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那人人夸赞的高考状元丈夫宋家明,亲手给我端来一碗黑乎乎的安胎药,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
可我家的功勋母猪福宝却对着那碗药疯狂摇头,撞得猪圈哐哐响。
婆婆骂它畜生不懂事,丈夫笑着劝我,福宝只是嘴馋。我笑着将药喝下,转头就吐在了后院的鸡食盆里。
第二天,院里最壮的公鸡,死了。我这才明白,我的丈夫,不是想安我的胎,他是要我的命,要我肚里孩子的命。
01
淑芬,快,家明给你端药来了,这可是他托城里同学买的安胎药,金贵着呢!婆婆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响起,带着几分炫耀。
我挺着五个月的孕肚,迎了出去。我的丈夫宋家明,是我们红旗村飞出去的第一只金凤凰。他不仅考上了大学,还被分配到了城里的单位,是全村人的骄傲,也是我——陈淑芬的丈夫。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瓷碗,碗里是黑褐色的药汁,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淑芬,慢点走。宋家明看到我,立刻加快脚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这药是找个老中医开的,对你和孩子都好。快趁热喝了。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雅。可就在我伸手要接碗的时候,猪圈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我们家那头下了十二个猪仔的功勋母-猪福宝,正用它肥硕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猛撞着栅栏,两只小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边的药碗,巨大的猪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嘿!你这畜生发什么疯!婆婆立刻叉着腰冲过去,捡起一根木棍就要打,搅了我的好孙孙吃药,我扒了你的皮!
妈,算了。宋家明拦住了她,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福宝可能是闻着药味,嘴馋了。一只猪,懂什么。
他把碗递到我嘴边,柔声哄劝:乖,淑芬,把药喝了。为了我们的孩子。
为了我们的孩子,这六个字像是有魔力。我看着他英俊的脸,看着他满眼的期待,再看看婆婆那张紧张的脸,我还能说什么我是他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肚子里怀着他们宋家的长孙,我不喝,就是不识好歹。
我顺从地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我强忍着恶心,对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真乖。他满意地接过空碗,转身去厨房给我拿糖去了。
婆婆也终于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去邻居家串门,想必又是去炫耀她儿子多会疼媳-妇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还在不安地哼唧的福宝。
我慢慢走到猪圈边,看着福宝焦躁地用猪蹄刨着地,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它从不这样。福宝是我从小养大的,通人性得很。当年我嫁给宋家明,彩礼不够,是我爹把准备卖掉换钱的福宝,当成我嫁妆里最贵重的一件,送到了宋家。
宋家明说,一只猪,懂什么。
可我总觉得,福宝好像在告诉我什么。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捂着嘴,冲到后院的墙角,那里有一个喂鸡的破石槽。我扶着墙,将刚刚喝下去的药汁,一滴不剩地全吐在了石槽里。家里的那只大红公鸡将军,立刻领着一群母鸡咯咯哒地围了过来,争抢着啄食。
我漱了漱口,心里自嘲地想,陈淑芬啊陈淑芬,你真是怀孕怀傻了,竟然会相信一头猪。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推开门,却看见将军直挺挺地躺在院子中央,身体都僵了。婆婆正坐在旁边抹眼泪,嘴里骂骂咧咧:是哪个天杀的投毒了啊!我家最壮的打鸣鸡啊!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凉透了。
02
怎么会这样将军一向身体最好,昨天还好好的。我走过去,声音有些发颤。
婆婆抬头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指不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真是晦气,你这肚子金贵,可别沾了这死鸡的霉运。
宋家明闻声也从屋里出来,看到死鸡,他只是皱了皱眉,语气平淡地对我说:一只鸡而已,死了就死了,回头我再去给你买。你身子重,赶紧回屋歇着。
他的镇定,和婆婆的咋咋乎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甚至没有多看那只死鸡一眼,仿佛它的生死无足轻重。可那是我昨天亲眼看着,吃掉了我吐出来药渣的鸡。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晚上,宋家明又端来了一碗药。还是那个豁口碗,还是那股浓重的味道。
淑芬,吃药了。他笑得和昨天一样温柔。
我看着那碗药,胃里一阵翻腾。我强忍着,抬头问他:家明,这药……到底是什么方子我今天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怎么会老中医说了,这是安胎保胎的圣药。你是不是胡思乱想了别自己吓自己。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盯着他的眼睛,家明,将军死了。它吃了我昨天吐出来的药渣。
空气瞬间凝固了。
宋家明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阴冷。但他只沉默了几秒钟,就突然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动作轻柔,话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淑芬,你是不是怀孕,脑子也跟着糊涂了一只鸡的死,怎么能和我的药扯上关系村里闹鸡瘟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这么说,是信不过我
