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喜宴前,我救了条难产的蛇精。
它吐着信子警告:宴上那席红布桌,千万莫沾凳!
我笑它多虑,满堂宾客,能奈我何
直到踏进厅门,我瞥见主家掀开红布——
那底下,压根不是八仙桌。
我叫张二狗。
家住李家沟。
今天是我表叔李大富侄女的大喜日子。
表叔是镇上首富。
喜宴,自然要办得风风光光。
我是去蹭饭的。
顺便看看热闹。
乡下人嘛。
谁家办酒席,都是大事。
人多,热闹。
安全。
一大早,我就揣着份子钱,上了路。
山路弯弯绕绕。
走到半道,林子深处,一阵窸窸窣窣。
伴着几声虚弱的嘶鸣。
我拨开乱草。
嚯!
一条碗口粗的银白大蛇!
通体鳞片像是会反光,漂亮得很。
只是现在,它情况不妙。
庞大的蛇身痛苦地蜷曲。
肚子鼓胀得吓人。
一根粗壮尖锐的山猪獠牙,深深扎在它的下腹。
血,染红了身下的青苔。
旁边还有几个湿漉漉的小蛇蛋。
它在生崽。
难产了。
那獠牙,要了老命。
蛇头昂着。
冰冷的金色竖瞳看向我。
里面没有凶狠。
全是痛苦。
还有……哀求
妈的。
我居然觉得一条蛇在求救。
它尾巴尖无力地拍打地面。
嘶嘶声都断断续续。
像破了风箱。
心,软了一下。
就一下。
我左右看看。
没人。
捡了根结实的树枝。
别咬我啊!
我嘴里念叨着。
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用树枝尖端,使劲儿去撬那根该死的獠牙。
滑,真滑。
还带着一股子腥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咔嚓!
獠牙终于被撬开。
一股暗红的蛇血涌了出来。
蛇身猛地一颤。
几颗黏糊糊的小蛇蛋也跟着挤了出来。
落在湿漉漉的苔藓上。
银白大蛇发出一声长长的、解脱般的嘶鸣。
蛇头垂了下来。
金色的竖瞳看着我。
里面的光,柔和了点
嘶……
它很虚弱。
恩……
我吓了一跳。
蛇说话了
宴上……红布桌……
声音嘶哑。
断断续续。
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千万……莫沾凳!
它喘了口气。
那桌……勾魂!锁魄!
说完这句。
蛇头彻底耷拉下去。
像是用尽了力气。
只有肚皮微弱地起伏。
我僵在原地。
救条蛇。
蛇说人话
还警告我
我咽了口唾沫。
看着手腕上不小心溅到的几滴蛇血。
黏糊糊,热乎乎的。
下意识地在裤腿上蹭了蹭。
谢了,蛇兄。
我干笑两声。
不过,你多虑啦!
那满堂的宾客,几十口子人呢!
大天白日的,吃个喜酒,能奈我何
你好好歇着吧!
说完,我赶紧绕开它。
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背后。
似乎有一道冰凉的目光。
一直跟着我。
妈的。
肯定是错觉。
风吹树叶响罢了。
到了镇上表叔家。
嚯!
真气派!
大红灯笼高高挂。
彩绸飞舞。
门口鞭炮纸屑铺了厚厚一层。
空气里全是硫磺和肉香的味道。
人声鼎沸。
热闹得不行。
我跟着人流挤进去。
宴厅很大。
摆着几十张大圆桌。
鸡鸭鱼肉堆得跟小山似的。
男男女女。
老老少少。
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片欢天喜地。
表叔李大富。
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马褂。
满面红光。
站在主位那边。
正跟几个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寒暄。
看见我。
他眼睛一亮。
哟!二狗!来啦!
