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句我向往自由,没想到一语成谶,醒来以后我真的变成了一匹自由的野马。
我曾以为,自由是一种诗意的生活方式。
比如辞掉烦人的工作、躲进山林写作,或者一个人背上行囊,踏遍没有人认识我的国度。
自由在我想象中,像是一杯清晨的美式,苦得纯粹、热得直接,带着点远离人群的清冷香气。
昨天深夜,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城市楼群间那一轮冷月,喃喃地说出那句:
我向往自由。
没想到,一语成谶。
我睁眼的时候,耳边没有了手机的闹铃声,取而代之的是风的声音,掠过草尖时像是在摩挲一片片小刀子。
我身下是松软而温热的土地,混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扑鼻而来,阳光灼热地从天上倾泻下来,晒得我眼睛发疼。
我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不受控制地撑在地上…
不,是四条腿。
我低头一看,一股冷意从蹄尖升起。
我的身体,不再是人的模样。皮毛是浅棕色的,覆着细短的毛,
眼角余光扫过,我能看到尾巴甩动的影子,还有强而有力的后腿肌肉。
我,变成了一匹野马。
……
我大概在草丛里傻愣了十分钟。
不是不想逃,不是不害怕,而是我的大脑在努力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梦。
但梦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触感
风是真的热的,草是真的刺人的,太阳是真的要把我烤熟了。
我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声响亮的鼻息。
我试着抬腿,却笨拙得差点把自己摔倒。
两条前腿撑起,后腿蹬地,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重心不稳的那一瞬,我感到一种异样的力量在驱动我:
那不是人的控制,而是身体本能的指令——它在教我如何活着。
我不知道我身处何方。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阳光将地面晒得发白,地平线连成一道凶险的孤线。
我不记得任何穿越、灵魂交换、玄幻开场。
只记得昨天我还穿着睡衣,刷着社交软件,看一个人躺平博主在草原上吹风的视频。
现在我自己成了那匹草原上的马。
我试图走动。
第一次迈腿就差点摔趴在地,但几次之后,我逐渐适应了四肢的交替。
风在耳边呼啸,步伐由蹒跚到轻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奔跑的感觉出奇地爽快。
我能感受到空气割裂的阻力,四蹄触地时的震感,似乎比做人时跑步机上的五公里畅快一百倍。
原来这就是自由吗
没有公司、没有通勤、没有人催我开会,只有无尽的天空与土地。
我差点要享受这个角色了,直到我看见了第一群同类。
它们有十多匹,雄壮、警觉、行动一致。
我慢慢靠近,心中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
也许我可以融入它们也许这些动物有某种社会规则,我只要学会就能不那么孤独
但我刚一接近,就感受到来自群体的排斥。
几匹母马警惕地后退,一匹健壮高大的公马走上前来,挡在我和群体之间,鼻孔喷出一股热气。
它在挑衅我还是示警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它又上前半步。
在那一瞬,我终于意识到我现在的身体是雌的,
而它,是一匹荷尔蒙爆棚的成年公马。
我想逃。
但还没等我转身,它突然围着我开始绕圈,鼻尖贴着我的颈侧嗅来嗅去,那股灼热的气息让我头皮发麻。
我的心跳乱了。
可我不能说不,不能叫救命,更没有高跟鞋或辣椒喷雾。
我只有蹄子。
我狠狠地朝它踹了一脚,踹中它的胸口。
它愣了一瞬,下一秒却似乎更加兴奋,仿佛在说:这个小母马有点劲头儿。
我拔腿就跑。
风从耳边卷过,我像一团失控的风暴,穿过灌木、跳过沟壑,狂奔,狂奔,只为逃离那匹公马和它带来的兽性威胁。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才敢停下。
站在一片开阔的草坡上,喘息如雷,我终于明白了一点:
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也没有平等。
只有你强我弱,强者为王。
所谓自由,只是意味着没有人能来救你。
太阳渐渐升高,我的肚子开始空空如也。