他开始给我洗脑了,这是他最擅长的。每次我们有分歧,他总能用这种方式,把所有问题都归结到我的无理取闹和胡思乱想上,最后让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你可是大学生,是文化人。婆婆在旁边帮腔,淑芬一个农村丫头,懂什么家明还能害自己的亲骨肉不成赶紧喝了,别辜负了家明的一片心意。
一唱一和,天衣无缝。
我看着他们母子俩,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就是我托付终身的男人吗这就是我尽心孝顺的婆婆吗
好,我喝。我缓缓开口,接过了碗。
在他们满意的注视下,我将碗凑到嘴边,用袖子挡住嘴,将大部分药汁都倒进了宽大的袖口里,只抿湿了嘴唇。滚烫的药汁瞬间湿透了我的衣袖,灼得我皮肤生疼。
真乖。宋家明笑着收走空碗,眼神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感受着袖口传来的阵阵刺痛,一夜无眠。我必须弄清楚,这药里到底是什么。我不能死,我的孩子也不能死。
第二天,我借口回娘家,偷偷将湿透的袖子剪了下来,用油纸包好,揣进了怀里。我们村东头有个赤脚医生,姓王,大家都叫他王瘸子,他懂些草药。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可我没想到,在去王瘸子家的路上,我竟然在村口的小树林里,看到了宋家明。
他不是去镇上上班了吗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一身时髦的的确良衬衫和西装裤,烫着城里流行的卷发,和我这个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的村妇,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心跳得厉害。
只听那个女人用一种我听不懂的、夹杂着嫌弃的语气说:家明,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爸那边可都安排好了,只要你把乡下这点‘麻烦’处理干净,副科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宋家明的声音带着讨好:快了,雪莉,你放心。她很听话,再喝两剂,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那个叫雪莉的女人冷笑一声:最好是这样。我可不想我未来的丈夫,还拖着一个乡下的黄脸婆和野种。
野种……
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原来,我肚子里的孩子,在他和他心上人的嘴里,只是一个麻烦,一个野种。
03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片小树林的。我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宋家明和那个叫雪莉的女人的对话。
麻烦、处理干净、野种……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我一直以为的良人,那个我们全村都引以为傲的高考状元,原来是个为了前程可以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恶魔。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王瘸子家。我怕,我怕我一开口,就会暴露一切。宋家明的心思太缜密了,在他没有放松警惕之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我绕了一大圈,从村西头回了家。婆婆见我两手空空,立刻拉下脸:回趟娘家,你爹妈就没给你拿两个鸡蛋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没理她,径直走进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眼泪无声地流淌,浸湿了粗糙的枕巾。我该怎么办去揭发他谁会信一个农村妇女,去指控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国家干部他们只会说我疯了,说我嫉妒丈夫有出息。
宋家明傍晚才回来,手里提着一块肉和一包红糖。
淑芬,今天怎么了听妈说你不太高兴。他坐在床边,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隔着被子,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水味。我觉得恶心。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我闷声说。
他好像松了口气,把肉和红糖放在桌上:累了就多休息。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补补身子。对了,今天的药我也带来了,你记得喝。
他又拿出了那个豁口碗。
这一次,我没有再伪装。我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死死地盯着他:宋家明,这药,我不喝。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淑芬,你又在闹什么脾气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闹脾气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宋家明,你敢不敢当着我的面,把这碗药喝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掀开被子下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你不是说这是好东西吗既然是好东西,那你替我喝了吧。你工作那么辛苦,也该补补。
婆婆听到我们争吵,冲了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指着我的鼻子骂道:陈淑芬,你反了天了!怎么跟家明说话呢这药是给你补身子的,给一个大男人喝像什么话!
