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顾家买来的童养媳,未来的夫君是个痴傻了十年的傻子。
成婚当晚,红烛摇曳,他突然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
他眼神阴鸷,声音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嘶哑:说,是谁派你来监视我的
我掰开他的手,笑得比他更诡异。夫君,别装了,咱俩都是重生的。上辈子你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灭我满门。这辈子,我先送你上路。
1.
喜烛哔啵一声,爆开一簇小小的火花。
顾言昭掐着我脖子的手,骤然一僵。
他眼底的杀意和阴鸷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惊骇。
重生的秘密,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刃,也是此刻唯一能保命的底牌。
我赌他不敢声张。
果然,他松开了手,我脖颈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痛。
我却连咳都懒得咳一声,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他扯乱的嫁衣领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怎么,陛下不认识臣妾了我抚上心口,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想当初,您在金銮殿上赐我毒酒时,可不是这副表情。
上辈子,我沈家为他鞠躬尽瘁,助他从一个被放逐的皇子,一步步登上帝位。
可他坐稳龙椅的第一件事,就是罗织罪名,将我沈家满门抄斩。
我这个当了十年挂名夫妻的皇后,被他亲手灌下毒酒,他说:沈清月,你的价值已经尽了。你的家人,很快就会下去陪你。
那毒酒的滋味,我现在还记得。
穿肠烂肚,痛不欲生。
顾言昭的脸色,从震惊转为铁青,又从铁青转为苍白。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怪物。
你……也是他声音干涩,带着不可置信的颤抖。
我笑了,伸手拂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指尖冰凉。
是啊,拜陛下所赐,臣妾也回来了。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回来,向你讨还血债。
顾言昭猛地挥开我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桌上的合卺酒。
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一地,在昏黄的烛光下,像极了凝固的血。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英俊的面容上满是混乱,你怎么可能……
我欣赏着他失态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上辈子,他总是那副高高在上、智珠在握的样子,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今,这棋盘上,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
陛下以为,只有你才有这般天赐的机缘我轻笑一声,端起桌上仅剩的一杯酒,递到他面前,还是说,你做了太多亏心事,怕鬼敲门
他没有接,一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我,试图从我脸上看出破绽。
你究竟是谁
沈清月。我直视他的眼睛,你的发妻,你的皇后,也是被你亲手灭了满门的沈家孤女。
我的坦然,似乎让他更加忌惮。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像冤魂的哭泣。
良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依旧沙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陛下不是很清楚吗我将酒杯放回桌上,指甲在红木桌面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你欠我沈家三百二十口人命,我自然是要你……血债血偿。
最后四个字,我说得极轻,却如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我婆婆柳氏的声音,尖锐而刻薄:都什么时辰了,房里怎么还没动静清月,你是不是在偷懒!
2.
柳氏是顾言昭的母亲,也是当初花十两银子把我从我那贪婪的爹娘手里买回来的人。
她尖酸刻薄,视我为草芥,平日里非打即骂。
上辈子,顾言昭恢复皇子身份回京后,第一个处理的,就是这对名义上的养父母。
此刻,她这一嗓子,倒是打破了房内的僵局。
顾言昭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迅速恢复了那副痴傻的模样。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傻的笑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娘,要,要糖吃……
这变脸的速度,若非我亲身经历过他的狠戾,几乎也要被他骗过去。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配合地露出一丝慌乱,扬声回道:娘,我……我这就伺候夫君歇下。
哼,最好是这样!柳氏在门外啐了一口,别忘了你来顾家是干什么的!要是明年开春还生不出个带把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脚步声远去。
我转过头,对上顾言昭那双瞬间恢复清明的眼。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探究,有戒备,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倒是很会演。他冷冷开口。
彼此彼此。我毫不示弱地回敬,当了十年傻子,陛下的演技,才叫出神入化。
我们像两只对峙的困兽,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良久,他突然上前一步,逼近我。
属于他的气息将我笼罩,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沈清月,他一字一顿,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好安分点。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成为我的绊脚石。
巧了。我抬起下巴,直视着他,我也是这么想的。
新婚第二日,天还未亮,我就被柳氏从床上拖了起来。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还不快去给公婆敬茶!
