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次神魂大典,我的夫君墨渊,又一次为了他的白月光莲心,要取走我最后一样东西。
他扼住我的手腕,语气冰冷:曦禾,把你女娲一族的护体神物——护心鳞交出来
我惨然一笑,血丝从嘴角溢出:那是我的命。
清莲仙子不似你,先天不足,神魂孱弱
你都坐上了天后的位置,还有什么不知足
众仙均知,三万年前那场大战,我为护住帝君身体留下隐疾。
加上神魂大典的消耗,现在我已容颜衰退,神力几近枯竭。
他恐怕早已忘了救命之恩,只是震怒。
莲心的命也是命。
是啊,这是我第九十九次,以天后的身份,亲手为我夫君和另一个女人主持神魂相连的大典。
我累了,也终于……死了心。
看着他作势上前抢夺,给颤抖着手,催动了与魔尊沧溟的三万年之约血咒。
沧溟,你曾说三界之内,只要我开口,你便为我夺来。那……现在我要你来当我夫君,你可愿意
.......
台下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嗤笑。
她疯了不成在这种场合说胡话
魔尊沧溟那可是上古传说人物,就是咱们帝君见了,也得尊称一声长辈
早听说,三万年前神魔大战后,就再无人见过魔尊踪迹,凭她一句话就能叫来
来朝的众仙交头接耳,投向我的视线里,充满了鄙夷和看笑话的戏谑。
三万年,九十九次大典。
他强行抽取我的女娲本源,为莲心续命。
却对外宣称,这是天后为三界祈福,一场福泽苍生的盛大仪式。
而我,就是这场盛大仪式里,最可笑的那个护法。
必须亲手为他们戴上凝聚我心血的魂玉,扮演着祝福他们神魂相连的大度模样。
墨渊向前一步,华美的帝袍上金光流转,衬得他愈发高高在上。
曦禾,收起你这套争风吃醋的把戏。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给我定了性。
别拿一个消失了三万年的魔神来搅闹大典,成何体统
他俯视着我,那张我曾爱慕了万年的脸上,只剩下了冷漠与不耐。
安分些,做好莲心的续命良药。
只要她神魂稳固,天后的尊荣,你的族人,我都会善待。
他顿了顿,语气里是施舍般的傲慢。
别逼我,亲自动手。
我听着,心底一片荒芜。
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在他们眼中,我早已是个笑话。
大典上的闹剧,最终以我被囚于栖梧宫收场。
宫门封了不知多少日夜,直到一晚,殿门被他一脚踹开。
墨渊裹挟着深夜的寒气闯入,仙索随他心念而动,瞬间缚住我的手脚。
墨渊,你知道的,九十八次神魂大典,我的本源之力早已亏空。这片护心鳞是我最后的屏障,一旦剥离,我……
你会怎样
他终于出声,仙索骤然收紧,几乎要勒进我的骨头里。
曦禾,别再用这些借口挑战我的耐心。莲心等不了。
莲心,莲心。他的世界里,永远只有莲心。
我忽然觉得可笑至极,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以,为了她的命,我就必须死,是吗顾墨渊,你这帝君当得可真是公平。
他似乎被我的话激怒了,一把将我甩开。
我踉跄站起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殿柱上。
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了上来。
他的视线落在我腰间,那里挂着我熬了七天七夜,用自己的仙力织就的同心结。
那是我们大婚时,我送给他的唯一信物,他从未戴过,今日不知为何挂在了身上。
或许,只是为了来我这栖梧宫时,做做样子。
无用之功。
他吐出四个字,伸手,干脆利落地将那枚精致的同心结从腰间扯下。
红色的丝线在他手中散开。
他随手一扔,同心结掉落在地,沾上了尘埃。
他甚至还抬脚,用金线云纹的靴底,在上面碾了碾。
有编这个的时间,不如多想想怎么为莲心分忧。天后之位,不是让你用来争风吃醋,玩这些小女儿家把戏的。
他的话,比殿外的寒风更刺骨。
我感觉自己的心,连同那个被踩在脚下的同心结一起,被碾得粉碎。
三万年的痴情,三万年的付出,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女儿家的把戏。
我试图解释,试图唤醒他一丝一毫的记忆。
墨渊,失去护心鳞,我不仅会死,我体内的女娲封印会减弱,到时候……
够了!