妈,你别说了。宋家明拦住她,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不受控制的物品。
他突然笑了,端起那碗药,慢条斯理地说:好,淑芬,既然你信不过我,那我喝。我喝给你看。
说完,他竟然真的仰起头,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我愣住了。
他怎么敢难道……难道是我搞错了
婆婆也愣了,随即心疼地捶着他:哎呦我的儿啊!你怎么真喝了!这可是给孕妇吃的!
宋家明放下碗,用手背擦了擦嘴,对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现在,你满意了可以相信我了吗
我看着他坦然的样子,心里的信念第一次动摇了。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他了那只鸡的死,只是一个巧合小树林里的话,是我听错了
不,不可能。福宝的反应,死去的公鸡,还有那个女人说的话,一切都那么清晰。
他一定是在耍什么花招。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他的尾指上,戴着一枚黄铜戒指。这是他考上大学那年,他爹花重金给他打的,说是能带来好运。而此刻,他正用拇指,不着痕迹地在那枚戒指的内侧,轻轻刮蹭着。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但我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催吐!
我们村里有些孩子,偷吃了东西怕被大人发现,就会用手指或者筷子伸进喉咙里催吐。宋家明比他们高明得多,他或许在戒指里藏了什么东西,比如一根细小的羽毛或者别的什么,可以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喝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我的心,再次沉入谷底。他为了让我相信他,竟然演了这么一出戏。这个男人,心机深沉到可怕。
我必须找到证据,一击致命的证据。
04
宋家明喝下堕胎药并安然无恙的第二天,他对我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他不再主动跟我说话,婆婆也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整个家里都笼罩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他们以为,我已经彻底相信了他,只是在闹小脾气。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开始扮演一个认错的妻子。我主动给婆婆端茶倒水,给宋家明洗衣服做饭,对他嘘寒问暖。起初他们还带着戒心,但几天下来,看我安分守己,便也渐渐放下了防备。
宋家明又开始给我带药了,只是不再亲眼盯着我喝。他会把药放在桌上,然后借口去村委会或者找人下棋,给我留下独处的时间。
我知道,这是他的试探,也是他的自信。他笃定我已经屈服了。
我把每一包药都偷偷藏了起来。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把这些药送到王瘸子那里,并且不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村里要组织修水渠,每家每户都要出人。宋家明是文化人,自然不用去干这种粗活,但婆婆为了在村里挣表现,一大早就去了工地。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立刻揣上用油纸包好的几包药粉,锁上门,直奔村东头的王瘸子家。
王瘸子的家很偏僻,院子里晒满了各种草药。他看到我这个孕妇找上门,有些意外。
你是……宋家明家的他眯着眼打量我。
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我一开口,眼泪就下来了。我把油纸包打开,将那些黑褐色的药粉推到他面前,您帮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瘸子显然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没有多问,只是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指尖沾了一点,伸进嘴里尝了尝。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这是虎狼之药啊!他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看着我,这里面有大量的红花、麝香,还有一味我叫不上名字的烈性草药。这根本不是什么安胎药,这是要人命的堕胎药!吃下去,别说孩子,大人的命都可能保不住!谁这么狠毒
虽然早已猜到结果,但亲耳听到证实,我的心还是像被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是他……是宋家明……我泣不成声。
王瘸子的脸上流露出震惊和愤怒:那个大学生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将小树林里听到的话,以及宋家明喝药催吐的猜测,都告诉了王瘸子。王瘸子听完,一拳砸在桌子上:畜生!真是读了几年书,连人心都读没了!
