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百日誓师,我准备和我爱了三年的男友迟曜庆功。
可我绕到后门,却听见他跟兄弟炫耀:跟岑岁这三年像上刑,不过她递水拧瓶盖的样子,是挺顺手的。
绿茶闺蜜还娇笑问他拿捏我的技术。
我捏碎了亲手为他求的状元符。
后来,当他和他全家跪着求我时,他们都为这句顺手付出了代价。
1
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横幅还挂在走廊上,红得刺眼。空气里全是撕碎的卷子和荷尔蒙的混合气味。
我捏着那枚亲手刻了一个多月的紫檀木状元符,指甲都陷进了掌心。符身已经盘得温润,上面的状元二字是我用刻刀一笔一划描摹的迟曜的笔迹。
今晚,我们约好在学校后面的老地方烧烤摊,算是我们俩的庆功宴。迟曜说,过了今天,我们就向所有人公开。
我绕到竞赛辅导班的后门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先收到了一个惊吓。
自习室里,迟曜的声音隔着窗户传出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漫不经心的轻佻。
跟岑岁这三年,跟上刑差不多。每天就是卷子,笔记,除了学习,脑子里没别的。没劲。
他那帮兄弟在起哄。
曜哥,那你还跟她好不是说好了就考一个大学吗
谁说的迟曜笑了,也就她信。她那张脸,看见我就跟要烧起来一样,我都懒得看。不过说真的,她递水拧瓶盖的样子,是挺顺手的。
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来。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深情,在他眼里不过是顺手的便利。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插了进来,是许茵茵:阿曜,你好坏啊。不过岑岁那么骄傲一个人,被你拿捏得死死的,你教教我呗
教你那我可得在你身上好好实践实践……
后面的话,污秽不堪,像无数根沾了屎的针,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捏着那枚状元符的手,因为用力而阵阵发抖。转身想走,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然后,身后响起许茵茵的声音。
岑岁……你都听见了
我没回头。
她走到我面前,脸上挂着那种纯洁无辜的笑,眼神里却全是得意的挑衅。
阿曜说你把所有错题都分门别类地给他整理好了,连熬夜的咖啡都算好时间送到他桌上。他说,你真像他养的一条……
她故意停顿,欣赏着我瞬间煞白的脸。
他说你技术很好,是真的吗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一把钝刀子,一寸一寸地割开。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的,只想逃。可我扫视了一圈,周围空荡荡的,只有看好戏的许茵茵,和明明知道我来了,却选择龟缩在教室里的迟曜。
他让我一个人,面对这场精心设计的公开处刑。
2
许茵茵看我失魂落魄,笑意更浓了。
可惜啊,这种事我可没法跟你讨教。不过,还是谢谢你,把阿曜伺候得这么好。现在,轮到我了。她每一个字,都像蘸了毒的蝎子尾巴。
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股铁锈味。煎熬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许茵茵看我这副窝囊的样子,显然还不够过瘾,她追问:你怎么不说话在找阿曜吗
我知道,迟曜不会出来了。
那一刻,所有的失落、委屈和不甘,忽然像被压缩到了极点,然后猛地炸开。
一股奇异的勇气从焦黑的心底升起。
我看着许茵茵,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找他干什么
哦不找了许茵茵挑眉。
一个连未来规划都要抄我作业的废物,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人,也配我找
许茵茵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你、你胡说什么!
许茵茵,我往前逼近一步,直视着她惊慌的眼睛,一个男人,但凡把你当回事,就不会在你面前津津乐道另一个女人的身体。他这么做,不过是在告诉你,我,是他明码标价的过去。而你,是他廉价处理的现在。
你……岑岁!你真不要脸!
我笑了,是那种极度轻蔑的笑:我再不要脸,也比不上你。专门捡别人丢掉的垃圾吃,吃相还这么难看。
你住口!
我话音刚落,迟曜从角落里冲了出来,一把将许茵茵护在身后。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烦,仿佛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岑岁!你在闹什么
怎么跟茵茵说话呢
给她道歉!
一连三句,像三把铁锤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正义凛然的脸,看着他护着另一个女孩的样子,回应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格外刺耳。
迟曜的脸上瞬间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许茵茵立刻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凑上去,眼泪说来就来,声音里全是哭腔。
阿曜!你疼不疼她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出拙劣的戏码,问他:你心疼了
岑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可以打我,骂我!但茵茵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当众羞辱她
我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也好。
我懒得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手臂却被他死死拽住。今天你不给茵茵道歉,那我们……
他顿住了,似乎在权衡。
我冷冷地看着他,替他说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词:分手
他像是被我激怒了,眼里喷出火:这是你逼我的!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
迟曜,你别后悔。
身后传来许茵茵尖锐的嘲讽:后悔岑岁,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被阿曜玩腻了的保姆罢了!信不信,阿曜的庆功宴照常举行,但女主角,是我!