他嗓门洪亮。
几步就跨到我面前。
蒲扇大的巴掌拍在我肩膀上。
力道不小。
拍得我一踉跄。
路上没遇到啥事吧他问。
笑容很热情。
但我总觉得他眼睛深处有点别的。
凉飕飕的。
没,没啥事。我挤出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揽着我的肩膀。
把我往里带。
力气大得我挣不脱。
直接就把我推到了正中央那桌。
这桌离主家最近。
铺着厚厚的大红绒布。
垂下来的桌布上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龙凤呈祥图案。
看着格外……沉重
桌子是上好的红木打的吧
雕工精致。
四个桌腿粗壮得很。
稳稳立着。
像四个沉默的士兵。
我的心。
猛地一跳。
脚步顿住了。
红布桌……
蛇精的话,突然在脑子里蹦出来。
千万莫沾凳!
勾魂!锁魄!
嘶嘶的声音。
我下意识想后退。
离开这桌。
去边上随便找个座儿。
表叔的大手却死死按在我肩上。
二狗,愣着干嘛
他笑呵呵的。
就坐这桌!陪表叔说说话!
沾沾你表妹的喜气!
他旁边站着新娘子。
我表妹。
穿着一身刺眼的红嫁衣。
头上戴着沉甸甸的凤冠。
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
白得瘆人。
嘴唇却抹得鲜红。
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空空洞洞。
像两口干涸的深井。
她机械地端起一杯酒。
递到我面前。
手腕僵硬。
像个提线木偶。
表哥……
声音干巴巴的。
毫无起伏。
坐。
一股寒气。
从脚底板噌地冒到头顶!
这气氛……
不对劲!
就在我心脏狂跳。
犹豫着是坐下还是赶紧尿遁的时候。
呼——!
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穿堂风。
猛地吹了过来!
那桌厚实的红绒布桌布!
被风卷起!
高高扬起!
好死不死!
我就站在桌边!
下意识地低头!
就那一眼!
我浑身的血!
瞬间凉透!
头皮炸开!
桌子底下!
那红布底下!
露出来的!
哪里是什么雕花的红木桌腿!
是木头!
是漆黑!
黑得像最深的夜!
上面刻满了……看不懂的!
扭曲的!
像蝌蚪!
像眼睛!
更像无数张痛苦嘶嚎人脸的!
那形状!
那轮廓!
那分明是!
棺材!!!
一口巨大的!
被红布遮住的!
黑棺!
的一角!!!
妈呀!!!
我喉咙里挤出半声惨叫!
腿一软!
差点瘫地上!
猛地抬头!
撞上表叔李大富的眼睛!
那眼睛里!
刚才还热情洋溢!
现在!
一点红光!
像鬼火!
一闪而过!
绿油油的!
充满了……贪婪还是兴奋
他脸上的笑容!
纹丝未动!
甚至更盛!
手下却飞快地!
狠狠一压!
把扬起的红绒布!
重新按了回去!
遮得严严实实!
哎呀!风大!风真大!
他声音洪亮。
像没事人一样。
对着满堂宾客。
笑得满脸褶子。
大家!都别干站着了!
来来来!快入座!吉时快到了!
吃好喝好!
他话音一落!
满堂刚才还笑呵呵的宾客!
几十个人!
男的女的!
老的少的!
动作!
瞬间变得!
整齐划一!
唰!一声!
所有脑袋!
齐刷刷地!
转向我!
几十张脸!
几十双眼睛!
直勾勾!
死死!
盯住了我!
他们的嘴角!
同时!
向上咧开!
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那个笑容!
诡异!
僵硬!
像是用刀子在脸上刻出来的一模一样!
……
坐……
……
坐吧……
无数个单调、空洞的声音。
从四面八方涌来。
钻进我的耳朵。
冰冷。
麻木。
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一股寒意!
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我他妈!
这是进了鬼窝吗!
冷汗!
瞬间湿透了后背的粗布衣服!
粘哒哒的!
跑!
必须跑!
我猛地转身!
想朝门口冲!
晚了!
前后左右!
刚才还离我有几步远的宾客们!
像潮水一样!
悄无声息地!
就围拢了上来!
密不透风!
他们脸上!
挂着那诡异的笑容!
伸出手!
不是推!
是架!
冰冷的!
