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的死,是我的解脱。
直到律师宣读遗嘱,我才明白,那个男人死了,都要把我牢牢钉在原地。
我仿佛又回到那个雷雨夜,我质问他: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把她们当什么!
他掐着我的下巴,眼神冰冷又疯狂: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她们是我无聊时的点缀。但你们都一样,是我的人,谁也别想跑!
一语成谶。
他那封阴魂不散的遗嘱,命令我,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必须搬回那栋囚笼,和他生前所有的情人们,做一年和睦的家人。
巨额遗产是奖赏,还是他精心设计的、让我们这群遗孀不死不休的斗兽场这个疯子,他要看我们斗到最后!
1.
林晚女士,关于您丈夫陈明先生的遗嘱,还有最后一部分。
张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将一份文件朝我的方向推过来。
我木然地坐着,会议室里的冷气开得太足,吹得我裸露的胳膊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陈明的葬礼刚过,我还没从他意外离世的恍惚中回过神,就被叫来处理这些冰冷的法律文件。
他所有的公司股权、不动产,以及您名下那家工作室的担保贷款,都捆绑在这份遗产里。
张律师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什么意思
意思是,您若想顺利继承遗产,并免于工作室的债务被银行即刻追讨,需要满足陈先生遗嘱中的最后一个条件。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
您必须搬入陈先生名下的‘静心居’,与他生前指定的几位‘同伴’,共同生活一年。期满后,所有财产自动转入您的名下。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同伴什么同伴
遗嘱中称她们为……灵魂伴侣。
荒唐!我拍案而起,椅子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这是对我的羞辱!
陈明,我的丈夫,那个在外人面前温文尔雅、对我相敬如宾的男人,死了还要给我摆上这么一道。
灵魂伴侣他有几个她们是谁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中炸开,炸得我头晕目眩。
我拒绝。这笔遗产我不要了。
张律师面露难色,林女士,您可能不清楚,陈先生的公司目前资金链非常紧张,全靠这笔遗产注入才能盘活。您如果放弃……
他没说完,但我懂了。
我名下的工作室,也会被立刻追债,对吗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那是我全部的心血,是我在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里,唯一的喘息之地。
陈明,你真是算计得好。
你用我最珍视的东西,逼我走进你为我设下的,最后一个牢笼。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声音平静得可怕。
好,我搬。
2.
静心居坐落在城市边缘的半山腰,是一座风格有些压抑的独栋别墅。
铁艺大门锈迹斑斑,缠绕着枯萎的藤蔓。
我按响门铃,许久,门才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长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气质清冷。
你就是林晚她上下打量我,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点了下头。
我叫苏画。她侧身让我进去,语气平淡,是这里的‘同伴’之一。
客厅里光线昏暗,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面所有的阳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闻久了让人头昏。
沙发上还坐着两个女人,一个在抚琴,一个在看书,听到动静,她们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眼,又很快垂下,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
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品,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你的房间在那边。苏画指了指走廊尽头,紧挨着厨房的一间小屋,陈明特意为你准备的。
那房间小而逼仄,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窗户对着后院杂乱的储物间。
与这栋别墅的富丽堂皇格格不致。
苏画倚在门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说,你喜欢清静。
是啊,清静。
清静到像个下人房。
我没说话,只是把行李箱拖了进去。
关上门,我听见苏画在外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另一个女人说:到底是从外面来的,身上有股烟火气,和这里格格不入。
另一个声音轻柔地应和:是啊,姐姐说的是。
3.
住进来的第一周,我像个透明人。
屋子里的女人们自顾自地生活,遵循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秩序。
她们每天在固定的时间起床、用餐、冥想、练习琴棋书画。
彼此之间交流很少,即便有,也都是些关于天气和花草的客套话。
她们都叫苏画姐姐,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而陈明,是她们口中唯一的、神圣的话题。
陈明喜欢听这首《平沙落雁》。
陈明说,女人的手,最适合用来泡茶。
陈明认为,心静了,世界就静了。
她们提起他时,神情虔诚,语气温柔,仿佛在谈论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晚餐时,苏画终于将矛头对准了我。
林晚,你和陈明结婚五年,他一定也教了你很多东西吧
客厅里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看向我。
那感觉,不像是家人的闲聊,更像是审判。
他教我,要独立。我放下筷子,平静地回答。
苏画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独立女人的价值在于依附,在于成为一个更优秀男人的完美陪衬。陈明怎么会教你这个
她的话引来一阵低低的附和。
我不想与她争辩,起身想回房间。
等等。苏画叫住我,明天开始,陈明的书房,就由你来打扫吧。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里面都是他最珍贵的藏书,也是他精神的栖息地。多待一待,对你有好处。
我看着她,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这是她们接纳新成员的仪式还是单纯的下马威
我笑了笑,点点头,好。
4.