我被她推搡着来到正厅,顾淮山,我的公公,正坐在主位上喝茶。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但上辈子,正是他,亲手将顾言昭装疯的秘密,卖给了三皇子,险些让顾言昭万劫不复。
顾言昭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样子,跟在我身后,手里抓着个拨浪鼓,摇得叮当响。
我跪在蒲团上,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爹,娘,请喝茶。
柳氏冷哼一声,没有接。
顾淮山放下茶杯,慢悠悠地开了口:清月啊,既然进了我顾家的门,就要守我顾家的规矩。往后,要尽心尽力地伺候言昭,早日为我顾家开枝散叶,知道吗
儿媳知道了。我低眉顺眼地回答。
光知道有什么用,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柳氏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茶,狠狠地掼在地上。
滚烫的茶水溅出来,烫得我手背一片通红。
一大早的,晦气!她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们顾家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连杯茶都端不稳!
顾言昭在一旁拍着手,傻呵呵地笑:尿尿,娘,尿尿了!
柳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垂着头,掩去眼底的笑意。
上辈子我逆来顺受,这辈子,我可不会再任人拿捏。
我就是要让他们鸡犬不宁。
你!柳氏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我。
巴掌还没落下,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腕。
是顾言昭的堂哥,顾言明。
婶娘,息怒。顾言明笑得温文尔雅,弟妹刚过门,有什么事,慢慢教就是了。
3.
顾言明,顾家大房的嫡子,也是我上辈子名义上的夫君死后,第一个跳出来争夺家产的人。
他是个笑面虎,最擅长收买人心。
此刻,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关切地问:弟妹,没烫着吧
他温热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手腕,我下意识地抽回了手,避开了他的碰触。
多谢大哥关心,我没事。
顾言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从前的沈清月,对他总是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怯和仰慕。
毕竟,在这冰冷的顾家,只有他偶尔会给我一些微不足道的温暖。
可如今,我只觉得他虚伪得令人作呕。
柳氏见顾言明护着我,气焰更盛:言明你别管!这小蹄子就是欠教训!你看她把言昭带的,像什么样子!
顾言明叹了口气,看向一旁还在流口水的顾言昭,眼中满是悲悯和……轻视。
婶娘,言昭他……也是可怜。您别把气撒在弟妹身上。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说起来,过几日便是城西那块地皮竞标的日子了,二叔可有章程了
顾淮山的脸色微微一变。
城西的地皮,是顾家今年最大的生意,也是大房和二房争斗的焦点。
顾言明此刻提起,显然是意有所指。
顾淮山干咳一声: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劳你费心。
侄儿只是提醒二叔,顾言明笑意不减,父亲对那块地,也是志在必得。二叔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跟侄儿说说,大家都是一家人。
看似关心,实则炫耀。
我冷眼旁观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顾家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
而我那个傻子夫君,此刻正蹲在地上,专注地用手指蘸着地上的茶水画圈圈,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只有我知道,他那双看似空洞的眸子里,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4.
