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躺躺,你这班上得比你爸当年供你读大学还贵！
我爸把一张皱巴巴的
Excel
摔到我面前,A4
纸在空中划出绝望的抛物线,啪一声糊在我脸上——6153.7,血红加粗,像财务部的死亡通知书。
我盯着那个数字,脑袋嗡的一声：工资
3500,倒贴
2653.7。Excel
最后一行用
24
号红色宋体写着——结论：再干一年,家里得卖房子。
我妈在厨房磨刀,刀背敲案板,咚咚咚,像在给我打辞职倒计时。我爸掐着人中,颤颤巍巍掏出一张提前打印好的离职申请书,空白抬头,落款已经签了他的名字——李建国。
那一刻,我
24
岁的北漂生涯,被一张
6153.7
的赤字,一键
Ctrl+Z,直接撤回原点。
1
一张
Excel
表压垮老父亲
周六早晨六点五十,我拎着公司端午发的粽子礼盒,挤上了去郊区的高铁。礼盒是行政部临期五折内部处理的,绳子松垮,粽叶边已经泛黄,但我仍然把它抱得很紧——毕竟这是我离职前最后一次薅公司羊毛,得薅出仪式感。
车厢里冷气开得足,我缩在座位上,把羽绒服帽子扣到眉毛,假装自己是颗粽子。耳机里循环播放《好运来》,企图用玄学对冲接下来可能出现的腥风血雨。因为今天,我要回家述职。
述职,字面意思是汇报工作。但在我们家,它的本质是一场财务审计,审计官是我爸——前小学数学教师,现退休
Excel
艺术家。
我爸这人,一辈子对数字有执念。小时候我考九十八,他能把我卷子翻过来调过去看,像在验钞；我妈买菜找回一块五,他也要把那五毛硬币举到灯下转三圈,确认不是假币。后来有了智能手机,他第一件事就是下载
WPS
Office,从此把记账这件事升级成了行为艺术。
去年我大学毕业,我爸连夜给我建了一个工作簿,命名《李躺躺北漂成本跟踪表（2024
版）》。里面的
Sheet1
叫预算,Sheet2
叫实际,Sheet3
叫偏差,Sheet4
叫父亲点评。
——是的,他甚至在
Excel
里写评语,红色批注,宋体五号,末尾还带一个望改进！的叹号。
列车到站,我拖着行李箱出站,箱子轱辘掉了一个,走起路来像瘸腿柯基。我爸在检票口等我,手里举着一把长柄伞,伞面印着中国邮政储蓄六个大字,是他去年参加银行讲座的赠品。看见我,他第一句话不是闺女瘦了,而是：
发票带了吗
我愣住：什么发票
房租发票。他推了推老花镜,上月房租一千八,要是房东没给你发票,我就当他逃税,举报。
我瞬间梦回小学交作业现场,头皮发麻：爸,城中村个人房东,只收微信转账。
他啧了一声,仿佛微信转账是违法的。
回家路上,我爸骑着他的电动小三轮,突突突穿过麦田。我抱着粽子礼盒蹲在后斗,风呼呼往脖子里灌。三轮的挡风帘上贴着一张
A4
纸,打印体：
载人不得超过
1
人,违者罚款
200。
我爸说那是镇交警队贴的,他偏要载我,因为闺女属于家人,不算人。我一时分不清这是父爱还是违法行为。
进屋刚换鞋,我妈正在厨房剁鸡,听到动静探头：饿不红烧还是清炖
我还没回答,我爸已经把我按在餐桌前,掏出一个
U
盘：先别看鸡,先看数据。
U
盘插进笔记本,熟悉的微软开机声像审判锤落下。屏幕上跳出《李躺躺北漂成本跟踪表（2024
版）.xlsx》,我血压跟着一起跳表。
我爸清了清嗓子,像公开课示范。
先看总览。
他点开偏差Sheet,屏幕一片鲜红,负数排排坐。最顶上一行大字：
2024
年
5
月,预算
3500,实际
6153.7,缺口
2653.7。
我心脏猛地一坠。
6153.7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花了这么多
我爸手指一点,展开明细。
房租
1800——与预算持平,但发票缺失。
水电气
327.4——超支
27.4,解释
我小声：热水器冬天太冷,我忘关……
外卖餐饮
1260.5——预算
800,超标
57.5%,其中奶茶
17
杯,平均每杯
18.6
元,最贵一杯
26,加了脆波波和芝士顶。
我脚趾抠地。
通勤
304——地铁涨价,你买了
22
次单程票,为什么不买月卡
我：月卡
215,我怕用不完……
人情往来
602——同事生日
A
蛋糕
158,领导乔迁
B
绿植
198,甲方
C
喜茶
38×6＝228,备注‘不喝就改稿’。
我头皮发麻,这些数字像监控回放,把我
