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福镯噬主 > 第一章

奶奶去世,留下一对祖传玉镯,让我和堂妹一人挑一个。
堂妹眼疾手快,抢走了那只通体翠绿、水头十足的,把那只布满石纹、暗淡无光的丢给了我。
后来,专家说我手里这只才是真正的福镯,能养人。在它的滋养下,我病弱的身体日渐好转,事业也蒸蒸日上。
可我没想到,这福镯认主,却更认血脉。它为了滋养血缘更近的堂妹,竟开始反噬我的气运,最后我油尽灯枯,死在了医院。
再睁眼,我回到了分镯子的那天。
姐,这只绿的太艳,还是你戴吧,我喜欢这只朴素的。堂妹一反常态,主动拿起了那只石纹斑驳的镯子。
我笑了。
她不知道,这福镯的养人,是需要拿命来换的。
1
奶奶去世,在老宅里留下了一对祖传的玉镯。
按她的遗嘱,要我和堂妹林月一人挑一个。
两个镯子被放在一个古朴的丝绒盒子里,一个通体翠绿,水头十足,一看就价值不菲。
另一个则布满了杂乱的石纹,色泽暗淡,像是没抛光好的石头。
姐,你身体不好,这只绿的鲜亮,戴着衬气色,你拿去吧。
林月抢在我前面,用她那甜得发腻的声音说。
她一边说,一边故作大方地将那只绿镯子往我这边推了推。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迫不及待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只石纹斑驳的镯子。
我呢,就喜欢这种朴素的,感觉有底蕴。
我妈在一旁看着,欣慰地对叔叔婶婶说:看我们家月月,真是长大了,懂得谦让姐姐了。
婶婶满脸得意,嘴上却说着:这孩子就是实心眼,有好东西都不知道给自己留着。
我笑了。
若不是死过一次,我恐怕真要被她这副姐妹情深的戏码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她一把抢过那只绿镯子,鄙夷地瞥了一眼剩下的那只,对我轻哼。
姐,这只好的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你那个破身体,戴什么都一样,这只次的就留给你了。
当时我气得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是个常年离不开药罐子的病秧子,在家里一向没什么话语权。
我默默地戴上了那只丑陋的石纹手镯。
可谁也没想到,那镯子竟是个宝贝。
戴上它之后,我常年冰凉的手脚开始回暖,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连医院的复查报告都显示各项指标在奇迹般地好转。
后来,我凭着好转的身体,重新捡起了热爱的设计,开了一家小小的个人工作室。
工作室的生意出奇地好,订单接到手软,短短几年就让我在这个城市站稳了脚跟。
所有人都说,我手上的镯子是能养人的福镯,是我苦尽甘来的回报。
我成了亲戚口中有出息的榜样,风头第一次盖过了众星捧月的林月。
林月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她明里暗里暗示我,说我能有今天全靠运气,靠那只镯子。
我只当是她嫉妒心作祟,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我的身体开始毫无征兆地急转直下。
精力不济,失眠,脱发,短短半年,我又变回了那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甚至比以前更严重。
与此同时,林月却像是开了挂。
她考公一次上岸,又被单位里一个家境优渥的领导儿子疯狂追求,整个人容光焕发,春风得意。
我病倒在医院,意识模糊间,感觉手腕上的镯子滚烫得吓人,像是在燃烧我的生命。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力量,正从我身上源源不断地流走。
流向的方向,是病床前正假惺惺地削着苹果的林月。
她看着我奄奄一息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姐,你的福气好像用完了呢。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盯着她。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这福镯认主,却更认贪婪的欲望。
它不是在养我,它是在以我为媒介,滋养血缘相近,且欲望更强烈的林月。
它在吸我的命,去填补她的贪婪。
再睁眼,就回到了分镯子的这一天。
看着林月如获至宝地将那只石纹手镯戴在自己皓白的手腕上,我心里笑开了花。
她不知道,她戴上的不是福气。
是催命符。
而这一次,成为养料的,可不再是我了。
2
姐,你快戴上看看呀。
林月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石纹镯子,催促着我。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风光无限的样子。
我顺着她的意,慢悠悠地拿起那只通体翠绿的镯子。
镯子触手温润,细腻冰凉,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确实是块好玉。
只可惜,它仅仅是块好玉而已。
我将镯子套上手腕,不大不小,刚刚好。
真好看。我妈由衷地赞叹道,还是绿的衬咱们薇薇的皮肤,显得白。
婶婶在一旁酸溜溜地接话:好看有什么用,就是个样子货,哪有月月手上那只有福气。
她显然已经听林月说了前世的事情,并且深信不疑。
我笑了笑,没说话。
林月假模假样地瞪了她妈一眼:妈,你胡说什么呢,姐姐戴着好看就行。
说完,她还冲我甜甜一笑,好像真是个体贴的好妹妹。
分完了镯子,我们一家人便离开了老宅。
回家的路上,我妈还在为我感到惋惜。
你说你,怎么就让她先把那个丑的挑走了呢明明那个才是奶奶留下的宝贝。
妈,那就是个镯子,哪有什么宝贝不宝贝的。我靠在车窗上,感受着久违的轻松。
没有了福镯的吸附,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被掏空的感觉消失了。
我的身体,终于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了。
再说了,那个石头的,戴着也不好看啊。我晃了晃手腕上的绿镯子,我觉得这个就挺好。
我爸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附和道:你妈就是瞎操心,一个镯子而已。薇薇喜欢哪个就哪个。
你懂什么!我妈白了我爸一眼,那镯子能养人!薇薇身体不好,正需要那个呢!