他看着我,郑重地说:闺女,你信得过我吗
我用力点头。
好。这药,我先给你收着。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要演戏。他给你药,你就‘喝’,然后装出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样子。我会配一些让你面色发黄、身体乏力的药给你,但绝对不会伤到胎儿。我们必须让他放松警惕,然后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王瘸子的话,让我看到了希望。他不仅是个医生,更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我按照王瘸子的嘱咐,每天假装喝药,然后偷偷服用他给我的表演药。我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走路都有些摇晃。
婆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宋家明则是越来越满意,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夫妻间的温情,而是一种看麻烦即将被解决的冷漠。
一天晚上,他从镇上回来,心情似乎很好,还哼着小曲。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在桌上。
那是一封信。
他大概以为我大字不识一个,所以连藏都懒得藏。
趁他去洗漱的功夫,我偷偷打开了那封信。信是那个叫雪莉的女人写来的,字迹娟秀,内容却触目惊心。
家明,我爸已经跟厂领导打好招呼了,副科长的位置给你留着。等你把乡下的事情‘处理’干净,就立刻来市里,我们马上结婚。我给你寄了点钱,还有一瓶从国外带回来的‘特效药’,据说效果更好,也更难查出来。你看着用。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任何把柄。
信的末尾,还夹着几张大团结和一张小小的、画着外文的药瓶说明书。
我死死地攥着那封信,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特效药更难查出来
他不仅要杀我的孩子,还要用更毒的药来确保万无一失。
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反击。
我把信和说明书小心地收好,藏在了我的贴身衣兜里。然后,我找到了村长。我们村的村长是个退伍军人,为人最是刚正不阿。
我把所有的证据,包括王瘸子的证词、宋家明给我的堕胎药、还有雪莉的那封信,全部交给了他。
村长看完,气得满脸通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搪瓷杯都跳了起来。
无法无天了!我们红旗村怎么出了这么个败类!陈淑芬,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05
有了村长和王瘸子的支持,我心里有了底。我们商定了一个计划,要让宋家明在最风光的时候,摔得最惨。
机会就是三天后。那天,镇上的电影放映队要来村里放露天电影,这是村里几个月来最热闹的大事。宋家明作为村里的名人,肯定会出席,甚至可能会被请上台讲几句话。
那就是我们的舞台。
这三天里,我病得更重了。我几乎不下床,每天只喝一点米汤,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蜡黄,看上去就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
婆婆急得团团转,几次三番地催宋家明带我上医院。
宋家明却总是淡淡地拦住她:妈,别急。老中医说了,这是正常反应,是药力在起作用,把体内的‘淤血’排出来就好了。等‘淤血’排干净了,人自然就精神了。
他口中的淤血,就是我肚子里五个月大的孩子。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冷笑。演,你接着演。我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电影放映的那个傍晚,村里的打谷场上人山人海。大家搬着小板凳,嗑着瓜子,兴高采烈地等着电影开始。
宋家明特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白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他扶着虚弱的我,出现在众人面前,立刻引来一片赞誉。
看人家家明,多疼媳妇!
是啊,淑芬真是好福气,嫁了我们村最有出息的男人!
婆婆听着这些话,脸上笑开了花,骄傲地挺直了腰板。
宋家明享受着众人的追捧,他把我安顿在第一排的座位上,还体贴地给我披上了一件外套。那样子,简直是模范丈夫的典范。
电影开始前,村长果然请他上台讲话,让他给村里的年轻人讲讲外面的世界,传授点成功经验。
宋家明意气风发地走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接过村长递过来的铁皮喇叭,清了清嗓子。
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们……
他开始了他那套慷慨激昂的演讲,说着外面的世界多精彩,说着知识如何改变命运。台下的人听得如痴如醉,尤其是那些年轻人,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就在他讲到最高-潮,讲到他要如何不忘本,回报家乡的时候,我恰到好处地从板凳上滑了下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哎呀!淑芬!婆婆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宋家明在台上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王瘸子立刻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是我们计划中的关键一环。他冲到我身边,不由分说地就抓起我的手腕号脉。
他越号,脸色越沉,最后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悲愤交加的语气,对着台上的宋家明吼道:宋家明!你到底给你媳妇吃了什么!她这不是生病,她是中了毒,中了虎狼之药,这是要滑胎的迹象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打谷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滑胎
中毒怎么会中毒
婆婆第一个不信,冲着王瘸子就骂:你个王瘸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儿子怎么会害我孙子!
我胡说王瘸子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大家看清楚了!这就是宋家明给他媳妇吃的‘安胎药’!我王瘸子行医几十年,敢拿我这条腿担保,这里面全是打胎的烈性药!不信的,可以拿去县医院化验!