我试着吃些草,但味道苦涩难以下咽,还夹着土和虫子。
我躺下来,想休息一会,却听到远处传来低沉的咆哮声。
是风吗
不是,那是来自某种肉食动物的声音,低得像是潜藏在地底的雷。
我一跃而起,立刻朝相反方向奔跑。
我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知道我的腿在跑,我的命在逃。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里。
天高地广,这片广袤的非洲草原,是属于猛兽的领地,而不是我这个突如其来的旅者。
我曾经向往自由,向往天高任鸟飞的辽阔世界。
可现在我才知道,自由从来不是无拘无束的享受,而是一场毫无退路的搏命生存。
我奔跑在烈日下,汗水早已湿透毛发,四蹄震得骨头发麻,太阳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但我还不能停。
后面也许有猎豹,也许有更可怕的东西。
或者就算没有,那头公马也可能正按着我的气味追来。
我只知道,我要活下去。
……
夜幕降临之前,我终于停在了一处灌木旁。
四周暂时安静下来,我蜷伏着身子,将头埋进干草里,强迫自己别再想人类那种奢侈的生活。
别再想冰箱、别再想床、别再想Wi-Fi。
现在,我只是一匹野马。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昨天说了那句我向往自由。
好的,以下是短篇小说《我向往自由》的第二章扩写内容,约6000字。延续第一章剧情,这一章聚焦于女主首次直面捕食者——猎豹的生死追逐,展现她从理想中的自由跌入残酷自然法则的恐惧与挣扎。
2
太阳毒辣地挂在半空,把草原晒得发烫。
我的身体仍在隐隐发颤,尤其是后腿……刚才那场狂奔几乎耗尽我全部的力气。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这里没有钟表,没有手机,只有日头在高高低低地挪动。
我靠在一株矮树下喘息,舌头干得发苦,身上的汗黏在毛发之间,痒得发疯。
但我连抬腿挠一下的力气都快没了。
草原很静,静得不正常。
没有风,没有鸟鸣,也没有其他动物奔跑的声音。
本能在叫嚣。危险正在逼近。
我努力支起身体,刚准备移动,就听见身后草丛里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我屏住呼吸,不敢动。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人踩着草悄悄靠近。
不是风,不是蛇……
是某种大型动物,有重量,有节奏。
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缓缓回头,一对黄色的眼睛就在几十米开外的草丛中,死死盯着我。
是猎豹。
它蹲伏着,肩胛骨高高隆起,肌肉紧绷,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
阳光打在它身上,斑点的毛皮几乎融进草丛里,如果我再晚一秒转头,可能就完全看不见它了。
我连尖叫都来不及,四蹄一蹬,拔腿就跑。
这一刻,我不再是人,我是草原上最原始的逃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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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耳边撕扯,呼吸像要烧穿肺,我听见身后草被撕裂的声音越来越近,蹄子踩在土地上的撞击声震耳欲聋。
我拼命奔跑,朝着地势略高的方向冲去。
我知道猎豹是短跑冠军,但它无法持久。
如果我撑过它冲刺的那一百多米,我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
现实是,我的后腿已经发软,呼吸开始紊乱,眼睛已经看不清远处的地形。
猎豹越来越近。
我能听见它喘气,能感受到它的爪子几乎要掠到我尾巴。
我下意识地猛地一个急转弯,朝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扎进去
砰!
背后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和痛吼。
它没刹住,撞在了我刚才奔过的土丘石头上。
我不敢回头看,只顾着继续跑。
这次是命运给我的一个空当。
我钻进灌木堆,一路狂奔,枝叶划破皮毛,我甚至撞上了一窝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小动物,惊得它们四散飞逃。
