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黑市上拖回一头病死的猪。
我打电话给市监局：喂,这里有病猪！......
市监局派人把瘟猪拉走,还夸我是好市民。
父亲一脚将我踹翻在地,骂我断家里的财路。
母亲则哭喊着说我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赔钱货。
哥哥扇我巴掌,骂我是个扫把星。
18
岁那年,我被嫁给了镇上一个老光棍！彩礼钱被哥哥拿去娶了媳妇！
我艰难度日,最后投湖自杀。
再睁眼。
我看到父亲正拖着病猪进门。
1
我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父亲压低声音说：拿点草木灰把皮搓搓,再用香料多腌几天,保管没人看得出来！
母亲拍着大腿附和：还是你爸有办法！这猪少说也得卖个千把块,可不能就这么扔了！
她转向我,脸一沉,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死丫头,赶紧去灶房烧水,把草木灰拿过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柳伟过来一脚把我踹到地上,满脸不耐烦：磨磨蹭蹭的,耽误了赚钱,我饶不了你！
我爬起来,低下头,一言不发,转身走向厨房。
热水很快烧好,混着草木灰。
父亲和哥哥合力将那头瘟猪抬到木板上。
知夏,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把猪皮搓干净！父亲吼道。
我走过去,看着猪皮上那些紫红色的斑点,一阵恶心。
我一下一下地擦拭着。
母亲在一旁唾沫横飞：用力点！要把那些斑搓掉！还有那股味儿,多放点香料,八角、桂皮、花椒,都给我往上抹！
哥哥柳伟则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监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指着我骂：
真是个赔钱货,干点活都死气沉沉的,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早把你卖了！
我一声不吭。默默干着活。
心里却在冷笑。
卖了我
你们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干的吗
重活一次,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先完蛋。
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把猪肉处理完了。
第二天一早。
那头瘟猪,在父亲高超的手艺下,被分割成一块块,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父亲笑着拍了拍手：成了！伟子,去把三轮车推出来,咱们今天就去镇上最大的菜市场！
哥哥搓着手,奸笑道：爸,这回咱们可得把价格卖高点,就说是乡下土猪肉！
那当然！父亲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这可费了咱好大的力气！
他们把处理好的瘟猪肉装上车,朝着镇上驶去。
母亲留在家里,哼着小曲,盘算着卖了钱给哥哥买件新衣服。
看着他们走远,我掏出自己私底下攒钱买的二手机,给菜市场老王发了一条匿名短信。
柳家今天拉了一车瘟猪肉去市场卖,你要是去举报,市监局肯定给你发奖金。
发完,我回到屋里,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你们自己作死。
我绝不拦着！
2
中午十二点,日头正毒。
院子外传来了三轮车突突突的声音,但很快就熄了火,紧接着是柳伟连滚带爬的脚步声。
妈！妈！不好了！出事了！
母亲正坐在门口择菜,闻声手里的豆角都掉了一地。
嚷嚷什么！你爸呢
柳伟一屁股瘫在地上,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利索：爸……爸他被抓走了！
母亲噌地一下站起来：什么被谁抓走了说清楚！
市监局……还有警察……哥哥带着哭腔,他们说我们卖瘟猪肉,把摊子给封了,还要罚款,把爸也带走了！
母亲一听,如遭雷击,差点没站稳。
她死死抓住柳伟的胳膊,尖叫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被发现呢！不是处理得好好的吗！
我不知道啊！柳伟快哭了,我们刚卖出去几斤,生意正好呢,菜市场老王带着人就直接奔着我们过来了！
母亲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菜市场老王
那个王八犊子！整天就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她嘴唇哆嗦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恶狠狠地盯住了我。
是不是你！她抄起扫把就向我打来,是你这个扫把星！是你去告的密！
我冷漠地看着她,没有躲。
我没有手机,怎么告密
一句话,把母亲问住了。
是啊,这个家里,只有父亲和哥哥有手机。
我这个赔钱货,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她愣在原地,声音里都带着哭腔：现在怎么办！天塌下来了！
柳伟丧着脸,不敢吭声。
母亲像个苍蝇一样在院子里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狗日的菜市场老王,不得好死！
这点破事市监局也来管,吃饱了撑的！
......
