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墨泪交织
高一暑假书法集训中,白韵始终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写字,宣纸上的永字写得歪歪扭扭,白韵盯着那道没藏好锋的竖钩发呆。
老师催缴学费的声音像根刺扎在太阳穴,她攥着毛笔的指节泛白,狼毫笔尖的墨汁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黑点。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发慌,她想起妈妈上次打电话时说再等等,电话那头的电流声里,混着爸爸沉重的叹息。笔尖突然一顿,一滴浓墨砸捺画的收尾处,像她此刻堵在喉咙口的哽咽——她太想把这张纸揉了,可这些都是爸妈的辛苦钱买来的。
几天后,她就受到了区别对待。原因是串宿舍,但是老师只对她发了火,并说她被开除了,而跟她一起的同学只是告诉她们爸妈。
被老师喊开除的那一刻,白韵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攥着被汗浸湿的衣角跑到操场,塑料凉鞋踩在发烫的跑道上,烫得脚心发麻。篮球架投下的阴影里,她抱着膝盖蹲下去,眼泪砸在地面的裂缝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远处集训楼的灯光亮起来,有人抱着字帖走过,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像针一样扎在她裸露的胳膊上。直到肩膀开始发颤,她才发现自己在哭,哭声被蝉鸣吞掉大半,只剩下胸腔里闷闷的疼。
她想着：如果不在这个机构报名的话,之后的专业课的老师不会再理她。外聘跟学校教师不一样,学校管不着。如果就这么不学了,这么多年的学习算什么！爸妈的期望不也落空了吗忍也得给上完,但是老师给的这种压力可能也让我无法安心学习。想到这里她更加难受。
一股薄荷味突然钻进鼻腔,白韵吓了一跳。她慌忙抹脸,却把眼泪蹭得满脸都是,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抬眼就看见卞雨深镜片后的眼睛。少年的白衬衫袖口卷着,露出的手腕上沾着点墨痕,和她指甲缝里的墨色一模一样。她接过纸巾时手在抖,包装纸的塑料膜发出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谢谢两个字刚出口,就被自己的哭腔搅得发黏,她看见卞雨深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往她这边挪了半步,挡住了斜射过来的路灯——那束光原本正照在她通红的眼尾上。
少年始终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脚边被踩扁的易拉罐。风卷着操场的尘土掠过脚踝,她突然觉得,被班里最厉害的男生看到哭鼻子,比被老师骂还要丢人。
2
薄荷少年
后来这件事还是让她妈妈知道了,收到妈妈转账短信的那天,白韵正在临《雁塔圣教序》。手机在砚台边震动,她手忙脚乱地去拿,带倒了装清水的瓷碟,水顺着桌沿滴在裤子上,凉得像块冰。
传达室的阿姨把汇款单递给她时,她注意到绿色票据的边角被折得发毛,附言栏里妈妈写的买好墨三个字,笔画歪歪扭扭,最后那个点用力太重,把纸都戳破了。回宿舍的路上,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半块用了两周的墨条,断面已经磨得很平整,是她每天晚上对着月光一点点磨出来的。
风掀起她的衣角,吹得汇款单哗啦啦响,像妈妈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安稳的过完一个月后,终于可以在家休息。但面临的是爸妈的争吵,不想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她偷偷跑出来了。
这次坐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想着爸妈的事而难过,她并不想这样。她有时想着自己要是不学是不是就好了。钱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需要,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偶遇,白韵正数着长椅上的裂纹,想着那些烦人的琐事。青灰色的木板被雨水泡得发胀,每道缝里都卡着枯树叶。少年坐下时,背包带蹭过她的胳膊,带起一阵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他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掏出本《说文解字》,书脊上贴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贴纸——和他板着脸的样子一点都不搭。白韵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滚进灌木丛,惊起两只萤火虫,在暮色里闪了闪。
我爸说,学书法就是瞎花钱。白韵踢着地上的石子,声音闷在膝盖里。卞雨深把《说文解字》往她这边挪了挪：我妈说,我戴眼镜就是因为总盯着字帖。
白韵噗嗤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下来：你不懂,我家跟你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翻到韵字那页,指腹点着篆体的笔画,你写这个字时,笔锋比谁都活。
