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溺于深渊》
番外2甜,1刀
第一章
淤青与帖子
卫生间的瓷砖泛着冷白的光,映得沈辞的脸像张被揉皱的宣纸。他指尖发颤地卷高校服袖子,小臂上的瘀痕便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是那种紫得发黑、边缘又晕着点病态潮红的颜色,像极了墙角阴湿处蔓延的霉斑,又带着点被踩烂的桑葚的腥甜感。这是今天放学的收获,巷子里昏黄的路灯把那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推搡间,有人的指甲刮过他的皮肤,留下道浅红的血痕,此刻正结着细小的痂。
他拧开自来水,冰凉的水流冲在脸上,激得睫毛上挂了层水珠。可那点冷意压不住喉咙口的涩,像吞了把碎玻璃。镜子里的少年眼尾泛红,不是哭过的那种红,是气的,是委屈的,是被堵在巷子里时,看着那些人笑着抢走他口袋里仅有的、攥得发皱的五十块钱时,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酸。
转学来这所重点高中的第三个月,他好像成了块会移动的污渍。起初是课本莫名其妙出现在垃圾桶里,封面上被人用红笔涂了个丑陋的笑脸；后来是走在路上总被人不小心撞一下,书包带子被踩住,回头只看到一群人假装看天的背影；直到这周,巷子里的围堵成了常态,他们的球鞋碾过他掉在地上的笔,笑声混着黄昏的蝉鸣,聒噪得让人想把耳朵堵起来。
他试过把书包往身后藏,却被人拽着领子拉回来,那人的指尖带着烟味,烫得他脖子发僵。跑什么沈辞,你身上是不是藏了金子调笑的声音像黏在皮肤上的蛛网,甩不掉,挣不脱。
回到家,他把自己摔进房间,书包扔在地上发出闷响。窗帘没拉严,橘红色的晚霞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狭长的光带,里面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沈辞盯着那道光看了会儿,突然觉得眼睛发酸。书桌上的多肉蔫了片叶子,是前几天被人从窗台上碰掉时摔的,他捡起来重新栽好,可那片叶子还是黄了,软塌塌地搭在土上,像他此刻的肩膀。
手机屏幕亮着,社交软件上刷到有人发了学校的晚霞,配文今天的天空是草莓味的。照片里的云霞确实红得透亮,像刚切开的西瓜瓤,可沈辞只觉得刺眼。他点开那个匿名论坛,注册账号时,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新用户名的输入框里,光标闪得像根孤独的火柴。
标题敲了又删,最后定格成：《为什么总有人高高在上》
内容没写多少,字里行间却裹着化不开的湿冷：
看着别人疼得皱眉,很有趣吗
站在旁边嚼着口香糖,很安全吗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的白球鞋可以踩脏我的课本
凭什么你们的笑声里,要混着我的眼泪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窗外的晚霞暗了下去,天顶上冒出几颗早亮的星,淡得像被水洗过的墨痕。沈辞把手机扔到床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洗得发白,带着点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可这点暖烘烘的味道,怎么也捂不热他冰凉的指尖。
他没指望谁会看见。这不过是他在黑夜里投进深渊的一粒石子,连回声都不会有。可他不知道,那粒石子落地的地方,正酝酿着一场会把他彻底卷进去的风暴。
凌鹤是这所学校的风云人物。家境优越,长相出众,成绩顶尖,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他身边总围着一群人,有男生,也有女生。其中几个女生,以林薇薇为首,是凌鹤最忠实的迷妹,她们关注着凌鹤的一切,也模仿着他的喜好,甚至……他无意间流露出的厌恶。
凌鹤并不喜欢欺负人,但他性子冷傲,对不喜欢的人和事向来懒得理会,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之前几次,他看到沈辞被同年级的几个男生围着时,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这个细微的表情,被一直关注着他的林薇薇捕捉到了。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凌鹤不喜欢沈辞,那么沈辞就是不好的,是可以被排斥的。
那天晚上,林薇薇和几个小姐妹在论坛上闲逛,无意间刷到了沈辞那条帖子。起初她们也没在意,但不知是谁,凭着那几句充满怨气的话,联想到了学校里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看起来就很阴郁的沈辞。
哎,你们看,这语气,会不会是沈辞啊
有点像欸,他平时就那副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
他肯定是在说鹤哥吧上次鹤哥看到他被人围着,没理他,他是不是记恨上了
林薇薇看着那条帖子,又想到凌鹤对沈辞那明显的疏离,一股护主的冲动涌上心头。她认定了这条帖子是沈辞发的,而且是在暗讽凌鹤高高在上。
什么人啊,自己不招人待见,还怪别人林薇薇冷笑一声,开始在帖子下回复。
楼上是在内涵谁自己做得不好,被人讨厌,还怪别人高高在上
林薇薇的账号在学校小圈子里有点名气,她一回复,立刻就有认识的人凑了过来。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矛头直指那个匿名发帖的人。
我知道是谁了,肯定是高二（三）班的沈辞！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多怨气
对对对,就是他！平时死气沉沉的,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被欺负了怕不是自己惹事了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装什么可怜有本事发帖,有本事报上名来啊！
恶意像潮水一样涌来,瞬间淹没了那条原本无人问津的帖子。沈辞第二天早上醒来,打开手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发出的帖子,会被这样解读,会被扒出身份,会引来如此汹涌的谩骂。