迟曜就站在一旁,默许了这一切。
原来我三年掏心掏肺的感情,连垃圾都不如。
3
玄关的置物架上,一直摆着一支平平无奇的黑色走珠笔。
来我家的同学都问过,为什么把这么一支破笔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我总笑着说,这是我的幸运笔。
只有我知道,这是高一那年,迟曜随手送我的。
他说:看你挺能写的,送你支笔,省点钱。
那支笔早没水了,但我一直留着外壳,笔芯换了不下二十根。我视若珍宝的东西,不过是他随手的施舍。
现在再看这支笔,我终于意识到,塑料壳子,永远变不成纯金的。
我拿起那支笔,走到阳台,毫不犹豫地将它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刚关上窗户,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迟曜和许茵茵那两张让我恶心的脸就堵在门口。
换做以前,许茵茵这么阴魂不散地缠着,我可能已经崩溃了。但现在,我只觉得滑稽,像在看两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迟曜的脸色铁青,像是我欠了他八百万。
我懒得搭理,转身想关门。
手臂又被抓住了。别急着走啊!许茵茵笑着,像献宝一样,把一样东西伸到我面前。
是两件崭新的T恤,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清北预定。
俗气又张扬。
怎么样,好看吧她抖了抖衣服,阿曜特地找人加急定制的,说是我们的情侣装。
我的心还是被刺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丑到爆的衣服,而是因为这句我们的。
曾几何同,我也和他畅想过穿着情侣装,走在未名湖畔或清华园里。可他总是说,太高调了,等考上再说。
如今,他却这么迫不及待地,和另一个女孩高调了起来。
哦,好看。我面无表情。
许茵茵对我的反应很满意,而迟曜的脸上,却掠过一丝羞恼。
阿曜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呢,为了我,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许茵茵嗲声嗲气地说。
我抬眼,看着那个始终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的男人,淡淡地问:这么快就攒够钱了啊
我还记得,我想让他给我买一本一百多块的竞赛习题集,他都说手头紧,要等等。
我真是个傻子。
许茵茵以为自己赢了,还在继续输出:羡慕吗嫉妒吗听说他送你的那支破笔你当宝贝似的你看看,人跟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我轻轻一笑,指了指楼下:是啊,曾经的破烂我觉得情意无价。不过刚刚手滑,扔了。
一直沉默的迟曜,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像是我毁掉了什么绝世珍宝。
你怎么能把它扔了他终于开口质问。
我简直想笑。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但此刻,我只觉得痛快。
我把垃圾,扔回了垃圾该待的地方。
4
我不理会迟曜的质问,反而把目光转向许茵茵。
就这种批发市场三十块一件的T恤,也值得你这么得意
许茵茵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你、你懂什么!这是心意!你就是嫉妒,挑拨离间!
挑拨我笑出了声,我还没瞎,不用挑拨。我只是替你感到可悲。迟曜,他应该没告诉过你,他和我早就填好了一模一样的志愿表吧F大,金融系。他还整天在我面前说自己非F大不去,其他的都是垃圾。
许茵茵的脸色从红变白,再从白变青,猛地转头看向迟曜。
而迟曜,已经是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他怒吼。
我平静地看着他:别再来烦我。带着她,从我家门口,滚。
滚字我说得又轻又慢,羞辱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我懒得再看他们,准备关门。许茵茵却像耍赖一样,一把将手扒在了门框上。
我不耐烦地去掰她的手。
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她就像一片纸一样,尖叫着摔倒在地。
哎哟……
那演技,浮夸到尴尬。
我看着躺在地上一脸痛苦、还偷偷用眼角瞟着迟曜的许茵茵,瞬间明白了。
碰瓷。
果然,下一秒,迟曜一个箭步冲过来,紧张地将许茵茵扶起来,转头就用那种看阶级敌人的眼神瞪着我。
岑岁!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吗
我怎么了上门挑衅的是你们。
我们挑衅什么了迟曜气得嘴唇都在发抖,我们就是想来跟你解释清楚!是你,是你一直在无理取闹!
还没等我反驳,许茵茵的助攻就来了。
阿曜……我腿好疼,好像扭到了。
迟曜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到顶点,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小心眼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茵茵都已经处处忍让你了!你为什么就非要揪着不放!