没有一丝活人热乎气的手!
像铁钳一样!
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的肩膀!
一股巨力传来!
我身不由己!
被他们架着!
就往那铺着红绒布的棺材……
不!
桌子!
拖去!
放开我!操!你们要干什么!我拼命挣扎!
像个落水的人。
但那些手。
冰冷。
坚硬。
力气大得吓人。
纹丝不动!
完了!
要完!
就在我感觉自己要被按在那凳子上时!
右手腕!
突然!
毫无征兆地!
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啊!我痛呼一声。
低头一看!
手腕上!
早上救蛇时蹭到的!
那几点早已干涸的暗红蛇血!
此刻!
像是活了过来!
竟然!
发出了!
微弱但清晰的!
银白色的光芒!!!
那光芒!
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
瞬间驱散了一丝周围的阴冷!
与此同时!
一个极其尖锐!
无比熟悉!
又充满了急切的嘶鸣声!
直接在我脑海里炸响!
闭眼!
念:诸邪避退!!!
是那条银白蛇精的声音!
恐惧到了极致!
就是一片空白!
求生的本能!
压过了一切!
去他娘的人多力量大!
去他娘的常识!
信它一次!
我啥也顾不上了!
猛地闭上眼!
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力气!
吼了出来!
诸邪避退!!!!!
给老子滚!!!
嗡——!!!
随着我吼声出口!
手腕上那几处发光的蛇血!
光芒!
大盛!!!
一道璀璨的!
刺目的!
银色光芒!
以我的手腕为中心!
轰然爆发!
像一轮小太阳!
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宴厅!
呃啊啊啊!!!
一阵非人的惨嚎!
此起彼伏!
抓住我的那些冰冷手臂!
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
猛地缩了回去!
那几十个围着我笑的诡异宾客!
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无尽的痛苦和恐惧!
一个个像喝醉了酒一样!
东倒西歪!
踉跄着后退!
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整个宴厅!
刚才还人声鼎沸!
现在!
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和我手腕上。
那还未完全消散的。
微弱的银光。
表叔李大富!
站在红布桌旁。
他那张胖脸上的和煦笑容。
彻底消失。
裂开了。
像一张被揉烂的纸。
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珠子!
一点点!
变得赤红!
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暴怒!
和一丝……
惊疑不定
抓住他!!!
他声音都变调了!
尖利。
嘶哑。
像是指甲刮过玻璃!
给我抓住他!!
时辰!!快到了!!!
不能让他跑了!!!
他这一嗓子!
像是什么开关!
那些东倒西歪的黑影宾客!
浑身一震!
空洞的眼中!
再次冒出凶光!
虽然畏惧我手腕上的银光!
不敢立刻扑上!
但一个个!
嘶吼着!
发出野兽般的低嚎!
重新缓缓地!
朝我逼了过来!
我后背抵着一张冰冷的桌子。
冷汗浸湿了衣服。
心脏擂鼓一样!
看着那些重新围拢上来的黑影。
恐惧像冰水浇头。
但奇异的是。
经历了刚才那一下。
看着手腕上黯淡下去。
却依旧温热的光芒。
心底深处。
反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狠劲!
妈的!
想拿老子的命
没那么容易!
蛇兄诚不欺我!
来啊!!我红着眼。
挥舞着发光的右手。
逼开最近的一个黑影。
那黑影发出畏惧的嘶嘶声。
后退了一步。
但其他的。
依旧在逼近!
就在这时!
眼角余光!
瞥见了!
红布桌旁!
那一直呆呆站着的!
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
之前离得远。
加上恐惧。
没细看。
现在离得近!
又一道不知道哪来的冷风吹过!
撩起了她凤冠垂下的珠帘一角!
正好!
露出了!
她雪白脖颈后面!
那里!
有一道!
极细!
极亮的!
反光!!!
像是一根透明的鱼线!
深深地!
勒进了她脖子上的皮肉里!
向上!
延伸!
延伸向……
那厚重的红绒布底下!
那口!
漆黑的棺材!!!