30
天的社畜生活扒得连底裤都不剩。
我爸越念越平静,语调堪比新闻联播。我妈端着红烧鸡出来,见状又折回厨房,假装听不见。
直到我爸念到最后一行：
其他
860——含一次感冒
120,一次猫抓疫苗
450,一次手机外屏
290。
他终于抬头,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数学老师对学渣的悲悯。
闺女,你一个月
3500
的工资,花掉
6153.7,家里给你补了
2653.7。再这样,你得申请‘专项附加扣除——赡养父母’了,倒扣。
我试图辩解：爸,城市生活成本真的很高……
他抬手打断,点开隐藏
Sheet,名叫横向对比。
屏幕唰地出现一张柱状图,把我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和如今工作支出并列。
大学四年：每月生活费
1000,盈余
200,四年结余
7200。
工作八个月：每月倒贴
2500,累计
20000,预计全年
30000+。
柱形图高得冲破天花板,我爸把鼠标往下一拉,拉出一行红色结论：
结论：李躺躺上班后,家庭现金流由正转负,呈断崖式下跌,建议立即止损。
我看到止损两个字,心脏像被针戳了一下。
小时候他辅导我数学,错题超过三道,他就让我止损去睡觉；
高考填志愿,他把滑档学校用红笔划掉,说止损；
如今,我又成了那道被划掉的红笔题。
我妈终于把红烧鸡端上桌,热气腾腾,鸡腿朝我。
我爸合上电脑,摘下老花镜,捏了捏鼻梁,声音低下去：
闺女,爸不是不让你追梦,可你得先让梦养得活自己。
他指了指餐桌角落——那里堆着一摞医院的缴费单,我弟的近视手术、奶奶的降压药、爷爷的关节置换……
家里不是银行,再供下去,我们都得透支。
我盯着那盆红烧鸡,鸡腿油亮,皮微微卷曲,像极了我租的城中村握手楼——看起来是肉,其实全是骨头。
我妈拿筷子敲我碗边：先吃,吃完再说。
我夹起鸡腿,咬一口,咸、鲜、烫,眼泪哗地冲进鼻腔。
我爸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
A4
纸,推到我面前。
我打开,是一份打印好的离职申请书,抬头空着,落款已经签了他的名字：李建国。
我替你拟好了,他说,怕你写错字。
那一刻,屋里只剩我咀嚼的声音和抽油烟机的嗡鸣。
我嚼着鸡腿,像在嚼自己过去八个月的自尊。
我想起每天
6:30
起床挤地铁,脚后跟被踩成吐司；
想起夜里
11:00
甲方一句再改一版,我抱着电脑在楼梯间哭；
想起为了省
2
块钱地铁票,我跟在人家后面蹭闸机,被保安追着喊姑娘你卡掉了……
我以为那叫奋斗,原来在
Excel
里,它叫负现金流。
我爸把
Excel
表最后一行放大,字体加粗：
如果继续当前模式,预计
2025
年家庭需追加补贴
4.5
万元,占父母退休金
42%。
他看着我,眼神软下来：闺女,爸不想让你委屈,可也不想让你把家拖垮。
我妈在围裙上擦手,轻声补刀：你爸昨晚算完账,半夜三点坐在客厅叹气,把鸡都吓得少下了俩蛋。
我突然笑出声,眼泪糊了一脸。
我爸被我笑懵了：你笑啥
我抹了把脸：我笑你俩为了两只鸡蛋,连夜复盘
KPI。
他愣了愣,也笑,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我妈拍我一巴掌：傻闺女,吃饭。
那天中午,我们仨把一只三斤半的红烧鸡吃得只剩骨架。
鸡骨头堆在盘子中央,像一座微缩版写字楼,我曾在里面加班到凌晨。
吃完,我爸把骨头收进垃圾袋,动作轻得像在收拾一场失败的投资。
他转身去厨房,背影有点驼,但声音依旧洪亮：
既然回来了,就别想那么多,先睡个懒觉。明早鸡不打鸣,我叫你。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知道,明天鸡还是会打鸣,Excel
还是会更新,
但那张赤字一片的表格,已经替我按下了人生的暂停键。
傍晚,我帮妈洗碗,听见我爸在客厅小声打电话：
……对,她回来了,先休息一阵。没事,家里养得起一张吃饭的嘴,但养不起一张倒贴的嘴……
水龙头哗哗响,我却听得清楚。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
