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不在意地问:“借多少?”
“五万。”
他死死盯着我,生怕我拒绝。
“你先听我说!”他压低声音,鬼祟地将我拽到墙角,那股烟草和廉价酒精的混合味让我一阵反胃。
“你记得吗前世兴起的服饰风,现在南方有一批处理的布料,只要运回来,转手就能翻十倍!我们家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所以呢?”
“我我没钱。”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需要启动资金,五万块!”
五万块,在这个年代,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真敢开口。
“你忘了你是怎么对我的?是你让我别妨碍你的。”我转身就走。
他却像疯了一样,一把抱住我的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暖暖!算哥求你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你现在嫁得好,陈建军家条件那么好,五万块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你帮帮我,就这一次!”
他的哭嚎声,让我只觉得一阵恶心。
现在知道没了前世的哪些帮助不行了?
“苏志,那是陈家的钱,不是我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
我用力挣脱他,快步离开,将他无能狂怒的嘶吼和诅咒,抛在脑后。
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陈建军和公婆。
婆婆握住我冰凉的手,眼神沉静,却带着看透一切的智慧。
“孩子,这个钱,我们给。”
我愣住了,陈建军也愣住了,公公点点头说:
“给吧。”
“爸?妈?”
婆婆拍了拍我的手背,语气平静。
“但这不是借,是买断。”
“苏家养了你二十年,这笔账,你想躲也躲不掉。只要这层关系在,他今天能来跪着要钱,明天就能带着你爸妈来躺在门口撒泼。”
“与其被他们像蚂蟥一样纠缠一辈子,不如一次性给了断。”
婆婆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暖暖,我们拿出这笔钱,不是为了让他苏志发财,是为给你买一个清净,买你和那个家彻底的恩怨两清。”
“这五万块,就是你还给苏家的‘养育之恩’。”
我看着婆婆,眼眶瞬间就红了。
两世为人,我第一次体会到
原来家人这个词,可以是这样温暖的,是充满智慧和力量的。
6
第二天,我约了苏志。
我将一个装着五万块现金的布包,推到他面前。
看到钱的瞬间,他眼睛都直了,呼吸粗重,像见了血的野兽。
他一把抢过布包,拉开拉链,贪婪地看着里面整整齐齐的钞票,激动得浑身发抖。
“暖暖!你你真的给我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想让我公婆为难,这是我自己的钱。”
我撒了个谎,他深信不疑。
他立刻感激涕零地发誓:“暖暖你放心!等哥发了财,一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给你买大房子,买小汽车!”
我站起身,打断他的痴心妄想。
“不必了。”
我看着他那张狂喜的脸,眼神冰冷。
“苏志,钱给你了。从今天起,别再来烦我。”
他抱着钱,像抱着全世界,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发财了”。
看着他癫狂的样子。
我面无表情:“喜欢吗?这样的生活?”
他愣了一下,随即胸有成竹,“我能成功一次,就能成第二次!”
“我觉得重生以后的日子,弥补了我的遗憾,我过的很满足”
“那恭喜你了。”
“我丈夫还在等我,就不聊了。”
发小来看我的时候,手里提着一网兜橘子,酸甜的味道弥漫在家里。
她是我和那个家之间,唯一剩下的一点脆弱的联系。
“你哥最近跟疯了似的,天天不着家。”
“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谁问他干嘛呢,他就说‘你们等着瞧好吧,我苏志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发小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学着苏志那副小人得志的腔调,撇了撇嘴。
“我看他就是想发财想疯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前世他就是这样。
总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时运不济,缺个机会。
现在,我婆婆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吸取了教训,不再像前世那样莽撞地一头扎进浑水里。
而是选择了一个他自认为更稳妥,也更隐秘的项目。
他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瞒天过海,却不知道,有些事,缺了东西是成不了的。
我甚至不用去打听,就能猜到他那点见不得光的生意,无非是倒买倒卖一些紧俏的物资。
风险大,利润也大,完全符合他好高骛远、急功近利的性格。
那五万块,就是他实现幻想的全部燃料。
他燃烧得越旺,熄灭得就会越快。
发小说,我爸苏建国最近气色好了很多,逢人就说儿子有出息了,只是暂时保密。
那副故作高深的样子,仿佛已经看到了苏家重回巅峰的辉煌。