敬茶风波过后,我被柳氏罚去祠堂跪着。
冰冷的青石板硌得我膝盖生疼,但我毫不在意。
这点苦楚,比起上辈子所受的,根本不值一提。
我在祠堂里,冷静地复盘着眼下的局势。
顾言昭重生了,这是最大的变数。
他现在虽然势单力薄,但凭着前世的记忆和手段,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我不能让他得逞。
可我现在只是顾家一个无足轻重的童养媳,人微言轻,想要撼动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需要一个盟友。
顾言明
不,他心术不正,野心勃勃,与他为谋,无异于与虎谋皮。
那么……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三皇子,萧景琰。
上辈子,顾言昭最大的敌人。
顾淮山正是将顾言昭装疯的秘密卖给了他,才让顾言昭陷入了长达数年的追杀和逃亡。
最终,顾言昭虽然反败为胜,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辈子,如果我能抢在顾淮山之前,将这个秘密送到萧景琰手中……
我正思索着,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言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了进来。
他遣退了下人,关上门,祠堂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将药碗递给我,脸上没了那副痴傻的表情,眼神深沉如水。
把药喝了。
是治烫伤的药膏,气味和我前世在宫中用过的上等货色一模一样。
我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陛下这是何意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你的手,还有用。他言简意赅。
哦我挑眉,有什么用
写字。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扔到我面前,我要你把这个,想办法送到三皇子府上。
我展开纸条,瞳孔骤然一缩。
上面写的,赫然是顾家大房,也就是顾言明父亲贪赃枉法的证据!
他竟然,想借三皇子之手,除掉顾言明父子!
而且,他选择的送信人,是我。
一旦事发,我就是那个被推出去顶罪的替死鬼。
好一招借刀杀人,一箭双雕。
我若是不呢我捏紧了纸条,冷声问道。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
沈清月,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他俯下身,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若不从,我现在就告诉所有人,你昨夜试图在新婚之夜谋杀亲夫。你猜,我那『慈爱』的母亲,会怎么对你
5.
顾言昭的威胁,像一把冰冷的刀,抵在了我的喉咙上。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
柳氏若是知道我敢对她的宝贝儿子动手,绝对会把我活活打死。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火花在噼啪作响。
良久,我缓缓地笑了。
好,我帮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妥协了。
我接过药膏,涂抹在红肿的手背上,清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火辣的痛楚。
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没资格谈条件。他冷声道。
不,我有。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帮你把信送到三皇子手上,甚至可以帮你做得天衣无缝。但是,事成之后,城西那块地皮的收益,我要三成。
顾言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沈清月,你未免太贪心了。
贪心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与陛下相比,臣妾这点要求,又算得了什么你想要的,可是整个天下。
我站起身,膝盖的疼痛让我身形晃了晃,但我依旧站得笔直。
你现在需要我。顾言昭,你比我更清楚,如今的你,就是一条困在浅滩的龙。而我,是唯一能帮你搅动风云的人。
没有我,你连顾家这个门都出不去。没有我,你的消息,永远也送不到萧景琰的案头。
三成,换一个扳倒大房的机会,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顾言昭沉默了。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像是两个漩涡,要将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他没想到,那个上辈子对他百依百顺、温婉柔弱的沈清月,会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斤斤计较。
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成交。
data-fanqie-type=pay_tag>
6.
我需要一个出府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柳氏的寿辰将至,她让我去城里最好的锦绣阁,为她取早就定好的寿礼——一件金丝鸾鸟纹的蜀锦披风。
我拿着柳氏给的令牌和银子,独自一人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顾言昭没有跟来,但我知道,暗中一定有他的人在监视我。
我不能直接去三皇子府,那太扎眼了。
马车行至闹市,我借口要给柳氏买些她爱吃的桂花糕,让车夫在路边停下。
走进糕点铺,我迅速从后门溜走,七拐八绕,闪身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在巷子深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后门,门上挂着一个茶字的幌子。
这是上辈子,沈家安插在京城的秘密联络点之一,茗香茶楼。
我不知道这个联络点如今是否还属于沈家,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我按照记忆中的暗号,在门上敲了三长两短。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探出头来。
谁啊茶楼还没开张呢。
我压低声音,说出了接头的暗语:清泉石上流。
伙计的眼神瞬间变了,他警惕地打量着我:明月松间照
对上了。
我心中一松。
伙计将我让进门,带到了一间雅致的静室。
片刻后,一个身穿青色长衫,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是这家茶楼的掌柜,也是我父亲最信任的部下之一,秦叔。
上辈子,沈家出事后,秦叔想方设法要救我出去,最终却被乱箭射死在宫门外。
再次见到故人,我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秦叔。
秦叔看着我,眼中满是震惊和疑惑:你是……大小姐
他显然不明白,本该在千里之外老家的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还成了顾家的童养媳。
我没有时间解释太多。
秦叔,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将顾言昭给我的那张纸条,连同我默写下来的另一份东西,一同交给了他。
这份,是顾家大房的罪证,你想办法,匿名送到三皇子萧景琰手上。
另一份,我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狠意,是我『夫君』顾言昭并非痴傻的秘密。找个最合适的机会,也送给萧景琰。
7.