我冷笑:是我不放,还是你们步步紧逼
你自己不努力,只知道搞这些歪门邪道,岑岁,我对你太失望了!迟曜几乎是指着我的鼻子吼,你以为F大是那么好考的整天做梦!你要是再这样偏执下去,只会影响我学习!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为他整理的错题本,为他划的重点,为他熬夜写的心得……在他嘴里,竟然成了歪门邪道!我努力的目标,成了他口中的做梦!
而他把这一切,归结为,我影响他学习了。
好。
好一个迟曜。
5
我看着迟曜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最后一丝情分,也随着这句无耻的指责烟消云散。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我岑岁,不奉陪了。
我再警告你们一次,滚!
你!迟曜的脸红得像要滴血,我就站在这里,亲眼看着你欺负茵茵!亲耳听着你诅咒我!你今天不道歉——
不道歉怎么样我迎上他的目光。
他死死地瞪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这朋友,没得做了!
我嗤笑一声。
道歉她也配
说完,我不再给他们任何机会,用尽全力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世界清静了。
我靠在门上,大口地喘着气,胸口那股被堵住的恶气,却怎么也喘不出来。
我回到房间,打开电脑,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开了一个红色的企鹅群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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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名是——高三(17)班全体师生及家长群。
500人的大群,万籁俱寂的深夜。
前一秒,班主任还在发关于高考体检的通知。后一秒,我就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我调出输入法,冷静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去。
编辑好,检查了一遍错别字,点击了发送。
各位老师、同学、叔叔阿姨们好。我是岑岁。在此公开声明一件事:我,岑岁,与同班同学迟曜,自此再无任何私人关系。此前所有关于我二人将一同报考F大的约定,全部作废。祝他前程似锦,此后,与我无关。打扰大家了。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整个群,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持续了整整三分钟的死寂。
我知道,我亲手点燃了我们整个年级,在高考前最大的一个火药桶。
几分钟后,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不是我爸妈,不是亲戚,也不是班主任。
是置顶的,迟曜他妈的电话。
6
我直接挂断了迟曜他妈的电话,拉黑,动作一气呵成。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燃烧,而我身处风暴中心,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家族群里也炸开了锅,哥哥弟弟们纷纷发来问号和安慰。
妈妈打来电话,声音小心翼翼:岁岁,你……
我没事。不等她说完,我先开了口,我想得很清楚。
真的想好了
我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妈妈才叹了口气:好,既然你决定了,爸妈就支持你。那些他家送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明天我就让阿姨拿去扔了。
好。
正当我以为这场闹剧即将落幕时,许茵茵的微信消息跳了出来。
她大概也从群里看到了我的声明,发来了一连串的语音条,语气又急又怒。
我没点开。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
学校后面那个我们常去的烧烤摊,灯火通明。迟曜和他的那帮兄弟围坐在一起,许茵茵就坐在我曾经的位置上,手里高高举起一杯啤酒,笑得灿烂又得意。
而迟曜,就坐在她旁边,没有看镜头,只是低着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照片下面配了一行字。
阿曜说,反正都是庆祝,少了谁都一样开心。哦对了,他让我告诉你,他听他爸妈的,准备报B大了。
B大。
那是我曾经随口说过,最看不上的一所学校。
我看着那张刺眼的照片,心中的冷意盖过了所有的愤怒。
原来,他不仅背叛了我们的感情,还亲手推翻了我们共同构建的未来。他甚至不屑于和我竞争,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赛道,和另一个人。
我心安理得地将许茵茵和迟曜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拉黑删除。
然后,我把我为他求来的那枚紫檀木状元符,拿到了书桌上。
拿出刻刀,对着迟曜两个字,狠狠划下。
木屑纷飞,就像我们早已破碎不堪的关系。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又亮了,是一条短信。
一个陌生的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岑岁同学,我是教务处的周主任。关于你和迟曜同学同时申请的那个去F大的校长实名推荐名额……迟曜同学今天下午来找过我。他说,关于你的某些情况,他觉得有义务,向学校说明清楚。
7
那条短信,像一颗在深夜里无声引爆的炸弹,炸得我耳膜嗡鸣。
校长实名推荐名额,我们学校每届只有一个,直通F大,只要通过基本线,就等于一条腿迈进了国内最顶级的学府。
这是我和迟曜并肩作战三年,誓要拿下的最高荣誉。
而现在,他拿着我的情况,去跟决定我们命运的周主任说明。
说明什么说明我情绪不稳定说明我歇斯底里,配不上这个代表学校最高荣誉的名额
我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恶毒到这种程度。他不仅仅是要抛弃我,他是要毁了我,把我们共同的目标,变成踩着我的尸体、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战利品。
手机疯狂震动,是迟曜他妈的电话。我划掉,她就换个号码再打。第三遍时,我接了。
电话那头不是安抚,不是道歉,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尖酸的质问。
岑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在家长群里胡说八道什么你知道这对我们阿曜影响多大吗!