他想删帖,却发现因为回复量太大,帖子已经被置顶了,他根本删不掉。恐慌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第三章
网暴的枷锁
网暴一旦开始,就像脱缰的野马,再也收不住了。
沈辞的名字被赤裸裸地挂在论坛上,连同他的班级、他的照片（不知道是谁偷偷拍的）,一起被公之于众。
沈辞就是个扫把星,看他那丧样,谁见了都晦气。
听说他以前在原来的学校就被人孤立,果然是自身有问题。
长得就一副受气包的样子,被欺负也是活该。
装什么清高发那种帖子,不就是想博同情吗真恶心。
更过分的是,有人开始编造他的黑料。说他偷东西,说他背后说老师坏话,说他私生活不检点……那些凭空捏造的谣言,被说得有鼻子有眼,像毒草一样在网络上蔓延。
沈辞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手机屏幕亮着,那些恶毒的文字像一把把刀,凌迟着他的神经。他想反驳,想解释,但他的声音太小了,刚发出一句辩解,就会被无数的谩骂淹没、撕碎。
哟,正主来了还敢顶嘴
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还有脸解释
滚吧,别在这里污染眼球。
他不敢再说话了。他像一只被扔进沸水里的青蛙,痛苦,却无力挣扎。
现实中的霸凌也变本加厉了。
以前只是放学后的围堵,现在在学校里,他也成了众矢之的。走路时会被故意撞倒,书本被扔进垃圾桶,课桌被画上侮辱性的图案,甚至有人在他的水杯里撒粉笔灰。
那些曾经只是冷眼旁观的人,现在也加入了嘲讽的行列。仿佛对他施加恶意,是一件多么正确、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林薇薇和她的小姐妹们,更是把针对沈辞当成了日常。她们会故意在他面前大声讨论论坛上的趣闻,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嘴里吐出刻薄的话语。
有些人啊,就是贱骨头,不被骂不舒服。
你看他那样子,好像要哭了,真可笑。
沈辞每天都活在恐惧和羞耻里。他不敢抬头看人,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去食堂吃饭。他的体重在迅速下降,黑眼圈越来越重,眼神也变得空洞麻木。
他的世界,从原本就狭小灰暗的角落,彻底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牢笼。而那把锁,是网络上的谩骂,是现实中的欺凌,是所有人的冷漠和恶意。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脏跳得又快又乱。他开始食欲不振,胃里总是隐隐作痛。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糟糕透顶、活该被讨厌的人。
第四章
唯一的光
就在沈辞快要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时,一道微弱的光,毫无预兆地照了进来。
论坛上,就在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中间,出现了一条不一样的回复。
ID是一个很简单的字母组合：L。
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
只有一句话,却像一块石头投入了喧嚣的池塘,让原本一边倒的谩骂出现了一丝停滞。
很快,就有人回复了L。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就帮他说话
怕不是他的同伙吧
L的回复很简洁,也很有力：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用那样恶毒的话攻击一个人,很有意思
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闭嘴。
L似乎很有耐心,无论对方说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能冷静地怼回去,逻辑清晰,语气坚定。渐渐地,那些骂得最凶的人,竟然有点被他镇住了。
沈辞看着L的每一条回复,手指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在所有人都在指责他、嘲笑他的时候,这个陌生的ID,像一道屏障,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知道L是谁,是男生还是女生,是认识的人还是陌生人。但他能感觉到,L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是在黑暗中点亮的一盏灯。
从那天起,L每天都会出现在那个帖子里,清理那些污秽的言论,和那些攻击沈辞的人对峙。虽然他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无法完全阻止网暴,但至少,让沈辞看到了一丝希望。
别理他们,他们只是无聊。有一次,L甚至直接私信了沈辞。
沈辞看着那条私信,犹豫了很久,回复了一句：谢谢你。
不用。L回复,做好自己就行,别人的看法不重要。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沈辞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他开始偷偷关注L的动态。L很少发东西,偶尔会分享一些篮球比赛的片段,或者是一些晦涩的数学题。沈辞猜测,L可能是个男生,或许和他一样是学生。
现实中的痛苦依然存在,但沈辞的心里,多了一点微小的寄托。他会在被欺负得最狠的时候,拿出手机,看看L的私信,看看L在论坛上为他说话的痕迹,然后告诉自己,再撑一下,再撑一下。
L成了他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那块浮木。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和L聊天,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今天天气不好,比如作业很难。L的回复总是很简短,但很及时。
今天下雨了,没带伞。沈辞说。
下次记得看天气预报。L回。
数学好难,一道题做了半天。
哪道题发过来看看。