秦叔看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小姐,这……这是为何您既然嫁入了顾家,为何要……
秦叔,我打断他,你只需知道,顾言召是我沈家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沈家报仇。
秦叔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他了解我的性子。
若非血海深仇,我绝不会行此险招。
属下明白了。他郑重地将两份信收好,大小姐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还有一件事,我从怀中掏出一支金钗,这是我出嫁时,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帮我把这个当了,换成银票。我需要钱。
复仇,是需要资本的。
我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将自己的命运,依附于任何人身上。
从茶楼出来,我迅速回到糕点铺,买了桂花糕,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马车上。
监视我的人,似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回到顾府,我将披风和桂花糕交给柳氏,她难得地没有挑刺,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让我退下了。
回到我与顾言昭那间冷清的婚房,他正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个玉扳指。
见我进来,他抬起眼皮。
办妥了
自然。我走到他对面坐下,三皇子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
你最好没耍花样。
陛下多虑了。我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情绪,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我知道,我们之间脆弱的联盟,从我将他的秘密也一并送出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宣告破裂了。
接下来,就看谁的刀,更快更准了。
三皇子萧景琰的动作很快。
三天后,顾家大老爷,也就是顾言明的父亲顾淮安,因贪墨朝廷赈灾款项,被下了大狱。
顾家大房,一夜之间,树倒猢狲散。
消息传来的时候,柳氏正在用早膳,当场就打翻了手里的燕窝粥。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她激动得满脸通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老大一家总算遭报应了!
顾淮山则是一脸凝重,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半天没出来。
而顾言明,直接被官府的人带走问话了。
顾家二房,成了这场风波里,唯一的赢家。
我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忙乱的下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顾言昭从我身后走来,依旧是那副痴傻的模样,手里拿着根糖葫芦,吃得满嘴都是糖稀。
他走到我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我一下,压低声音说:三成,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那我就多谢陛下了。我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在他看来,扳倒大房,是他重掌权势的第一步,而我,只是他手中一枚好用的棋子。
他不知道,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又过了两天,一个更大的消息,在京城里炸开了锅。
三皇子府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宣称当年被废的太子并未死于那场宫乱,而是流落民间,如今就在这京城之中。
并且,那被废的太子,正是顾家的傻儿子,顾言昭。
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几位皇子为了储君之位斗得你死我活。
废太子的突然出现,无疑是往这潭浑水里,又扔下了一块巨石。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宣顾淮山、柳氏,连同顾言昭,即刻进宫面圣。
柳氏和顾淮山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抖成了筛子。
而顾言昭,在听到圣旨的那一刻,猛地回过头,死死地盯住了我。
他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得意,而是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他明白了。
扳倒大房是第一步,而将他推到风口浪尖,才是我的真正目的。
我迎着他要吃人的目光,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陛下,这盘棋,才刚刚开始呢。
8.