他不耐烦地转身,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不想听你的危言耸听。你若不给,我自会想别的办法。
曦禾,别让我对你最后一丝情分也消磨殆尽。
情分
我们之间,何曾有过情分
殿门被重重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殿柱滑落,跪倒在地。
我爬过去,捡起那枚被他踩得脏污不堪的同心结。
上面还残留着他靴底的尘土,和我的心血。
我抱着那枚冰冷的同心结,视线模糊地望向梳妆台。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支黑玉凤钗。
那是我娘留给我最后的遗物,她说,若有朝一日,遇到迈不过去的坎,就捏碎它。
我轻轻抚摸着凤钗,那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凤钗的尾羽处,似乎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闪过。
这是我与那个人唯一的联系。
我以为墨渊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
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殿门再次被推开。
他去而复返。
我抬起头,还未从方才的绝望中缓过神来,便看到他径直走向我的梳妆台。
他的目光在台面上一扫,最后定格在一块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石头上。
那是创生石,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蕴含着最纯粹的上古神力,是我女娲一族血脉的象征。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比失去护心鳞更深的恐惧攫住了我。
你要做什么我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墨渊没有回答我,只是伸出手,似乎打算直接将创生石拿走。
他甚至懒得再与我多说一句。
你以为我非要你的护心鳞不可曦禾,你太自私了。
他终于开口,这创生石神力精纯,正好可以为莲心净化仙体,祛除她体内的浊气。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竟然……他竟然要动我母亲的遗物!
那是我的根,是我在这冰冷天宫里唯一的念想!
不许碰它!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发疯般地从地上爬起来,扑了过去,用身体死死护住梳妆台。
墨渊,你杀了我可以,但不许你动我娘的东西!
他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不耐。
胡闹!
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掀开,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白衣。
砰——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我用尽全力抬头看去,只看到那块创生石从梳妆台上滚落,摔在坚硬的玉石地面上。
原本温润无瑕的石头,中间裂开了一道刺眼的细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看着那道裂纹,感觉自己的神魂也被劈开了一道同样的口子,鲜血淋漓。
那是母亲留给我最后的守护……
碎了。
被我爱了三万年的夫君,亲手毁了。
我浑身颤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趴在地上,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块裂开的石头,可指尖却抖得不成样子。
墨渊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没有一丝愧疚,甚至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早些拿出来,何至于此
他弯腰,捡起那块裂开的创生石。
虽然有了瑕疵,但净化仙体,也够用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我一眼。
在我悲痛欲绝的视线中,我没有注意到。
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比发丝还细的黑气,从创生石的裂缝中悄然逸出。
那缕黑气在空中盘旋了一瞬,便如同找到了归宿一般,瞬间融入了我头上的那支黑玉凤钗之中。
墨渊拿着裂开的创生石,没有丝毫停留地去了莲心的宫殿。
他对我母亲遗物的毁坏,没有半点愧色。
或许在他看来,只要能救莲心,三界之内,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牺牲的,包括我,包括我的一切。
我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的无情。
半个时辰后,他再次出现在栖梧宫。
这一次,他没有再对我动手,而是当着我的面,凭空化出一面水镜。
镜中,是莲心苍白柔弱的脸。
她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看到墨渊,便露出了一个惹人怜爱的笑容。
墨渊哥哥,你别怪曦禾姐姐了,她不是故意的。是我……是我的身体不争气……
她说着,还柔弱地咳了几声,帕子上印出点点血迹。
墨渊立刻柔声安慰,那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
莲儿,别怕,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可是……创生石有了裂痕,会不会影响墨渊哥哥你为我疗伤
无妨,只是多费些神力罢了。墨渊的声音里满是宠溺,
你安心休养,我很快就为你寻来温养神魂的至宝。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已经麻木了。
安抚完莲心,墨渊关掉了水镜,冰冷的视线重新落在我身上。
看到了吗莲心多懂事。曦禾,你身为天后,却连她半分的贤良淑德都学不会。
我懒得与他争辩。
说吧,这次又想从我这里抢走什么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识趣。
你这栖梧宫里的栖凤神木床,是你父母用上古神木为你打造的嫁妆,有安魂养神之效。
他顿了顿,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宣布。
莲心如今神魂不稳,正需要此物。你,搬去偏殿睡寒玉床吧。
我气得浑身发抖。
那是我父母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之一,是我在这冷宫里唯一的安寝之处!