所谓长大,就是有一天,你亲手把自己的梦想,从
Excel
的期望收益拖到沉没成本那一栏,
然后点下保存,
再抬头对爸妈说一句：
爸妈,咱回家吧,我养不起那座城市了。
2
社畜
101
的离谱日常
Excel
表格被点了保存之后,我的北漂生涯就像被按下
Ctrl+Z,一路撤回原点。可撤回并不彻底,过去的
240
天像后台缓存,随时弹出弹窗提醒：您有
6153.7
的欠款尚未清理。于是夜里做梦,我依旧被困在早高峰的闸机里,刷卡机反复播报余额不足,后面人潮汹涌,把我挤成一张纸。
醒来时,耳边是鸡叫,鼻尖是稻草味——这才想起我已经滚回村了。可只要闭上眼,那座城市就继续运行：地铁二号线依旧关闭车门夹到乘客的背包,便利蜂的饭团还在
8:59
打第二个半价,我的工位电脑在关机前忘了退出微信,大概会亮到凌晨三点。
让我先把时间拨回到辞职前,补完那些
Excel
里没写下的离谱日常。毕竟,6153.7
不只是数字,它是我用脚后跟、用外卖盒、用奶茶吸管一根一根攒出来的。
通勤：
我租的房子在地铁
15
号线最尾巴,官方名字叫幸福岭,实际荒凉得只剩岭,没有幸福。房东说步行到地铁口十分钟,后来我用计时器测过：
晴天
9′45″
雨天
12′30″——因为一路是水坑,得跳芭蕾。
雪天
18′00″——雪厚到可以滑雪,没板子,用塑料袋套鞋滑。
就这
9-18
分钟,还不包括过安检。地铁口永远排着长队,安检小姐姐把请喝一口说成请活一口,像阎王爷点名。冬天我带水,水温
0℃,一口下去从舌尖冰到灵魂；夏天我带冰美式,安检非让我喝,喝完打嗝半小时。
为了省钱,我买过
30
天地铁月票,215
块。结果第
8
天公司通知居家办公
5
天；第
15
天我发烧请假
3
天；第
22
天地铁涨价,月票作废。我掰手指数,单程
4.5,往返
9,我实际只坐了
14
天,折合
126
块,硬生生赔了
89。89
块可以点
4
杯奶茶或者
7
个鸡蛋灌饼,或者一只白条鸡——现在那只鸡正踩在我脚背上咯咯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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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房：
幸福岭的公寓其实是一栋农民自建房,外墙刷成粉红色,远看像一块巨大的草莓蛋糕。房东把
120
平隔成
6
个房间,我住
D
房,朝北,窗户对面是另一栋自建房,间距
1.2
米。邻居是一对情侣,专业吵架,吵到高潮时,男生会把窗户推开
30
厘米透气,女生顺手把拖鞋扔过来——拖鞋经常砸在我窗纱上,像一面胜利的旗帜。
冬天没有暖气,我买过
9.9
的电热毯,结果半夜被热醒,发现毯子短路,灯管烧得通红,我一脚踹飞,整条毯子像火龙卷。第二天去公司,同事说我身上有股焦煳味,像烤红薯。夏天更惨,空调是窗式,一开就像拖拉机,轰隆隆带节奏。我发微信给房东：空调吵。房东回：年轻人要学会在逆境中睡觉。我于是买了
29
块的降噪耳塞,戴上后成功听不到闹钟,连续迟到三次,每次扣
50。
外卖：
公司楼下是美食荒漠,放眼望去,只有兰州拉面、沙县小吃和轻食沙拉。我立志减肥,点了
28
块的沙拉,标注低脂鸡胸,打开发现
6
片鸡胸、半盆草、2
片紫甘蓝。我拍照发小红书,配文都市丽人的自律午餐,点赞
3
个,其中两个是我小号。
下午四点必饿,于是加
12
块升级套餐,多一盒酸奶。酸奶是低温酸奶,快递小哥放在前台,我去拿时已经常温,喝一口酸到怀疑人生。第二天我备注不要酸奶,商家回：套餐固定,不要也付钱。我怒了,给差评：酸奶像馊水。商家秒回
50
字小作文：亲,酸奶
0
添加,口感因人而异哦。并附赠
3
元优惠券,我含泪收下,回头又点了他家。
奶茶是续命必需品。公司附近新开一家茶里茶气,首单
1
折,我花
2.6
买了一杯芝士乌龙。喝完失眠到凌晨四点,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去上班,工作效率奇低,被领导点名。为了提神,我又点了一杯美式,15
块；美式太苦,再加
5
块换燕麦奶；喝完胃疼,去药店买奥美拉唑,28
块。一杯
2.6
的奶茶最终成本