他们全家都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希望里,像一群即将溺死的人,死死抓着一根稻草。
而我,就是那个站在岸边,冷漠看着他们挣扎的人。
我没有任何感觉,不期待,也不诅咒。
因为我知道,决定他们结局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根深蒂固的贪婪和愚蠢。
小梅的日子,更是过得如鱼得水。
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在苏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李淑芬彻底把她当成了祖宗供着,以前那点婆媳间的龃龉,全被对“金孙”的渴望冲得一干二净。
“你是没看见你妈那样子,一天三顿,鸡汤鱼汤换着花样地炖。”
“小梅现在出门,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见人就说,‘我们家苏志现在可是做大生意的,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是老板娘’。”
发小啧啧称奇,“她还跟我抱怨,说你哥不让她多花钱,把钱都投到生意里去了。她说等以后赚了大钱,要把整个百货大楼都搬回家。”
我能想象出,小梅那副贪婪又短视的嘴脸。
一个连苦都吃不了的女人,却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
她和苏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两个就像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个负责往前冲,一个负责在后面不断地增加负重。
我甚至有些恶劣地期待着,当苏志的生意出现问题时,小梅会是第一个跳出来踩他一脚的人。
那个家里,从来没有真正的亲情,只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谁能为这个家带来荣耀和利益,谁就是宝。
谁拖了后腿,谁就是草。
我曾经是那根草,现在,轮到他们自己去体会了。
而我,现在跳出了那个利益场。
婆婆说得对,那五万块,买来的就是这份清净。
暴风雨,就快来了。
7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快到预产期了。
发小打来电话,声音发颤。
“暖暖,你哥家,出大事了!”
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和婆婆一起织小毛衣,手只是微微一顿。
“说吧。”
我的平静让她有些意外,但八卦的欲望很快占了上风。
“前两天你哥不在家,你那个嫂子小梅!收拾东西翻箱倒柜的,结果翻到了一个存折!”
“五万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五万块!”
发小的声音都破了音,那个数字仿佛带着电,刺得人耳朵疼。
“小梅当场就疯了。”
“她觉得苏志背着她藏私房钱,骗了她。”
我能想象出小梅那张扭曲的脸,贪婪和被欺骗的愤怒交织,让她本就不聪明的脑袋彻底成了浆糊。
她不会去想这笔钱的用途,更不会去想这笔钱对苏志意味着什么。
她只觉得,这是苏志的背叛。
她肚子里那块肉,是她索取一切的资本,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资本被轻视了。
“然后呢?”我轻声问,手里的毛线针不紧不慢地穿梭。
“然后她就把钱全都取出来了!去了百货大楼!”
“我的天,她那样子,像是要把整个商场买下来。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金链子,手腕上戴着金镯子,还买了件进口大衣,见人就喊,‘我男人做大生意,这点钱算什么!’”
“她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了,又怕这钱明天就会飞走,拼了命地花。”
我扯了扯嘴角,一抹冷笑。
这就是小梅。
她用最蠢的方式,报复她臆想中的“背叛”,犒劳她自以为的“委屈”。
她不懂,她手里挥霍的不是钱,是苏志赌上一切的野心,是他们那个家唯一的翻盘机会。
她亲手点燃了炸毁他们未来的引信。
“苏志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才!”发小的声音陡然压低,“他原来真是去做生意了。现在要去签合同交尾款,结果去银行取钱,里面一分都没了!”
“他当时脸就白了,跟疯了一样冲回家,那动静像是要拆房子!”
接下来的场景,我闭上眼都能画出来。
苏志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双目赤红地冲进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小梅正穿着新买的华丽衣服,对着镜子,脖子上的金链子闪着刺眼又廉价的光。
“钱呢?!”苏志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小梅吓了一跳,但心虚很快被尖叫取代。
“什么你的钱?那是我们家的钱!你背着我藏钱还有理了?”
她挺着肚子,仿佛那是她最坚硬的盔甲。
“我花我家的钱怎么了?我怀着你们苏家的种,吃你点用你点怎么了?”
“那是尾款!是救命的钱!”苏志的嘶吼带着绝望的哭腔,“没了那笔钱,我们就全完了!”
“我不管!反正钱已经被我花了!”小梅破罐子破摔,“谁让你骗我!”