嗡!!!
一股寒气!
直冲天灵盖!
但这一次!
恐惧没有让我瘫软!
反而像一盆冰水!
彻底浇醒了我!
所有纷乱的念头!
所有对常识的依赖!
对人多安全的错觉!
在这一刻!
全他娘的!
抛到了九霄云外!
脑子里!
只剩下一个念头!
无比清晰!
无比冷静!
村里老人!
好像讲过
后山乱葬岗里。
那些不甘心死去的家伙。
想借尸还魂
还是养尸求长生
好像提到过……
缚魂棺!
那玩意!
据说能锁住生魂!
温养死物!
但是!
想发动它!
有一个致命的规矩!
一个写在它那阴毒血脉里的规矩!
生人!
必须!
自愿落座!!!
坐在那钉子上!
献上自己的魂魄!
成为祭品!
自愿!
自愿!
他们费尽心机!
骗我来!
吓唬我!
甚至想强迫我!
原来!
目标不是我直接撞进棺材里!
而是让我!
自己坐上去!
自愿地!
坐上去!!!
那红布遮住的!
哪里是凳子!
是催命钉!
是断魂桩!!!
那红布!
根本不是为了喜庆!
是为了遮住下面的钉子!!!
让我以为!
那只是一张普通的凳子!
让我心甘情愿地坐下!
献上灵魂!
想通这点!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狠厉!
从心底最深处!
轰然爆发!
操你妈的表叔!
操你妈的喜宴!
想骗老子的魂!
下辈子!
恐惧
去他妈的恐惧!
现在!
老子!
出离的愤怒!
看着李大富那张因为计划失败。
而扭曲暴怒的脸!
看着那些步步紧逼!
嘶吼不止的黑影宾客!
看着新娘子脖子上!
那根若隐若现!
勒进肉里的傀儡丝线!
我!
反而不退了!
我脸上。
甚至扯出了一个。
自己都没意识到的。
凶狠笑容!
好!好得很!
我嘶哑着嗓子。
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在李大富错愕的目光下!
在所有黑影暂时顿住的瞬间!
我非但没逃!
反而!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豹子!
用尽全身的力气!
猛地向前一扑!
不是扑向李大富!
也不是扑向那些黑影!
而是扑向了!
那张!
铺着红绒布的黑木棺材!!!
或者说!
扑向了!
那红绒布本身!!!
啊!你找死!!!
李大富终于反应过来!
脸色狂变!
尖叫声都破了音!
他肥胖的身体!
像装了弹簧!
猛地朝我扑来!
想拦住我!
想护住那红布!
晚了!
我憋着一口气!
带着满腔的愤怒和清醒!
双手死死抓住那厚实沉重的红绒布!
用尽吃奶的力气!
狠狠!
向上一掀!!!
哗啦!!!
哐当!!!!
红绒布像一片巨大的血云!
被整个掀飞!
重重甩在地上!
激起一片灰尘!
露出了!
红布之下!
那东西的!
全貌!!!
一口!
通体漆黑!
比一般棺材大了足足两倍有余!
厚重!
沉凝!
像一尊蛰伏巨兽!
的!
巨大黑棺!!!
棺身之上!
布满了!
密密麻麻!
扭曲、诡异!
仿佛在流动!
在哀嚎的!
血色符文!!!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
而那口黑棺的棺盖!
不知何时!
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浓郁的黑气!
像墨汁一样!
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
渗透出来!!!
同时!
被我掀飞的!
不止是红布!
还暴露出了!
黑棺周围!
地上!
画着的一圈!
暗红色的!
早已干涸的!
巨大!
法阵图案!!!
不——!!!
李大富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鸡!
他脸上的肉疯狂抽搐!
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那暴露出来的棺材和法阵!
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和一种……
功亏一篑的绝望!
他猛地转头!
用那双赤红的眼睛!
死死地!
怨毒地!
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
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但!
他已经顾不上我了!
因为!
哐!哐!哐!
那口巨大的黑棺!
猛地!
剧烈地!