他不仅要毁我母亲的遗物,还要夺我父母的嫁妆!
顾墨渊,你简直无耻至极!
我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骂出这句话。
他却只是轻蔑地扫了我一眼,大手一挥。
整张华美的栖凤神木床便从原地消失,被他凭空摄走,想必是直接送去了莲心的宫殿。
空荡荡的寝殿里,只剩下我,和一地的狼藉。
这还没完。
为了彻底逼疯我,他走上了九重天的朝堂。
当着三界仙神的面,宣布了我的罪行。
天后曦禾,善妒成性,心肠歹毒。因一己之私,不肯献出神物救治莲心仙子,致使莲心仙子性命垂危。
此举罔顾同族情谊,更可能动摇三界安危的根基!
众仙哗然。
他们不明真相,只听信天帝的一面之词。
一时间,指责声、唾骂声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
天后怎能如此恶毒!
莲心仙子为三界付出良多,天后竟见死不救!
自私自利,不配为后!
我站在那里,成了三界公审的罪人。
被孤立,被唾弃。
我被两个天兵粗暴地押往第九十九次神魂大典的祭坛。
短短数日,我形如枯槁,一头青丝半数化为白发,神力流失得一干二净,和一个凡人无异。
我的心,也早已化作一捧无法聚拢的死灰。
大典设在诛仙台上。
三界仙神齐聚,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冷漠。
莲心就站在墨渊身边,她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仙裙,衬得她愈发楚楚可怜。
她看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快意。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忽然捂住胸口,猛地咳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莲儿!
墨渊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慌与心痛。
他看向我,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杀意。
曦禾!你看到了吗这都是你逼的!
莲心在他怀里,虚弱地拉着他的衣袖。
墨渊哥哥……不怪姐姐……是我……是我自己没用……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诛仙台。
好一朵盛世白莲。
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忘给自己立牌坊。
墨渊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像拖着一件垃圾一样,将我从地上拖拽起来,一路拖到诛仙台的中央。
既然你不肯自己交出来,那我就亲自动手!
他咆哮着,神力化作无形的枷锁,将我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我要用这诛仙台的酷烈之气压制你的神格,我看你还如何反抗!
诛仙台下,莲心靠在仙侍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众仙冷漠地旁观着,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
他们都在等着看我这个恶毒天后的下场。
金光在墨渊掌心汇聚,凝成一只狰狞的利爪,爪尖闪烁着毁灭的气息,直指我的心口。
他要……亲手剖开我的胸膛,挖出我的护心鳞。
我缓缓合上眼。
三万年的爱恨,三万年的痴缠,都该了结了。
死在他手上,也算……一种解脱。
就在那金光即将刺入皮肉的瞬间,九天之上,炸开一声冷喝!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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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玄色身影凭空而立,周遭的空气霎时凝固。
他甚至没看墨渊,只那么随意地一拂袖。
那只足以撕裂神魔的金色利爪,便如青烟般溃散。
墨渊踉跄着倒退数步,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他死死盯着来人,俊美的面容扭曲,满是惊骇与屈辱。
下一瞬,我便落入一个冰冷而霸道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我,那是我在梦里贪恋了无数次的温暖。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了沧溟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
他低头看着我,那双深邃如渊的魔瞳里,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和足以将整个天界都焚烧殆尽的怒火。
整个诛仙台的温度,因为他的怒意,骤然降至冰点。
谁干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重重地敲在每个仙神的心上。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台下,最后落在了莲心的身上。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她一眼。
就那一眼,莲心像是被万钧雷霆击中,神魂剧震。
惨叫一声,狂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精纯的魔气如跗骨之蛆,瞬间侵入了她的仙体。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在天界行凶!