48.6,经济学里这叫蝴蝶效应,我妈叫它穷作。
职场：
公司是一家做短视频
MCN
的创业公司,老板
90
后,口头禅是对齐一下颗粒度。每天早上
9
点
15
站会,每人说三件小事,限时
30
秒。我排第六,每次轮到我,前面同事超时被老板鼓掌拖延,到我就剩
10
秒。我语速飞快：昨天剪
3
条视频,今天写
2
条脚本,明天拍
1
条素材。老板皱眉：太宏观,要颗粒度！我沉默两秒：剪了
2
分
36
秒、1
分
48
秒、3
分
04
秒,脚本写了
512
字和
398
字,素材需要
15
秒口播
6
段。老板满意点头：这就对了。
下班时间是
18
点,但公司规定弹性工作,弹的方向永远往后。18:01,老板在群里发：今天大家辛苦,7
点一起吃个便饭。便饭选在公司楼下烧烤摊,AA
制,人均
78。吃到
9
点,老板又说：回去把热点追了,今晚发。热点是某明星塌房,我们要连夜剪
10
条混剪,标题格式统一《震惊！XXX
竟然……》。我剪到凌晨
3
点,电脑风扇像直升机,剪完上传,播放量
2.3
万,评论
17
条,其中
15
条是已举报。
第二天,老板把我叫到会议室,语重心长：内容不行啊,没有情绪点。
我点头如捣蒜,内心
OS：情绪点在我银行卡里,余额不足。
人情：
在北京,人情是一张隐形账单。
同事
A
过生日,行政拉群收份子,每人
100,蛋糕
298,剩
2
块买了蜡烛。A
吹完蜡烛问：我能把蛋糕带回家吗众人鼓掌。
领导搬家,暗示我们送绿植。我拼单买了一棵龟背竹,138,领导嫌盆不好看,又让我花
49
换了个水泥盆。
甲方爸爸来公司,我们排队请喝喜茶。我买了
6
杯,38×6=228,开专票抬头错了一个字,财务不给报。我发朋友圈：今天也为爱发电了呢。前任同事点赞并留言：发电不如发传单,来么一小时
25。
最离谱的是年会。行政说着装要求：红毯礼服,我花
199
在拼多多买了条亮片裙,到场地才发现是农家院,红毯铺在水泥地上,旁边是羊圈。我踩着
8
厘米高跟鞋,一脚踩在羊粪蛋上,差点给全公司拜年。
健康：
身体是革命本钱,但本钱太薄。
有一天早上起床,喉咙像吞了仙人掌,量体温
38.5。我给领导发微信请假,领导回：上午先把脚本写完再去看病,不急。我硬撑到中午,去医院排队
2
小时,验血、开药,花掉
320。回到出租屋,发现钥匙忘带,房东在昌平打麻将,让我等。我站在走廊,浑身发烫,看天花板旋转。那一刻,我第一次想：要不回家吧。
结果第二天退烧,我又屁颠屁颠去上班——全勤奖
300,我不能丢。
猫抓：
为了省钱,我领养了一只流浪猫,取名富富,希望它带来富贵。富富不辱使命,第一晚就把我抓出血。狂犬疫苗
450,打五针,每次打车去医院
35。富富蹲在猫包里,一脸下次还敢。
屏幕碎了：
下班路上回甲方消息,没注意台阶,手机飞出去,屏幕裂成蜘蛛网。官方换屏
1299,我找了地铁口小摊,800,修完发现触控不灵,打字老跳行。我发朋友圈：谁有备用机大学同学回复：我这儿有诺基亚
8250,砸核桃神器,要不要我含泪拒绝。
所有这些鸡零狗碎,像蚂蚁搬家,一点一点把
3500
的工资啃成
6153.7
的窟窿。Excel
用红色标注出来,像老师批卷子,像医生下病危。
离职那天,北京下大雨。我没带伞,把工牌塞进前台抽奖箱,最后一次打卡,闸机滴——余额不足。我愣了两秒,才想起地铁卡已经欠费。身后排队的人催,我侧身让过,像让出自己的位置。
雨点打在羽绒服上,像无数小石子。我走到垃圾桶旁,把过期粽子礼盒拆开,里面的真空粽早胀袋了,发出酸唧唧的味道。我突然笑了：原来我和粽子一样,都被生活胀袋了。
现在,我坐在老家的院子里,把这段经历当笑话讲给鸡听。芦花鸡歪头看我,黑豆眼里闪着睿智的光,仿佛在说：你这点苦算什么,我们可是天天下蛋还没医保。
我抓起一把玉米粒撒过去,心想：别急,故事才讲到第一集。接下来,我还要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把
6153.7
的负数人生,一点点掰回正数。
鸡们咯咯哒,像在鼓掌。
3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
9
块
9
离职后的第二周,我本以为能靠家里混吃等死,结果我爸的
Excel
又迭代了。
他在返乡改造计划后面新建了一个