我听着父母的争论,心里一片平静。
他们不知道,那所谓的养人,是要拿命来换的。
前世,福镯一开始确实让我身体好了起来,但这不过是它为了更好地寄生,对我这个宿主进行的初期投资罢了。
就像农民种地,总得先施肥浇水,才能期待日后的丰收。
而我,就是它悉心照料的那块田。
等到我被养得肥了,它就开始了真正的收割。
这一世,林月主动当了这块田。
我倒是很期待,她能结出什么样的恶果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彻底过上了退休老干部般的生活。
每天早睡早起,跟着公园里的大爷大妈打打太极,回家喝我妈炖的各种养生汤。
我辞掉了前世那份耗费心神的设计工作,在一家清闲的图书馆找了个图书管理员的职位。
工资不高,但胜在轻松,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调理身体。
我的生活平淡如水,林月那边却是风生水起。
大概一个月后,我就在家庭群里看到了婶婶炫耀的截图。
是林月买彩票中了五万块的收款记录。
婶婶在群里发了好几个大红包,配文是:我们家月月就是有福气,随便买张彩票都能中奖!
亲戚们纷纷在下面恭喜,夸林月是锦鲤附体。
林月本人则在群里谦虚地回复:哎呀,就是运气好而已啦。
我点开她的头像,看到她换了新的朋友圈背景。
是她戴着那只石紋手鐲的特寫,配文是:好運,從今天開始。
我笑了笑,退出了聊天界面。
好戏,这才刚刚开场呢。
3
彩票中奖只是个开始。
紧接着,林月在一次公司组织的内部竞聘中,以黑马之姿,成功拿下了她觊觎已久的主管助理的职位。
要知道,和她竞争的,有好几个是比她资历老、能力强的同事。
婶婶又在群里沸腾了。
我们月月真是太给我们老林家争光了!这么年轻就当上了主管助理,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她发了一张林月穿着职业装,在自己新工位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林月,化着精致的妆容,笑得自信又张扬,手腕上的石纹手镯在办公室的灯光下,显得不那么丑陋了。
我给她点了个赞。
周末家庭聚餐的时候,林月成了全场的焦点。
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如何在竞聘中脱颖而出,引得亲戚们一阵阵惊叹。
月月现在可真是咱们家的骄傲。大姑由衷地感慨。
那可不。婶婶端着酒杯,满面红光,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她说着,瞥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不像有些人,放着好好的设计师不当,跑去图书馆当个管理员,一个月挣那点死工资,能有什么出息。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我妈的脸色沉了下来,刚想开口,就被我按住了。
我微笑着对婶婶说:婶婶说的是,我确实没什么大出息,能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心满意足了。
我特意加重了健健康康四个字。
婶婶的脸色僵了一下。
我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她的脸。
不过月余不见,她眼下的黑眼圈浓得像是用墨画上去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疲惫。
福镯开始工作了。
它不像我前世那样,有我这个现成的电池可以吸。
这一世,它戴在林月手上,能吸的,自然是和她血缘最亲近、住得也最近的父母。
婶婶,就是它的第一个目标。
哎,说起来,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觉得累,睡也睡不好。婶婶揉了揉太阳穴,抱怨道。
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大姑随口问。
可能吧。婶婶叹了口气,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
林月在一旁听着,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妈,你好烦啊,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影响我心情。
她似乎完全没把母亲的身体状况放在心上,只顾着享受自己好运带来的快感。
婶婶被女儿怼了一句,也不生气,反而讨好地笑了笑:好好好,妈不说了,不说了。
我低下头,默默地喝着碗里的汤。
真可悲。
自己被当成女儿上位的垫脚石,却还甘之如饴,毫不知情。
聚餐结束后,我妈还在为刚才婶婶的话生气。
你看看你那个婶婶,小人得志的样子,气死我了!