墨渊又惊又怒,他强行稳住心神,祭出自己的帝君法相,厉声质问。
他身为天帝的威严,在沧溟面前,却显得如此可笑。
沧溟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他抬起手,轻轻取下我头上的那支黑玉凤钗。
凭什么
沧溟冷笑着,将那支凤钗亮于众人眼前。
凤钗上的幽光,此刻浓郁得如同实质。
就凭本尊与她,有三万年之约。
三万年之约!
这五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墨渊和众仙的脑海中炸开。
不可能!墨渊失声叫道,
曦禾是我的天后!
你的沧溟终于正眼看向他,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物。
很快就不是了。
他当着三界众仙的面,用一种宣告天地般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今日起,曦禾,是我沧溟未来的魔界帝后。谁敢伤她一分,本尊便屠他满门。谁敢辱她一句,本-尊-便-灭-他-全-族!
每一个字,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众仙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沧溟不再理会这些蝼蚁,他低头,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来晚了。
说完,他抱着我,转身踏入那道魔界裂隙。
在裂隙即将闭合的瞬间,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传遍了整个九重天。
墨渊,今日之债,他日百倍奉还。
魔气散去,天光重现。
诛仙台上一片死寂。
墨渊呆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高台,又看了看地上被魔气侵蚀、痛苦呻吟的莲心。
三万年来,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今天,他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慌和失控。
有什么东西,从他生命里被永久地剥离了。
曦禾被带走后,墨渊心神大乱。
他失魂落魄地冲回栖梧宫,疯狂地想寻找她留下的蛛丝马迹。
宫殿里空空荡荡,一片狼藉。
那张被他亲手摄走的栖凤神木床,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刺眼的空位。
他看见了地上那枚被他踩踏过的同心结,脏污不堪。
他弯腰,颤抖着手捡起,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心碎。
鬼使神差地,他走向梳妆台。
那块被他摔出裂纹的创生石,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光华黯淡。
他盯着那道裂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手,将自己的帝君精血滴了上去。
他想做什么
修复它
还是仅仅是徒劳的忏悔
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滴金色的血液融入石中,裂缝非但没有愈合,反而瞬间光芒大作。
一道血色的神念从石头中爆发出来,如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刺入他的神魂。
那是我母亲留在创生石里最后的遗言。
不是给我的,是给他的。
帝君墨渊,见此血书,想必我女曦禾已遭不测。
你可知,你我二族,并非简单的战神与女娲后裔。
上古神战,你之先祖为护天地,身中‘神血衰败’之咒,此咒无解,代代相传。
唯有我女娲一族至纯的创生本源,能与之共生,延缓其败亡。
你与曦禾的结合,是天命,更是你唯一的生路。
她不是你的附庸,她是你的命。
你每一次引渡她的本源之力给那莲心,都不是在救她,而是在饮鸩止渴,亲手斩断自己的生机。
那莲心,不过是身怀一丝稀薄咒力分支的旁系后人,她所谓的‘病弱’,是用来窃取曦禾本源,加速你二人衰败的骗局!
她要的不是你的爱,是你的帝位,是你们二人同归于尽后,她来坐收渔利!
