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贺州青梅竹马,认识三十多年,结婚十七年,可现在我们开始变得陌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为对方做一些小事,开始变得敷衍,所以我们最后离婚了,因为爱在一起,也因为爱分开
1.
开学第一天的阳光像融化的太妃糖,黏糊糊地糊在贺州后颈上。他第三次偷瞄左手边女孩的铅笔盒时,对方突然转过头来。
你也住阳光花园女孩眼睛亮得让贺州想起妈妈首饰盒里会反光的黑珠子,昨天搬家的卡车差点撞到我家的蔷薇。
贺州嘴里含着的薄荷糖被牙齿磕碎,口中在除了刺激的薄荷味下还隐隐有股草莓香。温知愿。她说话时辫子上的蝴蝶结跟着摇晃,你衬衫第二颗纽扣要掉了。
教室风扇嗡嗡转着,贺州低头看见那颗纽扣确实危险地吊在线上。他刚要伸手,清脆的啪声响起,纽扣滚到了温知愿白皮鞋旁边。
我的父母都是地质学家。她弯腰捡起纽扣时,贺州看见她后颈有一颗小痣,印着草莓图案的创可贴刺啦一声被撕开,温知愿的手指带着淡淡的糖精味,那是小孩子们最喜欢吃的水果糖味,将纽扣位置贴得严严实实。
放学铃响时大雨倾盆落下。贺州把新足球顶在头上,看见温知愿站在走廊犹豫。我家在3栋201。他突然说,你爸妈要是没带伞...话没说完,一只花斑野狗从绿化带窜出来。
温知愿的手比她的惊叫先抵达贺州手腕。他们狂奔进路边废弃电话亭的时候,足球滚进了下水道。狭小空间里,贺州闻到她头发上儿童洗发水的奶香味。
电话亭的铁皮在暴雨中噼啪作响,像被无数细小的石子击打着。玻璃上的雨痕蜿蜒交错,将外面的世界分割成无数棱镜碎片。贺州喘着粗气,鼻尖几乎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在每一块扭曲的碎片里都看见温知愿晃动的倒影——她辫子上的蝴蝶结松了,一缕湿发黏在涨红的颊边,黑曜石般的眼珠在暗处亮得惊人。
你的弹珠...温知愿突然摊开掌心,那颗蓝色玻璃珠在她手心里滚动,折射出奇异的光斑,我捡回来了。
野狗的吠叫从远处传来,电话亭里的空气带着铁锈和湿羊毛的味道。贺州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手背——是温知愿的辫梢,发丝间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他低头看向自己汗湿的掌心,那枚救回来的草莓发卡正闪着微光。
我、我也...贺州结结巴巴地说,突然发现发卡上缺了一颗水钻,缺口处露出生锈的金属底托。这瑕疵让他莫名想起上周摔碎的牛奶瓶——妈妈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片,说破了的更珍贵。
温知愿的呼吸在玻璃上呵出白雾。她用手指在上面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鸟,正好映在贺州映在玻璃的倒影上,像是从他胸口飞出来的。
知愿——
小州——
家长们的呼唤穿透雨幕。温知愿突然抓住贺州的手腕,两个孩子的手在狭窄的空间里叠成一个奇特的形状——她的拇指压着他的脉搏,他的小指勾着她的腕骨。那颗玻璃珠和发卡在他们相贴的掌心里变得滚烫,仿佛要融化进彼此的纹路。
电话亭外,雨水在地上汇成细流,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两个小小的身影冲进雨里时,谁也没有松开紧握的拳头。贺州感觉掌心的玻璃珠似乎长出了棱角,硌得生疼,但这种疼痛奇异地让他安心——仿佛他天生就应该和这种疼痛一体。
跑过水洼时,温知愿的蝴蝶结终于彻底散了。红色缎带飘落在浑浊的水面上,贺州看着它被雨水打湿、沉没,突然觉得胸口也有什么东西跟着沉了下去,又浮起来,变成电话亭玻璃上那些永不停歇的雨痕。
2.
九月的晨光像融化的金箔,洒在实验附小的操场上。贺州站在升旗台侧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演讲稿的边角。他今天穿了崭新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被母亲用同色丝线缝得密实——自从小时那次创可贴事件后,温妈妈每年开学都会特意检查他的纽扣。
下面请高一(1)班温知愿同学作国旗下讲话。
掌声中,温知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背,带着淡淡的橙花香气。贺州看见她白衬衫袖口别着的水晶发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微光。
......作为新时代的少年,我们应当......
温知愿的声音清亮得像初春的溪水,贺州注意到她演讲时总是不自觉地用左手轻抚右腕——那是小时他们被野狗追赶时,她拉着他逃跑扭伤的地方。
臭小子,看入迷了贺爸爸突然从后面揉乱儿子的头发,贺州这才发现父母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温家父母也在,温妈妈正举着老式胶片相机,镜头在温知愿和贺州之间来回移动。
老贺啊,温爸爸突然揽住贺爸爸的肩膀,你看这俩孩子,一个第一一个第二考进来,现在又要一起上台......
要不结个亲家贺妈妈笑着接话,手指轻轻戳了下温妈妈的腰窝。
大人们压低的笑声让贺州耳根发烫。台上温知愿的演讲恰好到了结尾:......让我们以梦为马,不负韶华!她鞠躬时,一缕碎发从马尾辫中逃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掌声雷动中,贺州看见温知愿转身时目光扫过父母所在的位置,白皙的脸颊突然飞起两片红云——她也一定听见了。
放学路上,两人默契地避开早上的话题。贺州踢着石子,温知愿数着步数,直到路过那间废弃电话亭。
温知意,你说,贺州突然停下,要是......
要是大人们开玩笑的话,温知愿直视前方,耳尖却红得透明,你会当真吗
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贺州摸到口袋里那颗随身带了六年的玻璃珠。电话亭的铁皮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像极了温知愿演讲时被阳光描摹的侧脸。
会。他听见自己说,你呢
温知愿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拍在他手心——是女孩在这年纪最流行的蝴蝶发绳,扎在头上时翅螃会微微颤动。
远处传来两家父母呼唤他们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交织在一起。贺州握紧发绳,发现温知愿白球鞋上沾着升旗台边的草屑,而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落树梢的蝉鸣。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了对青春朦胧感情的体会,是心漏跳一拍的错位,是不受控制的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