最后,又开始骂我。
都怪你个扫把星！你为什么不拦着点！
我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冷笑。
真是什么屎盆子都往我身上扣啊。
3
母亲骂累了,终于想起了正事。
她抓住柳伟,问：罚款要多少你爸什么时候能出来
柳伟直摇头：不知道,警察说案子性质恶劣,要拘留,还要重罚,至少……至少要五万块保释金！
五......五万！
母亲的声音都哆嗦了。
我们家全部的积蓄,加起来也才两万块。
借！必须去借！母亲咬着牙,你爸要是在里面蹲久了,案底一留,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你还怎么娶媳妇！
一提到娶媳妇,柳伟也急了。
接下来的两天,母亲带着柳伟跑遍了所有沾亲带故的亲戚朋友。
结果可想而知。
不是哭穷,就是闭门不见。
谁都知道我家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只进不出,谁肯借钱给我们
第三天下午,他俩回到家,脸都是黑的。
妈,怎么办啊,亲戚都躲着我们……柳伟哭丧着脸。
母亲坐在门槛上,眼神空洞,半晌,她猛地站起来。
亲戚不借,我们就去找别人借！
镇上放贷的黑哥,他有钱！
柳伟吓了一跳：妈！那是高利贷啊！利滚利！
不借你爸就出不来！你爸出来了,我们还能把钱赚回来！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风！
她跑进屋里,揣上房产证,红着眼冲了出去。
我坐在灶膛前,平静地添着柴火。
火光映在我脸上,明明灭灭。
当天晚上,母亲回来了。
她带回了三万块现金,也带回了一张利息高得吓人的借据。
她把钱小心翼翼地锁进柜子,松了一口气。
伟子,等把你爸救出来,这钱迟早挣回来！他可是咱得主心骨,顶梁柱！
柳伟脸上也挂着笑：那必须的,我爸能挣钱！我还得靠他娶媳妇呢！
想得倒美！
父亲被保释出来了。
但人也废了。
不仅留了案底,营业执照被吊销,在菜市场的名声也彻底臭了。
家里积蓄被掏空,还背上了巨额高利贷。
媒人都不再往咱家来了,哥哥的婚事彻底没了着落。
往日里还算热闹的家,如今死气沉沉。
父亲终日酗酒,母亲天天咒骂,哥哥则整天唉声叹气。
至于我,只想离开这个家。
4
这天晚饭,桌上只有一盘咸菜和三个干巴巴的窝头。
父亲喝醉了,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砸,红着眼睛骂道：都怪那个菜市场老王！老子迟早弄死他！
母亲也哭天喊地：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摊上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柳伟埋着脑袋,啃着窝头,一言不发。
我伸手准备去夹一下咸菜！
突然,哥哥抬起头看向我,就知道吃,光进不出的赔钱货,你咋不出去挣钱！
机会来了。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三个人都愣住了。
我抬起头,脸上挂着泪,声音哽咽：爸,妈,哥,我知道了。
我继续声泪俱下：爸,妈,我想好了,我不能再待在家里吃白食了。我要出去打工,进城里的厂子,挣钱给哥娶媳妇,也帮家里还债！
这话一出,父亲的酒醒了一半。
母亲停止了哭嚎。
哥哥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父亲最先开口,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明天,我们就送你走！
母亲则是不忘敲打我：出去之后,每个月必须把工资寄回来！听到没！
哥哥乐开了花：多挣点,我还得娶媳妇呢！
我连连点头：我一定会的！我发誓！但是我必须带一点路费！还有我需要一个手机！不然没法跟你们联系！
爸妈商量了一会。
柳伟,你那个手机,交给你妹妹用！
柳伟看着父亲,虽然满脸的不情愿,最终还是把手机交了出来。
第二天。
他们东拼西凑,从床底下、柜子缝里,凑出了三百块钱。
交到我手上时,母亲再三叮嘱：省着点花！到了城里赶紧找活干！别忘了你哥还等着钱娶媳妇！
我连连点头,手里攥着那三百块钱,心里冷笑不止。
我背上了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只有两件换洗的衣服,还藏着两个手机,一个是我私藏的,一个是我哥的。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走到了镇上的河边,我拿出我哥的手机,取出他的那张
SIM
卡,用力掰断,随手扔进了河里。
从那以后,我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
5
十年后,省城。
我叫柳知夏。
这十年,我凭着上辈子的记忆,抓住了三个风口。
用辛苦打工存的第一桶金按揭三套老破小,两年后城市改造,我成了拆迁户,狠狠赚了一笔。
开淘宝店做下沉市场尾货,三年冲至类目
TOP3,财富迅速积累。
最后,我转型直播供应链,自建食品工厂,打造了属于我自己的品牌——知夏安心肉。
我在省城活下来了,并且活得很好。
这天,我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一场慈善拍卖晚宴。