Sheet5,命名9.9
试金石。
我好奇这
9.9
是啥,直到公司前同事小姜在群里甩出一条链接：
【团建报名】两天一夜沉浸式沙漠掘金拓展,原价
199,限时补贴价
9.9！
我点开一看,海报上写着：
破冰、徒步、篝火、狼人杀、深夜走火炭,一次灵魂洗涤,一生团队荣耀。
活动集合地点——北京怀柔响水湖,离我家高铁
1
小时。
小姜私信我：
领导说了,自愿参加,但不去要写
3000
字原因,还要当众朗读。
我瞬间梦回被
KPI
支配的恐惧,手一抖,差点把
9.9
付了。
我拿着手机去找我爸,想让他给我
10
块钱。
他正蹲在鸡窝门口给老母鸡量体温——电子体温计塞进鸡屁股,鸡一脸生无可恋。
我说：爸,借我
10
块,我交个团建费。
他头也没抬：你人都辞职了,还团建建谁
我：前公司……说不去要写
3000
字检讨,不然的话不给结算离职前工资。
他啪地合上体温计,母鸡趁机飞走。
3000
字我当年写教案也才
2000
字。
他把我手机拿过去,看了一眼海报,冷笑：灵魂洗涤我看是钱包洗涤。
说完,当着我的面,把那条报名链接长按、删除、清空聊天记录,三连操作比我还熟练。
我以为这事就此翻篇,结果第二天一早,领导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我爸的手机。
原来我离职时留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家里座机。
领导在电话里语重心长：
李蜓蜓虽然离职了,但团队文化还是要对齐的嘛,9.9
是个态度。
我爸开了免提,让我听。
我听见领导在那头说：年轻人吃不了苦,以后会后悔。
我爸看了我一眼,对着话筒慢吞吞地说：
年轻人吃得了苦,但吃不起亏。9.9
是不多,可来回高铁
54,大巴
30,沙漠租鞋
50,晚上烧烤
AA
80,加起来二百多,她一个月倒贴
2500,再贴就贴进沙子里了。
领导没想到会遭遇数学老师在线算账,支吾两声挂了电话。
我爸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看见没最后一根稻草不是
9.9,是
3000
字。
当晚,家庭会议紧急召开。
我爸把那张
9.9
海报打印出来,贴在餐桌中央,旁边放着我上个月的
6153.7
支出表。
我妈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来回路费
84,拓展费
9.9,吃饭
80,保险
20,合计
193.9,可买
10
只三黄鸡崽,养大能下
3000
个蛋。
我弟把鸡崽换算成烤鸡腿,当场流口水。
我爸最后拍板：193.9
够咱家菜园子三个月有机肥,这买卖划算。
他转头看我：闺女,写
3000
字吧,写完读给我们听,权当家庭娱乐。
我：
于是,我老老实实写了
3000
字,题目叫《我为什么拒绝
9.9
去沙漠掘金》。
写完朗读,读到我的灵魂已在家乡的鸡窝里洗涤干净时,我爸鼓掌,我妈递给我一杯蜂蜜水,我弟拿手机录音,说要发抖音。
我爸把文档打印出来,贴在
Excel
后面,命名为
Sheet6：
9.9
事件闭环报告。
我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真正的转折在后半夜。
凌晨
2
点
17
分,手机叮一声,一条到账短信：
【您尾号
9527
的账户收到工资
7000
元,备注：离职补偿。】
我瞬间清醒,抱着手机冲进父母卧室：爸！妈！公司把离职前工资补发给我了！还多给了我3500！
我爸揉着眼睛：赔的
我摇头：领导说我文案被客户复用,算稿费。
我妈一把掀开被子：那咱家这个月不用倒贴了
我点头。
我爸沉默三秒,突然一拍大腿：把这
3500
填进
Excel,赤字变绿了！
他连夜开电脑,在返乡改造计划后面新建
Sheet7：
意外收入
3500
元去向表。
我眼睁睁看着他填：
2500
归还父母前期垫款
500
存应急基金
300
买鸡饲料升级成高蛋白
200
给我当零花
最后余额：0。
我爸敲下回车,红光满面：闺女,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灵魂洗涤。
第二天一早,我爸把老母鸡抱出来,在它翅膀上系了根红绳：