她别过脸看晚霞,却听见他轻声说：我数学考砸时,就看你贴在教室后墙的《兰亭序》,看一个小时就想通了。
你可别瞎说,我可没那本事！她笑道。
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好好去做自己的事。在追逐梦想的路上肯定会有困难的。我觉得你挺有天赋的,在我们学校看来啊,已经很好了,想要成功,就会有困难不是吗他淡淡的说着。
我知道啊,我文化成绩也不是很好啊,偏科十分严重。学了又有什么用呢她说。
文化成绩我可以帮你,你本身不差,排名在前五,但十分不稳定,难道不是吗所以啊我们一起努力进步吧。他说。
3
雨中共伞
之后的一个8月俩人都沉浸在学习中,白韵和卞雨深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道解析几何,你辅助线画反了。卞雨深用红笔圈出她的草稿,像你写‘撇’画总往回收,得敢伸出去。
白韵抢过本子：你才往回收！上次看你写‘捺’画,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少年突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那是悬针竖,要出锋的。他翻开自己的书法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是她某次比赛得的鼓励奖复印件,边角被压得平平整整。
你偷我东西她去抢,却被他按住手,两人的影子在台灯下撞在一起,像宣纸上交错的笔画。
高二开学后,白韵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紧紧跟上了卞雨深的排名,书法专业能力也是佼佼者,暑假倒数的最后几天,俩人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
天下着大雨,白韵带了一把太阳伞,看着黑压压的天,俩人决定一起回家,暴雨砸下来时,白韵才发现这把太阳伞有多单薄。伞骨被风吹得弯成C形,卞雨深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大半,左肩的校服很快湿透,深色布料贴在背上,能看见蝴蝶骨的轮廓。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镜片上,他却没擦,只是盯着脚下的水洼笑：你看这水花溅起来的样子,像不像你写飞白时没控制好的笔锋她没接话,悄悄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指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像碰到了一块浸在溪水里的玉。
雨声太大,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却看见他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那是她第一次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被雨水打湿后,贴在镜片内侧,像两排小小的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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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美书法系去年录取线是623。卞雨深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伞骨被风吹得咯吱响。白韵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你肯定稳了,我还悬着呢。
你上次模拟考差17分,他数着雨珠在伞面上砸出的坑,每天多对一道数学题,三个月就够了。
积水漫过帆布鞋时,白韵突然停下：卞雨深,要是我考不上怎么办
少年转过身,眼镜上的水珠顺着镜片往下淌：那我就在国美门口等你复读,每天给你带新鲜的宣纸。
4
国美之约
时间匆匆,省考结束那天,白韵特意在考场外等了半小时。风卷着银杏叶扫过她的帆布鞋,她手里攥着两张刚买的宣纸,是想送给卞雨深的——他上次说喜欢这种半生熟的质感。
可直到最后一个考生都走光了,也没看见那个戴眼镜的身影。回宿舍的路上,她把宣纸折了又折,边角被手指捏得发皱,像她心里那团说不清的慌。后来每次路过他的座位,都看见空荡荡的桌椅,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面上,粉笔灰在光柱里飘,像他没说出口的那些话。
出分时,白韵看到自己进入了省前50,第一个发给了卞雨深,消息却石沉大海。后来无论什么事情都发给他都没有回他。
我把《张迁碑》临完了,你啥时候回来
今天去买了新墨,比上次你推荐的那款还香。
省考成绩出来了,我第48名。
白韵对着对话框里的已读回执发呆,窗外的银杏叶落满了窗台。她把聊天记录往上翻,最后一条是他发的加油,时间停在省考前夜。砚台里的墨干成了硬块,她泡了三次水才化开,研墨时突然想起他说过：好墨要慢慢磨,急了就发灰。
她相信他们一起的约定上国美。
这是她唯一的信念,直到高考结束。她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唯一的希望是在国美能够看到他。
