需手术,费用缺口很大。林砚得知消息时,正在开一个跨国视频会议,他当场打断会议:抱歉,我有急事需要处理。
他去银行取了钱,直接打到了医院账户。等他赶到医院时,周晴正守在手术室外掉眼泪。
别担心,手术费我已经交了。林砚递给她一杯热咖啡,王教授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周晴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光:林砚,谢谢你……
我们是战友,不是吗他笑了笑。
这一幕,恰好被来医院给父亲送汤的苏晚看到。她站在走廊尽头,手里的保温桶差点掉在地上。她想起自己当年流产时,林砚在医院走廊里蹲了一夜,第二天红着眼圈跟她说:钱没借到,手术费……我再去想办法。
那时她怎么说的她说:林砚,你真没用。
如今,这个没用的男人,正温柔地给另一个女人递咖啡,用她从未见过的耐心,安抚着对方的不安。走廊的灯光落在林砚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而那光晕里,再也没有她的位置。
苏晚的债务在律师的调解下解决了,林砚垫付了一部分钱,条件是她再也不能出现在他面前。
她最后一次见林砚,是在银行转账的时候。他穿着简单的衬衫,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正在看实验数据。
钱我会尽快还你。苏晚的声音很轻。
林砚头也没抬:不用了。他递过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是你以前放在我那儿的东西,折现给你。
苏晚接过卡,手指碰到他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颤。她鬼使神差地试了试密码,输入的是他们的结婚日期,提示错误。再试离婚日期,屏幕亮了。
她猛地抬头看他,眼里全是震惊和绝望。
林砚终于抬眼看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苏晚,到此为止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决绝。苏晚握着那张卡,站在银行大厅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卡面上映出她苍白的脸,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小丑。
原来他什么都记得,记得结婚的甜蜜,更记得离婚的决绝。而那串离婚日期的密码,是他给这段感情的最后注脚——一笔勾销,永不回头。
第九章
游艇上的真相
张诚被抓的消息传来时,苏晚正在整理旧物。电视里播放着记者对张诚的采访,他对着镜头哭诉:都是苏晚逼我的!她虚荣心太强,天天逼着我赚钱,我才走上歪路的!
苏晚关掉电视,走到阳台。楼下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张诚家的东西正在被搬空。她想起自己当年在游艇上发的朋友圈,配文新生活,真好,现在想来,全是笑话。
王老板给她打电话,说整理废品时发现了一个她的旧箱子。她去了废品站,箱子里全是林砚以前给她写的信,还有一本他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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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里记着:今天晚晚说想要那个限量款包,我得再多加个班。她妈生病住院了,我把科研奖金取出来,别让她知道,免得她担心。晚晚说我没出息,也许……我真的配不上她。
最后一页,日期是他们离婚那天,只有一句话:下雨了,像她离开时一样。
苏晚抱着日记坐在废品堆里,哭得撕心裂肺。王老板在旁边叹了口气:小林当年把你送他的打火机一直带在身上,直到去北京领奖那天,才把它留在这里,说‘该放下了’。
她想起那个打火机,是她随手买的地摊货,他却视若珍宝。原来有些人的好,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得它的重量。
林砚的量子计算机研发成功,新闻发布会上,他展示了那块关键的芯片。镜头拉近,能清晰地看到芯片边缘有几个模糊的指纹,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记者好奇地问:林博士,这块芯片上的指纹是……
林砚笑了笑:是废品站的王老板的。当初我在他那儿找到这块芯片时,他说‘这玩意儿看着值钱,你好好研究’。
台下响起掌声。苏晚在电视上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总嫌林砚的手粗糙,说他拿试管的手,永远比不上拿钢笔的手。
可现在,这双粗糙的手,却握着一个国家的科技未来。芯片上的指纹,是汗水和坚持的印记,比任何钻戒都要耀眼。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憔悴的脸。这些年她追求的名牌包、豪车、豪宅,像泡沫一样碎了,而那个被她嫌弃的书呆子,却用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筑起了属于自己的帝国。
第十章
姐姐的忏悔
林薇找到苏晚时,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是林砚当年在实验室晕倒被送进医院的照片,医生说他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过度劳累导致的。