进宫的马车里,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柳氏和顾淮山面如死灰,显然已经吓破了胆。
顾言昭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整个车厢冻结。
他一定恨不得现在就掐死我。
可惜,他不能。
在皇帝面前,他还必须继续扮演那个天真无邪的傻子。
到了宫门口,有太监引着我们往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轻蔑,落在我们身上。
这些,上辈子我都经历过。
只不过,那时的我,是跟在恢复了身份、意气风发的顾言昭身后,接受众人的朝拜。
而现在,我们却像是被押解的囚犯。
御书房里,皇帝高坐龙椅,面容威严。
下首站着的,正是三皇子萧景琰。
他看到我们进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
父皇,人带来了。
皇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落在顾言昭身上。
你,就是顾言昭
顾言昭抬起头,咧嘴一笑,口水又流了下来,他指着皇帝头上的冠冕,含糊不清地说:亮,亮晶晶……要……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萧景琰上前一步,笑道:父皇,皇兄他……毕竟痴傻了多年,不识礼数,还请父皇恕罪。
他一口一个皇兄,叫得无比顺口。
皇帝的目光转向顾淮山和柳氏:你们二人,可知欺君之罪
顾淮山和柳氏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陛下饶命!草民万万不敢欺君啊!言昭他……他生下来脑子就不好使,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皇子啊!
哦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们倒是说说,他是如何到了你们顾家的
柳氏哆哆嗦嗦地,将当年如何从人贩子手里买下顾言昭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自己苛待我的事实,只说看孩子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
我听着,心中冷笑。
这一切,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该是滴血认亲的戏码了。
9.
太医很快就被传了上来。
锋利的银针刺破指尖,皇帝和顾言昭的血,同时滴入了盛着清水的白瓷碗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两滴血在水中慢慢靠近,最终,融为了一体。
结果不言而喻。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他走下龙椅,亲自扶起了还在傻笑的顾言昭。
像,真像……他抚摸着顾言昭的脸,喃喃道,眉眼之间,和你母后年轻时一模一样。
萧景琰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费尽心机把顾言昭弄进宫,是想借皇帝的手除掉这个潜在的威胁。
可看眼下的情形,皇帝似乎动了真情。
来人,皇帝下令,传朕旨意,顾言昭……不,是皇子李言昭,恢复宗籍,暂封为安王。顾淮山夫妇抚育皇子有功,赏黄金百两,锦缎百匹。
顾淮山和柳氏喜出望外,连连叩谢皇恩。
一场滔天大祸,转眼间就变成了泼天富贵。
他们看向顾言昭的眼神,也从嫌弃,变成了谄媚和讨好。
只有我知道,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你,是他的妻子
回陛下,我福了福身,不卑不亢,是。
嗯。皇帝点了点头,既然是安王正妃,便一同留在宫中吧。朕会为你另择宫殿居住。
我心中一凛。
另择宫殿
这是要将我和顾言昭分开。
帝王心术,果然深不可测。
他虽然认回了顾言昭,却并未完全信任他。
将我这个枕边人控制在手里,既是安抚,也是一种监视和掣肘。
我抬起头,恰好对上顾言昭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冰冷的警告。
他在告诉我,进了宫,我的生死,就更由不得我了。
10.
我被安排住进了漱玉宫,一个离皇帝寝宫不远,也离安王府不近的尴尬位置。
皇帝派了两个老成的嬷嬷和一队宫女太监伺候我,美其名曰照顾,实则就是监视。
我的行动范围,仅限于漱玉宫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顾言昭被封为安王后,皇帝请了天下名医为他诊治。
没过多久,宫里就传出消息,安王的痴傻之症,竟奇迹般地好了。
一时间,朝野震动。
人人都说,这是真龙归位,上天庇佑。
只有我知道,这不过是顾言昭顺水推舟,演给所有人看的一出戏罢了。
他不再需要那副痴傻的面具了。
他开始频繁地出入御书房,皇帝似乎有意考校他的学问。
而他每一次,都对答如流,见解独到,让皇帝龙心大悦。
相反,三皇子萧景琰,则屡屡因为一些小事被皇帝斥责。
此消彼长,朝堂上的风向,渐渐变了。
顾言昭偶尔会来漱玉宫看我。
每一次,他都屏退左右,用那双淬了冰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我。
沈清月,你很得意吧
王爷说笑了,我端坐在窗边,手里绣着一方手帕,我只是一个被困在宫里的笼中鸟,何来得意之说
收起你那套把戏!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绣品,狠狠地扔在地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看着我和萧景琰斗得两败俱伤,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王爷想多了。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想报仇。
报仇他冷笑,就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王爷忘了,我抬起眼,直视着他,有时候,最致命的刀,往往不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我的话,让他脸色一变。
他知道,我说的是萧景琰。
是我,将他这把最锋利的刀,送到了萧景琰面前。
你以为萧景琰是什么好人他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他比我更心狠手辣!你与他合作,无异于引狼入室!