两个被贪婪和愚蠢捆绑的人,终于开始互相撕咬。
谩骂,诅咒,然后是动手。
发小说,她听到屋里传来花瓶碎裂的声音,女人的尖叫。
还有男人野兽般的咆哮,连伯父伯母都拦不住。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推了谁。
“后来后来就没声音了。”发小的声音在发抖。
“我我跟几个邻居不放心,就把门推开一条缝”
“我们看到小梅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志就跪在她旁边,整个人都傻了。”
发小的声音带着哭腔:“暖暖地上地上全是血”
8
我手里的毛衣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这是我没想到的。
窗外的阳光正好,温暖明亮。
我低头,抚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平稳有力的心跳。
你看,报应这种事,从不缺席。
它只是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用最惨烈的方式,降临。
听发小说,救护车带走了小梅。
苏志丢了魂似的跟着上了车,我爸妈苏建国和李淑芬,一个劲的怪他。
抢救室外,他们焦灼地踱步,那份担忧,更多是怕他们翻盘的“投资”打了水漂。
几个小时后,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
“大人孩子都保住了,但产妇大出血,孩子早产,情况不太好,要进保温箱。”
我能想象我父母听到“保住了”三个字时,那松了口气的表情。
可当护士抱出那个猫崽似的瘦小婴儿时,一切都变了。
护士笑着说:“恭喜,母女平安,是个漂亮的女孩。”
女孩!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走廊里所有的暖意。
发小说,我爸的笑僵在脸上。我妈的表情更精彩。
她甚至没伸手去接那个孩子,只是远远瞥了一眼。
“怎么是个丫头片子”
她淬了毒似的低声抱怨,将那点对新生的喜悦彻底撞碎。
苏家的希望,在他们眼里,从一个金元宝,瞬间变成了一文不值的“赔钱货”。
第二天,催债的电话就打到了家里。
第一个电话,我爸还中气十足地“喂”了一声。
可当电话那头报出“违约金”和一串他听都没听过的数字时,他当场就懵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那些曾经的“朋友”,如今都变成了催命的阎王。
他们这才知道,苏志不仅没能让家里东山再起,反而将这个家拖进了更深的泥潭。
巨额的赔款,还不清的人情债,像座大山,轰然压下,砸碎了他们最后的体面。
小梅在医院醒来后,就疯了。
她躺在病床上,拒绝看那个早产的女儿,不许护士把孩子抱到她面前。
“拿走!把那个丧门星给我拿走!”
她嘶喊着,咒骂苏志,咒骂这个家。
“苏志你这个废物!你骗我!你害了我一辈子!”
“离婚!我要离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这群穷鬼!”
我妈李淑芬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既然生的是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她也懒得再装。
婆媳俩在病房里就吵翻了天。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们家会变成这样?”
“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钱!我花我家的钱有错吗?”
“你这个不下蛋的鸡!扫把星!”
家里,彻底成了人间地狱。
那个无辜的女婴,从出生起,就成了全家怨气的发泄口。
她太瘦弱,哭声都细得像蚊子哼,只有父亲偶尔看护一下。
小梅骂她是讨债鬼。
我妈嫌她晦气。
我爸整日唉声叹气。
而苏志,彻底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酒鬼。
白天躲在家里,晚上就出去喝酒。
喝醉了回来,要么沉默,要么就和尖叫的小梅扭打在一起。
那栋房子里,日日夜夜都上演着最丑陋的闹剧。
9
发小说:“暖暖,你家现在比以前更可怕了。”
我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小腹,感受着新生命带来的平和与喜悦。
我轻声笑了。
是啊,可怕。
我儿子出生第三天,阳光正好。
我妈李淑芬来了,提着一篮子鸡蛋,脸上那笑,比哭还假。
婆婆正小心翼翼地给我掖被角,家里满是新生儿带来的暖意。
而李淑芬的出现,像一阵阴风,吹散了所有温暖。
她无视了婆婆的招呼,一进门就奔着摇篮去了。
“哎哟,我的大外孙!这鼻子,这眼睛,真像我们苏家人!”
她嘴里夸着,那双算计的眼睛却像钩子,死死挂在我儿子身上。
寒暄两句,她便搓着手凑到我床边,压低了声音,粘腻得像一条蛇。
出于礼貌,婆婆招待了她吃午饭。
“暖暖,你也当妈了,该懂事了。”
我冷冷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你哥你也知道他过得不好。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小梅那个不争气的,还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是个病秧子,晦气!”
她啐了一口,满脸嫌恶。
“你哥这辈子算完了,我们苏家的香火暖暖,妈求你了!”
她话锋一转,带上了哭腔。
“你还年轻,还能生。你把这孩子过继给你哥吧!苏家不能断了后啊!,等你哥有了孩子再还回来!”
空气瞬间冻结。
连一向好脾气的婆婆都沉了脸,手里的水杯重重磕在桌上。
我看着李淑芬那张写满“理所当然”的脸,忽然笑了。
“你疯了?你吧孩子当什么了”
她愣住了。
“我说,你是不是疯了?”我撑着身子坐起,目光像刀子一样扎过去。
“这是我的儿子,姓陈。跟你苏家,跟你那个废物儿子,没有半点关系。”
“想要孙子?让她自己生。生不出,就让他绝后。滚。”
李淑芬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你你这个白眼狼!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哥!”