我的四蹄终于在一块岩石旁停下,我踉跄地倒在地上,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哆嗦。
猎豹没有追进来。
我估计它摔痛了,加上短距离爆发已经消耗殆尽,暂时放弃了。
但它还在附近。我能感觉到它在远处游走,像风一样无声地绕圈,等我再暴露。
我缩成一团,把身体藏进枯草堆里,尽量不动,连呼吸都压到最浅。
从未有哪一刻,我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我是猎物。
我终于理解了自由的真正代价: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也没人保证你能活着回来。
在城市里,我从不需要担心有人会突然扑上来咬断我的喉咙。
可这里,不是人类的世界。
没有手机信号,没有报警电话,也没有别怕,我在。
只有我一个人,一匹野马。
或者说,一块可以随时被吃掉的肉。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
阳光像被洒了红色染料,从金黄转为血红,最后慢慢褪尽。
我终于敢从灌木丛中探出头。
猎豹已经不见了。
也许它失去了兴趣,或者去追别的猎物。
我踉跄地走出来,四肢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在提醒我今天只是这场自由的开始。
我的胃早已空空如也,肚子贴着脊背。
我低头嗅了嗅地上的草,咬了一口,却连咽下去的力气都没有。
我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窝在沙发上,一边吃炸鸡一边刷剧的自己。
那时我说:我向往自由。
现在想想,那句话真是比诅咒还狠。
夜色彻底降临,月亮升了起来。
我终于找到一块平坦的草地躺下,身体疲惫到极限,眼皮也开始打架。
但我不敢睡太熟。
我不知道猎豹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黑夜里还藏着什么比它更可怕的东西。
我的耳朵不停地动着,捕捉着草丛深处的任何响动。
风吹过,我下意识一缩。
原来,自由并不浪漫。
它是孤独、惊惧、疲惫、疼痛,还有无法闭眼的夜晚。
我想哭。
但野马不会哭。
所以我只能静静地睁着眼,望着漫天星斗。
它们很远,也很冷,就像我原本幻想的自由。
现在想想,也许加班、通勤、社畜生活,再糟也比被猎豹追得魂飞魄散强一万倍。
我把头埋进前腿之间,任月光洒在身上。
没有家,没有人声,没有电,也没有语言。
我只是一匹草原上的动物。
而这,才刚刚过了一天的一半。
3
太阳落下之后,草原并不安静。
风吹过灌木丛,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夜中潜伏。
我睡不着,也不敢睡。
每次一合上眼,就好像又看见猎豹那双黄灿灿的眼睛,从黑暗里慢慢逼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这漫长的夜晚的。
等到天边泛起一点亮光,我才勉强撑着站起身。
腿还在发软,尾巴边缘被草丛划得血痕累累,喉咙干得快冒烟了。
可我知道,我必须赶在太阳彻底升起来之前找水,否则今天撑不过中午。
我顺着昨晚记得的方向缓缓移动,沿着微微下凹的坡地走去。
通常地势低洼的地方,才有可能积水。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马蹄印,还有淡淡的尿骚味。
我本该立刻掉头走,但身体比大脑更快地迈出了几步。
我太孤单了,太疲惫了,哪怕是一点点可能的同类,也像是救命稻草。
很快,我看到了它们。
一群野马,大概有二十多匹,体型比我见过的家马要高壮不少,毛色偏暗,站得整整齐齐。
最前方那头,是头雄马,四肢粗壮,鬃毛黑得发亮,鼻息沉重,仿佛一头压抑着怒火的牛。
它看见我了。
我站在远处,刚想掉头离开,却为时已晚。
它抬蹄重重地踩了下地面,像是在发号施令。
下一秒,几匹年长的母马后退到一旁,留下我与它之间的空地。
它朝我走来。
我倒退了几步,它却步步紧逼。眼神里没有敌意,也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本能的占有欲。
那是一种不需要言语的表达,是动物最原始的冲动。
我想逃,可我的腿还没完全恢复力气。
昨天的猎豹几乎把我榨干,现在我连一场像样的冲刺都跑不出来。
它到了我面前,重重地用鼻子抵了一下我的颈侧。
我感到一阵恶寒。
我退开一步,它立刻追上,鼻孔喷出热气,前蹄开始焦躁地刨地。
它在等我屈服。
但我是人。我不是马。
我不会像这些母马一样低头、任它占有。
我拼尽全力发出一声尖锐的马嘶,猛地一个转身,后腿踹了过去。
这一脚踢中了它的肩膀。
它吃痛地后退了两步,随即更为狂怒地冲上来,试图用身体撞我。