陈明的书房在二楼最里侧,一整面墙的书柜,摆满了各种精装书籍。
苏画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是他的精神世界。
一个我从未被允许踏足的世界。
我开始打扫,动作很慢,很仔细。
当擦拭到一个高处的书架时,我注意到一个青花瓷瓶摆放的位置有些古怪。
它被放在一摞书的边缘,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指尖刚触到瓶身,就感到一阵滑腻。
瓶底被人抹了油。
我心中一凛,立刻用另一只手托住瓶身,将它稳稳地拿了下来,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这瓶子价值不菲,若是我打碎了,苏画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刁难我。
好险。
我看着自己指尖的油渍,心里一片冰凉。
下午茶的时候,女人们都在。
苏画穿着一身洁白的丝绸长裙,正优雅地为众人分茶。
我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走过去,脚下不小心一滑,整个人朝她的方向摔去。
啊!
苏画惊叫一声,躲闪不及,一杯滚烫的红茶尽数泼在了她的白裙子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污渍。
对不起,对不起苏画姐!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歉意地看着她,我太不小心了,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哪像姐姐你们,做什么都那么从容雅致。
我的语气,学着她平时教训人的样子,充满了真诚的歉意。
苏画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想发作,可当着众人的面,看着我这副愧疚的模样,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碍事。
然后攥着裙子,狼狈地起身离席。
客厅里一片寂静。
剩下的几个女人看着我,神情各异。
有惊讶,有忌惮,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兴味。
想让我当软柿子捏,哪能让你们如愿。
5.
那晚,我趁着所有人都睡下,偷偷溜进了书房。
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藏着陈明的秘密。
我不想再被动地等待,我要自己找出答案。
我仔细地检查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敲击每一块地板,抚摸每一本书。
终于,在陈明那张巨大的红木书桌下,我摸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凹槽。
我用力一按,书桌侧面弹开一个暗格。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薄薄的皮面笔记本。
我心跳加速,翻开本子。
里面大部分的纸页都被撕掉了,只剩下最后一页。
那是一封没写完的信,字迹潦草,看得出写信人当时的心情很乱。
‘契约’的本质是牢笼,而‘仪式’并非通向升华,而是祭献。他们需要的不是伴侣,是……容器。我必须在最后期限到来前,毁掉这一切……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容器契约仪式
这些词看得我脊背发凉。
陈明的死,竟然不是意外!
他似乎卷入了一个可怕的计划,并且,想要中途退出。
这栋房子里的女人,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吗
她们是容器
我正想得入神,楼下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赶紧将笔记本塞回怀里,关好暗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到房间,我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张律师和苏画的交谈声。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我贴在门上,努力分辨着他们的对话。
几分钟后,苏画敲响了每一个房间的门。
都出来,到客厅,张律师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们几个女人,睡眼惺忪地来到客厅。
张律师站在客厅中央,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
各位,抱歉深夜打扰。他清了清嗓子,我刚刚收到一份来自陈明先生生前委托的补充协议,现在正式向各位宣读。
他展开一份文件,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协议规定,如果林晚女士在为期一年的考验期内,主动选择离开‘静心居’,或被此地其他居住者一致判定为‘不适合’者……
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
陈明先生名下所有遗产,包括这栋房产,将全部无偿捐赠给一个名为‘灵魂契约社’的组织。
同时,他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所有为各位女士设立的信托基金,也将即刻解散,资金同样转入‘灵魂契约社’。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见身边的几个女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们看着我,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冷漠或审视,而是赤裸裸的恐惧和……恳求。
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陈明这个计划的歹毒之处。
他不仅将我困在了这里,还把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绑在了我的身上。
我成了她们的救命稻草,也成了悬在她们头顶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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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张律师走后,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苏画坐在主位上,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吹着热气,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而其他的女人,则像惊弓之鳥,坐立不安。
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苏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我们的未来,都系于林晚一人的决定。
她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林晚,我想,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她的意思。
安分守己,百依百顺,熬过这一年。
或者,被她们一致判定为不适合,然后我们所有人,一起被扫地出门。
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角落里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女人。
她叫秦筝,是那个抚琴的女人。
她看起来最胆小,也最无害。
我走到她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张从笔记本里找到的信纸,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我说。
秦筝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苏画脸色一变,林晚,你做什么!