你以为你在牺牲曦禾
不,墨渊,你是在谋杀你自己。
字字句句,如同惊雷,将墨渊的神魂炸得粉碎。
三万年的认知,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以为的深情守护,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他以为的牺牲与亏欠,是一场愚蠢至极的自戕。
他为了一个骗子,亲手将自己唯一的救赎,唯一的生机,推入了万丈深渊。
那不是牺牲。
那是谋杀。
是对我三万年情深的谋杀,也是对他自己愚不可及的谋杀。
啊——!
墨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神力失控。
整个栖梧宫都在他的帝威下剧烈颤抖,梁柱寸寸断裂。
他崩溃了。
他终于明白,他对我做的每一件残忍的事,都是在给自己递刀子。
他冲出濒临坍塌的栖梧宫,疯了一般冲向莲心的宫殿。
他要问个清楚!
他要杀了那个骗子!
刚到宫门口,就看到几个仙侍正手忙脚乱地为莲心输送仙力。
莲心躺在床上,被沧溟的魔气折磨得痛苦不堪,身上布满了黑色的魔纹。
看到墨渊,她还想挤出一个柔弱的笑。
墨渊哥哥,你来了……我好痛……是不是我快要死了……你不要难过……
墨渊看着她,看着这张他曾怜爱了三万年的脸。
此刻,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怜悯。
只剩下无尽的憎恶,和对自己深入骨髓的自我厌弃。
他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上。
他俯下身,在莲心惊恐的注视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说,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我在魔界的始祖之心中醒来。
那是一个悬浮在无尽虚空中的巨大黑色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涌出最精纯的始祖魔气。
沧溟将我置于其中,用他自己的本源魔血为我疗伤。
我以为我会排斥这股力量。
但没有。
我体内枯竭的女娲本源,像久旱逢甘霖的土地,疯狂地吸收着这股力量。
创造与毁灭,生命与寂亡,两种极致的力量在我体内达到了诡异的平衡。
我不仅伤势尽复,神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一朵融合了金色神辉与黑色魔焰的血色莲花,在我的神格中缓缓绽放。
我将其命名为,灭世血莲。
当我走出始祖之心时,整个魔界都为之震动。
万魔跪伏。
沧溟为我披上一件用魔界星辰织就的黑色帝后长袍。
感觉如何
前所未有的好。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
沧溟,我要举办魔后册封大典,我要让三界都知道,我的曦禾,回来了。
好。他只有一个字,却包含了无尽的宠溺与支持,
我这就去发请柬。
一张用魔尊金血写就的请柬,撕裂虚空,直接钉在了天界南天门的门匾上。
字迹狂傲,魔气冲天。
天帝墨渊,三日后,恭请前来观礼吾妻曦禾,登临魔后之位。
天界炸开了锅。
奇耻大辱!