人群彻底沸腾了。大家看着王瘸子手里的药粉,又看看台上脸色煞白的宋家明,眼神从崇拜变成了怀疑和惊愕。
宋家明慌了,他扔下喇叭,冲下台来,一把抢过王瘸子手里的药粉,厉声说:你血口喷人!这是我托人买的补药,怎么可能是毒药!
是不是毒药,你心里最清楚!我撑着身子,虚弱地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宋家明,你为了娶城里领导的女儿,为了你的前程,就要杀了我跟孩子,你还是不是人!
你……你胡说!宋家明彻底乱了阵脚。
我胡说我从贴身衣兜里,掏出了那封信,那你敢不敢告诉大家,这个叫雪莉的女人是谁这封信里让你‘处理干净乡下的麻烦’,让你用‘特效药’,又是什么意思!
当着全村人的面,我让识字的村长,把那封信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每念一句,宋家明的脸色就白一分。
每念一句,乡亲们的眼神就冷一分。
当村长念到别留下任何把柄时,宋家明彻底崩溃了。他扑过来想抢那封信,却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死死按住。
畜生!你这个畜生!一个大爷气得把手里的烟杆都扔了过去,砸在他头上。
枉我们还当你是榜样!你简直猪狗不如!
打死他!打死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谩骂声、唾弃声,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曾经享受了多少赞美,此刻就承受了多少唾骂。
婆婆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我儿子不会这样的……
而就在这时,人群外围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家明!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时髦、满脸惊愕的女人正站在那里。
正是那个叫雪莉的女人。她大概是想给宋家明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一头撞进了他身败名裂的刑场。
06
雪莉的出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村里立刻有人认出了她:哎,这不是上次跟宋家明在小树林里说话的那个城里女人吗
对对对,就是她!穿得人模狗样的,心怎么那么毒!
雪莉被村民们指指点点的目光吓得连连后退,她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宋家明,又看看我,脸上血色尽失,转身就想跑。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她也是同谋!村长大喝一声。
几个婶子大娘立刻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雪莉拽了回来。这个刚才还高高在上的城里姑娘,此刻发髻散乱,衣服被扯得皱巴巴,狼狈不堪。
放开我!你们这群乡巴佬,知道我是谁吗!雪莉还在尖叫。
我管你是谁!在我们红旗村的地盘上,害了人就别想跑!一个婶子叉着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
场面一度混乱,但正义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我这边。
宋家明看着雪莉,眼神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不再挣扎。
村长当机立断,让人把宋家明和雪莉捆了起来,直接送去了镇上的派出所。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他们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婆婆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被王瘸子和几个热心的邻居扶回了家。躺在熟悉的土炕上,我摸着依旧平坦但无比坚定的腹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仗,我赢了。
我和我的孩子,都活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宋家明杀妻谋子的新闻,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十里八乡。他从一个人人羡慕的金凤凰,变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白眼狼。他单位的领导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立刻就做出了开除的决定。
雪莉的家庭虽然在市里有些势力,想把事情压下去,但在确凿的证据和汹涌的民意面前,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这件事性质太恶劣,已经不是简单的作风问题,而是刑事案件。
最终,宋家明因故意杀人未遂,被判了十五年。雪莉作为同谋,也被判了五年。
他们为自己的恶毒和贪婪,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很快就和宋家明办理了离婚手续。婆婆大病一场后,像是老了十几岁。她几次三番地来找我,哭着求我原谅,说她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儿子会做出这种事。
我没有原谅她,也没有再见她。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我带着我爹当初给我的嫁妆——那头救了我命的功勋母猪福宝,回了娘家。
爹娘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收拾出了最干净的房间,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村里人看我的眼神,也从同情变成了敬佩。他们说,淑芬这丫头,看着柔弱,骨子里却有股韧劲。
我成了村里第一个主动离婚,并且把杀人犯丈夫送进监狱的女人。
我没有觉得丢人。相反,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我开始琢磨着,靠自己的双手,要怎么活下去,怎么把我的孩子养大。看着院子里那头哼哼唧唧的福宝,我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07
回到娘家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养猪上。
福宝是头好母猪,不仅通人性,而且产仔率高,带的猪仔个个膘肥体壮。我跟爹娘商量,想把家里的猪圈扩建一下,搞个小型的养殖场。
爹娘起初有些犹豫,毕竟在那个年代,一个离了婚还带着拖油瓶的女人,安安分分过日子才是正道,折腾事业总让人觉得不踏实。