苏画姐,我转头看她,语气平静,你似乎很怕我们私下交流你在怕什么
苏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我只是不希望有人破坏这里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秦筝,陈明已经死了,我们没必要再陪着他演戏。
我拉起秦筝的手,她的手心冰冷,全是冷汗。
跟我来。
我拉着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回到了我的房间。
关上门,秦筝就想把手抽回去。
你别害我!她声音发颤,你斗不过她的,我们都斗不过‘他们’的!
他们是谁灵魂契约社我盯着她的眼睛问。
秦筝的瞳孔猛地一缩,脸色更加苍白。
你……你怎么知道
这张纸上写的。我指了指她手里的信纸,陈明想反抗他们,但他失败了。现在,这个担子落在了我们身上。
不,我不想……
你不想,你的信托基金就会被收走。我打断她,我看到过你藏起来的照片,那个小男孩,是你儿子吧你想让他跟着你一起流落街头吗
这句话刺中了她最柔软的地方。
秦筝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儿子有很严重的病,需要很多钱……是陈明找到了我,他说只要我听话,加入这个‘计划’,他就能保证我儿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们每个人,都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苏画是他们的监视者,她会定期向上面汇报我们每个人的情况。
我不敢反抗,我不敢……
我等她哭够了,才把她扶起来。
现在,我们有了反抗的机会。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陈明留下了线索,我们得找到它。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儿子。
秦筝抬起泪眼,看着我,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7.
我和秦筝结成了秘密同盟。
从她口中,我得知了更多关于这座房子的秘密。
每周三晚上,苏画都会召集所有人在一楼的禅房进行冥想。
秦筝说,那根本不是冥想,而是一种精神催眠。
苏画会用一种特制的熏香,配合着引导语,让她们陷入半昏睡状态,然后询问她们一周来的思想动态。
她说,这是为了帮助我们净化灵魂,更好地与陈明的精神世界连接。秦筝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但每一次冥想之后,我都会头痛好几天,感觉自己的一些记忆变得模糊了。
我心头一沉。
这灵魂契约社,比我想象的还要邪门。
陈明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我问。
秦筝想了很久,摇了摇头。
他很谨慎,书房是他唯一的禁地。哦,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听苏画提过一次,说陈明在书房里有个保险箱,藏着他最重要的东西。
保险箱。
这和我的猜测不谋而合。
问题是,密码是什么
而我们的行动,也引起了苏画的警觉。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将我和秦筝分开,给我安排更多的活,让秦筝去练习她不喜欢的书法。
饭桌上,她的话里也总是夹枪带棒。
有些人啊,就是不安分,总想着拉帮结派。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和秦筝都低着头吃饭,不做任何回应。
我们知道,越是这样,越要冷静。
我们必须想个办法,在不惊动苏画的情况下,找到保险箱的密码。
一个计划,在我们心中慢慢成形。
8.
周三晚上,又到了冥想的时间。
禅房里,特制的熏香已经点燃,味道比客厅的檀香更加浓郁、诡异。
女人们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神情安详。
苏画坐在最前面,用她那催眠般的声音,念着不知所云的引导词。
就在所有人都进入状态的时候,我突然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我的肚子……好痛……
我蜷缩在地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表情痛苦。
禅房里的宁静瞬间被打破。
女人们都睁开了眼,惊慌地看着我。
苏画的冥想被打断,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突然就……绞痛……我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肯定是晚饭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另一个女人说。
苏画虽然不悦,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不耐烦地对身边的人说:去,拿医药箱来。
就在禅房里一片混乱的时候,秦筝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溜了出去。
按照我们的计划,她要去苏画的房间。
苏画自视甚高,从不锁门。我们赌,她会把与密码相关的线索,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几分钟后,那个女人拿着医药箱回来了。
我接过药,吃了下去,痛苦的表情渐渐缓和。
好些了,谢谢。我对苏画说。
苏画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眼里的怀疑已经少了几分。
又过了几分钟,秦筝回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对我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秦筝溜进了我的房间。
她摊开手心,里面不是密码,而是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
我没找到密码,她压低声音说,但在她的首饰盒暗格里,找到了这个。钥匙上刻着一个地址,是市中心一家私人会所的名字。
私人会所。
看来,保险箱并不在书房里。
真正的秘密,藏在外面。
可问题是,这座房子守卫森严,我们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9.