众仙群情激愤,纷纷请战,要踏平魔界,夺回天后。
夺回
墨渊坐在帝位上,形容枯槁,像一瞬间老了十万岁。
他自嘲地笑了。
你们谁去谁能打得过沧溟谁又能……把她带回来
他环视着殿下义愤填膺的众仙。
她不会回来了。
三日后,本帝,将独自前往魔界观礼。
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做出了这个让整个天界都蒙羞的决定。
他要去,他必须去。
他想做最后的挽回,哪怕希望渺茫如尘埃。
魔后大典,设在魔界之巅的万魔殿。
我与沧溟并肩而立,接受万魔朝拜。
墨渊来了。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袍,褪去了所有帝君的威仪,像一个来忏悔的凡人。
他穿过对他指指点点的魔众,一步步走到殿前。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看这场好戏。
他抬头,看到了我。
看到我与沧溟并肩而立,看到我脸上再无一丝为他而生的悲喜。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终于开口了。
当着万魔之面,当着三界所有前来观礼的神祇。
他将血书的真相,将那场万年的骗局。
将他犯下的所有愚蠢的罪行,一字一句,全部说了出来。
他说得那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说完,他双膝一软,对着我直直地跪了下去。
曦禾,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不求你原谅。
我只求……求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哪怕是为你做牛做马,永世为奴。
整个万魔殿一片死寂。
昔日高高在上的天帝,如今跪在地上,向他曾经肆意践踏的妻子,卑微地乞求。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补偿
真是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补偿我终于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用什么补偿用你那可笑的忏悔,还是你那已经一文不值的帝君之位
顾墨渊,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你,配吗
我的话,像最锋利的冰刃,将墨渊最后一点尊严彻底剥离。
他跪在那里,身体剧烈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万魔殿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嘲笑声。
那些魔君、魔将,用最露骨的鄙夷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墨渊的忏悔,没有换来我的半分动容,反而让我更加厌恶。
他以为说出真相,就能减轻自己的罪孽吗
天真。
我不再看他,转身面对着整个魔界。
他的忏悔,不过是一场无聊的独角戏。
但今天,是我的大典,也是我的清算日。
我的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遥远天界中,那座属于莲心的宫殿。
他曾为了别的女人,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今天,我就当着他的面,将它们一一收回。
我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
首先,是我父母以神木为我打造的嫁妆——栖凤神木床。
那张床里,蕴含着我父母的祝福,也承载着我女娲一族的生命神力。
它不该被污秽所染。
现在,回来。
随着我意念一动,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三界。
我掌心出现一个黑金色的漩涡。
远在天界莲心宫中,那张华美无比的神木床剧烈震动起来。
无数金色的生命神力被强行从床体中抽出,化作一道横跨天魔两界的光柱,疯狂地涌入我掌心的漩涡。
同一时间,莲心宫中传来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墨渊身体一僵,他能感应到。
莲心,那个被他守护了三万年的女人,她的生命气息正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速度消逝。
神木床是她最后的续命之物。
现在,我抽走了神木的所有神力。
反噬之力,足以让她神魂俱灭。
光柱散去,一颗凝聚了磅礴生命力的金色光球悬浮在我的掌心。
而远方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墨渊感应到莲心的死亡,脸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中是无尽的绝望。
他知道,这只是清算的开始。
莲心的罪,与他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罪,远比莲心更重。
我把玩着手中的生命光球,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
然后,当着墨渊的面,我将它缓缓按入自己的心口。
磅礴的生命力瞬间融入我的四肢百骸,我的神力又强盛了一分。
我感受着这股力量,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拿回自己东西的感觉,真不错。
我看向面如死灰的墨渊。
第一个,清算完了。
墨渊,你猜猜,下一个,是什么
墨渊没有回答。
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任何问题了。
他只是跪在那里,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册封大典的高潮,现在才真正开始。
这不是我成为谁的妻子的典礼,而是我成为我自己的典礼。
今日,我将斩断自身血脉最后的枷锁。
我的声音传遍整个万魔殿,也传遍了三界。
我女娲一族,生来背负守护苍生的宿命,也背负着与战神一族共生的诅咒。
这宿命,非我所愿。
这诅咒,更非我所求。
从今日起,我曦禾的道,我自己走。我的命,我自己定!
话音落下,我神格中的灭世血莲冲天而起。
黑金色的莲花在万魔殿上空缓缓旋转,毁灭的气息让空间都为之扭曲。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包括沧溟。
曦禾,你要做什么
他想阻止我,却被我用力量轻轻推开。
别怕,看我新生。
我闭上双眼,以神念引动灭世血莲,向着我自己的神魂,狠狠撞了过去。
这是自毁。
用最极致的毁灭之力,摧毁我血脉中最根本的诅咒枷锁。
轰——!