“你的苏家,早就烂透了。”我冷笑,“滚出去,别脏了我家的空气。”
“反了天了!”李淑芬尖叫起来,竟真的扑向了摇篮!
婆婆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死死拦住,气得浑身发抖。
“亲家母!你还有没有人性!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这是我们家的事!我今天就要把孙子带走!”
婆婆公婆用尽全力,将撒泼的李淑芬推出了门。
李淑芬被推出去,索性一屁股坐在楼道里,开始嚎啕大哭。
“没天理了啊!我养的白眼狼女儿啊!”
“生了儿子就不认娘家了!攀上高枝了!”
哭喊声引来了邻居围观,对着我家指指点点。
婆婆气得脸都白了,我躺在床上,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可笑。
这场闹剧,直到陈建军回来才收场。
他看着地上撒泼的丈母娘,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阿姨,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可李淑芬的疯狂,没有结束。
10
几天后,婆婆出门买菜,公公出门办事,家里只剩下我和睡着的孩子。
我忽然听到门锁传来一阵细微的、门被打开。
我以为婆婆回来了
是她!她竟然撬门进来!
李淑芬脸上满是狰狞。
朝我走来,我将孩子死死护住,她狠狠的掐在我的手上。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大喊了一声。
“建军!报警!”
李淑芬的脸“唰”地一下白了,猛的一扯。
我被扯了个踉跄,孩子被她抢了过去,“哇”的哭了出来
我拼劲全力冲出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来人啊!抓小偷!有人要抢我的孩子啊!”
我的喊声刺破了楼道的宁静。
对门邻居第一个冲了出来,楼上楼下的门都开了。
李淑芬彻底慌了,拼命甩我的手,语无伦次地骂:“你个疯子!我是你妈!”
“我没有想偷孩子的妈!”我死死抓着她,看着她惊恐的脸。
“警察马上就到,你跟他们说去吧。”
警察的到来,成了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赃并获,李淑芬被带走时,还在疯狂地咒骂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那晚,陈建军抱着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我搂得更紧。
第二天,我们做了一个决定。
卖房子,离开这里。
离开这座充满了噩梦和痛苦的城市。
一个星期后,我们一家三口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我给发小留了信,让她转告苏家:我已经走了,从此山高水远,再不相见。
火车开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这座渐渐远去的城市,心中一片平静。
【新年快乐。苏暖。】
五年了。
深圳的除夕夜,窗外烟花炸响。
屋里,丈夫陈建军陪着六岁的儿子搭乐高,公婆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轻轻晃着。
手机响了,是发小。
我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隔绝了一室的欢声笑语。
“新年好啊,苏老板。”
“少贫了。”我靠着栏杆,看着远处的烟火,没什么情绪。
电话那头,他沉默片刻,语气犹豫:“暖暖,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苏家完了。”
他叹了口气:“你那个嫂子,前年就跟苏志离了,卷了家里最后的钱跑了。”
“他们的女儿,你那个小侄女去年冬天,没了。”
我的手指收紧了些。
发小声音更低了:“孩子早产,身体一直弱。后来得了病,高烧不退,可他们家连几百块住院费都拿不出来,就拖没了。”
“你侄女死后,苏志就疯了,把你家砸了个稀巴烂,怪你爸妈当初逼他,怪他们重男轻女,说要是生个儿子,肯定就有钱治病。”
“吵完他就跑了,再没回去。有人在天桥底下见过他,跟流浪汉抢吃的。”
“至于你爸妈,房子早被收了,现在在北郊贫民区租房。你妈洗盘子,你爸看大门,老得不像样。”
我静静听着,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夜风很凉。
“知道了。”
“暖暖,你”
“我转笔钱给你。”我打断他,“别提我,找个机会,匿名送去。”
“买点吃的穿的,别冻死了。”
我顿了顿,声音很轻。
“这是最后一次。”
挂了电话,我没立刻回屋。
发小最后说,苏志疯了以后,嘴里总念叨着一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不该是这样的我明明可以”
现在他知道下乡会吃苦,知道小梅是什么货色,也知道家里会衰败。
这是他自己选的。
建军推开门出来,将一件大衣披在我身上。
“小心着凉。”
“嗯。”
我攥紧衣服:“老公,如果人能从新来过一次”
他俯下身,温柔笑道:
“娶了你是我的福气,是咱们家的福气。”
“不管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