小砚那时候天天吃泡面,省下的钱全给你买东西了。林薇的声音发颤,我劝过他,他说‘晚晚开心就好’。苏晚,你怎么能那么对他
苏晚看着照片里林砚苍白的脸,想起自己那时正拿着他的钱,和张诚在国外旅游,朋友圈发的是海边的日落,配文岁月静好。
我知道错了……她的声音哽咽,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能做的,就是别再打扰他。林薇收起照片,他现在很好,有喜欢的人,有热爱的事业,他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你了。
林薇走后,苏晚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第一次认真地反思自己的人生。她追求了一辈子的成功,到最后才发现,真正的成功,是林砚那样的——坚守初心,不负热爱。而她,早就在追逐浮华的路上,弄丢了自己。
苏晚找了份在实验室打扫卫生的工作,就在林砚实验室的楼下。她每天半夜上班,能看到楼上实验室的灯亮到天明。
有天凌晨,她打扫完走廊,抬头看见林砚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望着窗外的星空。周晴走过去,递给她一件外套,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得无需多言。
苏晚悄悄退开,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想起自己以前总抱怨林砚天天泡在实验室,不顾家,可现在,她才明白,那盏夜班灯里,藏着他对梦想的执着,而她,从未真正懂过。
她开始学着像林砚那样,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把实验室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把仪器摆放得整整齐齐。有次林砚下来取文件,看到干净的走廊,愣了一下,对她说:辛苦了。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只是低着头说:应该的。
他没再多说,转身离开。苏晚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隔着一段距离,看着他发光,就够了。
第十一章
白大褂上的口红印
周晴不小心把口红蹭到了林砚的白大褂上,她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帮你洗吧。
林砚笑了笑:没事,旧了,该换了。
这件白大褂被扔进垃圾桶时,恰好被苏晚看到。她捡起来,看着上面那抹浅浅的口红印,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总嫌弃林砚的白大褂土气,说穿这个出去丢人。
她把白大褂带回家,小心翼翼地洗掉口红印,熨烫平整,又送回了实验室的衣帽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想在他的世界里,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
林砚发现白大褂时,愣了一下。助手说:好像是打扫卫生的苏姐送回来的。
他拿起白大褂,闻到上面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不是周晴常用的牌子,而是……苏晚以前最喜欢的那款。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白大褂挂回衣帽间,转身对助手说:明天开始,换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吧。
又是一个暴雨夜,和七年前一模一样。苏晚下班时,看到林砚和周晴一起走出实验室,林砚撑着伞,把大半伞面都倾向周晴那边。
我送你回去吧。林砚的声音温和。
好。周晴笑着点头。
两人走进雨幕,背影亲密而和谐。苏晚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忽然想起七年前的暴雨夜,她甩开林砚的手,奔向张诚的那一刻。
命运真是讽刺,同样的暴雨,同样的选择,只是这一次,她成了那个被丢下的人。
她慢慢走进雨里,任由雨水打湿全身。冰凉的雨水让她清醒——有些人,一旦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实验室的灯还亮着,那是林砚为世界点亮的星光,而她,只能在星光之外,默默看着,直到雨停。
第十二章
卫星发射场的戒指
林砚的量子通信卫星发射成功那天,全国瞩目。他站在发射场,看着火箭冲天而起,眼里有泪光,周晴走到他身边。
火箭冲破云层的瞬间,强光刺破天际。林砚站在发射场的观测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那里曾戴着苏晚送的银戒,后来在某次实验事故中被高温灼出一道浅痕,褪不去了。
周晴递来一瓶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际:在想什么
在想,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有些遗憾,未必是坏事。
直播镜头扫过他的手,弹幕里有人注意到那道戒痕:
林博士手上有疤哎,是不是搞实验弄的
肯定是!科学家的手都是勋章!