那也比跟你这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合作要好!我毫不畏惧地回敬他。
脖颈上的刺痛,让我瞬间想起了上辈子临死前的绝望。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顾言昭,你听着!我沈清月这辈子,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11.
那一巴掌,彻底打蒙了顾言昭。
他松开我,捂着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上辈子,我对他言听计从,从未有过半句忤逆。
这辈子,我却三番两次地挑战他的底线。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你……
他你了半天,终究没说出下文,只是拂袖而去。
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我缓缓地蹲下身,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手帕。
手帕上,我绣的是一株兰草。
君子如兰,傲骨天成。
这是我沈家的家训。
可上辈子,我沈家满门的傲骨,都被顾言昭踩在了脚下,碾成了泥。
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不是不害怕。
在深宫之中,想要与顾言昭这样的枭雄博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我不能退。
我身后,是沈家三百二十口人的冤魂。
几天后,秦叔通过宫里的秘密渠道,给我送来了一张银票和一封信。
银票的数额很大,足够我在宫外置办一份不小的产业。
信上则说,他已经按照我的吩咐,开始暗中联络我父亲的旧部。
那些人,大多在顾言昭登基后,被贬斥或解甲归田。
他们对我沈家忠心耿耿,只要我振臂一呼,未必不能聚沙成塔。
我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时机,还未到。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顾言昭和萧景琰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的契机。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北境传来急报,蛮族部落集结大军,突袭边关,连陷三城,边关守将战死。
朝野震惊。
皇帝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问谁敢挂帅出征。
皇子们噤若寒蝉。
北境苦寒,蛮族凶悍,这一仗,谁去谁倒霉,赢了是本分,输了就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顾言昭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愿往!
12.
顾言昭请命出征,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一个刚刚摆脱痴傻之名,根基未稳的皇子,去啃北境那块最硬的骨头,无异于自寻死路。
连皇帝都面露犹豫。
但顾言昭态度坚决,甚至立下了军令状:三月之内,不退蛮兵,甘当军法。
皇帝最终被他的决心打动,封他为征北大将军,总领三军,即日出征。
出征前夜,他又来了漱玉宫。
这一次,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威胁,只是静静地坐在我对面,给我倒了一杯茶。
我要走了。他说。
我听说了。我低头喝茶,没有看他。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说的,是客套话。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就这么想我死在战场上
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是。
我的坦白,让他再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兵符,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的私印和一半的兵符。我走之后,若是有什么变故,你可以凭此调动我在京中的人马。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兵符,去投靠萧景琰
你会吗他反问。
我没有回答。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
沈清月,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留给我一个背影,等我回来。上辈子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门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桌上的兵符,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交代
他想给我什么交代
不,我不需要他的交代。
我需要的,是他的命。
我拿起兵符,毫不犹豫地叫来了心腹的宫女。
想办法,把这个东西,送到三皇子府上。
顾言昭,你以为用这点虚情假意,就能收买我吗
你太小看我沈清月了。
你把后背交给我,我只会毫不犹豫地,捅上最致命的一刀。
13.
萧景琰收到兵符的时候,据说在书房里笑了整整一刻钟。
他大概觉得,顾言昭是天下第一号的蠢货。
而我,是他最锋利,也最听话的一把刀。
他很快就行动了。
顾言昭前脚刚走,后脚,京中就流言四起。
说安王名为出征,实为勾结蛮族,意图里应外合,谋夺皇位。
那半块兵符,成了最直接的证据。
一个刚刚归来的皇子,哪来的人马哪来的兵符
这分明是早有预谋!
