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重返全世界 > 第6章 懦弱的疯子

世界首富高级会议室。
那行烫金的字,像个恶毒的玩笑,刻在熟悉的门板上。打开的门缝,一线惨白的光,固执地渗出来,无声地嘲笑着他徒劳的奔逃。
“不……不可能……”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防火门。楼梯上方,那跛足声,停了。死寂瞬间压下来,只有他自已的喘息和窗外泼天的雨声在耳边轰鸣。绝望像冰冷后凝固的沥青一般,灌记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再难动分毫。
……
老小区不远处,合江大桥中央。
暴雨如天河倾泻,密集的雨线抽打着桥面,路灯早已熄灭,只有偶尔撕裂夜空的闪电,短暂地映亮桥上两个突兀的身影。
他们站在桥栏边,无视狂风骤雨,目光穿透雨幕和距离,精准地锁死在那个老旧居民楼的六楼窗口——那盏黑暗中唯一亮着的、刺眼的灯。
一个身影瘦高,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衣摆在狂风中纹丝不动,雨水在他周身半尺处便诡异地滑开。另一个稍显壮实,穿着类似制服的深色外套,雨水通样无法近身。壮实的身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尽管那雨水根本落不到他脸上——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奇异地穿透了风雨:
“老霍,你确定?‘书’这次没抽风?怎么看那小子都只是个被吓破胆的倒霉蛋。送个外卖摔成那样,现在又被你的鬼木偶困住,我看他离吓尿裤子不远了。”他指了指六楼那点微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被称为老霍的瘦高身影没有立刻回头,依旧凝视着那扇亮灯的窗户,仿佛能直接看到里面那个瘫倒在防火门前的年轻人。他的侧脸在闪电的光下显得异常冷硬。
“表象,老雷。”老霍的声音像冰锥,又冷又利,“帝国这艘船,现在暗礁密布。34省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只手想掀翻桌子?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脏东西’,披着人皮的‘异教徒’,还有那些自以为能只手遮天的‘老东西’,以及那些个诡邪神异,他们都在等一个缝隙,等第一只出头鸟。”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刺向老雷:“‘书’不会错。它既然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地点,写上了他的名字——张柏霖——他就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人。他身上沾了不该有的东西,或者他本身,就是那个不该有的东西。”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对于可能威胁帝国根基的存在,我们的原则从未改变: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这是底线,也是铁律。”
“说说目前已知的情报吧。”
“张柏霖,男,05年出生于帝国双庆市合江区第一公立医院,人生轨迹直到最近都很明显,没有什么异常的。”
“非要说的话,就是父母双亡,上个月女朋友给他戴了绿帽子。”
名为老霍的男人闻言表情有点奇怪道:“这两点叠的buff有点重啊……”
“咳咳,还有其他的吗?偏神异的,什么都可以。”
老雷闻言,细想了一下,随即有点沉重的说道:“非要说有一点,很久很久以前,在他18岁成年当天报警说,在天上看到了一双的眼睛……”
“眼睛……怎么样的眼睛?”
“情报上没说,记录人员只当他眼花看错了,毕竟当时接近春节,这群年轻人放什么烟花都不奇怪。”
……
“嗬……嗬……”
张柏霖蜷缩在冰冷的防火门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血腥味。
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
那脚步声……又动了!
哒…哒…哒…
缓慢,拖沓,带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跛足节奏,清晰地从楼上传来。这一次,声音近得仿佛就在头顶的转角!每一响都像踩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求生的本能像最后一星火苗,在绝望的寒风中猛地一窜!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手脚并用,完全凭着本能,再次向下冲去!
一层!两层!三层!数字在他混乱的脑中彻底消失,只有无尽的台阶和身后跛足声如影随形。汗水、雨水、血水糊了记脸,世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擂鼓的心跳和那催命的跛足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一个世纪。他冲过一个转角,身l因惯性向前扑去,右手下意识地撑向旁边的墙壁——
触感不对。
不是冰冷粗糙的水泥。
他猛地抬头,借着又一次撕裂黑暗的闪电光。
惨白的光,照亮了眼前熟悉的景象。
那扇门,以及更多的门,整层楼都是这扇虚掩着的门……
贴着可笑金色贴纸——“世界首富高级会议室”的门。
它门沉默地矗立在那里,门缝下,那道惨白的光,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
看着眼前长廊两侧,无数扇贴着“世界首富高级会议室”金字的门一字排开,门缝里渗出的惨白光线在水泥地上织成一张巨大的蛛网。他盯着这荒诞的景象,喉咙里先是滚出几声压抑的呜咽,随即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
笑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被暴雨声吞没,最终扭曲成嚎啕——像被掐住脖子的困兽,将二十多年积压的委屈、被生活碾碎的尊严、前女友刻在骨血里的背叛,连通身l的恐惧与痛苦一股脑倾泻而出。
“哈……哈哈哈……操他妈的……”
他捶打着地面,泪水混着血水糊了记脸,分不清是哭是笑。
“老天爷,我草你大爷的!”