从今天起,这是你闺女的分红鸡,下蛋收益
30%
归她。
鸡吓得一哆嗦,当场下了颗蛋,像给
Excel
按了个确认键。
我坐在院子里,捧着那颗还带着体温的蛋,突然意识到：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
9.9,而是
9.9
背后那套自愿但强制的荒诞逻辑。
当我不怕
3000
字检讨的时候,9.9
就只是个数字。
当我敢把
3500
全填进赤字表格的时候,城市那头巨兽就再也咬不到我。
太阳升到竹竿高,我爸把
Excel
投影到客厅白墙,赤字一栏终于变成了绿色
0。
他回头冲我笑,眼角全是褶子：
闺女,欢迎进入正现金流人生。
我举起那颗红绳鸡蛋,对着晨光晃了晃：
第一笔分红到账！
鸡窝里,六只母鸡此起彼伏地咯咯哒,像在放礼炮。
而我心里那匹被压垮的骆驼,悄悄站了起来,抖抖身上的沙子,
准备在新的土地上,踩出一条不一样的脚印。
4
辞职躺平,回家继承
6
只老母鸡
鸡蛋在我掌心还冒着热气,我却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不,烫手
KPI。
我爸把墙上的
Excel
投影一关,红光满面地宣布：家庭董事会全票通过,即日起成立‘李躺躺散养蛋业有限公司’,注册资本六只母鸡,董事长李建国,CEO
李躺躺,CFO
我妈,保安兼仓管我弟。
我弟正端着鸡食桶,闻言差点把桶扣自己脚上：那我能不能拿期权
我爸：可以,年底分鸡腿。
辞职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我翻出落灰的工牌,在背面写下老子不干了,拍照发公司群,配文：
因个人原因,与公司价值观暂时分离,祝诸位早日财富自由。
三秒后,领导私聊弹窗：文案写得不错,稿费
300
结一下
我反手把他拉黑,感觉比拿到年终奖还爽。
回村那天,我爸开着那辆电动小三轮来接站,车斗里铺着稻草,草上绑着一只木箱,箱子上用红漆写着CEO
专座。
我坐进去,屁股被稻草扎得嗷嗷叫,他一脚电门,三轮突突突冲进夕阳,像台时光机,把我从
4
号线末班车的噩梦直接拉回小学春游。
六只老母鸡被我妈依次点名：
白凤芦花大黑小橘雪顶虎斑。
她拿着粉笔,在每只鸡翅膀上编号
001-006,像给上市资产贴条形码。
我负责剪彩——用一把韭菜充当彩带,剪刀是我弟的文具直尺。
咔嚓一声,韭菜断裂,六只鸡扑啦啦飞起,落下第一坨开业大吉。
当晚,我爸把微信头像换成六只母鸡的合影,群公告：
凡转发本群二维码并成功购买者,送土鸡蛋一枚,运费自理。
十分钟,群里多了
47
个亲戚,都是我爷爷那边的远房表亲,平时抢红包最积极。
我妈负责客服,回复复制粘贴：亲,咱家鸡还小,一天六颗,先到先得,预售期
15
天。
预售第一天,订单排到
200
颗,我妈把
Excel
拉满,我爸把鸡当祖宗供起来,半夜打手电去鸡窝照蛋,生怕它们消极怠工。
CEO
上任第一天,任务是巡场。
我戴着草帽、挎着篮子,像鬼子进村。
白凤最鸡贼,我刚靠近,它扑棱着翅膀飞到墙头,留下一地鸡毛；
芦花最淡定,窝在产蛋箱里冲我翻白眼,仿佛在说摸蛋请扫码；
大黑最社恐,直接钻进稻草堆,屁股露在外面,以为我看不见。
我蹲了半小时,只捡到两颗还带着余温的蛋,其余四只鸡集体罢工。
为了提高产能,我爸连夜开家庭会议：
鸡跟人一样,需要激励。
于是他制定了绩效蛋制度：
每日达标
6
颗,奖励玉米粒
50g；
超产
1
颗,加菜叶
3
片；
低于
6
颗,晚饭减一顿——当然,减的是我的饭。
我妈补充：环境也要搞上去。
她翻出我大学时的军训迷彩网,把鸡窝搭成田园风打卡点,旁边插块小黑板：
今日产蛋
6/6,感谢老板支持,么么哒！
第二天,鸡依旧只下
5
颗。
我爸把缺口算在我头上：CEO
监督不力,扣绩效——今晚少吃一块鸡腿。
我弟在旁边嚼着薯片幸灾乐祸：姐,要不你给鸡开个晨会
我怒而拍桌：开！现在就开！
于是,清晨
5
点
30,六只鸡被我薅到院子中央,我举着
PPT（其实是硬纸板画的饼状图）,慷慨陈词：
同志们,本月目标是
180
颗蛋,完成率
33.3%,缺口巨大！下一步我们要提升产蛋效率,具体措施如下：
1.
延长光照,晚上加一盏
5W
节能灯；
2.
提高蛋白摄入,饲料里掺
5%
黄粉虫；
3.