阿姨,您儿子在外面跟别的女生说要把我当狗养的时候,您怎么不管管他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噎了一下,随即音调拔得更高:那是男孩子之间开玩笑!你怎么能当真你一个女孩子,心眼怎么这么小我告诉你,推荐名额的事,你自己去跟周主任说退出。不然,别怪阿姨不给你家留脸面!
好啊,我笑了一声,脸面这种东西,我不要了。你们迟家的,最好也按紧了,别一不小心,被人撕下来。
说完,我挂了电话,彻底拉黑。
窗外,天已经蒙蒙亮。我知道,这不再是小情侣间的打闹。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他已经摆开了棋盘,那么,就好好下一局。
8
第二天,迟曜他妈就杀到了我家楼下。她开着一辆扎眼的白色保时捷,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那种扑面而来的优越感,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有几个钱。
我妈开了门,神色平静,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亲家母……哦不,岑岁妈妈,迟曜他妈没坐,尖着嗓子开门见山,我就直说了吧。岑岁这孩子,下手也太狠了。阿曜现在在学校里都抬不起头,老师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妈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没接话。
迟曜他妈等不及了,继续说:那个推荐名额,岑岁必须退出。就当是给我们阿曜的精神补偿了!而且,她必须在群里发一个道歉声明,就说是她误会了阿曜和茵茵。
我妈放下茶杯,终于抬眼看她,眼神很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迟夫人。第一,谈恋爱是你情我愿,现在关系破裂,双方都有责任。您的儿子能把一个和他朝夕相处三年的女孩子的隐私当作战利品四处炫耀,这是品德问题,我们还没追究,您倒先兴师问罪来了。
第二,推荐名额凭的是成绩和能力,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我们岑岁凭本事考的年级第一,谁也抢不走。您儿子要是觉得受了委屈,尽可以靠分数超过她。
第三,我妈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门,至于脸面,我女儿不惹事,但也不怕事。送客。
迟曜他妈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没想到在我妈这里讨不到半点便宜。她踩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丢下一句恶狠狠的话。
行,你们有种!别以为有老方护着,这事就稳了!我们迟家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她砰地摔门而去。
我愣在原地。
老方
哪个老方
我清晰地感觉到,这件事背后,似乎还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这盘棋,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9
我妈没解释老方是谁,只是让我安心复习。但我心里那根刺,已经扎下了。
晚上,我给已经上了大学的哥哥岑远发了条信息。
我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着重提了迟曜他妈最后那句威胁。
岑远沉默了很久,回过来一行字。
方敬儒。F大的终身名誉校董,我们市出去的传奇人物。咱家和你迟家都是他的同乡。那个‘校长推荐名额’,与其说是学校给的,不如说是方老爷子点头才能算数的。
我瞬间浑身冰凉。
我终于明白迟曜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他攻击我的,不是我的成绩,而是方敬儒最看重的品德。只要把我塑造成一个嫉妒、偏执、情绪化的疯子,我就彻底出局了。
好一招釜底抽薪。
哥,他这是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别怕。岑远回得很快,他既然选择用下作的手段,就一定会留下把柄。你想想,他跟你说的那些话,是在什么地方
竞赛辅导班!
我猛地想起来,为了防止竞赛作弊,辅导班里,前、后、左、右,装了四个无死角的高清摄像头!
虽然不录音,但画面绝对清晰。
他嘲讽我的表情,他跟许茵茵眉来眼去的样子……都会被录下来!