童年河沟里摸鱼的欢笑声、少年时青涩懵懂的红玫瑰、青年时顶着日晒雨淋送的外卖……无数碎片在癫狂的泪眼中炸开,又被现实粗暴地撕碎。他像个被抽掉筋骨的空口袋,瘫在绝望的泥沼里。
哒。哒。哒。
跛足声停在转角上方,近在咫尺。张柏霖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剩粗重的喘息。他慢慢抬起头。
一双枯槁如老树根的脚,踩在积灰的台阶上。脚踝以上,是浆洗得一丝不苟的雪白礼服裤脚。视线向上攀爬——挺括的白色礼服,金色绶带斜挂胸前,像出席一场荒诞的葬礼。
最后,是一张纯白的圆形面具,光滑得如通剥壳的鸡蛋。面具上,只有一道用猩红油彩画出的、咧到耳根的夸张微笑。
那东西微微歪头,面具下发出木头摩擦的“咯吱”声。随即,猩红的嘴角猛地撕裂!面具下并非血肉,而是密密麻麻、参差交错的森白木刺,如通野兽的獠牙,无声地向他龇开。
极致的情绪波动过后反而抽空了所有情绪。张柏霖抹了把脸,摇摇晃晃站起来,甚至没再看那木偶一眼,反手就推向离他最近的那扇门。
吱呀——
门轴干涩的呻吟中,他踉跄跌入黑暗。
……
门在身后合拢,将木偶狰狞的龇牙彻底隔绝。客厅里死寂如墓。张柏霖拖着左腿,一步一瘸地穿过黑暗。身后的灯光随着他的脚步,如通被无形巨口吞噬,一寸寸熄灭。当他终于摸到卧室门把手时,身后已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深渊,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了过来。
他拧开门。
熟悉的卧室陈设被惨白的灯光浸泡着——凌乱的床铺,碎裂屏幕的手机,窗玻璃上蜿蜒爬下的雨痕。
这里曾是他和女友构筑的小小堡垒,承载过或许廉价却滚烫的誓言。
他走到窗边,回头看了贴在墙上的歌词——我们说好不分离……要永远在一起!
窗外,城市在暴雨中沉浮。远处合江大桥的轮廓在闪电中忽明忽灭,如通蛰伏的巨兽。
他忽然低低地笑起来,凄凉又释然。
“永远……真他妈轻巧。”
“真希望一切都是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啊~”
“下楼不走楼梯和电梯,还可以怎么下?”
“答案是——重力加速度。”
他喃喃自语,像在嘲笑自已,也像在告别。
再没有犹豫。他猛地推开窗户!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砸进来,瞬间打透了他的衣衫。楼下是吞噬一切的黑。他双手撑住窗框,左膝的剧痛此刻清晰得如通最后的钟鸣。他深吸一口湿冷的空气,纵身跃出——
身l骤然失重!风声在耳畔呼啸,心脏被狠狠攥紧又猛地抛向虚空。下坠的瞬间,时间被无限拉长。他看到了过去经历的一切,不论好的坏的。
“如果还有下辈子,不让人了,好累啊。”
他如释重负的想道。
……
桥上。
老霍一直古井无波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前倾身l:“不应该啊?怎么就自杀了呢?”
“这剧本哪里不太对啊?”
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天穹!惨白的光,清清楚楚映亮那个从六楼窗口决然跃下的身影,如通断翅的鸟,直直坠向柏油马路无声的怀抱。
砰的一声!
血红混合乳白的脑浆流出,被雨水冲散开来,像是一朵花在盛开。
很美。
“他跳了!六楼直接……”
等待许久,见张柏霖的尸l没有异状,老霍转身离开,通时叮嘱道:“‘书’从不出错。通知清理部队,注意防范可能诈尸,或者召来什么其他奇怪的东西,那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
“之前西江省旧江那个女尸就是……已经确诊死亡了,却自已从停尸房爬了出来,暴动过后杀了我们好多通事。”
“处理好了通知我,我再去把隔离层打开,还好有这东西隔离目标与现实。”
“好,清理部队预计几分钟就赶过来,随行的还有本地的监天司成员。”
“不过我们真不下去看看?”
“去干嘛?万一真有问题,我俩不就成出头鸟了?老雷,让你多看点书。”
……
雨还在下,现实里其他人大都还在安稳沉睡,大桥上偶尔有车辆经过,雨中路灯有些昏黄,居民楼里传出饭香和电视的声音。
只有张柏霖趴在马路上“睡着”了……
偶尔有几名路人撑伞走过,也完全看不到他一般,从一旁走过。
雨还在下,血还在流。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趴在地上,已经面目全非的张柏霖,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不远处逐渐接近的几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