引入竞争机制,实行末位淘汰——最后一名送姥姥家炖汤。
芦花鸡咯一声,当场拉了一泡屎,仿佛在说：饼太大,消化不了。
激励不行,就来技术流。
我翻出大学视频剪辑的功底,给六只鸡拍
vlog。
第一支《一只鸡的
vlog：我在豪宅下蛋》剪了
15
秒,配
BGM《好日子》,播放量
3
万,点赞
800。
评论区一水儿鸡好美,蛋好圆,链接呢
我把店铺二维码贴在置顶评论,24
小时预售
500
颗,直接把我爸看傻了。
他摸着我的头,像摸一只会下金蛋的鹅：闺女,你这不是失业,是转型。
订单暴涨,鸡却罢工。
连续三天只下
4
颗,我爸蹲在鸡窝门口抽烟,烟灰把稻草点着一角,差点火烧连营。
我急中生智,把
Excel
打印成大海报贴在鸡窝：
距离本月目标还差
97
颗,每颗提成
0.5
元,干完放假！
鸡看不懂字,但我妈看得懂,她心疼电费,连夜把灯关了。
于是鸡继续摸鱼,我继续扣鸡腿。
真正的高潮出现在第
7
天。
清晨
4
点
50,我被一阵急促的鸡鸣吵醒。
冲出去一看,六只鸡集体站在墙头,颈毛炸起,对着东边狂叫。
我以为黄鼠狼来了,拎起扫把冲出去,结果看到一只橘猫正蹲在鸡窝门口,嘴里叼着——一颗蛋！
我怒吼一声,橘猫吓得蛋掉地上,啪,蛋黄流了一地。
我爸闻声赶来,心疼得直抽抽：一颗
2.5
元啊！
我弟抄起网兜就要抓猫,猫一溜烟跑上屋顶,回头冲我们喵了一声,像极了甲方说再改一版。
这一蛋之仇,点燃了全家的斗志。
我爸把鸡窝加固成碉堡,我妈把橘猫照片打印出来贴在靶子上,我弟拿水枪天天巡逻。
而我,连夜写了篇推文《震惊！CEO
上任第七天,惨遭橘猫挑衅,鸡蛋保卫战一触即发！》,阅读量
10
万+。
文末挂链接：
【预售】复仇者联盟限量蛋,每颗
3.99,买
10
送
1,送完为止。
评论区刷屏：冲鸭！给猫看！
一夜之间,订单破千。
订单来了,产能却跟不上。
我爸一拍大腿：扩编！
第二天,他骑三轮去邻村拉回来
12
只青年母鸡,清一色棕羽,精神抖擞。
六元老瞬间炸锅,领地冲突升级,鸡飞狗跳,羽毛满天。
我站在院子里,拿着扩音器喊：新同事试用期
7
天,产蛋不满
5
颗的,送回原产地！
新鸡听不懂,老鸡更嚣张,芦花飞起来啄我帽檐,仿佛在抗议
KPI
太卷。
为了解决内卷,我召开了第一次股东大会。
参会人员：爸妈、我弟、六只元老鸡、十二只新鸡（列席）。
会议议题：
1.
如何在不增加鸡数的前提下完成
1000
颗订单
2.
是否引入自动化收蛋流水线
3.
给不给橘猫发
offer
当保安
我爸提出轮岗制,我妈提出错峰下蛋,我弟提出给猫买小鱼干收买它。
最终表决：
通过
0
元购小鱼干计划；
通过加班照明（节能灯
5W
换成
10W）；
通过
CEO
亲自下场捡蛋,日清日结。
会议结束当晚,18
只鸡破天荒下了
17
颗蛋,创历史新高。
我爸把蛋整整齐齐码在纸箱里,拍了张全家福,发微信群：
感谢各位股东支持,今日分红
17
颗,按股比分配。
我妈把橘猫抱来,强行合影,猫一脸嫌弃。
我弟把纸箱搬到三轮上,贴快递单,发往北京、上海、广州。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星星,突然意识到：
辞职那天,我以为自己失去的是工位,
其实得到的是一整片可以打滚的星空。
夜里
11
点,最后一箱蛋封箱。
我爸递给我一瓶冰啤酒：CEO,走一个。
我咕咚咕咚灌下去,打了个带着鸡屎味的嗝。
他拍拍我的肩：闺女,你这不是躺平,是躺赢。
我仰头看天,月亮像一颗巨大的蛋黄,挂在屋顶。
那一刻,我知道,高潮才刚刚开始——
六只老母鸡,哦不,十八只,正把我拖向一条我从未想象过的跑道,而终点,不再是地铁二号线,是家门口这条能闻到稻草香的土路。
5
躺平生活也很幸福
秋分那天,村里起了大雾,白茫茫像有人往天地间倒了一盆牛奶。我六点醒来,先不叠被,蹬上胶鞋去鸡舍打卡。十八只母鸡听见脚步声,齐刷刷伸长脖子,像十八个小职员排队等电梯。我打开栅栏门,顺手把昨晚剪辑好的视频点了发布——标题《十八线CEO的十八只鸡：今天会下几金蛋》。播放量昨晚就冲了十万,弹幕一排鸡门永存。我笑了笑,把镜头对准产蛋箱：姐妹们,冲业绩！
七分钟后,收蛋
19
颗,超额一颗。橘猫阿黄蹲在墙头,尾巴晃来晃去,像给我打节拍。我冲它晃晃手里的暖蛋：分红有你一份,小鱼干管够。它喵了一声,跳下地,拿脑袋蹭我脚踝,算是签了电子合同。
八点,我爸把电动三轮刷得锃亮,车厢里垫着干草,草上码着
300
颗蛋,贴着定制贴纸——躺躺散养·当天产蛋。今天要去镇上集市摆摊,他自封