我穿着一身高定礼服,端着香槟。
我正与一位合作方相谈甚欢,身后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请问……你是柳知夏吗
我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女孩,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我认出了她,是我老家邻居的女儿,叫小翠。
我冲她礼貌地笑了笑,拉着她走到一旁。
她抓住我的胳膊：真的是你！知夏姐！你可真出息了！你家里人找你都快找疯了！
我笑容不变：是吗那他们过得还好吗
好什么呀！小翠撇撇嘴,你走了以后,你家欠的高利贷还不上了,房子都被收了！你爸天天喝酒,你妈到处跟人说你没良心,你哥快三十了还没娶上媳妇呢！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乐开了花。
跟她再寒暄了几句,便借口离开了。
但我知道,这清静日子,是到头了。
6
果然,不出三天。
我正在办公室查看文件。
公司前台打电话给我：柳总,有三个人堵在楼下大厅,指名道姓要找你。
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来得真快。
把他们带到会客室吧,说我一会就过去。
我忙完了工作,小憩了一会。
看看手机时间也差不多了。
起身往会客室走去。
我推门而入。
十年不见,他们比小翠描述的还要落魄。
父亲头发花白,背驼得厉害,一身不合身的旧衣服,脸上堆着笑。
母亲脸上布满了皱纹,一见到我,眼泪就出来了。
柳伟胖了一圈,面色蜡黄,眼神躲闪。
夏夏！我的女儿啊！母亲哭着就往我身上扑。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
她愣在原地。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父亲狠狠瞪了母亲一眼,搓着手上前,脸上挤出谄媚的笑：
夏夏,你别怪你妈,她……她是太想你了。
柳伟也帮腔：是啊妹妹,我们都以为你……以为你不在了,这些年,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我拉开椅子坐下,双腿交叠,语气平淡地开口：找我找我做什么把我卖了给哥换彩礼吗
三个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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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会客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母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哥哥柳伟梗着脖子,反驳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是那种人吗我们只是关心你！
关心我我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们,是啊,太关心了。关心到我才十六岁,就让我出来打工,给哥哥攒彩礼钱。对吧
父亲啪的一声,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响亮。
夏夏！都是爸的错！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是爸混蛋！是爸重男轻女！爸对不起你！你打我吧！你骂我吧！只要你肯认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左右开弓地扇自己耳光。
母亲和哥哥都看傻了。
我冷眼看着他表演,直到他脸颊红肿,气喘吁吁,才缓缓开口。
起来吧。
我的声音很轻。
父亲愣了一下,停住了手,用试探的眼神看着我。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
不管怎么说,你们终究是我的家人。
他们三个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从里面看到了狂喜和贪婪。
夏夏,你……你真的原谅我们了母亲问。
我没回答,只是转身对助理说：去,把我江边那套公寓收拾出来。另外,带我爸妈和哥哥去商场,从头到脚,换一身新的。
助理点头离去。
我拿出车钥匙,扔给柳伟。
哥,会开车吗带爸妈去公寓等我,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柳伟手忙脚乱地接住那把保时捷的车钥匙,声音都在发抖。
会！会开！
他们几个冲出公司,坐上我的车,绝尘而去。
当天晚上,我回到五年前住过江边公寓。
屋子里灯火通明。
他们三个已经换上了名牌新衣,坐在真皮沙发上。
见到我,母亲立刻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夏夏,你可算回来了！这房子真大,真亮堂！
父亲也搓着手,谄媚地笑着：夏夏啊,开公司累不累啊以后让伟子去帮你,他虽然笨点,但力气活还是能干的！