L甚至帮他解过几道很难的数学题,思路清晰,步骤详细。沈辞看着那些解题过程,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一丝莫名的悸动。
他越来越依赖L。L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成了他黑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他甚至开始幻想,L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他说话那样,沉稳、可靠,有着温暖的笑容
第五章
沉默的加害者
凌鹤并不知道那个在网上为沈辞说话的L,对沈辞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偶然看到了那个论坛上的帖子。起初他没在意,觉得又是些无聊的学生在哗众取宠。但当他看到沈辞的名字和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时,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不喜欢沈辞,甚至有点反感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但这不代表他认同用那样恶劣的方式去攻击一个人。
尤其是,他认出了那些带头谩骂的人里,有几个是经常围着他转的女生,比如林薇薇。她们说话的语气,那种理所当然的恶意,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所以他注册了一个新账号,就是L,上去说了几句话。他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事,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对这种网络暴力的反感。
他更不知道,现实中,沈辞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折磨。
凌鹤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光鲜亮丽。上课,训练,和朋友出去玩,接受着周围人的追捧和羡慕。他偶尔会在学校里看到沈辞,那个总是低着头、走路匆匆的少年,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单薄,更加沉默。
他能感觉到沈辞身上那股浓重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悲伤和绝望,但他没多想。或许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或许是学习压力太大他不关心,也觉得没必要关心。
有一次,他在走廊里,看到林薇薇她们故意撞掉了沈辞手里的书,然后笑着跑开。沈辞蹲在地上,慢慢地捡着散落的书本,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凌鹤站在原地看了几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他最终还是转身走了。他觉得沈辞的事情和他无关,他没必要去管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他继续在网上用L的身份回复那些攻击沈辞的言论,只是出于一种莫名的正义感,或者说是看不惯那种霸凌的行为。他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不知道,他每一次在现实中的冷漠旁观,每一次对沈辞被欺负的视而不见,都像一把刀,刺在沈辞的心上。而他在网上那一点点的善意,却被沈辞当成了全部的希望,当成了救命稻草。
这种割裂的状态,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笼罩着他们两个人。
第六章
抑郁的深渊
网暴和现实中的欺凌,像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沈辞的精神。
他的抑郁症状越来越明显了。
他开始对一切都失去兴趣,以前还会看看书、画画,现在却连拿起笔的力气都没有。他的世界变成了黑白色,没有任何色彩和声音。
上课的时候,他坐在教室里,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记忆力也变得很差,刚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转眼就会忘记。
他越来越沉默,甚至拒绝和家人说话。父母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带他去医院检查,结果诊断为中度抑郁症。
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刻,沈辞没有任何感觉,既不难过,也不意外。仿佛这只是一个早就预知的结果。
父母给他开了药,但他很少吃。那些白色的药片让他觉得恶心,吃下去之后,昏昏沉沉的,更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里。
他唯一的慰藉,依然是L。
只有在和L聊天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活着的气息。他会把自己的一些感受告诉L,虽然说得很隐晦。
我觉得很累,好像什么都做不动了。
L,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时候,我觉得好像喘不过气来。
L的回复总是很温和,带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耐心。
累了就休息,别逼自己。
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别憋着。
沈辞把手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里面藏着他全部的温暖。他越来越确定,L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只有很好的人,才能在他这么糟糕的时候,还愿意对他释放善意。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见到L。
