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实在乏味,青柯拿了本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接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在大魏的地理志上看到大燕的版图,很多地方都已被重新命名。
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西南那片版图,低声呢喃道:“这是石城。”“这是分城。”
她还在地理志上看到了繇州的位置,那里群山环绕,难怪会有匪贼躲藏。她正看得入迷时。
“你是第一次看大魏的地理志吗?”突然有个男子在她背后发问。
前面没有一点动静,冷不丁的声音,青柯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手抚着胸口,往后退了三四步。
“抱歉。”赵桢轻声说道。
他匆匆赶到藏书阁,远远就看见女郎站在书架前看着一本书,还时不时伸出手指比画两下。
竹四见状想要上前询问,但看到女郎认真的模样,便示意不要打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此时正值秋日午后,阳光洒在她发间梳篦镶嵌的水玉上,闪烁着夺目的碎光,映衬得她面如白玉,眉如远黛,一双眼睛流光溢彩,让他不禁驻足凝望。
只见她时而蹙眉,时而抿嘴,嘴里还喃喃念着从未听过的城名,样子十分可爱,他站在一旁等着她。她许久都没发觉,他这才开了口。
青柯平静片刻,望着眼前身着宝蓝色鹤松云纹团花锦衣的男子。他的神情平静而明朗,眉宇间微微透出几分肃然。
上回见到他已是半年前,在国隐寺的花夹道旁,那日黑灯瞎火,她隐在暗处。这贵人定不记得她,青柯硬着头皮福身行礼,说道:“太子殿下。”
赵桢点点头,忍不住问道:“方才在读什么?”
青柯不好跟他说自己在念大燕那些旧城的名字,摇摇头说:“看地理志时喜欢念出来。”
赵桢也没有拆穿她,目光难以从她身上移开。
“我来藏书阁大多是看诗词歌赋,倒没留意这些地理志。也是第一次见女子喜欢地理志。”
青柯侧过脸,笑着望着他说:“看了地理志,即便不能立刻策马驰骋四方,也能知晓外面的世界广阔无垠,相比之下,自己的那些小烦恼就不值一提了。”
她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一种空山余音的韵味。
那双眸子熠熠生辉,赵桢蓦地发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眉宇间那一丝隐藏的愁意渐渐消散不见。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随手拿起一本地理志在她身侧看起来。青柯站在他身旁,周遭安静无声。
她时不时抬眼看看赵桢,联想到魏宫册里写的,太子赵桢的母亲静妃早逝,他幼年时就被封为世袭子,年仅五岁就懂得论功行赏、论罪当罚的道理,连历帝也夸赞此儿虽小,却有以天子自居的志向。
就在五年前出征打仗时,他从马上跌落,险些丧命。
太医查出他得了风心病,不能再骑马狩猎引发病情。
一个国君若不能征战沙场,何谈成为一国之君?百姓们都为此叹息,官家虽未废除他的太子之位,但众臣已将二皇子赵乾视为储君。
他也是个可怜人。青柯心中暗自感叹,猜测戚荣今日将自己送到他身边的用意。
没注意到自己看得时间实在太长,以至于他转过头来看她。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青柯心里一紧,手中的地理志掉了下去,去捡时却被赵桢抢先拿起。
他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柔声说:“你若看完了,我便带回东宫。”
藏书阁门外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青柯低声说:“殿下才是这藏书阁的主人,这藏书阁的东西奴婢本就不能乱动,今日不过是偷偷溜进来的,还望殿下千万替我保守秘密。”
她朝赵桢眨眨眼,便从书架旁退开,衣袂翻飞,在长廊间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