我咬牙冲进马群的另一侧,企图借助它们的混乱逃脱,但这些母马没有一匹帮我,它们甚至躲得更远。
它们早就接受了这个首领的权威,不会也不敢插手。
我只能逃。
我的蹄子狠狠踩着地面,每一步都像在拉扯着撕裂的肌肉。
我朝草原深处跑,耳边是狂风和喘息,身后是那头雄马的怒蹄声。
我跑得东倒西歪,甚至撞断了一棵小灌木,背后火辣辣地疼。
突然,我听见另一种声音。
是一阵低沉又凄厉的咆哮,从远方传来。
马群骚动了。
我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
鬣狗来了。
那头雄马也察觉到了威胁,骤然停下。
他立在原地,转头朝另一个方向大声嘶鸣。
一场混乱在马群中炸开。
我趁着它分神的空档拼命狂奔,不管前方是什么,也不管自己的腿会不会断,只知道这是我唯一的逃生机会。
风沙扑面,眼睛几乎睁不开,草叶如刀子般划破我的脸侧。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直到四周再也听不见马蹄和鬣狗的声音,我才敢停下脚步。
我瘫倒在一块岩石旁,浑身发抖。
鼻尖是血腥味,耳朵嗡嗡响,视线模糊得像罩着层水雾。
我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想大声哭出来。
可我是马。
不会哭,不会喊,连表达都做不到。
我只能用前蹄一下一下敲着地,把这一切情绪逼回胃里。
这就是自由。
在自由的世界里,没人能救你。
哪怕你说不、哪怕你拼命反抗,你也只是某种资源,某种本能目标,某种不具名的发情对象。
我开始怀念我那间小房子,那个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吃泡面、洗热水澡的自己。
哪怕加班到夜里十二点,哪怕被客户骂到怀疑人生,至少我还是一个人。
而现在,我不过是一匹野马。
在一个只认强弱的草原上,挣扎着活下来的野马。
太阳又一次升上头顶。
我再也无力思考明天会不会醒来。
我现在只求,今天不要再被什么东西盯上。
自由,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人吃饭,不被打扰的孤独
还是,在这片没有规则的旷野中,成为弱者口中的权利
我曾以为,自由是一种解脱。
现在我知道,自由不是不要牢笼,而是没有牢笼时,你是否还能活下来。
我闭上眼,风继续吹,草继续响,我的身体还在隐隐发抖。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
4
我口干舌燥。
这是醒来以来最强烈的一次。
灌木丛间的空气像是干木柴燃烧后留下的热浪,我的舌头黏在上颚,连喘气都变得疼。
肚子也饿。
但相比饥饿,脱水正在把我一点点拖向死亡。
我已经分不清时间是上午还是正午。
太阳高悬,云彩一丝不挂,像一口无声的锅盖,把整片草原扣在炙热之中。
我的四蹄已经不稳,走一步都在晃。我快撑不住了。
我需要水。
耳朵捕捉到远处的低沉鸟鸣和昆虫的密集叫声,草木也从焦黄渐变成深绿,我知道水源就在不远处。
我努力撑起最后一点力气,朝那边慢慢挪去。
几分钟后,我看见了一条河。
它静静地躺在草原边缘,水面被风吹出浅浅的波纹,岸边有几只羚羊在饮水,神情警惕但平和。
我几乎要落泪。
我一步步靠近,靠近那条能救命的河。
河水混着泥沙,有点浑浊,但那一刻,在我眼里它就像是一杯冰镇汽水。
我弯下脖子,把嘴凑近水面。
冰凉的水触到舌头,仿佛一整片草原都被洗净了。
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
就在第四口还没咽下去之前,我听到了咕的一声响。
一种奇怪的水下吸力。
我猛地抬头,水面浮起了几串气泡。
还来不及反应,一道暗影从水下窜出!
啪——!
一张沾满泥污、长满獠牙的嘴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扑了上来,直冲我的前腿!
我尖叫一声,身体本能地往后跃开。
但还是慢了一步。
鳄鱼那排倒刺般的牙齿狠狠咬住了我右前腿的边缘,尖锐的疼痛一瞬间传遍全身,我几乎以为它要把我的整条腿撕下来!
我拼命挣扎,尖叫,后腿不断蹬地。
身后是泥泞,脚掌打滑,我几乎要被拖进水中!
它力气大得可怕,就算只咬住一角皮肉,也硬生生要把我拉进那黑暗的水下世界。
我从未如此恐惧。
猎豹追我,我还能跑。公野马围堵我,我还能踢。
但这一次我是真的被死神扯住了脚踝。
它的眼睛在水面之上,冷、硬、没有任何情绪。
那是掠食者的纯粹本能。
我猛然向后一跃,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狠狠一扯。
撕啦——!
我的皮肉被撕下了一大块,鲜血喷涌,但我脱离了它的咬合!