妈,别气了,跟她置气不值得。我安抚着她。
我就是为你抱不平!明明那个福镯应该是你的!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妈,有些福气,咱们普通人要不起。
那不是福气,那是毒药。
是一碗用至亲的血肉熬成的,最甜美也最致命的毒药。
而现在,林月正喝得津津有味。
4.
为了彻底搞清楚那只手镯的来历,我决定找个专业人士问问。
我没有拿林月那只手镯的照片,而是戴着我这只普通的绿镯子,去了市里最有名的古玩一条街。
穿过喧闹的街道,我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家名为无事斋的古玩店。
店面很小,甚至有些破旧,一块褪色的木头牌匾斜斜地挂在门上。
与周围那些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店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我推门进去,一阵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
店里光线昏暗,各种古董杂物堆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一个穿着白色中式褂子的年轻男人正坐在柜台后,低头专注地擦拭着一个青铜香炉。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但神情却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
老板,想请您帮忙看看镯子。我开口说道。
他闻声抬头,一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平静无波。
放这儿吧。他指了指柜台。
我依言取下手腕上的绿镯子,小心地放在了丝绒垫上。
他拿起镯子,并没有用什么放大镜之类的工具,只是放在手里掂了掂,又对着光看了看。
不错的冰糯种,水头足,颜色也正。他很快给出了结论,是块好玉,但年代不久,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东西,自己戴着玩不错。
他的评价和我前世找人鉴定的结果一模一样。
谢谢老板。我收回镯子,状似无意地提起。
其实,这个镯子还有一只配对的。
哦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了一点兴趣,另一只什么样
另一只……不太好看。我斟酌着用词,颜色很杂,灰扑扑的,上面还有很多天然的石纹,看起来就像块没长好的石头。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
听到我的描述,他的眼神微微一动,放下了手中的香炉。
石纹他重复了一遍,看着我,什么样的石纹
就是……很乱,像裂纹一样,遍布了整个镯子。我想了想,补充道,我奶奶说,那是‘福纹’,戴着能招福气。
福纹……顾先生,也就是这位老板,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我:你戴上那只‘福纹’镯子,身体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我心里一惊。
他怎么会知道
我重生以来,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前世的事情。
看着我震惊的表情,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别紧张,我只是随便猜猜。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我却觉得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
老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忍不住追问。
我不知道什么。他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了那个香炉,恢复了刚才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只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所有看起来是馈赠的东西,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中所有的疑云。
我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等我反应过来想再问些什么时,他已经下了逐客令。
东西看完了,我要关门了。
我只好把满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道了声谢,走出了无事斋。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站在街口,回头看了一眼那块褪色的牌匾。
这个顾先生,绝对不简单。
他一定知道福镯的秘密。
5.
自从上次拜访过无事斋后,我心里安稳了不少。
至少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人知道福镯的秘密。
而林月的好运,还在持续发酵。
她在公司里越发顺风顺水,不仅得到了上司的赏识,还成功撬走了同事一个跟了很久的大客户,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提成。
她用那笔钱,给自己换了最新款的手机,买了好几个奢侈品包包,每天在朋友圈里晒着精致的下午茶和各种高档餐厅。
她甚至还和一个开着保时捷的富二代传出了绯闻。
家族群里,婶婶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变着花样地夸自己的女儿。
我们月月就是有本事,靠自己就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
不像某些人,一辈子就守着个死工资,没见过世面。
她的话里话外,总是不忘踩我一脚。
我爸妈气得不行,好几次都想在群里跟她理论,都被我拦下了。
爸,妈,别理她,让她说去。我劝道,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我现在心态平和得很,完全不把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因为我知道,林月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用她父母的健康和气运换来的。
她爬得越高,婶婶和叔叔就摔得越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叔叔就出事了。
叔叔是开出租车的,那天晚上出夜车,因为精神恍惚,追尾了前面一辆车。
虽然人没大事,只是擦破了点皮,但车头撞得不轻,维修费加上赔偿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最关键的是,交警判定他全责,驾照被暂扣,短时间内都不能再出车了。
这对于主要靠他开出租车维持收入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婶婶在电话里跟我妈哭诉,说最近家里真是流年不利。
你叔叔他开了十几年车,从来没出过事,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丢三T恤的。
我呢,也是浑身不得劲,去医院查了好几遍,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医生就说是气血亏,让我好好休养。