柳伟眼睛一个劲地往我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瞟。
我微笑着,一一应付。
爸,妈,哥,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
我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哥,这是最新款的苹果手机,你先用着。
爸,这套阿玛尼的西装,您明天穿着试试。
妈,这个金镯子,是我特意给您挑的,您戴上肯定好看。
柳伟接过手机,激动得满脸通红。
父亲抱着西装,嘴都合不拢。
母亲立刻把金镯子戴在手腕上,翻来覆去地看。
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冷笑,面上却挂着微笑：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母亲急忙拉住我：夏夏,你不跟我们一起住吗
我摇了摇头：不了,我住的地方离公司近一些,方便处理工作。这里你们安心住着,缺什么就跟我说。
说完,不顾他们的挽留,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我倒了一杯红酒,走到落地窗前。
戴上耳机。
公寓里,他们肆无忌惮的对话,通过窃听器传了过来。
呸！白眼狼！现在发财了,知道给我们买东西了早干嘛去了！这十年,我们在家吃糠咽菜,她倒好,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看她那样子,小脸保养得多好！要不是我们找上门,她怕是早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就是！妈说得对！她就是欠收拾！你看她那副样子,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不愿意住这儿,我看她就是嫌弃我们呢！搁以前我早就一巴掌上去了！
狗崽子,你还一巴掌,我先给你十巴掌,现在咱靠着人家,都老实一点知道吗。
父亲继续道：现在骂她有什么用最重要的是把她手里的东西,变成我们的！这房子,这车,还有公司！她一个女孩子家,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早晚是别人家的！
对！老柳说得对！家产必须留给伟子！这才是正事！
不行先让他给伟子弄个经理当当！让她先带带伟子！等时机成熟了再把这些东西都搞过来！这小妮子还是有点本事的！
我是她亲哥,当个经理不过分吧她不同意,我们就闹,去他公司闹,看她这个大老板的脸往哪儿搁！
......
我晃着杯中的红酒,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对话,心中毫无波澜。
8
第二天,我又去了那间公寓。
一进门,就看到柳伟穿着崭新的阿玛尼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正在镜子前搔首弄姿。
见到我,他立刻迎了上来。
妹妹,你来了！你看哥穿这身,像不像个大老板
我笑了笑：像。
他搓了搓手：那个……妹妹啊,你看哥现在也闲着,要不,我去你公司帮你吧我好歹是你亲哥,总比外人可靠！
母亲立刻从厨房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对啊夏夏！你哥说得对！你一个女孩子家,管那么大个公司多累啊！让你哥去给你分担分担！我们都是为你好！
父亲坐在一旁,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开了口。
夏夏,你妈和你哥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一家人,就该齐心协力。你哥去公司帮你,我们也能放心。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
演,接着演。
我故作为难,皱起了眉：可是……哥他没上过班,也不懂公司管理……
柳伟急了：什么叫不懂！我不比你笨！你都能当老板,我怎么就不能当经理了
话音刚落,父亲的茶杯砰的一声顿在桌上。
狗崽子！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父亲厉声喝道,你妹妹现在是什么身份是你老板！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吗！
柳伟一愣：爸,我……
母亲过来解围：伟子！还不赶紧给你妹妹道歉！
柳伟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妹妹……对不起,哥刚才太急了。
我看着父亲这出神入化的表演,心里暗自发笑。
我走上前打圆场：爸,您别生气,哥也是想为家里分担。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故作沉吟,然后才长叹一口气。
这样吧。
我现在的公司业务都满了,突然插个人进去不好安排。不如,再新开一家公司,专门交给你们来管,怎么样
新开一家公司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