他想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想看看这个在黑暗中拉了他一把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在一次聊天时,小心翼翼地问L：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发出去之后,他的心脏跳得飞快,既期待又害怕。
过了几分钟,L回复了：可以。你想在哪里见
沈辞看着那行字,激动得差点哭出来。他想了想,报了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咖啡馆的名字。
周六下午三点,可以吗
可以。
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沈辞的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久违的、微弱的期待。他开始想象见面的场景,想象L看到他时,会不会惊讶,会不会失望。
他甚至开始偷偷地准备,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他洗了澡,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却发现自己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周六很快就到了。沈辞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咖啡馆,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的手心一直在冒汗,紧张得坐立不安。
三点整,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辞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利落的短发,挺直的鼻梁,微微抿唇,和记忆中某个人的身影陡然重合
第七章
碎裂的光
沈辞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走进咖啡馆的人,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那张脸,沈辞认得,或者说,整个学校几乎没人不认得——是凌鹤。
怎么会是他
沈辞的大脑一片空白,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所有的思绪都被炸得粉碎。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想把自己藏起来,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凌鹤似乎在寻找什么,目光在咖啡馆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靠窗的位置。当他看到低着头的沈辞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
你是……凌鹤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
沈辞没有抬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能感觉到凌鹤就在他面前,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和他在学校里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我是L。凌鹤见他不说话,主动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你是……那个发帖的人
轰——
沈辞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L就是凌鹤。那个在网上保护他、安慰他、给了他唯一希望的人,竟然是凌鹤。是那个在学校里对他的困境视而不见,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了这一切的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绝望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了那些在巷子里被围堵的夜晚,想起了课本被扔进垃圾桶的瞬间,想起了走廊里那些肆无忌惮的嘲笑和推搡。而凌鹤,他或许就在不远处看着,或许只是冷漠地走过,然后转身,在网上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别理他们。
多么可笑。
多么残忍。
沈辞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他看着凌鹤,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凌鹤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了
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沈辞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也没将眼前这个崩溃的少年,和学校里那个沉默阴郁的沈辞,以及网络上那个充满怨气的发帖人,彻底联系起来。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可能遇到了麻烦的网友。
是你……沈辞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真的是你……
是我。凌鹤点了点头,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你还好吗看起来脸色很差。
还好沈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充满了泪水和绝望,凌鹤,你问我还好吗