哥,我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我知道你电脑技术好。帮我个忙,入侵学校的安保系统,调出5月21号晚上七点到八点,A栋302竞赛辅导班的所有监控录像。
那边只回了一个字。
好。
那一刻,我知道,反击的时候到了。他以为他是猎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踏入了我的陷阱。
10
半小时后,一个加密文件发到了我的邮箱。
我点开,是四段不同角度的无声视频。
视频里,迟曜坐在那群狐朋狗友中间,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鲜活。他翘着二郎腿,一边模仿我给他递错题本的样子,一边夸张地大笑,嘴角咧开的弧度,满是轻蔑和不屑。
他身边,许茵茵仰着头,满眼崇拜地看着他,时不时地捂嘴娇笑,还伸手去拍他的肩膀,那动作亲昵又自然。
最致命的,是走廊的监控。
画面里,我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静静地站在302教室的窗外,像一个孤零零的影子。视频里的我,能清楚地看到双肩微微颤抖,然后缓慢地,一点点地垮了下去,那个背影里,写满了幻灭和绝望。
一段无声的背叛。
一个张扬的施暴者,一个卑微的受害者。
我没有哭,只是把这段不到五分钟的视频,反复看了十遍。然后,把它和许茵茵发给我的庆功宴照片,迟曜在家长群里和他妈妈一唱一和的截图,全都存进了一个U盘里。
利刃已经铸成,现在,需要找到一个最精准的落点。
我给岑远发了第二条信息:哥,帮我查查方敬儒老爷子,平时最喜欢去哪里。
一分钟后,答案来了。
市图书馆,三楼,近代史阅览室。每周六上午九点,雷打不动。
我关掉电脑,捏紧了手心里那个小小的U盘。
它冰冷的金属外壳,像是我的铠甲。
迟曜,你不是喜欢演戏吗
那我就找个最大的舞台,请最有分量的观众,好好欣赏你的表演。
11
周六,上午九点。
我走进了市图书馆三楼的近代史阅览室。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墨香的味道。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一个穿着普通灰色中山装的老人,戴着老花镜,正专注地翻阅着一份泛黄的旧报纸。他身边没有任何随从,安静得就像是任何一个来读书的普通市民。
但我知道,他就是方敬儒。一个决定着我和迟曜未来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方爷爷,您好。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而锐利,扫了我一眼。
你是
我叫岑岁,市一中的高三学生。我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一个平板电脑轻轻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这是迟曜想让您看到的‘真相’的另一面。请您看一看。
平板的屏幕上,正是我准备好的那个五分钟视频。
我按下了播放键,然后静静地退到一旁。
方敬儒的目光,从最初的平淡,随着视频的播放,一点点变得凝重、冰冷,最后,化为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看到了迟曜手舞足蹈的轻佻,看到了许茵茵含情脉脉的献媚,也看到了窗外那个单薄萧瑟的白色身影。
无声的画面,比任何言语的指控都更加震耳欲聋。
看完视频,他又看到了后面附带的那些照片和截图。
良久,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我。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他缓缓地说出这八个字,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孩子,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温和,抛开杂念,好好考试。
这就够了。
我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走出图书馆的大门,阳光洒在我身上,温暖得让人想哭。
手机忽然疯狂地响了起来,是迟曜。
我划开接听键,那头传来他无比急切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声音。
岑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出来,我们见一面!求你了!主任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说推荐名额决定给你了!你到底跟方老爷子说了什么!
原来,他也会怕。
可惜,他怕的不是失去我,而是失去那个通往锦绣前程的捷径。
这就是他的火葬场。来得又快,又自私。
我笑了,是那种彻底解脱后的笑。
我对着电话,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迟曜,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什么东西吗
他那边一片死寂。
我最讨厌,比赛还没结束,就急着开香槟庆祝的蠢货。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许茵茵,她也是。
12
我挂掉电话,世界彻底清净。
几秒后,许茵茵的微信消息疯狂弹了出来。这次,是她质问的语音。
我一条都没听。
因为我知道她为什么会疯。就在去图书馆之前,我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把那张清北预定的情侣装照片,原封不动地发给了许茵茵的头号死对头——常年屈居年级第三的那个女生。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说了。
足够让谣言,在备战高考的高压环境里,像病毒一样疯狂扩散。一个靠着不正当手段影响年级第一、妄图弯道超车的心机女的帽子,够许茵茵喝一壶的了。
我毁掉的,从来不是她的成绩,而是她最在乎的,那种众星捧月的好人缘。
手机再次震动,是迟曜的电话。他还在不死心地拨打。
我最后一次接了起来。
岑岁!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毁了我,现在又来对付茵茵!你就这么恶毒吗他歇斯底里地吼叫,像一头困兽。
绝我靠在窗边,看着楼下鲜活的人间,声音平静得可怕。
迟曜,从你在那帮人渣面前,把我这三年的真心当成笑话讲出来的那一刻,游戏就已经开始了。
你和许茵茵,不过是两只提早庆祝胜利的蠢货。你们所谓的庆功宴,在我看来,就是一顿送给死刑犯的断头饭。
我停顿了一下,微笑着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味道怎么样吃得……开心吗
说完,不等他回答,我挂断电话,删除了他的号码。
手机彻底安静了。我靠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窗外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感到一种筋疲力尽后的新生。
突然,屏幕再次亮起。
是哥哥岑远发来的信息,只有一行字,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眼前的整个世界。
岁岁,我查方敬儒老爷子背景的时候,发现了一点非常有意思的事。
他最大的商业对手,最大的仇家——姓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