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妈在旁边听着,不住地安慰她。
我则默默地听着,心里一片了然。
福镯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吸干了婶婶的精气神,现在又开始对叔叔的气运下手了。
车祸,只是一个开始。
周末,我爸妈让我提着一篮水果,去医院看看叔叔。
在病房里,我看到了林月。
她穿着一身名牌,手里拎着最新款的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和病房里焦慮的婶婶、憔悴的叔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到我,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就坐在一旁,不耐烦地刷着手机,时不时地发几条语音,声音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哎呀,人家还在医院呢,爸爸出了点小车祸,好烦哦。
晚上的约会可能要晚一点啦,等我哦,亲爱的。
叔叔躺在病床上,听着女儿的话,脸色愈发难看。
婶婶想说她几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
我将水果放下,对叔叔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客套话,便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林月正举着手机自拍,手腕上的石纹手镯在镜头前闪闪发光。
而她身后,病床上的叔叔和一旁发愁的婶婶,成了她炫耀幸福生活的最讽刺的背景板。
6
月月,你爸都这样了,你晚上还出去约会
婶婶终究是没忍住,在林月挂断电话后,小声地抱怨了一句。
妈,你管我呢林月不耐烦地收起手机,我都跟朋友约好了,再说了,爸不就是一点小伤吗有你在这里照顾不就行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林月打断她,你别整天操心我的事了,管好你自己吧,看你那脸色,黄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病的是你呢。
婶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眼圈都红了。
我站在门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然后轻轻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没有丝毫的快意,只觉得一阵悲凉。
这就是林月费尽心机,甚至不惜吸干父母换来的福气。
到头来,她得到了物质上的满足和虚荣心的膨胀,却失去了最基本的人性和良知。
过了几天,我借着送我妈熬的补汤的名义,又去了一趟叔叔家。
开门的是婶婶,她看起来比在医院时更加憔悴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
薇薇来啦,快进来坐。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走进屋里,看到叔叔正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叔叔好点了吗我将保温桶放在桌上。
唉,别提了。叔叔摆了摆手,驾照被扣了,车也送去修了,这一个月都别想挣钱了。
家里的积蓄都拿去赔给人家了,真是倒霉透了。婶婶在一旁补充道,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我看着他们愁云惨淡的样子,状似无意地开口。
说起来也奇怪,叔叔婶婶最近运气好像不太好,但月月却运气好得不得了。
我顿了顿,看向林月紧闭的房门。
她手上那个镯子可真神奇,感觉把全家的好运气都吸到她一个人身上去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客厅里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叔叔和婶婶的表情都是一愣。
婶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自己的想法。
薇薇,你别胡说。她勉强地笑了笑,月月那是自己有本事,跟镯子有什么关系。
是吗我微微一笑,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就在这时,林月的房门开了。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准备出门。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林薇,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叔叔婶婶。我指了指桌上的汤,顺便聊聊天。
聊天聊什么她狐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她父母,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站起身,准备告辞,就是觉得你那个手镯很特别,想跟婶婶探讨一下。
我的手镯林月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石纹镯子,眼神更加警惕了,我的手镯怎么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
嫉妒你抢走了福镯,嫉妒我现在过得比你好!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林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有些东西,拿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我没再看她,转身离开了叔叔家。
我知道,我今天埋下的这颗怀疑的种子,迟早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7
从叔叔家出来,我直接打车去了无事斋。
店里还是那副老样子,昏暗,安静,充满了檀香的味道。
顾先生也还是老样子,穿着一身白褂子,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品着一杯茶。
看到我,他并不意外,只是抬了抬眼皮,示意我坐。
想通了他放下茶杯,淡淡地问。
不算想通,只是想来请教。我开门见山,顾先生,您上次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言简意赅。
那您知道我堂妹戴的那种镯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吗我追问道。
他看着我,沉默了良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缓缓开口。
在古时候,有一种邪门的玉,被称为‘血养玉’。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
这种玉本身没有灵性,但它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就是吸食佩戴者至亲的精血和气运,来反哺佩-戴者,为其制造一种‘福气冲天’的假象。
佩戴者会觉得万事顺遂,心想事成,但他们的亲人,却会因此耗尽生命力,变得百病缠身,厄运连连。
顾先生的话,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测。