他第一次直呼凌鹤的名字,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凌鹤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沈辞的反应太过激烈,而且他显然认识自己。你认识我
认识沈辞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恨意和痛苦,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凌鹤,学校里谁不认识你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凌鹤,是众星捧月的凌鹤……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呢喃：可我没想到,L竟然是你……
凌鹤这才恍然大悟,震惊地看着沈辞：你是……沈辞
原来那个在网上被攻击的人是他,原来那个他偶尔在学校里看到的、总是低着头的少年是他,原来那个他一直用L的身份安慰的人,也是他。
巨大的信息量让凌鹤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他看着沈辞那双空洞又绝望的眼睛,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那些……网上的话,还有学校里的事……凌鹤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沈辞打断他,泪水混合着苦笑,你当然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你那么高高在上,怎么会看到我这种人在泥潭里挣扎
你在网上对我那么好,告诉我别理他们,告诉我做好自己就行……沈辞的声音开始颤抖,可你在学校里呢你看到他们欺负我,你看到他们嘲笑我,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你甚至可能觉得我很讨厌,觉得我活该,对不对沈辞逼近一步,眼神像刀子一样刺向凌鹤,你一边在网上扮演我的救世主,一边在现实里做那个冷漠的旁观者,凌鹤,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凌鹤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没做什么,他确实觉得沈辞很阴郁,很碍眼。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网上的行为是出于善意,却从未想过,这种割裂的善意,对沈辞来说,是多么残忍的折磨。
我……凌鹤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沈辞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只是觉得我不配得到你的关注只是觉得我的痛苦和你无关
他站起身,踉跄了一下,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凌鹤,你知道吗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每天被他们欺负,被他们骂,我好几次都想从楼上跳下去,可是一想到你,想到L,我就告诉自己,再撑一下,再撑一下……
可是现在,我连这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沈辞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井,你毁了我所有的念想。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想逃离一个可怕的噩梦。
凌鹤立刻追了出去,喊着他的名字：沈辞！你等等！你听我解释！
但沈辞没有回头,他跑得很快,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甩在身后。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得越远越好。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直到脚下踩到一片柔软的草地,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他才停下脚步。
眼前是学校附近的人工湖,湖水在傍晚的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看起来平静又温柔。
沈辞看着湖面,里面倒映出他苍白憔悴的脸。他想起了那些被霸凌的日子,想起了网上那些恶毒的话语,想起了凌鹤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一片黑暗。L的出现,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幻觉,现在幻觉破灭了,他又跌回了那个无底的深渊。
或许,只有彻底沉入这片黑暗,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沈辞笑了笑,笑得很轻,很释然。他一步步走向湖边,冰冷的湖水没过了他的脚踝,然后是小腿,大腿……
凌鹤追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沈辞的身体已经一半浸在水里,正一步步往湖中心走去,背影决绝得让人心惊。
沈辞！凌鹤的心脏骤然停跳,他疯了一样冲过去,你回来！快回来！
沈辞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没有回头。他只是停下脚步,轻声说：凌鹤,别过来了。
你想干什么！凌鹤跑到湖边,焦急地喊着,你赶紧上来！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沈辞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我累了,想休息了。
休息你这样下去会死的！凌鹤几乎要哭出来了,他从未如此恐惧过,沈辞,我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你上来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帮你,我保护你,我……