我点点头：对。我负责出钱,把公司建起来。公司的法人写爸的名字,股东写爸和哥的名字,这家公司从法律上讲,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完全全是你们自己的产业。
他们三个人呆立在原地。
我又补充道：这么多年没有回家,确实是我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现在,就让我来补偿你们吧！
夏……夏夏……父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说的是真的公司……法人和股东……都写我们的名字
当然,我出资三百万,作为公司的启动资金。办公地点、人员招聘、渠道打通,这些前期的事情我来帮你们搞定。你们自己当老板,挣了钱也都是你们自己的,不用分给我。
接下来我又加了一记猛料。
爸,哥,你们才是我最亲的人。我的公司,将来也是要留给哥哥的。现在先让你们自己开一家公司练练手,等以后熟悉了业务,我的产业,不就顺理成章地可以交给你们打理了吗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一点理智。
什么怀疑,什么防备,全都在这天大的馅饼面前,灰飞烟散。
他们以为,这是我为了弥补十年亲情,为了堵住他们嘴的示好。
他们以为,这是他们用亲情拿捏我,大获全胜的开始。
他们更以为,这是他们辉煌人生的新起点。
柳伟扑通一声跪在我脚下,抱着我的腿：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哥以前混蛋,哥不是人！以后哥一定好好干,帮你把公司管好！
母亲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说：好女儿……我的好女儿……
父亲虽然还板着脸,但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微笑着,将他们一一扶起。
9
我的办事效率很高。
不到一周,伟大安心肉业有限公司就正式成立,这是他们起的名字。
法人代表：柳建国。
股东：柳建国、柳伟。
我将三百万打入公司账户,看着父亲和哥哥在豪华的办公室里,像模像样地指点江山。
他们以为自己是老板了。
但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们根本不懂经营。
高价从正规渠道进的肉,加上高昂的写字楼租金和人员开销,卖出去的价格自然不菲。
可他们的经营思维,还停留在十年前菜市场的思维,根本卖不出去。
不到两个月,公司账上的钱就流水一样地花了出去,却一分钱都没挣回来。
柳伟急得跳脚。
父亲的眉头也拧成了疙瘩。
这天,我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处理文件,助理敲门进来。
柳总,楼下有位自称是‘宏发肉联厂’的张经理,说有笔大生意想跟您谈,被前台拦下了。这是他留下的名片。
我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宏发肉联厂,我听都没听过。
名片上印着几个扎眼的红字：特价处理、价格面议。
我随手把名片扔进了抽屉里。
这种想用瘟猪肉以次充好的黑心厂,我见得多了。
下午,母亲打来电话。
夏夏啊,在忙吗妈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你哥亲自去买的,你晚上回家来喝吧
好啊,没问题！
我挂了电话。
看来这是坐不住了,想我我取经了。
下班的时候,我把那张宏发肉联厂的名片塞进了包里。
一进门,就看到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上了桌,父亲和哥哥对我嘘寒问暖,一个劲地给我夹菜。
吃了一会,柳伟终于忍不住了。
妹妹,你跟哥说句实话,你那公司,到底是怎么挣钱的咱们这公司,本钱花得快,一单生意都做不成,哥这心里急啊！
我放下筷子,皱着眉：哥,做生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来。我的公司也是一步步……
父亲打断了我的话。
夏夏,你就别跟我们打官腔了。你就告诉我们,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
我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爸,做食品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安心’二字,不能走歪路。
......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我起身告辞,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我假装从包里拿车钥匙,动作间,不经意地带出了那张宏发肉联厂的名片。
我像是毫无察觉,开门离去。
车子刚驶出地库,我耳机里就传来了柳伟的声音。
爸！妈！快来看！这是我在门口捡的,姐姐刚刚不小心掉下的！
接着是母亲疑惑的声音：宏发肉联厂特价处理这是什么
你傻啊！这肯定是那妮子的秘密渠道！她不肯告诉我们,自己偷偷摸摸发大财！这才是来钱快的路子！爸爸说道。
快！快给这个张经理打电话！
......