我跌坐在岸边,爪子拖着带血的腿,一瘸一拐地拼命往远处爬。
鳄鱼没有继续追。
它静静地待在水中,望着我远去,就像没事发生过一样。
我终于爬远了,倒在一棵倒塌的枯木旁,浑身是血、是汗,还有撕裂般的疼痛。
我发不出声音,眼泪已经分不清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我望着那条河。
刚才我以为它是救命的水,现在我才知道,那不过是另一个埋伏的陷阱。
这片草原根本不是自由,而是死亡的千层饼。
每一层看似美好,底下都藏着利牙与绝望。
我曾经幻想的自由,不过是从高压社会跳进了原始地狱。
我拖着伤腿,勉强挪到一片高草里蜷缩起来。
四周一片寂静,阳光烘烤着破皮的伤口,苍蝇开始聚集在伤边。
我已经没力气赶它们了。
我终于哭了。
不是马的嘶鸣,是我内心最真实的呜咽,一种接近溃败的呜咽。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晚上。
也不知道如果撑过去了,明天还会不会醒过来。
我现在甚至开始想,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会不会在现实世界里也消失了
我的身体颤抖,脑子一片混乱,思绪像碎布条一样断裂、缠绕、纠结。
这一整天,我经历了什么
逃命、惊恐、被追逐、被盯上、被撕咬、受伤、脱水、恶臭、疼痛、惊吓……
我只是说了句:我向往自由。
而现在,我只想活着。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什么自由、浪漫、洒脱、随性、独立、自我……都给我滚。
我只想,
变回人类。
哪怕躺在床上发呆整天没意义,哪怕上班被老板骂得狗血淋头,哪怕挤地铁像沙丁鱼……我都愿意。
至少我有语言,有双手,有身份证,有房间,有电灯,有外卖。
我不是野兽。
我不该属于这里。
夜晚终于再次降临。
我没有吃东西,也没再喝水。
伤口还在流血,我却感觉不到疼了。
我仰望星空。
它像一个巨大的寂静网,罩在我身上,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我轻轻闭上眼。
如果明天醒来,我还活着……
我发誓,我再也不说我向往自由了。
5
我本以为自己撑不过今夜。
伤口早已干涸结痂,苍蝇爬过也懒得躲。
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越来越慢的声音,就像一只老旧时钟,摇摇欲坠。
夜很冷,草原的风刮在身上,像刀子。
我的身体紧缩成一团,拼命挤出一点点温度。
我已经不害怕了。
没有力气去害怕了。
然后我就睡着了。
或者死过去了。
我已经分不清了。
但我记得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站在公司天台上,手里握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
风吹起我的头发,天空灰蒙蒙的,我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声音。
那种无助感,和昨晚在野外缩成一团的自己一模一样。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世界变了。
起初是光。
温暖的、柔软的、带着点橙色的晨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明明灭灭。
然后是声音。
鸟叫、风吹、楼下汽车驶过的引擎声,还有隔壁家厨房传来咕噜咕噜的烧水声。
我猛地坐起身。
我有手了。
我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昨天的睡衣,满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指甲、皮肤、脚趾、头发……
一切都熟悉得要命。
我四周张望。
熟悉的单人床、拼图地毯、矮沙发、装满泡面和调味料的杂货架,还有我最爱的懒人沙发椅,歪歪地靠在落地窗前。
我真的回来了。
我跳下床的第一件事,是冲进卫生间。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那个憔悴但真实的女孩瞪大双眼看着我。
我伸手戳了戳自己脸。
柔软,有温度。
我张嘴:我……我回来了
声音干哑,但终于是人类的声音了!
我转身冲进厨房,把昨晚没倒的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水流过喉咙的一瞬,我差点哭出来。
不是因为口渴,而是我终于不用担心水里藏着鳄鱼了。
然后,我坐在客厅地板上,久久没动。
我想起那一整天的奔跑、躲避、咬伤、流血、绝望,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倒带回脑海。
那些野马、猎豹、鬣狗、河流、牙齿、惊恐、黑夜和星空……
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到不像梦。
可这一切,真的过去了吗
我低头看自己的腿,光洁干净,没有鳄鱼牙印,没有血。
可我心里仍在疼。
我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回到卧室,手机还躺在床边。
6:42,阳光刚好。
我解锁屏幕,昨晚的对话框还在:
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嗯,有点。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自由。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一时间,不知该删还是留。
自由。
这个词现在听起来,像是一种嘲讽。
它不再是写在文案里的梦想,也不是咖啡厅里讨论的哲思,而是用鲜血、惊恐、疼痛与死亡换来的亲身体会。
那不是自由,那是无人施救的地狱。
我终于明白,自由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是能回来还能有人听你说。
我把手机丢到一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脑袋里忽然浮现出那句最狗血的鸡汤文案:
你所逃离的生活,正是别人渴望的平安。
以前觉得是废话,现在……我信了。
我开始收拾屋子,把乱七八糟的衣服叠好,把阳台上的绿植翻了土,又把电水壶清了水垢。
然后,我坐回桌前。
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显示昨天没写完的一篇小稿标题。
《城市囚笼与灵魂自由》。
我把标题删掉,改成,
《那一天,我做了一匹自由的野马》。
然后开始打字。
故事的最后,我想对昨天的自己说:
你向往自由。
我知道。
但亲爱的,
还是做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