转眼开学典礼,白韵在人海中找着他,找了又找都没有看到,这使得她的心情低落到谷底,念叨道：不是说好一起上国美吗我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代价算什么！
很快到了新生代表演讲,是一个皮肤白皙,棱角分明的男生,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新生代表卞雨深…
9月的天气酷暑,同学们早已无人想听,只有白韵盯着台上的人,变化太大了,大到变了一个人。
5
韵深不离
开学典礼后,人声鼎沸,白韵穿梭在人群中,目光急切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卞雨深身上,他正微笑着与身旁的同学交谈,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白韵心中一动,悄悄穿过人群,一步步向他靠近。当两人目光终于交汇时,卞雨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轻轻拨开人群,走向白韵。在熙熙攘攘的礼堂中,他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周围的声音逐渐模糊,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白韵轻轻一笑,卞雨深也温柔地回应,两人相视一笑。
看见他耳后的小痣——高二那年帮他捡笔时见过,当时还笑他像墨点沾上去的。你……她想问的话太多,最后只挤出一句,眼镜呢
医生说可以摘了。他说道。
白韵的舍友林悦神秘兮兮地凑近她,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小韵,我跟你说啊,我那天看到卞雨深的舍友对他挤眉弄眼,说你们俩肯定有问题。我看啊,那卞雨深八成是喜欢你！
白韵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她娇羞地低下头,小声辩解：别乱说,我们只是好朋友。
与此同时,卞雨深的舍友李明正在宿舍里给卞雨深出主意：兄弟,我看白韵的舍友今天一直偷瞄你,还跟白韵窃窃私语,肯定是在说你的事儿。你得主动点儿,今晚咱们来个‘偶遇’,你趁机表白,肯定能成！
夜幕降临,校园的小径上灯光昏黄,白韵和林悦漫步其中,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林悦突然停下脚步,眼神狡黠：小韵,今晚咱们来个‘巧合’,假装偶遇卞雨深,看他什么反应。说着,便拉着白韵躲进了一旁的树影里。
不远处,卞雨深和李明也正朝这边走来,李明轻轻推了卞雨深一把：看,说曹操曹操到,机会来了！两人装作不经意间迎面碰上,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空气中仿佛凝固,心跳声清晰可闻。
白韵和林悦藏在树影中,只见卞雨深和李明越走越近,林悦悄悄探出头,对着白韵眨眨眼,小声说：准备好了吗三、二、一,走！两人同时从树后走出,假装惊讶地打招呼。卞雨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而李明则在一旁挤眉弄眼,故作神秘。
月光下,白韵的脸颊微微泛红,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好巧啊,你们也在这里。卞雨深轻轻一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啊,好巧。一起走走四人并肩走在昏黄的小径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林悦和李明走在队伍最后,两人眼神交汇,满是狡黠。林悦悄悄踢了颗小石子向李明,低声笑道：看来咱俩的猜测不谋而合啊,今晚这‘偶遇’安排得妙极了！李明嘿嘿一笑,附和道：那必须的,我这主意不错吧你看他俩,走得多近,氛围都不对了。
说着,他故意咳了一声,提高了音量：哎,你们说,这夜色这么美,要不要来点音乐助兴啊说着,便悄悄打开了手机音乐,轻柔的吉他旋律缓缓流淌,为这夜色添了几分浪漫。
白韵和卞雨深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闪烁着未明的情愫,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心跳声。
林悦和李明走在最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狡黠的眼神,决定再添一把火。林悦悄悄靠近白韵耳边,轻声说：小韵,你看卞雨深走路都故意往你这边偏呢。白韵的脸颊瞬间像熟透的苹果,她偷偷瞄了一眼卞雨深,正好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心跳如鼓。
而李明则假装不经意地撞了撞卞雨深,低声笑道：兄弟,你看白韵,耳朵都红了,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啊。卞雨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眼神里满是柔情。四人走到一处路灯下,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即将揭晓的秘密。