我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前世,我就是那个被吸食的至亲。
因为我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和奶奶血缘最近的人,而且从小体弱,是福镯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这种‘血养玉’,其实就是一种寄生类的邪物。顾先生继续说道,它需要一个宿主,也需要养料。
它会优先选择吸食和佩戴者血缘最近、接触最频繁的人。如果周围没有合适的血亲,它甚至会开始反噬佩戴者自己。
那……有办法破解吗我紧张地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顾先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心魔不除,邪物难去。
它的力量,源于佩戴者的贪念。贪念越强,它的力量就越大。
我明白了。
林月的贪婪和嫉妒,就是福镯最好的养料。
只要她一天不放下执念,福镯就会一直吸食下去,直到把叔叔婶婶榨干为止。
顾先生,谢谢您。我站起身,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
他解开了我两世的困惑。
不必谢我。他摆了摆手,神情淡然,我只是个说故事的。
路,终究要你自己走。
我走出无事斋,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虽然知道了真相,但我却无能为力。
我不可能去告诉叔叔婶婶,你们的女儿戴着一个邪物,正在吸你们的命。
他们不会信的。
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嫉妒林月,在诅咒他们一家。
而林月,更不可能相信我。
她已经被所谓的福气冲昏了头脑,沉浸在不劳而获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到报应来临的那一天。
等到他们自己,幡然醒悟的那一刻。
8
叔叔婶婶家的霉运,还在持续升级。
叔叔的车修好了,驾照也拿回来了,本以为可以重新开始挣钱。
结果没开两天,就在一个路口被一辆闯红灯的电瓶车给撞了。
这次对方全责,叔叔人没事,但车又得送修。
来来回回折腾,钱没挣到,还惹了一肚子气。
婶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失眠健忘,精神恍惚,好几次在家做饭都忘了关火,差点引起火灾。
他们俩经营了十几年的一家小餐馆,也因为婶婶身体不支,加上生意惨淡,最终只能关门转让。
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一下子全断了。
而另一边,林月的生活却愈发光鲜亮丽。
她靠着那个富二代男友的人脉,跳槽到了一家更大的公司,薪水翻了一番。
她从家里搬了出去,在市中心租了一套高档公寓,彻底过上了她梦想中的上流社会生活。
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来拿东西,或者跟父母要钱。
这天晚上,我正在图书馆值班,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薇薇,你快去你叔叔家看看吧,他们家好像吵起来了!
我心里一咯噔,立刻跟同事换了班,打了辆车赶过去。
还没到楼下,就听见了从叔叔家窗户里传出的激烈争吵声。
我跑到门口,门没锁,我一推就开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像是被台风过境了一样。
婶婶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地哭着。
叔叔则指着林月,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个不孝女!我跟你妈都快活不下去了,你还只知道问我们要钱!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你那些钱都是怎么来的!
我怎么来的我凭自己本事挣的!
林月站在一片狼藉中,梗着脖子反驳。
不像你们,没本事还怨天尤人!
你!叔叔气得扬起了手,但最终还是没舍得打下去。
他颓然地放下手,捂着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们没本事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这么跟我们说话的吗婶婶哭着喊道。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让你们把餐馆兑了,跟我男朋友家借点钱,投资点别的生意,你们不听!林月振振有词,现在亏本了,倒来怪我了
你以为钱是那么好借的你以为做生意是那么容易的叔叔吼道。
那是你们没能力!林月的声音比他还大,我不管,我下个月要去欧洲旅游,你们必须给我五万块钱!
我们哪有钱给你!
我不管!你们自己想办法!你们不给,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林月说完,抓起沙发上的包,就要往外走。
一抬头,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我。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林薇你看够了没有!我们家的笑话就那么好看吗
我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林月,你想要钱,其实有个更快的办法。
什么办法她警惕地看着我。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缓缓地抬起手,指了指她手腕上的那只石纹镯子。
把它卖了,应该能值不少钱。
9
林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把它卖了林薇,你是不是疯了
她宝贝似的护住自己的手腕,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你知道它是什么吗这可是福镯!是能给我带来好运的宝贝!
我告诉你,就算我穷死,饿死,也绝对不会卖掉它!
是吗我淡淡地反问,可你的好运,好像都是建立在叔叔婶婶的痛苦之上的。
你胡说八道!林月尖叫起来,你就是嫉妒我!见不得我好!
我嫉妒你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有一个濒临破产的家,还是嫉妒你有一对快被你吸干了的父母
我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了林月的心里。
也插进了叔叔婶婶的心里。
他们俩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薇薇,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叔叔颤抖着声音问。
没什么意思。我收敛了笑容,看向林月,我只是觉得,自从林月戴上这个镯子之后,我们家的气运就发生了很奇妙的变化。
她越是顺风顺水,你们就越是倒霉。
叔叔,婶婶,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叔叔和婶婶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怀疑。
他们看向林月手腕上的那只镯子,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林月也慌了。
爸,妈,你们别听她胡说!她就是想挑拨离间!