太晚了。沈辞打断他,凌鹤,一切都太晚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岸边的凌鹤,那个他曾经视为光、最后却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人。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毫不犹豫地向湖中心走去,任由冰冷的湖水将他彻底吞没。
沈辞——！
凌鹤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不顾一切地跳进了湖里,向沈辞消失的地方游去。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了他,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窒息,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救他。
可是,当他奋力游到湖中心,却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水面,连一丝涟漪都在慢慢消失。
沈辞不见了。
凌鹤在水里疯狂地搜寻着,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湖边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绝望像湖水一样,一点点淹没了他。
他终于明白,自己在网上那些轻飘飘的安慰,是多么苍白无力。他终于明白,自己在现实中的冷漠旁观,是多么残忍的罪行。他亲手摧毁了那个少年唯一的希望,将他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夕阳落下,湖面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凌鹤瘫坐在湖边,浑身湿透,眼神空洞,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他的世界里,也第一次,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而这黑暗,是他亲手造成的。
番外：余烬
凌鹤的世界,在沈辞消失在湖面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颜色。
打捞队在湖里搜寻了三天。第一天,天色阴沉,湖水泛着灰绿色的浪,像沈辞最后看他时那双空洞的眼睛。凌鹤就站在岸边,从日出等到日落,浑身的湿衣服早就被风吹干,又被冷汗浸透,可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饿,只有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湖底的淤泥死死糊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窒息般的钝痛。
第二天,有人劝他回去。是林薇薇,她哭红了眼,怯生生地递过来一件外套：鹤哥,你都站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歇吧……
凌鹤没看她,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是你们逼他的。
林薇薇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我们……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凌鹤转过头,那双曾经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像淬了冰,只是觉得他好欺负只是觉得看他笑话很有趣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几个缩着脖子的女生,她们都是当初在论坛上骂得最凶的人。你们知道吗他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是我在网上跟他说‘别理他们’。
我一边告诉他人要好好活着,一边看着你们把他往死路上逼,我甚至……凌鹤的声音顿住了,喉咙里涌上腥甜,我甚至觉得他烦。
他笑了一声,笑声比哭还难听。那些女生被他看得浑身发抖,终于有人撑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第三天傍晚,打捞队终于找到了沈辞。
他被捞上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冷透了,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看起来很安静,像是睡着了。凌鹤想去碰他,手指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来,仿佛那是一件易碎的珍宝,碰一下就会彻底碎掉。
沈辞的葬礼,凌鹤去了。
沈辞的父母头发一夜白了大半,母亲抱着沈辞的遗像,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凌鹤站在角落,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沈辞穿着初中校服,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眼神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
那是凌鹤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这才意识到,沈辞也曾经是个爱笑的少年,是他们,是他,把那个少年一点点推进了深渊。
葬礼结束后,凌鹤去了沈辞的家。沈辞的父母没有赶他走,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那里面没有恨,只有一种彻底的麻木,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