夜色渐浓,四人行至一片幽静的小花园旁。林悦突然停下脚步,眼神闪烁地对白韵说：小韵,你去那边帮我摘朵花吧,我够不着。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株夜来香。白韵疑惑地看向她,却见她使了个眼色,似乎藏着什么玄机。
白韵刚转身,林悦便悄悄拉过李明,两人一脸坏笑地凑近,低声密谋。李明拍了拍卞雨深的肩膀,故作随意地说：雨深,你去帮白韵摘花吧,显示下你的绅士风度。卞雨深一愣,随即明白了他们的用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白韵刚迈出几步,卞雨深便已跟上,两人不约而同地走向那株夜来香。林悦和李明躲在暗处,屏息以待,眼中满是期待的火花。只见卞雨深轻轻踮脚,努力伸向那朵最娇艳的夜来香,而白韵则在一旁微微仰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
一阵夜风吹过,花香与两人的气息交织,画面静谧而美好。卞雨深摘下花,轻轻别在白韵耳后,那一刻,两人的眼神交汇,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只留下彼此眼中的温柔与悸动。
就在卞雨深为白韵别上夜来香的瞬间,不远处的林悦和李明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林悦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镜子,对准两人,低声对李明说：看好了,咱们来个现场直播。
李明接过镜子,镜头里,白韵的脸颊微红,眼中闪烁着羞涩的光芒,而卞雨深则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林悦和李明躲在暗处,通过小镜子观察着白韵和卞雨深,两人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此时,白韵的舍友小芳悄悄靠近林悦,眼神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看来咱们的小韵真的动心了,你看她和卞雨深那亲密的样子。
林悦笑着点头,低声说：那当然,我可是火眼金睛。不过,卞雨深的舍友那边也肯定察觉到了,咱们得再添把火,让他们自己捅破那层窗户纸。说着,两人相视一笑,眼中满是狡黠,开始悄悄策划下一场偶遇,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为这段青涩的恋情再添一抹亮色。
卞雨深轻轻拉过白韵,两人站在夜色笼罩的小花园中,周围是轻轻摇曳的树叶和偶尔传来的虫鸣。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温柔而坚定：白韵,从第一次遇见你,我的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你的笑容,你的声音,都像是春天里最温暖的阳光,照亮了我所有的日子。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月光下,白韵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她微微低头,脸颊绯红,随即轻轻点头,那一刻,两人的心跳声在静谧的夜里交织成最美的旋律。
卞雨深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同夜色中最动人的乐章。他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仿佛在邀请白韵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诚挚的脸庞上,为这一刻增添了几分神圣。
白韵的眼眸里闪烁着泪光,那是幸福与感动的交织。她轻轻将手搭在他的掌心,那一刻,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紧紧相依,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凝固。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充满了甜蜜与温馨,卞雨深轻轻拥她入怀,两颗心在静谧的夜里紧紧相连,仿佛整个宇宙都为之静默,见证着这份纯真而美好的爱情。
大学毕业典礼的傍晚,夕阳将天际染成橘红色,卞雨深带着白韵来到他们初遇的那片小花园。花园里,花瓣随风轻舞,一切如初,却又满载着岁月的温柔。
卞雨深从口袋中缓缓掏出一枚精致的戒指,夕阳的余晖在其上闪烁,如同他们眼中不灭的光芒。
他单膝跪地,目光诚挚而深情：白韵,从校园到社会,从青涩到成熟,你一直是我生命中最亮的星。今天,在这个见证了我们无数回忆的地方,我想问你,你愿意与我韵深不离吗
这篆体刻得真丑。白韵捏着戒指笑,眼泪却滴在卞雨深的手背上。少年单膝跪在初遇的小花园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拧成了麻花。
我刻了三晚上。他的耳朵红得像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晚霞,‘韵’字的点,我改了七次才像你写的那样。
四周仿佛静止,只留下两人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夕阳下那枚戒指闪耀的承诺。
白韵小声说到：只与你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