她急切地辩解着,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虚。
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是她一直刻意忽略,却又无法否认的事实。
薇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婶婶站起身,抓住我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
时机,差不多到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婶婶,你还记得奶奶是怎么去世的吗
婶婶愣住了。
奶奶是寿终正寝,但在去世前的最后半年,身体也是突然垮掉的。
各种老年病并发,衰败的速度快得惊人。
而那半年,正是前世的我戴着福镯,事业开始起飞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奶奶是年纪到了。
现在想来,恐怕……
婶婶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不……不会的……她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林薇!你这个乌鸦嘴!你给我闭嘴!林月终于崩溃了,她冲过来想推我,却被叔叔一把拉住。
让她说!叔叔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死死地盯着我,薇薇,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一个惊恐,一个崩溃,一个绝望。
我知道,今晚过后,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10
这只镯子,根本不是什么福镯。
我平静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它是个邪物。
它不会凭空带来好运,它只会转移好运。
它会吸食和佩戴者血缘最亲近的人的生命力和气运,然后转化成所谓的‘福气’,加持在佩戴者身上。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他们三人的心上。
叔叔和婶婶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林月则拼命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不!不是的!你骗人!你就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我冷笑一声,直视着她的眼睛,林月,你觉得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吗
你的工作,你的男朋友,你现在的生活,哪一样不是靠着吸你父母的血换来的
你看看他们!我指向沙发上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叔叔婶婶。
你看看他们为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林月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对上父母那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眼睛,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辩解的声音也弱了下去。
我……我没有……
你没有我步步紧逼,那你敢不敢把镯子摘下来
我……林月下意识地去摸手腕,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你不敢。我替她回答,因为你害怕,你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害怕变回那个平平无奇,需要自己努力奋斗的林月。
不!我没有!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就在这时,叔叔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林月的手腕,试图把那只镯子撸下来。
摘下来!你现在就给我摘下来!他红着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而,那只镯子就像长在了林月的手上一样,纹丝不动。
叔叔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他颓然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报应啊……真是报应啊……他喃靡地说着,眼神空洞。
婶婶也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捂着脸,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哭声。
整个家,都笼罩在一片绝望的氛围中。
我看着眼前这幅凄惨的景象,心里却毫无波澜。
这一切,都是他们自找的。
如果婶婶不那么虚荣,如果叔叔不那么溺爱,如果林月不那么贪婪。
他们任何一个人,但凡有一点清醒,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烂摊子,就留给他们自己收拾吧。
林薇!
林月突然叫住了我,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故意把这个镯子让给我,就是想看我们家的笑话,对不对
她终于想明白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只是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月,祝你好运。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林月更加尖锐和绝望的哭喊声。
11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二天,叔叔就带着林月去了医院,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显示,林月的身体非常健康,各项指标都好得不像话。
而陪同检查的叔叔,却在等待结果时,因为心力交瘁,直接晕倒在了医院的走廊上。
医生给他做了检查,结果很不乐观。
长期劳累,营养不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他身体多项器官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迹象。
用医生的话说,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身体却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这个结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叔叔和婶婶,彻底相信了我所说的一切。
他们不敢再让林月住在家里,生怕自己哪天就真的被吸干了。
他们把林月赶了出去,并勒令她,在解决掉那个镯子之前,永远不要再回来。
林月被赶出家门后,走投无路,只能去找她那个富二代男朋友。
可当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对方后,那个前一秒还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后一秒就把她当成了瘟神。
邪物吸人气运林月,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我告诉你,我可不想沾上你们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们分手吧。
富二代男友毫不留情地把她甩了,还冻结了给她的所有副卡。
林月在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了泥潭。
工作上,失去了男友的人脉支持,她之前靠关系拿下的项目频频出错,很快就被公司以能力不足为由辞退。
她租住的高档公寓也因为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
短短几天,她就从一个光鲜亮丽的都市白领,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她终于尝到了失去福气的滋味。
她开始害怕了。
她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求我帮帮她。
我一个都没接,一条都没回。
我不是圣母,没有兴趣去拯救一个曾经想置我于死地的人。
在求助我无果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无事斋的地址,找到了顾先生。
那天下午,我正在图书馆整理书籍,接到了顾先生的电话。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的堂妹来找我了。
我并不意外,她说什么了
哭,闹,求我帮她把镯子取下来。顾先生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您帮她了吗