机会很快就来了。
周五是别墅每周一次大采购的日子,厨房的帮佣会开车出去。
这是我们唯一能接触到外界的机会。
前一天晚上,我和秦筝大吵了一架。
起因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不小心打翻了她正在修剪的插花。
我们吵得很凶,声音大到整栋别墅都听得见。
苏画闻声而来,看到我们两个剑拔弩张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她假惺惺地劝了几句,最后,我愤然离去,摔门回了房间,并声称要一个人静一静,谁也别来烦我。
这是我们演给苏画看的戏。
第二天一早,我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门进进出出的帮佣身上,从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门溜了出去。
我换上了最普通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个真正的幽灵,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那家私人会所安保严密,我被拦在了门外。
抱歉女士,这里需要会员卡。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称自己是陈明的遗孀,来取他生前留给我的一件遗物。
我演得声泪俱下,将一个悲痛欲绝的寡妇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前台的接待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最终还是请来了经理。
经理大约是认识陈明的,听了我的话,叹了口气,对我表示了同情,破例让我进去了。
用那把黄铜钥匙,我打开了位于地下储藏室的一个储物柜。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文件或者账本,只有一个黑色的,U盘。
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心脏狂跳。
就是它了。
然而,就在我走出俱乐部大门的时候,我敏锐地察觉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里,有人在看我。
我心头一紧。
被发现了。
我立刻转身,拐进旁边一条小巷,拔腿就跑。
身后的车门打开,有脚步声追了上来。
我不敢回头,凭着记忆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梭。
最后,我冲进一个拥挤的菜市场,混入人群,七拐八拐,终于甩掉了身后的人。
我惊魂未定地回到静心居,秦筝正在门口焦急地等我。
看到我安全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拿到了吗
我摊开手心,那个黑色的U-盘,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10.
U盘有密码。
是那种军用级别的加密,输错三次就会自动销毁数据。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密码会是什么秦筝急得团团转。
我坐在电脑前,脑子飞速运转。
陈明,他会用什么做密码
他的生日我们结婚纪念日还是……苏画的生日
不,都不是。
以他的自负,密码一定与他自己有关。
与他最引以为傲,或者……最让他悔恨的事情有关。
秦筝说,他提过自己的最大失败。
我忽然想起了我和他的最后一次对话。
就在他出事前一晚,他半夜回家,喝了很多酒。
他坐在我床边,抓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晚晚,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我当时只觉得厌烦,抽回手,背对着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不想听。
第二天,就传来了他出车祸的消息。
我不想听……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键盘上敲下了这四个字的拼音。
wobuxiangting。
按下回车。
屏幕上,加密的文件夹,应声而解。
我和秦筝都惊呆了。
文件夹里,是触目惊心的真相。
大量的视频、录音、邮件和实验报告,完整地揭露了灵魂契约社的罪恶。
这是一个以追求所谓精神永生和完美伴侣为幌子的邪教组织。
他们网罗那些有才华但生活困顿的男男女女,以金钱和虚假的承诺为诱饵,诱骗他们签下灵魂契约。
然后,通过药物、催眠和精神控制,将他们改造成没有自我意识、绝对服从的容器。
这些容器,会被高价出售给组织里那些有钱有势的客户。
静心居里的这些女人,都是陈明亲手挑选的实验品。
而陈明,正是这个项目的首席科学家。
他沉迷于这种掌控他人心智的游戏,直到……他发现这个实验的最终目的,是要将容器的意识完全抹去,注入客户的意识,达到一种变相的永生。
而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苏画。
她不是监视者,她是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陈明在最后关头,良心发现,他想终止这一切。
但他被发现了。
他的车祸,是灵魂契约社精心策划的一场谋杀。
而他留下的这份遗嘱,是他最后的挣扎。
他把我这个游离在计划之外、他唯一无法直接控制的合法妻子,推到了棋盘中央。
他知道我的性格,绝不会任人摆布。
他在赌,赌我会揭开这一切。
遗产,是诱饵,也是我反击的武器。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女孩麻木空洞的脸,手脚冰凉。
陈明,你不是英雄。
你只是一个玩火自焚,最后想拉我给你陪葬的懦夫。
11.
