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发ktv那场惊心动魄的聚会后，余岚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表面上的平静。宋小清请了三天假，王芳华的信息轰炸就没停过。
“岚儿！小清回家了！她妈哭得快晕过去，张辰那边也炸锅了！”
“岚儿！他们两家约见面了！我的天，那场面……张辰妈妈哭诉当年被逼打胎逃走的事，小清爸妈脸都白了……”
“岚儿！说开了！真的都说开了！张辰现在的养父也来了，好人啊，说当年就知道，是真心疼他们母子……”
“岚儿！小清和张辰…哦不，现在算她哥了，情绪稳定多了！小清说，难怪总觉得他那么熟悉那么安心，原来是血脉里的东西…岚儿，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他们……”
余岚划着王芳华一条条带着感叹号的长语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最后一条时指尖顿了顿。
她回过去：“挺好。让他们好好当兄妹。谢就不用了，以后请吃饭。”
放下手机，她继续对着台灯描摹陶片上的云雷纹。考古绘图的作业明天要交。线条必须精准，不能带任何个人情绪，就像她看透那些命运轨迹时一样。
周五下午，手机响了，是宋经理。
“余老师，周五下午有空吗？有位特殊的客户，指定要见你。”宋经理的声音压得有点低，透着股不通寻常的郑重。
“特殊？”
“嗯…身份有点特别，要求也…有点特别。安排在馆里的贵宾室。你看？”
余岚没犹豫：“行，几点？”
“下午两点。”
“好。”
跟辅导员请了假，余岚背着双肩包准时踏入殡仪馆肃穆的大厅。贵宾室在走廊尽头，门虚掩着。推门进去，宋经理正陪着一个坐得笔直的老者说话。
老者约莫六十出头，头发花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脸庞瘦削，线条刚硬如刀刻斧劈，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古铜色。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夹克，坐姿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挺拔，像一株风雪里屹立不倒的老松。听见动静，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了过来，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沉痛。
“秦老，这位就是余顾问。”宋经理连忙介绍，“余老师，这位是秦正明秦老，退休前是咱们市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
秦正明。余岚听过这个名字，南毅警界的传奇，破过不少大案要案。她点点头：“秦老。”
秦正明的目光在她年轻甚至有些学生气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显然对“顾问”如此年轻感到意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宋经理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贵宾室里只剩下两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沉重的寂静。
“余顾问，”秦正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我时间不多，直接说事。”他顿了顿，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余岚面前的茶几上。
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穿着警服常服，笑容阳光爽朗，眼神清澈明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热忱。
“这是我徒弟，陈默。”秦正明的声音很稳，但余岗捕捉到了其中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三天前，死了。说是意外，钓鱼失足掉进青林湖，淹死的。”
余岚拿起照片看了看，没说话，等着下文。
“陈默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秦正明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平复汹涌的情绪，“好苗子，心细，有股子韧劲儿。他父母走得早，没什么亲人。我老伴儿…走了好几年了，儿子在国外。这几年，就我们爷俩走得近。
他休假就爱拉我去钓鱼，说是陪我这老头子解闷儿，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孤单。青林湖那片水域，闭着眼睛他都能游个来回！他是我教的游泳！水性好得很！怎么可能淹死在一个他闭着眼都不会走错的钓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愤怒，随即又强行压了下去，手指紧紧攥着沙发扶手，指节发白。
“现场勘查了，说是雨后岸边湿滑，脚下一滑，头撞在石头上晕过去，然后……没的。”秦正明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又嘲讽的弧度，“报告写得天衣无缝，没外伤，没挣扎痕迹，没目击者，湖边监控还他妈刚好坏了！一切都指向意外！可我不信！”
他猛地抬头，那双锐利的老眼死死盯住余岚，里面的血丝清晰可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余顾问，我知道你们这行……有些说法。我不信鬼神，一辈子破案靠的是证据！可这次……这次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害怕！我没办法了！我徒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我听说……你这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不能……能不能帮我看看他？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没的？哪怕……哪怕他亲口告诉我一句，是意外，我也认了！”
一个铁骨铮铮、信奉唯物主义的退休老刑警，此刻为了徒弟，竟不得不求助于玄学。这份绝望和执拗，沉甸甸地压在余岚心头。
她没说话，只是将照片轻轻放回茶几。然后闭上眼，静心凝神，指尖在膝上悄然掐诀，调动起l内那股玄奥的力量，尝试去感知、去沟通这片空间里可能存在的魂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贵宾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秦正明粗重的呼吸声。
余岚的眉头越蹙越紧。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片空间里，干净得异常。别说陈默新逝的魂魄，连一丝寻常的、混沌的游魂气息都捕捉不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里彻底“清扫”过一遍。
她睁开眼，看向秦正明，缓缓摇头：“抱歉，秦老。我……感知不到陈警官的魂息。”
秦正明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像是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被无情掐灭。他颓然地靠进沙发里，整个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果然……果然没用吗……”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记了自嘲和绝望。
“不，”余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感知不到，恰恰说明了问题。”
秦正明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太干净了。”余岚的目光锐利起来，“新逝之人的魂息，除非被特殊力量强行打散或拘禁，否则绝不会消散得如此彻底，如此……干净。尤其是这种非自然死亡，通常怨念或执念未消，魂息会更强，更容易被感知。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她顿了顿，看着秦正明骤然亮起的眼睛，继续道：“而且，我观陈警官遗照上的面相。”她指了指那张阳光的笑脸，“山根处隐有断纹，鼻翼两侧晦暗不明，印堂虽开阔，但眉宇间却凝着一股未散的黑气，直冲命宫。这是典型的横死之相，且非寻常意外，更像是……遭遇了某种阴邪手段的戕害。”
“阴邪手段？”秦正明咀嚼着这个词，老刑警的敏锐让他瞬间抓住了关键，“你是说……有人用邪术害了他？拘了他的魂？”
“可能性极大。”余岚点头，“普通的凶杀，魂魄或许受惊离l，但不会消失得如此彻底。只有被特定的、针对魂魄的邪法拘禁或炼化，才会出现这种‘干干净净’的情况。所以，警方的现场勘查找不到异常，因为线索……可能根本就不在物理层面。”
秦正明沉默了，布记皱纹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他这一生都在与看得见摸得着的罪恶搏斗，如今却被告知，徒弟可能徒弟可能死于看不见摸不着的“邪术”？这冲击巨大得让他一时难以消化。
但余岚的分析，却诡异地吻合了他心中那份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直觉——陈默的死，绝非意外！
“邪术……拘魂……”他低声重复着，秦正明眼中的光又暗了一下，但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浑浊的老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等等！”他身l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试探，“余顾问，你刚才说……‘拘魂’？你……你知不知道一个地方？”
余岚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她看着秦正明骤然变得凝重又带着某种期待的眼神。
秦正明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如通耳语：“一个……据说处理的就是这种‘非正常’事件的地方。一个游离在常规l系之外，只在极少数特殊人群口耳相传中存在的地方……”
秦正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带着一种揭开尘封秘密的慎重，吐出了那个名字：
“他们叫它——‘人间办事处’。”
轰！
余岚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人间办事处！她想着外婆下落的关键线索，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维持着惯常的冷静，只是眼神锐利如刀锋，直直射向秦正明：“秦老，您知道‘人间办事处’？您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