淑芬,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再养那么多猪,太辛苦了。娘心疼地劝我。
娘,我不怕辛苦。我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眼神坚定,我不偷不抢,靠自己双手挣钱,养活我和孩子,这不丢人。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将来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他妈妈是个只会依附男人的可怜虫。
我的话,说动了爹。他抽了一晚上旱烟,第二天就扛着锄头,开始帮我平整后院的土地。
村里人对我搞养殖这件事,也是议论纷纷。有人支持,说我有志气;也有人说风凉话,说我瞎折腾,一个女人家能成什么事。
我不在乎这些。经历了宋家明的事情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的嘴,你是堵不住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行动,让他们闭嘴。
我把从宋家分回来的那点家当,全都投了进去。买了砖瓦,请了村里的泥瓦匠,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王瘸子也经常来帮忙,他懂草药,教我用一些中草药来预防猪瘟,比镇上卖的兽药还管用。
日子虽然辛苦,但我的心却是前所未有地踏实。每天看着猪圈里的小猪仔一天天长大,听着它们抢食时欢快的哼唧声,我就觉得生活充满了盼头。
期间,宋家那边也传来消息。婆婆自从宋家明入狱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宋家,算是彻底败了。
有人把这消息当闲话讲给我听,我听完,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因果报应,如此而已。
转眼到了冬天,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越来越不方便。爹娘不让我再下地干活,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一天,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是从市里寄来的。我有些疑惑,我在市里,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打开信,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雪莉从监狱里写来的。
信的内容很短,她说她认罪,她后悔了。她说她从小被家里宠坏了,想要什么就必须得到,所以当宋家明出现时,她被他的才华和野心吸引,也默许甚至推动了他的罪行。她没有求我原谅,只是在信的最后说,希望我能好好把孩子养大,将来不要像他们一样,被欲望吞噬。
我看完信,把它扔进了灶膛里。火苗一卷,那些字就化为了灰烬。
我不需要她的忏悔。但我希望,她是真的懂了。
08
开春的时候,我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哭声洪亮。
我给他取名,叫陈望。我希望他能永远心怀希望,坦坦荡荡地活在阳光下。
小望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无尽的欢乐。爹娘抱着外孙,整天合不拢嘴。就连福宝,也时常把大脑袋凑到摇篮边,用它湿漉漉的鼻子,轻轻地碰碰小望的小脚丫。
我的养猪场,也在这一年步入了正轨。
因为我用了王瘸子教的中草药防疫法,我家的猪很少生病,肉质也比别家的好。第一批出栏的肥猪,被镇上食品站的站长亲自上门,以高出市价一毛钱的价格全部收购了。
我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我拿着那沓厚厚的大团结,手都在抖。我第一时间就跑到镇上,给爹娘扯了新布料,给小望买了最好的奶粉和麦乳精,还给王瘸子买了两瓶好酒。
剩下的钱,我全部用来扩建猪场,引进了更优良的品种。
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村里曾经说风凉话的人,开始上门来取经。曾经看不起我这个离婚女人的,现在见了我,都客客气气地喊一声淑芬老板。
我没有藏私。谁来问,我都把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我知道,一个人富不算富,大家一起富,才是真的富。
在我的带动下,村里好几户人家都开始搞养殖,红旗村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养猪专业村。村长为此,还在全村大会上,点名表扬了我,说我是新时代女性的榜样。
我抱着小望,坐在台下,听着大家的掌声,眼眶有些湿润。
我想起了宋家明。他曾经也站在这里,享受着所有人的崇拜。但他追求的,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虚假荣光。而我,靠着自己的双手,赢得的是实实在在的尊重。
人生的路,真是奇妙。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一步走对,便是海阔天空。
小望三岁那年,已经会满地跑了。他最喜欢跟在福宝屁股后面,咯咯地笑。福宝也总是耐心地陪着他,像个忠诚的卫士。
我的事业也越做越大,我不再满足于只卖肥猪,而是和镇上的食品站合作,办了一个小型的肉联加工厂,生产腊肉、香肠。因为配方独特,味道好,产品销路非常好,甚至卖到了省城。
我成了我们县第一个开上铁牛(拖拉机)的女人。每次我开着拖拉机,带着我的腊肉香肠去镇上送货时,都会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他们不再叫我陈淑芬,也不再叫我宋家明的下堂妻,他们叫我,陈厂长。
09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十年过去了。
小望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小子,学习成绩很好,性格开朗正直,是学校里的孩子王。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我不想欺骗他。我告诉他,你的生命来之不易,是很多人拼了命保护下来的。你的父亲犯了错,受到了惩罚,但这不该成为你的枷锁。你就是你,陈望,一个独一无二的好孩子。
小望很懂事,他抱着我说: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要像你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我的养猪场和肉联厂,已经发展成了我们县的明星企业,解决了村里几十号人的就业问题。我把当年的铁牛换成了真正的卡车,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