我告诉她,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不懂,她说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镯子还不肯放过她。
我沉默了。
是啊,她已经够惨了。
但福镯要的,从来不是佩戴者的荣华富贵。
它要的,是佩-戴者身边至亲的命。
只要叔叔婶婶还活着,这场吸食就不会停止。
我告诉她,是你,让我把镯子让给她的。林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哭腔和疯狂,我还告诉她,我死过一次,被那个镯子吸干了精血,死在了医院里。
电话那头,顾先生沉默了。
我能想象得到,林月在听到这些话时,该是何等的震惊和绝望。
她信了吗我轻声问。
信不信,不重要。顾先生缓缓说道,重要的是,她知道了,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而她付出的代价,还远远不够。
12
林月彻底崩溃了。
她不相信,或者说,她不敢相信我说的前世。
她觉得那是我为了报复她,编造出来的谎言。
她开始疯狂地尝试各种办法,想要摘下那只手镯。
她用肥皂水,用油,甚至用锤子去砸。
但那只镯子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无论她用什么方法,都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
几次三番的失败后,她终于认清了现实。
她摘不掉它。
她被这个她曾经视若珍宝的福镯,给彻底困住了。
绝望之下,她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要去寺庙,找高人,驱除这个邪物。
她去了市里香火最旺的灵山寺,跪在佛前,磕了上百个响头,求佛祖保佑。
她又花重金,请了寺里最有名的得道高僧,为她做了一场法事。
高僧围着她念了一整天的经,又用柳枝蘸着圣水,洒了她一身。
然而,并没有任何用处。
那只石纹手镯,依旧安安稳稳地待在她的手腕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林月不甘心。
她又听信了网上的传言,去找一些所谓的民间大师。
跳大神的,画符的,算命的……
她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在了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上,结果却只是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整个人变得疑神疑鬼,疯疯癫癲。
有一次,我妈在菜市场碰见了她。
据我妈说,她当时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头发乱得像鸟窝,正蹲在路边,跟一个流浪汉抢一个被人丢掉的馒头。
我妈叫了她一声,她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了我妈一眼,然后抱着那个脏馒头,飞快地跑掉了。
我妈回来跟我说起这件事,唏嘘不已。
真是作孽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没有说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不是她当初的贪婪和嫉妒,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就在我以为,林月会就此疯掉,或者在某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消失时。
她却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那天我刚下班,走出图书馆,就看到她像个幽魂一样,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她比我妈描述的还要狼狈,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眼窝深陷,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她看到我,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她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D膊,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我的肉里。
林薇!你把镯子还给我!
她嘶吼着,声音尖锐刺耳。
我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把那只绿色的镯子还给我!她死死地盯着我手腕上的绿镯子,眼神里充满了贪婪和疯狂。
我问过大师了!大师说,这对镯子是一对!一阴一阳,一正一邪!
只有把它们放在一起,才能相互制衡,才能解开这个诅咒!
你手上的那只,才是解药!
13
我被林月的理论给惊呆了。
一阴一阳,一正一邪
还解药
她这是被那些江湖骗子给洗脑洗傻了吧。
林月,你冷静点。我试图挣脱她的钳制,那只镯子只是块普通的玉,根本不是什么解药。
你骗人!她根本不听我的解释,力气大得惊人,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你就是想看我死!
你快把它给我!不然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她状若疯魔,拉扯着我就要去抢我手腕上的镯子。
我被她纠缠得不耐烦,用力一甩,将她甩开。
她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随即嚎啕大哭起来。
林薇,我求求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把它给我吧……
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我爸妈浑身是血地来找我索命……
我不敢闭上眼睛,我怕我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看着她这副凄惨的样子,心里没有半分同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林月,我帮不了你。我冷冷地说道,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我自己我怎么救我自己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绝望地看着我。
去找顾先生。我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去,也不知道顾先生会不会帮她。
但这是我能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几天后,我再次接到了顾先生的电话。
她又来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她还是想抢我的镯子
不,她这次是来求救的。顾先生说,她跪在店里,求我救救她,救救她爸妈。
我有些意外。
那个自私自利的林月,竟然会为了父母下跪求人。
看来,这段时间的折磨,总算是让她清醒了一点。
顾先生,真的有办法吗我忍不住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办法,有一个。顾先生缓缓开口,但需要她自己做选择。
什么选择
想要毁掉‘血养玉’,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佩戴者的心头血为引,辅以至阳之物,在午时三刻,将其彻底击碎。
但是,他话锋一转,这个过程,对佩戴者来说,极其凶险。
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性命不保。
而且,一旦镯子被毁,它所赋予佩戴者的所有‘福气’,都会在瞬间消失殆尽,甚至会遭到反噬,从此厄运缠身。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也就是说,她要么选择继续戴着镯子,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慢慢吸干,自己苟延残喘。
要么,选择毁掉镯子,救回父母,但自己可能会死,就算不死,下半辈子也要在厄运中度过。
对。顾先生肯定了我的说法。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也无比残忍的抉择。
一边是父母的性命,一边是自己的未来。
我不知道,那个自私到了骨子里的林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顾先生说,他给了林月三天时间考虑。
三天后,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都将是她的宿命。
14
那三天,我过得并不平静。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林月,想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理智告诉我,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会选择保全自己。
但情感上,我却隐隐希望,她能有一丝人性尚存。
第三天上午,我正在图书馆上班,接到了婶婶的电话。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薇薇!不好了!你叔叔他……他不行了!