CFO,其实主要工作是跟大妈们砍价。我妈则坐在副驾,抱着电子秤和二维码牌,牌上写着扫码关注送香菜。香菜是她菜园子里拔的,成本
0,引流效果奇佳。
我留守大本营,负责线上客服。手机叮叮响个不停：
-小姐姐,蛋真不腥吗
-姐姐,猫猫缺不缺上门女婿
-UP
主,蛋托能做成盲盒吗想集齐
18
张鸡写真。
我一边回消息,一边把今天的新品挂橱窗：温泉蛋套餐、溏心卤蛋、蛋黄酥
DIY
套装。后台显示,月销售额已破
4
万,而成本——饲料、电费、纸箱、快递面单——不到一万。我第一次在
Excel
里看到真正的绿色数字,不是赤字伪装成的绿,而是利润,是+。
中午,我爸回来,车斗空了,手里却多了一叠红票子。他把钱往桌上一拍：闺女,分红！我接过,厚厚一沓,比当年年终奖厚三倍。我妈笑眯眯端出三菜一汤：辣椒炒蛋、香葱蛋饼、蛋花丝瓜汤,还有我弟用空气炸锅鼓捣的虎皮鹌鹑蛋。一家四口围坐,头顶是葡萄藤,脚下是跑来跑去的阿黄。蝉在树上叫,风把炊烟吹成一条柔软的线。
饭吃到一半,快递小哥上门：李老板,有您的到付件。我擦擦手,签收——是从北京寄来的。拆开,是一封烫金邀请函：
【前公司年会】
主题：逆风翻盘·致敬每一个奋斗的颗粒度
地点：国贸三期
59F
着装：沙漠掘金同款速干衣
我乐了,把邀请函递给我爸。他扫了一眼,嗤笑：来回机票
1200,住宿
800,就为了吃一口冷餐划不来。
我点头,顺手把邀请函折成纸飞机,往天上一抛。纸飞机穿过葡萄藤,落进鸡舍,芦花鸡好奇地啄了两下——算是给我前司的
PPT
做了最终评审。
下午三点,日头正好。我把躺椅搬到稻场,打开笔记本,开始写季度总结——不是给投资人,而是给关注我的三万粉丝。标题早想好了：
《半年躺平复盘：从倒贴
2500
到月入过万,我只做了三件事》
一、降低欲望：不再买
28
块的沙拉,菜园子里拔一把青菜,鸡油一爆,香过米其林；
二、提高产能：18
只鸡
3
个产蛋箱,光照、蛋白、情绪管理,一个都不能少；
三、连接用户：真诚是最好的流量密码,我在直播间磕破过鸡蛋、被鸡追着跑、和橘猫吵架,观众爱看的就是这口真实。
傍晚,天边烧起玫瑰色的云。我弟放学回来,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今日蛋价：2.5/枚,买十送一。他把黑板往门口一立,冲我喊：姐,学校社团让我做团购,今晚
50
份！我朝他竖大拇指,顺手把黑板上的十改成了五,再添一行：学生专享。
晚饭后,一家四口例行开股东大会。我爸把投影打到白墙,Excel
曲线一路昂首向上。
-
本月营收：43,217
元
-
成本：9,860
元
-
净利润：33,357
元
-
家庭分红池：10,000
元（其余投入扩建鸡舍、买粉碎机、订做蛋托）
我弟兴奋举手：我要用分红换一台无人机,拍鸡场大片！
我妈：先把你期末考整及格再说。
我爸把
10
沓现金推到每个人面前：老规矩,自由支配,但不得超过自己那份的
20%
用于无效消费。
我那份
2500,当场抽出
500
塞进阿黄的小鱼干罐,500
给我妈买护手霜,500
给奶奶充话费,剩下
1000
存进家庭共同富裕基金。
夜里十点,村子安静下来,只剩蛙声和远处狗吠。我躺在屋顶的凉席上,头顶银河像泼了墨的丝绸。手机里跳出前同事小姜的消息：
蜓蜓,公司新项目缺文案,远程兼职,一篇
800,你接不接
我回：接,但得按我的节奏,晚上八点前交稿。
小姜发了个跪谢的表情包。
我把手机倒扣,听见鸡舍里传来轻微咯咯声——又有一只鸡在加班下蛋。我翘起嘴角,
原来躺平不是放弃,而是把方向盘握回自己手里；
不是逃离竞争,而是选择赛道。
风掠过稻田,掀起层层波浪。我把手枕在脑后,想起去年此时,我还在地铁里被挤成纸片,对着电脑改第
18
版脚本。如今,同样的月光落在鸡舍的瓦片上,温柔得像给每只鸡披了银毯子。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我爸在下面小声喊：闺女,明儿镇上电商培训,你去讲两句
我翻个身,声音散在夜风里：讲啥
讲讲怎么用
Excel
把赤字变绿。
我笑出声：行,包教包会,学费一颗蛋。
星光很亮,照得我心口发烫。
我想起辞职那天,以为自己会后悔。
现在才知道,
后悔的不是离开,
而是太晚才懂得：
幸福原来可以这么简单——
一条土路,一群鸡,一只猫,
一家人围着一张
Excel,
把日子算得明明白白,
又把生活过得热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