一年之期将至。
张律师通知我,下周一,将在他的律师事务所,举行最后的遗产交接会议。
灵魂契约社的代表也会出席。
如果我无法证明自己适合继承遗产,那么陈明的一切,都将归他们所有。
秦筝很紧张,我们怎么办直接把U盘交给警察
不行。我摇头,他们势力庞大,普通警察介入,只会被他们用各种手段压下去。我们必须一次性,把他们钉死。
我看着秦筝,苏画那边,有什么动静
她最近很高兴,秦筝说,她以为自己赢定了,已经在计划继承遗产后,要去哪里旅行了。
很好。我笑了,那就让她再多高兴几天。
我让秦筝故意向苏画泄露一个假消息。
就说我准备放弃了,打算在周一的会议上,主动退出。
苏画果然信了。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轻蔑和怜悯。
周一,律师事务所。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我和秦筝、苏画,以及其他几个同伴。
对面,是灵魂契约社派来的两个代表,一男一女,衣着考究,神情傲慢。
会议开始,对方的律师率先发难,列举了我在静心居的种种不合群表现,结论是,我根本不理解陈明的精神世界,没有资格继承他的遗产。
苏画在一旁,不时地补充几句,证实对方律师的话。
她们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所有人都以为,我输定了。
轮到我发言时,我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我只是站起身,走到会议室前方的大屏幕前,拿出了那个黑色的U盘。
在做决定之前,我想请各位看一些东西。
我将U盘插进电脑。
是陈明留下的,关于他真正的‘精神世界’。
屏幕亮起,第一个播放的,就是禅房里冥想的监控录像。
苏画那张清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用催眠般的声音,向那些女孩灌输着服从与献身的思想。
苏画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你从哪弄到的这个!她失声尖叫。
别急,我笑了笑,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接下来,是关于容器计划的详细文件,是那些女孩被药物折磨、精神崩溃的视频,是社团核心成员讨论如何处理掉陈明的邮件往来。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份文件上。
是容器献祭的最终名单。
第一个名字,赫然便是:苏画。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灵魂契约社的两个代表脸色惨白,站起身就想走。
别动。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群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
张律师站在他身边,对我点了点头。
我早就通过一个可靠的渠道,将U盘里的部分资料,交给了相关部门。
今天,只是收网而已。
苏画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的……我是他最完美的伴侣……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不是伴侣,你只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也是他准备献给魔鬼的,第一份祭品。
12.
灵魂契约社被连根拔起,其背后的黑色产业链,震惊全国。
陈明的遗产,也顺利地回到了我的名下。
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女孩,得到了最好的心理治疗和安置。
秦筝用我给她的钱,治好了她儿子的病,她选择带着孩子,去一个没人认识她们的海边小城,开始新的生活。
临走前,她紧紧地抱了抱我。
林晚,谢谢你。
我说:是我们一起救了我们自己。
静心居里的女人们,也都各自散去。
只有苏画,因为深度参与了社团的运作,将面临法律的严惩。
我最后一次去见她,是在看守所。
她穿着囚服,头发被剪短了,曾经那份清冷孤傲的气质荡然无存,看起来憔悴又衰老。
她不再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问我: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我点了下头。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真傻……我把他当成神,结果,我只是他随手可以丢弃的一颗棋子。
我没有说话。
她和陈明,本就是一类人。
可恨,又可悲。
我卖掉了陈明所有的产业,只留下了那栋位于半山的静心居。
我把它重新装修,拆掉了厚重的窗帘,换上了明亮的纱幔。
院子里种满了向日葵。
我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女性庇护所,专门为那些受到伤害和控制的女性,提供一个安全的港湾。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站在曾经的书房里,看着窗外那些自由舒展的向日葵,心里一片宁静。
我终于明白了陈明最后的用意。
他不是想让我为他复仇,他是想让我,替他赎罪。
而我,也在这场漫长的战役中,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