沈辞的房间很小,书桌上还放着没做完的数学题,旁边压着一张画,画的是一片星空,星星画得歪歪扭扭,却很亮。凌鹤拿起那张画,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突然想起沈辞曾经跟他说：我以前喜欢画画,觉得把看到的东西画下来,就好像它们永远不会消失了。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有一个旧旧的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沈辞刚转学来的时候写的：希望在这里能交到新朋友。
中间几页,记录着一些零碎的烦恼：今天课本又不见了。他们又笑我了。L说,要好好吃饭。
最后一页,字迹很潦草,像是写得很急：L,谢谢你。可是我撑不下去了。
凌鹤把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原来沈辞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自己的懦弱,知道自己的虚伪,可他还是把自己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他,亲手把那根稻草砍断了。
从那以后,凌鹤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打篮球,不再和朋友出去玩,每天沉默地坐在教室里,沈辞的座位空着,他就把书堆在旁边,好像那个人还在一样。他开始拼命学习,尤其是数学,沈辞以前总说数学难,他想,如果沈辞还在,他可以教他。
他注销了那个叫L的账号,却把沈辞的聊天记录导了出来,存在手机里,每天晚上都要看一遍。看着那些曾经的对话,仿佛沈辞还在,还在等着他回复。
今天天气不好,没带伞。
下次记得看天气预报。
数学好难。
哪道题我教你。
L,我好像有点撑不下去了。
……
最后那条消息,他当初看到的时候,只回了一句别想太多。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沈辞,该有多绝望啊。
高三毕业,凌鹤考上了一所很远的大学。
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他去了那个湖边。
湖水还是那么平静,夕阳落在水面上,泛着金色的光。凌鹤坐在岸边,从黄昏等到天黑,直到星星一颗颗亮起来。
他想起沈辞画的那片星空,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早已注销的聊天界面,打字：
沈辞,对不起。
我以前总觉得,人活着没什么意思,可现在我才知道,能好好活着,能看到每天的太阳和星星,就已经很幸运了。
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风从湖面吹过,带着淡淡的水汽,像是谁的叹息。凌鹤抬起头,看着满天繁星,突然觉得,那些星星里,一定有一颗是沈辞。
他终于学会了珍惜,却永远失去了珍惜的对象。
这份迟来的歉意,这份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会像余烬一样,在他往后的人生里,时时刻刻灼烧着他,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错。
而那个叫沈辞的少年,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夏天,停留在了那片冰冷的湖水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番外：晴空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穿过走廊时,沈辞正在低头捡笔。
笔尖在光滑的瓷砖上滚了半圈,停在一双白色运动鞋前。鞋边干干净净,鞋带系得整整齐齐,是很清爽的样子。他顺着鞋子往上看,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你的笔。凌鹤弯腰拾起那支黑色水笔,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沈辞的手,两个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谢谢。沈辞接过笔,指尖有点发烫,低头时看见自己校服袖口沾了点粉笔灰——刚才擦黑板时蹭的。
这是他们转学来这所高中的第三个星期,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凌鹤是那种天生会发光的人。篮球场上的身影,领奖台上的名字,走廊里被一群人围着说笑的样子,都像自带聚光灯。沈辞起初只敢远远看着,像看一幅挂在墙上的画,漂亮,却遥不可及。
他性子偏静,转来新班级后没怎么主动说话,下课要么趴在桌上看书,要么就去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站着,看楼下的人来人往。同桌是个话多的女生,总跟他念叨：你看凌鹤他们又去打球了,听说他三分球超准的！凌鹤这次月考又是年级第一,怎么会有人学习打球都这么厉害啊
沈辞听着,没接话,心里却悄悄记下了——原来他叫凌鹤,原来他篮球打得好,学习也很好。
真正熟悉起来,是因为一次数学竞赛。
辅导老师把参赛的几个人拉进一个微信群,沈辞看着群里凌鹤那个头像——是只叼着篮球的卡通猫,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天晚上老师发了套模拟题,最后一道附加题难住了沈辞,他对着草稿纸画了半天辅助线,还是没头绪。
已经十一点了,他犹豫着在群里问了句：最后一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啊
本以为没人会理,没想到凌鹤很快回了条消息,还附带一张手写的图,字迹遒劲有力：试试连接AC,用相似三角形。
沈辞顺着他的思路做下去,果然豁然开朗。他回了句谢谢,凌鹤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那天之后,他们在群里的互动多了起来。有时是讨论题目,有时是闲聊几句。沈辞知道了凌鹤喜欢喝冰美式,讨厌香菜,周末会去图书馆待到闭馆。凌鹤也知道了沈辞喜欢画画,书包里总背着速写本,还知道他其实很怕黑,晚上睡觉要开小夜灯。
你速写本里画了什么一次午休,凌鹤抱着篮球经过沈辞座位,突然停下问了句。
沈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桌角的速写本往抽屉里塞。没、没什么……