我关掉监听,一脚油门踩下,车子汇入城市的车流。
10
接下来。
我只需要等待。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做一个守法公民该做的事。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天深夜,我接到了一个私家侦探的电话。
是我早就雇来,专门盯着伟大安心肉业那家公司的。
柳总,他们行动了。就在今晚十二点,地址之前给您说过的,南郊三号废弃仓库,跟一个姓张的接头,货车都开过去了。
知道了。
我挂掉电话,算计好了时间,用一部早就准备好的非实名电话,拨通了
110。
接着,我又拨通了市监局的
24
小时举报热线。
喂,我要举报。有人正在南郊三号废弃仓库,进行大批量非法病死猪肉交易。车牌号是……
我报上了父亲他们那辆货车的车牌。
举报人信息对面的声音问。
我是个碰巧路过的市民。
说完,我挂断电话,取出
SIM
卡,掰断,冲进了下水道。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一瓶珍藏多年的红酒,走到落地窗前。
我打开了助理发给我的一个链接。
那是我让他提前在仓库对面高楼上架设的高清摄像头,此刻正在实时直播。
画面里,父亲和哥哥正指挥着工人,将一箱箱瘟猪肉搬上货车。
就在他们清点完货物,准备离开时。
十几道刺眼的车灯光瞬间照了过去,红蓝相间的警灯,将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映得惨白。
不许动！警察！市监局联合执法！
父亲和哥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现场人赃并获。
那批散发着恶臭的瘟猪肉,成了铁证。
父亲和哥哥,还有张经理和他手下那帮人,全部被戴上了手铐。
柳伟被按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柳知夏！是她掉的名片！是她陷害我们！我要举报！她也有卖瘟猪肉！
可笑！我的厂子根本不怕查！
可惜,也没人搭理他。
我看着这一幕,缓缓举起酒杯,敬了窗外璀璨的夜景一杯。
11
父亲和哥哥被捕的第二天,新闻就炸开了。
对我的经营也造成了一些影响。
我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
在闪光灯面前,我面容憔悴,眼含泪光。
我为我父亲和我哥哥的行为,向公众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当初,我出于一片孝心,出资为他们成立公司,没想到……他们却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我在此声明,‘伟大安心肉业’与我本人及‘知夏安心肉’无任何关系,他们的所有行为,都与我们无关,我并不知情。但作为他们的家人,我感到无比的痛心和耻辱！
说完,我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
我的演技,堪称完美。
一时间,舆论从对我的质疑,转为了同情。
柳总太惨了,被这样的家人坑死！
知夏安心肉我们一直在吃,完全没问题！
支持柳总！严惩黑心商家！不要波及无辜！
我公司的声誉,不降反升。
而那间江边公寓里,只剩下了一个人。
我的母亲。
父亲和哥哥被抓走后,她彻底慌了神。
先是警察上门调查,接着是银行冻结了公司的账户。
她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豪宅。
她给我打电话。
我一概不接。
这样过了整整三天。
估计她要疯了吧。
直到第四天,我才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看到我,大哭着扑过来。
夏夏！我的好女儿！你救救妈！你救救你爸和你哥啊！
我平静地说：救不了！他们犯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无能为力！
我继续说道：但是！妈,你还有我啊！只要你以后听我的话！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
夏夏……你……你还肯养着我
我点点头,微笑道：毕竟你是我妈！
......
从那天起,她变了。
她不再咒骂,不再撒泼。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依赖我。
她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饭,把我爱吃的菜摆在最前面。
我回家晚了,她会一直亮着灯等我。
我随口说一句肩膀酸,她会立刻跑过来,给我按摩。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讨好。
我享受着她迟来的母爱,心里没有任何感动。
我知道,她不是爱我。
她只是害怕而已。
她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怕重新回到那个贫穷又绝望的泥潭。
12
三个月后,是看守所的探监日。
我开着车,载着精心打扮过的母亲,前往监狱。
一路上,母亲都很沉默。
到了看守所,隔着玻璃,我们见到了父亲和哥哥。
他们都苍老了不少。
父亲面容憔悴。
哥哥眼神空洞。
电话接通。
伟子他妈！快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啊！父亲的声音沙哑。
柳伟怨毒地盯着我：柳知夏！你这个毒妇！都是你害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微笑地看着他们。
然后拿起电话,递给母亲。
母亲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电话那头,是父亲的咆哮：你哑巴了说话啊！快去找最好的律师！把房子卖了！把公司卖了！无论如何都要把我们捞出去！
母亲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我,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用一种冰冷刻薄的语气说道：
柳建国,你做梦呢！你们是出不来了！可别连累我和女儿！
电话那头的父亲和哥哥,都愣住了。
你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活该！谁让你们不听夏夏的话！
父亲和哥哥目瞪口呆,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和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
我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拿起了我这边的电话。
爸,我扫了哥哥一眼,你看,女孩不一定比男孩差吧
我挂断电话,不再看他们一眼。
我转身,向着阳光走去。
母亲赶紧跟上。
背后,是他们绝望的咒骂。
但那又如何
跟我没关系了。
走出看守所的大门,阳光刺眼。
我眯了眯眼,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路边商场大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我公司的广告,广告词清晰地传来：
知夏安心肉业——每一块肉,都经得起阳光检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