一时间,群情激奋,弹劾顾言昭的奏折,像雪花一样飞进了御书房。
皇帝本就多疑,加上萧景琰在旁边煽风点火,心中也开始动摇。
他下令,召回顾言昭,命他回京接受调查。
同时,派了萧景琰,以监军的身份,前往北境大营。
这道圣旨,无异于直接夺了顾言昭的兵权。
消息传到我耳中时,我正在修剪一盆君子兰。
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一片多余的叶子。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顾言昭被召回京,必定心有不甘。
而萧景琰手握圣旨,前去夺权,两人在前线大营,必然会爆发最直接的冲突。
最好的结果,是他们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顾言昭。
他没有回京。
他抗旨了。
他不仅抗旨,还在萧景琰到达大营之前,以雷霆之势,发动了一场奇袭。
他亲率三千轻骑,绕道千里,突袭了蛮族王庭。
那一夜,火光冲天,蛮族可汗被他阵前斩杀,王庭被付之一炬。
蛮族大军,群龙无首,瞬间溃不成军。
北境大捷!
当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回京城时,整个朝堂都失声了。
谁也没想到,这场看似必败的战争,会以这样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宣告结束。
顾言昭,一战封神。
而手握圣旨,还在半路上慢悠悠晃荡的萧景琰,则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14.
皇帝龙颜大悦,在朝堂上盛赞顾言昭是国之栋梁,将之前所有的猜忌和流言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抗旨不遵
那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勾结蛮族
简直是无稽之谈!
萧景琰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皇帝下令禁足在府中,闭门思过。
他成了这场博弈中,第一个出局的人。
我坐在漱玉宫里,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久久没有说话。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自以为算无遗策,却没料到顾言昭竟有如此魄力和胆识。
他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粉碎了我所有的计谋。
现在,他即将凯旋。
而我这个在他背后捅刀子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宫女们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和怜悯。
人人都知道,安王妃,要失宠了。
不,或许不止是失宠。
以安王如今的声望和手段,想要悄无声息地弄死我,易如反掌。
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但我不能坐以待毙。
在顾言昭回京之前,我必须找到新的护身符。
我将目光,投向了宫里另一个人。
当今的皇后,萧景琰的亲姑母。
她是后宫之主,也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能制衡顾言昭的人。
萧景琰倒了,她绝不会坐视顾言昭一家独大。
我需要她的帮助。
我找了个机会,以请安为名,求见了皇后。
皇后对我,态度冷淡。
毕竟,我是顾言昭的王妃,在她眼里,我们是一丘之貉。
我跪在地上,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平静地,说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娘娘,您还记得十六年前,永安宫的那场大火吗
皇后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
滚烫的茶水洒在她的凤袍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眼中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
永安宫大火,是宫中禁忌。
当年,先太子妃,也就是顾言昭的生母,就死于那场大火之中。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一场意外。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场火,是皇后亲手放的。
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上辈子,顾言昭登基后,以此为由,废了她的后位,将她打入了冷宫。
我不仅知道,我抬起头,迎着她惊骇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还知道,那场火,并非意外。
15.