我看看嘛。凌鹤笑得有点狡黠,伸手要去拿,沈辞没拦住,本子被抽了过去。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里面画了不少校园角落的风景,还有……几笔画得很潦草的速写,画的是篮球场上跳跃的身影。
凌鹤翻着翻着,突然停在某一页,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
沈辞的脸瞬间红透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我、我随便画的……
画得挺好的。凌鹤把本子还给他,嘴角噙着笑,下次可以画清楚点,我不介意当模特。
说完,他抱着篮球转身跑了,留下沈辞一个人在座位上,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从那以后,他们在学校里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凌鹤会在沈辞被老师提问卡壳时,悄悄在草稿纸上写答案递给他；会在下雨天,把伞塞给忘了带伞的沈辞,自己淋着雨跑回宿舍；会在沈辞生日那天,送他一盒颜料,说：看你速写本快用完了,下次画油画吧。
沈辞也会在凌鹤打球崴了脚时,背着他去医务室；会在凌鹤考试前熬夜复习时,给他带一杯热牛奶；会在凌鹤赢得比赛时,第一个冲上去,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汗流浃背的他。
班里渐渐有了些关于他们的传言,说他们走得太近了。林薇薇她们也找过沈辞,语气带着点警告：沈辞,你离凌鹤远点,别以为他跟你多说几句话,你就真能跟他做朋友了。
沈辞没理她们。他知道凌鹤不是那样的人,凌鹤看他的眼神,干净又真诚,没有那些所谓的高高在上。
有一次,凌鹤听到了那些议论,直接把沈辞拉到自己身边,对着林薇薇说：我跟谁做朋友,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林薇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气呼呼地走了。沈辞看着凌鹤的侧脸,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高二的秋天,学校组织秋游,去郊外的森林公园。
山路有点陡,沈辞不小心踩空了,凌鹤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两个人一起摔在草地上。沈辞压在凌鹤身上,鼻尖碰到他的锁骨,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没事吧凌鹤扶着他站起来,眉头皱着,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没事。沈辞低着头,不敢看他。
走到山顶时,夕阳正好落在山尖上,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同学们都在拍照,凌鹤突然拉着沈辞走到一块没人的岩石边。
沈辞,凌鹤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辞的心跳得更快了,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嗯。
我好像……凌鹤顿了顿,耳尖有点红,我好像不止想跟你做朋友。
风吹过树林,叶子沙沙作响,像在为他伴奏。沈辞抬起头,撞进凌鹤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眼睛里,突然笑了。
我也是。他说。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后来的日子,像一幅慢慢铺展开的油画,色彩明亮又温暖。
他们一起在图书馆刷题,肩膀偶尔碰到一起,会偷偷红了脸；一起在晚自习后绕着操场散步,分享彼此的秘密；一起在周末去画室,沈辞画画,凌鹤就在旁边看书,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他们的头发染成金色。
凌鹤的篮球比赛,沈辞永远是第一个到场的观众,手里拿着水和毛巾,在他进球时,比谁都激动；沈辞的画展（学校组织的小型展览）,凌鹤把他的每一幅画都拍下来,设成手机壁纸,逢人就说：这是我男朋友画的。
那些曾经对沈辞有偏见的人,渐渐发现,这个沉默的少年其实很温柔,会在别人遇到困难时悄悄帮忙,画的画也很好看。林薇薇她们虽然还是有点别扭,但也没再找过沈辞的麻烦,有时甚至会在凌鹤生日时,托沈辞转交礼物。
高三毕业那天,他们在学校的樱花树下合影。沈辞穿着白衬衫,凌鹤站在他旁边,偷偷牵住他的手。照片里的两个人,笑得像得到了糖的孩子,眼里的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
他们考上了同一座城市的大学,虽然不同校,但离得不远。每个周末,凌鹤都会坐地铁去看沈辞,两个人一起去逛画展,去吃遍街头巷尾的小吃,去公园的长椅上晒太阳,聊一整个下午的天。
沈辞的画越来越好,在大学里拿了奖,有画廊联系他想办展览。凌鹤比他还激动,跑前跑后地帮他准备资料,说：我男朋友以后肯定是大画家。
沈辞笑着捶他：那你呢篮球队长打算以后做什么
做你的专属模特啊。凌鹤把他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你画一辈子,我就当一辈子模特。
风吹过窗户,带来远处的花香。沈辞靠在凌鹤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觉得很安心。
他想起刚转学时的自己,也曾担心过会不会孤单,会不会被欺负。但幸好,他遇到了凌鹤。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恶意和冷漠。总有一些人,会像阳光一样,穿过云层,照亮你的世界,拉着你的手,一起走向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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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和他的爱人,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