我的神魂像是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剧痛让我浑身颤抖。
血脉中那道与墨渊先祖纠缠了无数万年的诅咒,在灭世血莲的毁灭之力下。
发出了不甘的哀鸣,然后寸寸断裂,化为虚无。
诅咒被摧毁的瞬间,一股空前的虚弱感席卷了我。
但,也只是瞬间。
下一刻,我体内最本源的女娲创生之力,如同被唤醒的远古巨龙,轰然爆发。
没有了诅咒的束缚,这股力量再无桎梏。
金色的光芒从我体内迸发,将黑色的魔焰尽数染成了灿烂的金色。
毁灭之后,是新生。
我以女娲本源的创造之力,开始重塑我全新的、自由的神格。
一个不受任何宿命束缚,不与任何血脉纠缠,真正独立自主的新神。
在遥远的天界,墨渊的神魂中,那道与我对应的诅咒枷锁,也随之崩碎。
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可这轻松,带给他的却是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
他明白了。
他连作为解药的最后一点价值,也彻底失去了。
我们之间,最后一丝、哪怕是罪恶的联系,也被我亲手斩断。
他于我而言,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陌生人。
哈哈……哈哈哈哈……
墨渊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癫与悲凉。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在万众瞩目之下,他缓缓站起身。
他抬起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他没有自尽。
而是开始自废帝位,散尽修为。
一道道精纯的神力从他体内逸散,回归于天地之间。
天帝的冠冕从他头顶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将自己从云端,亲手打落凡尘。
只为了,求一个能永远仰望我的位置。
万载光阴,弹指一挥。
我成了三界敬畏的新神,执掌创造与毁灭,俯瞰众生。
沧溟与我携手,在九天之上,建立了一座全新的神殿,名为曦光殿。
这里没有悲伤,没有背叛,只有永恒的安宁与光辉。
这一日,神殿前的白玉广场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衣衫褴褛,满身风霜,像一个流浪了万年的乞丐。
可他身上的气息,我却再熟悉不过。
是墨渊。
沦为散仙的他,修为尽失,容颜苍老,再无半分昔日战神帝君的风采。
他来到曦光殿前,没有再往前一步。
他只是跪在千级台阶之下,对着神殿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神殿的守卫想将他驱逐。
我阻止了他们。
我与沧溟出现在神殿的最高处,隔着遥远的距离,俯视着那个卑微的身影。
他感受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
万年的悔恨与痛苦,已经将他的双眼侵蚀成一片死寂的灰色。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
我只是……想求一个能守在这里的位置。
不必入殿,不必见你。
只求能成为一名守门人,在殿外,看着你……看着你如今的幸福与荣光。
这是我唯一的奢求。
求你……成全。
沧溟的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让他魂飞魄散,才是对他最好的成全。
我摇了摇头,拉住了沧溟的手。
我看着台阶下的墨渊,忽然笑了。
那是我万年来,第一次对他露出真正的笑容。
你想留下来,可以。
你想永世仰望,也可以。
我不仅答应你,还赐你一份大礼。
我抬起手,一道金色的神力自指尖飞出,没入墨渊的眉心。
他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我赐你永生。
从今往后,你将永生不死,不入轮回。
你的灵魂将被囚禁在这白玉广场之上,你的身体将化为石像,你的意识将永远清醒。
你将日日夜夜,年年岁岁,永生永世地跪在这里。
清醒地,看着神殿内你永远无法触及的幸福。
清醒地,感受着你亲手葬送的一切,是何等光芒万丈。
墨渊,你不是想赎罪吗
我便给你一个永不结束的机会。
用你永恒的生命,和无尽的悔恨,为你的罪,支付永不结束的代价。
我的话音落下,墨渊的身体开始石化。
他脸上没有恐惧,反而是一种解脱般的悲哀。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然后彻底变成了一座跪地的石像,永远地定格在了忏悔的那一刻。
我转身,不再看他一眼,与沧溟携手走回神殿深处。
有些债,不必偿还。
有些罪,需要永世背负。
这,才是对他最完美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