我心里一沉,立刻请假赶去了医院。
在重症监护室外,我看到了婶婶。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枯草,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报应……都是报应……
我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叔叔今天早上突发性心肌梗死,虽然抢救了过来,但情况非常危急,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各项器官都在衰竭,就算这次能挺过去,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靠药物和仪器维持生命。
我站在ICU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叔叔,心情复杂。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林月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林薇……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决定了。
今天中午十二点,无事斋。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叔叔的病危,让她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赶到无事斋的时候,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
店里,顾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法坛。
林月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安静地跪在法坛前。
她洗了脸,梳了头,看起来比前几次见面时干净整洁了不少,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憔悴,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看到我,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来了。
我爸……他怎么样了她轻声问。
在ICU,情况很不好。我如实回答。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你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还有我妈……让她好好活着……
我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先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沉声说道:时间快到了。
林月深吸了一口气,擦干眼泪,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狠狠地刺了进去。
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裙。
她闷哼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匕首拔出,用沾满心头血的手,握住了手腕上的那只石纹手镯。
开始吧。她对顾先生说,脸上竟然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顾先生点了点头,拿起一柄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咒语,林月手腕上的镯子开始发出诡异的红光。
午时三刻已到!
顾先生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桃木剑,狠狠地劈向了那只手镯!
砰——
一声清脆的巨响。
那只纠缠了我两世的邪物,终于在正午的阳光下,化为了齑粉。
而林月,也随着那声巨响,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生息。
15
林月死了。
在她死后不久,医院就传来了消息。
叔叔奇迹般地挺过了危险期,各项生命体征都开始趋于平稳。
医生都说这是个医学奇迹。
只有我知道,是林月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她父亲的命。
林月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来的人不多,只有我们这些最亲的亲戚。
婶婶一夜白头,在葬礼上哭得几度昏厥。
叔叔因为身体还没恢复,没能来送女儿最后一程。
我站在人群的最后,看着林月那张黑白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我恨过她,怨过她,也曾冷眼旁观,等着看她的报应。
可当她真的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一生时,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快意。
只觉得,命运无常,造化弄人。
葬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去了无事斋。
顾先生依旧坐在柜台后喝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走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他淡淡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
也许对她来说,死亡,才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人这一生,求的到底是什么呢我有些迷茫地问。
求个心安理得罢了。顾先生放下茶杯,看着我手腕上的绿镯子。
这只镯子,你还打算戴着吗
我低头看了看那只通体翠绿的镯子。
它在阳光下,依旧温润美丽。
我笑了笑,将它从手腕上取了下来,放在了柜台上。
不戴了。
它很美,但它不属于我。
它承载了太多的恩怨和执念,我不想再被这些东西束缚了。
顾先生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能这么想,很好。
真正的福气,从来都不是靠外物得来的。
它藏在你的心里。
我走出无事斋,外面的阳光温暖和煦。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后来,叔叔的身体慢慢康复了。
他和婶婶卖掉了城里的房子,回了乡下老家,开了一家小小的农家乐,日子过得平淡而安宁。
我依旧在图书馆工作,业余时间,重新拿起了画笔,开了一家线上设计工作室。
生意不好不坏,但每一分钱,都是我靠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挣来的。
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不再需要靠药物维持。
我开始跑步,登山,旅行,去看不一样的风景,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我手腕上空空如也,再也没有戴过任何饰品。
但我知道,我拥有了比任何福镯都更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一个健康的身体,一颗平静的心,和一个由我自己亲手创造的,安稳而真实的人生。
这,才是真正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