不像某些人,手上只有美甲和钻戒印。
苏晚在便利店的电视前看到这一幕,正给顾客找零的手顿住了。那道戒痕她认得,是他当年为了救她,被实验室的高温炉烫的。那时她还抱怨:留个疤多难看,以后怎么戴婚戒
原来他一直留着那道疤,却早已摘了她给的戒指。就像他记得所有过往,却再也不回头。
林砚捐了一千万建希望小学,学校落成那天,他去剪彩。红布揭开,校名是他亲笔写的启星小学,捐赠名单的第一个名字,却是废品站王老板。
王老板拄着拐杖来的,被林砚扶着坐在主席台上,老泪纵横:我就是收破烂的,哪配……
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林砚的声音掷地有声,这块芯片,最初就是在您的废品站找到的。
台下掌声雷动。苏晚在本地新闻里看到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总嘲笑林砚跟收破烂的称兄道弟,没出息。可现在,这个没出息的男人,正用最真诚的方式,感恩着生命里每一份微小的善意。
她翻出手机,给林薇发了条信息:替我给林砚说声恭喜。
林薇很快回了:他说,都过去了。
三个字,像羽毛落在心尖,轻,却带着千斤重的释然。
第十三章
旧相册里的便签
苏晚搬家时,翻出一本被遗忘的旧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便签,是林砚的字迹:
晚晚说喜欢海边的房子,等我项目结题,就去付首付。——2018年3月15日
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她正拿着他的工资卡,给张诚买最新款的游戏机。
相册里还有张他的照片: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蹲在实验室门口吃泡面,背景里是她扔掉的旧沙发——他偷偷捡回来修好了,说扔了可惜。
苏晚抱着相册坐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照片上,他的笑容干净得像个孩子。她忽然明白,他不是没本事给她想要的生活,只是他的想要,和她的想要,从一开始就不在一条路上。
她把便签撕下来,烧成了灰。有些承诺,错过了时间,就只能化作尘埃。
林砚的庆功宴办得很简单,就在实验室的食堂。周晴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给林砚端来一碗长寿面:恭喜你,林大科学家。
同喜,周大工程师。他笑着接过,两人的指尖不经意碰到一起,都红了脸。
林薇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偷偷抹眼泪——她终于不用再担心弟弟孤单了。
席间,有人提起苏晚,问林砚:要不要请她来
林砚正给周晴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摇头:不必了,她有自己的生活。
这话传到苏晚耳朵里时,她正在夜市摆地摊卖小饰品。有个小姑娘拿起一对银戒指,问:姐姐,这个多少钱
五十。她笑着回答,眼里没有了过去的浮躁。
小姑娘的男朋友付了钱,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说:以后我也会像林博士对周小姐那样对你好。
苏晚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笑了。原来最好的爱情,不是钻戒和游艇,而是像林砚和周晴那样,并肩站在阳光下,眼里有彼此,也有远方。
第十四章
星辰与泡面桶
林砚的卫星成功入轨那天,新闻联播用了三分钟报道。画面里,他站在控制中心,对着镜头说:这个时代,从不辜负努力的人。有些错误,会成为下一个时代的基石。
苏晚在便利店的角落,手里攥着刚泡好的泡面,看着屏幕里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七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实验室,手里拿着泡面,对她说:等我成功了,就带你去看星星。
那时她嗤之以鼻,现在却隔着屏幕,看他亲手把星辰送上天。
泡面桶从手里滑落,汤洒在地上,像一滩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后悔。她蹲下去收拾,抬头时,电视里的林砚正被众人簇拥着,周晴递给他一块手帕,他接过,自然地擦了擦嘴角。
窗外的夜空很亮,卫星的信号在城市上空闪烁,像他当年说过的星星。
苏晚慢慢站起身,走出便利店。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她知道,有些人注定是星辰,而她,只是不小心弄丢了星辰的人。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有星辰大海,她的生活里,只剩柴米油盐。这或许不是最好的结局,却是最公平的——你放弃的,总会被别人珍惜;你追逐的,终会露出虚幻的底色。
而那些关于后悔的故事,终究会像泡面桶里的热气,散在风里,再也无人记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