皇后寝宫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
没有人知道,我和皇后在里面谈了些什么。
只知道,从那天起,皇后对我这个安王妃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不仅时常召我过去说话,还赏赐了许多贵重的珠宝首饰,甚至破例,允许我在御花园里走动。
漱玉宫的监视,无形中被解除了。
所有人都以为,是皇后深明大义,不愿因皇子之争迁怒于我这个无辜的王妃。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和皇后之间,达成了一个魔鬼的交易。
我用永安宫的秘密,换来了她的庇护。
我们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顾言昭凯旋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他身穿银色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容貌俊朗,气势逼人,宛如天神下凡。
百姓夹道欢迎,高呼安王千岁。
他的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皇帝亲自出城迎接,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一同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那份荣宠,前所未有。
晚上的庆功宴,设在太和殿。
我作为安王妃,自然也要出席。
我换上了一身皇后赏赐的宫装,华丽而端庄。
走进大殿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复杂情绪,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好奇。
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顾言昭就坐在我的身边。
他瘦了,也黑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沙场的肃杀之气,却更显得英挺逼人。
他没有看我,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整场宴会,他都在和皇帝,和前来敬酒的大臣们谈笑风生。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不安。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格外平静。
宴会进行到一半,他突然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到了大殿中央。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笑道:爱卿有何事,但说无妨。
顾言昭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冰冷如刀。
儿臣,要休妻。
16.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我们。
在凯旋的庆功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休弃自己的结发妻子。
这无异于将我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我捏着酒杯的手,指节泛白。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还是感到了一阵窒息的屈辱。
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言昭,休要胡闹!今日是你庆功之宴,休妻之事,改日再议。
父皇,儿臣没有胡闹。顾言昭的声音,平静却坚定,沈氏清月,善妒成性,心肠歹毒。在儿臣出征期间,非但没有尽心侍奉,反而与三皇子萧景琰勾结,伪造兵符,意图陷害儿臣于不义。如此毒妇,不配为我安王正妃,更不配为皇家媳!
他将我的罪状,一条条,清晰地罗列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大殿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我成了那个恶毒、善妒、背叛夫君的女人。
我缓缓地站起身,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顾言昭。
王爷说我与三皇子勾结,可有证据
证据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半块兵符,扔在地上,这,就是证据!
这兵符,是王爷出征前,亲手交给我的。说是让我在京中防身之用。我平静地陈述事实,至于它为何会到了三皇子手中,我想,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的话,让顾言昭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非但没有哭闹求饶,反而倒打一耙。
一派胡言!他厉声道,父皇,此女巧言令色,还请父皇明察!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皇后,突然开口了。
陛下,臣妾倒觉得,安王妃说的,不无道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了皇后。
皇后端庄地笑了笑,缓缓说道:安王刚刚大胜归来,风头正盛。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京中就传出了他勾结蛮族的流言。若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臣妾是不信的。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萧景琰。
至于这兵符……究竟是安王妃主动送出,还是被人栽赃陷害,恐怕,还有待商榷吧。
皇后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局势,瞬间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顾言昭死死地盯着我,又看了看从容不迫的皇后。
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明白了,我和皇后,联手了。
17.
庆功宴不欢而散。
休妻之事,在皇后的干预下,被皇帝强行压了下来。
我跟着顾言昭,回到了他新得的安王府。
一进门,他就屏退了所有下人。
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身上那股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杀气,毫不掩饰地向我压来。
沈清月,你真是好样的。他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是我小看你了。你竟然,敢跟皇后合作。
窒息感传来,我却笑了。
王爷过奖了。若不是你步步紧逼,我又怎会出此下策
你以为,有皇后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了吗他的手,一寸寸收紧。
我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视线也开始模糊。
但我依旧在笑。
你……可以试试。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杀了我,皇后……绝对不会放过你。永安宫的秘密……会传遍整个天下。
你!
他眼中闪过一丝暴怒,但掐着我脖子的手,却终究是松开了。
我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顾言昭,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对,交易。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你我如今,是绑在一起的蚂蚱。你休不了我,也杀不了我。与其这样互相折磨,不如,我们合作。
合作
我要你帮我,重振沈家门楣,为我沈家平反。而我,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可以帮你,坐上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指的自然是皇位。
顾言昭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良久,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癫狂,一丝自嘲。
沈清月,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就凭,我迎上他的目光,缓缓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也是上辈子他亲口对我说过的话,我们是夫妻。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更亲密,也更了解彼此的人了。
上辈子,他用这句话,骗走了我沈家的一切。
这辈子,我要用同样的话,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还要,连本带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