我也成了县里的人大代表,每年都要去县里开会,为我们村,为我们这些搞农业的企业家发声。
王瘸子成了我们厂的技术顾问,我给他开了很高的工资,让他安享晚年。他那条瘸腿,我也托人找了省城最好的医生,给他做了手术,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但走路已经利索多了。
至于福宝,它已经很老了,牙齿都快掉光了。我没有把它卖掉,而是在厂区里给它盖了一个最舒服的养老房,每天让专人伺候着。它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我要让它安度晚年。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看报表,村长领着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看上去饱经风霜,头发白了大半,身形佝偻,眼神浑浊。他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发出一声嘶哑的喊声:
淑芬……
我愣住了。
这个声音……
是宋家明。
他减刑了,提前出狱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完全无法把他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学生联系在一起。十五年的牢狱生涯,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和傲气。
你来干什么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我就是想回来看看。他局促地搓着手,我听说……你现在过得很好。
我过得好,与你无关。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厂区里忙碌的景象,宋家明,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我知道……他低下头,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我不是人……这些年,我在里面,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如果是十年前,我听到这些话,或许还会有一丝快意。但现在,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平静。
我没有让他见小望。
不是怕小望受影响,而是觉得没有必要。小望的人生,不应该被这个男人打扰。
宋家明在村口站了很久,最后还是落寞地离开了。据说,他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在一个工地上打工。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个大学生,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他的人生,在他亲手端起那碗堕胎药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自己毁掉了。
10
宋家明走后,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小望争气,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大学,学的还是他最感兴趣的生物工程。他说,他要研究出更科学的养殖方法,将来回来接我的班,把我们的福宝牌发扬光大。
我笑着说好,心里却想着,孩子,你的人生有无限可能,妈妈不希望你被这个厂子束缚住。你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大学毕业后,小望没有立刻回来。他选择了出国深造,去学习更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我们每天通过越洋电话联系,听着他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讲述着外面的世界,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宋家明的影子。
但我知道,我的儿子,和他不一样。
小望的心,是热的,是善良的,是充满正义感的。
几年后,小望学成归来。他带回来的,不仅是世界顶尖的技术,还有一个漂亮善良的姑娘。
看着儿子和准儿媳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我的眼眶又湿了。
我这一生,吃过苦,遭过难,被人背叛过,也被人拯救过。我曾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在那个黑暗的夜晚终结,却没想到,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硬生生地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现在,我有了成功的事业,孝顺的儿子,即将过门的儿媳,还有全村人的尊重。
我的人生,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圆满。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带着小望和他的未婚妻,去后山给福宝扫墓。福宝是在两年前寿终正寝的,我把它葬在了这片可以俯瞰整个养猪场的山坡上。
我们摆上福宝最爱吃的玉米和苹果。
小望抚摸着墓碑,认真地说:福宝,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也没有我妈的今天。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傻孩子,你要谢的,不止是福宝。还要谢谢王瘸子大夫,谢谢村长,谢谢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更要谢谢的,是你自己,是你妈妈我,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放弃。
是啊,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有恶魔,也有天使。但最终能拯救你的,永远是那个选择勇敢、选择抗争、选择不向命运低头的自己。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我看着身边优秀的儿子和温柔的儿媳,远方是我的商业帝国,脚下是埋着我恩人的土地。
我,陈淑芬,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活成了传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