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月色当空。
星月湾内,拿到密码潜入屋内的裴夏在拍开客厅大灯那一瞬,与正从客房开门出来的秦峥撞个正着。
空气近乎凝固。
过亮的光线导致秦峥下意识别过脑袋眯了眯眼睛。
确认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游,秦峥嗓子干哑,微张的嘴唇好半天才吐出来两个字:“夏夏”
他这样子别说有多狼狈。
手搀着拐杖,金鸡独立,头发睡得软塌塌的,顺从地贴着额头,衬衫松松垮垮,还当着裴夏的面崩开了一颗纽扣。
“晚上好,秦峥哥。”裴夏眼睛红红的,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压住自己随时爆发的情绪才能如此平静地跟他问号。
两个人就这样沉静地对望,好久好久。
秦峥闭了闭眼睛,语气微沉:“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没有告诉你。
想过裴夏迟早会知道,但没想到会这么早。
更没想到她会深更半夜闻讯赶来。
“要上厕所么?还是喝水?”裴夏向他从容走来,站到他面前时,上手不急不慢地系好他的睡衣纽扣,再将那歪歪扭扭的衣领扶正。
她的平静让秦峥心慌。
“喝水。”秦峥嗓音低沉。
于是裴夏便去倒了杯水过来,递给他,看着他喝完。
“聊一会儿吧,秦峥。”裴夏微微仰着脸看他,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其实早已经濒临破碎。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名字。
是秦峥。
不是秦峥哥。
是她喜欢的男人。
不是哥哥。
客厅沙发上,两个人无声挨着坐在一起,手臂挨着手臂,腿挨着腿。
裴夏话多,但这次第一次对秦峥无言。
她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害怕一开口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然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气氛安静得针落可闻,秦峥能听见裴夏越来越沉的呼吸声。
“夏夏”
“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你是不是觉得完全没有告诉我的必要?”裴夏终于问出声。
她侧过脑袋,硬是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峥蜷着手指,心被狠狠刺痛。
“不是。”心倏然一紧,他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想过裴夏会生气,会担心,会掉眼泪,却没想过她会往这方面胡思乱想。
裴夏紧咬着牙,声音已经哽咽:“不是么,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总是这样,遇到不好的事情总想把我摘除在外,从小到大屁大点事儿我都找你,你都没嫌我烦。”
“秦峥,你有事儿了也找找我,会死吗?”蓄满眼泪的眸子染上一层雾,裴夏看不清他的眼睛,喉咙里的酸涩牢牢将她套住,以至于发出的声音沙哑而破裂。
秦峥哄过她无数次。
技巧,熟练度,全都掌握得炉火纯青。
这次却尤其笨拙。
等裴夏终于绷不住情绪任由眼泪滑落时,他才伸手握住她颤抖的肩膀温柔将她拢进自己怀里:“怎么会嫌你烦呢。”
跟她在一起相处的每一时刻,他都无比珍惜。
这像一场童话般的梦。
裴夏是公主。
而他不是王子。
他避开问题不回答的那刻,裴夏闭上眼,期待落空,眼泪越发汹涌。
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那是裴夏的牙齿透过那稀薄衬衫侵入他血肉传出的痛感。
她咬得极深。
秦峥紧绷着身体,咬着牙一言不发,始终没将她推开。
直到她终于完才成这个烙印的标记。
裴夏今晚直接住在星月湾。
默不作声地,单方面地留下来照顾秦峥。
她不会做饭,第二天早上起床时随便配比煲了一锅粥。
秦峥被她扶着到餐厅坐下时,愣愣看着自己面前满满一碗白花花的,稀得挑不出二十粒米的粥。
这是报复还是什么,秦峥没敢问,一声不吭地喝完这一碗满是怨气的粥水。
裴夏也知道自己这锅粥有多荒唐,可煲都煲好了,不喝浪费。
更何况她还没消气。
秦峥还想待遇好,没门。
“你干嘛?”见秦峥喝完粥拿起拐杖直直往厨房走,裴夏担心得不行,上前赶紧将他扶住,拧着眉训斥,“你就不能有点病患的自觉?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不行吗?你要是不小心再磕着了碰着了或者摔倒了,我扶不起来你,我怎么办”
裴夏呼吸不稳,嚷嚷完,昨晚那种控制不住的酸楚又袭上心头,只好别开脸,使劲儿低头不让秦峥看到。
秦峥安静等她说完,才松开被她抓着的那只手,轻柔地揉揉她脑袋:“给你做早餐,还长身体呢,光喝稀粥是什么道理。”
“关你什么事儿?”裴夏拍开他的手,闷着嗓子,“都瘸成这样还管我吃什么样的早餐,你是我爸还是我私人管家?明明我才是那个照顾你的人”
“别哭。”秦峥抬起她的脸,抹掉她眼尾的眼泪,“听话,夏夏。”
裴夏别开脸。
她不想听话。
秦峥语气无奈:“让我受伤的不是你,你不需要对我有愧疚,让你费心照顾我去做这些不熟悉的活,我怎么舍得。”
“愧疚?你觉得我为你担心为你哭,还大半夜跑来照顾你是因为愧疚?”裴夏拔高了声儿往后退了一步,积攒了一晚上的委屈被这么一刺激陡然爆发,“秦峥,你这么聪明,难道真的看不出来”
她嗓音微微发颤,脑子分明已经空白,却还是完整地把话说出来:“我喜欢你”
秦峥呼吸收紧。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他攥紧了手中拐杖,就这么跟裴夏四目相对,听她再一次重复——
“我喜欢你啊,秦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