震动起来!!!
仿佛有千军万马!
在里面疯狂地撞击!
想要破棺而出!!!
那裂开的缝隙!
越来越大!
涌出的黑气!
浓得像墨!
眨眼间!
就弥漫了小半个宴厅!
带着刺骨的寒意!
和令人窒息的怨念!
无数张扭曲的、痛苦的人脸!
在黑气中!
若隐若现!
发出无声的尖啸!!!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恨和饥渴的嘶吼!
从棺材深处传来!
震得整个厅堂都在颤抖!
那些围拢在周围的黑影宾客!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一个个抱着头!
发出了更加痛苦的哀嚎!
身体扭曲!
黑气翻滚!
变得越发不稳!
仿佛随时要溃散!
李大富!
这个所谓的首富表叔!
此刻!
像疯了一样!
双手飞快地掐着奇怪的手诀!
嘴里念念有词!
试图安抚那口暴动的棺材!
试图镇压里面即将破封而出的东西!
但他脸上!
那原本油光水滑的皮肤!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变得干瘪!
灰败!
甚至!
出现了点点褐色的尸斑!
我靠!
这他娘的!
哪是什么表叔!
这分明是个!
靠着邪法维持人形的!
老僵尸!!!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冰寒!
再次爬上我的脊椎!
但我强忍着!
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跑!
现在跑!
就是前功尽弃!
这老僵尸和棺材里的东西!
一旦彻底失控!
天知道会怎么样!
我的目光!
死死锁定了!
那根!
依旧连在新娘脖子上!
另一头却诡异地消失在黑气中的!
透明丝线!
机会!
就是现在!
趁着李大富(老僵尸)在全力镇压棺材!
无暇他顾!
趁着那些黑影宾客被棺材异动和黑气冲击!
自顾不暇!
我猛地弯腰!
抄起旁边一张桌子上!
那个沉甸甸的!
用来点蜡烛照明!
足有小孩手臂粗细的!
黄铜烛台!!!
沉甸甸的!
握在手里!
冰凉的触感!
反而给了我一丝力量!
然后!
没有丝毫犹豫!
我像一头发现了猎物的狼!
朝着那呆立在黑气边缘!
依旧像个提线木偶的!
新娘子!
冲了过去!
目标!
直指!
她后脖颈上!
那根致命的傀儡丝线!!!
给我断——!!!
我冲到近前!
借着冲势!
高高举起那沉重的黄铜烛台!
用尽全身力气!
带着我所有的愤怒、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朝着那根闪烁着微光的丝线!
狠狠砸了下去!!!
铮!!!!!
一声!
极其清脆!
极其刺耳!
仿佛弓弦崩断!
又似金铁交击!
的声音!
猛地响起!!!
那根坚韧得不像话的丝线!
在我全力一击!
加上黄铜烛台本身的重量加持下!
应声而断!!!
呃……
新娘子发出了一声微弱的闷哼!
身体猛地一软!
像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
直挺挺地!
就朝地上倒去!
那张涂满了脂粉的脸上!
第一次!
露出了!
痛苦和茫然交织的!
属于活人的表情!
成了!!!
噗!!!
与此同时!
正在全力施法镇压棺材的李大富!
(或者说,老僵尸!)
身体猛地一颤!
如遭雷击!
一大口散发着浓烈恶臭的!
黑紫色的!
粘稠液体!
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呃啊——!!!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
双手抱头!
七窍之中!
都流出了那黑紫色的血液!
身上的皮肤!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变得更加干瘪、灰败!
那层勉强维持的人皮!
正在飞快地剥落!
露出了底下!
腐烂发黑的!
肌肉和骨骼!!!
他的气息!
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显然!
傀儡丝线的断裂!
给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反噬!
轰隆隆隆——!!!
而失去了李大富的镇压!
那口巨大的黑棺!
震动的幅度!
瞬间达到了顶点!!!
整个厅堂!
地动山摇!
那裂开的棺缝!
一下子!
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
从内部!
猛地!
撞开!!!
吼嗷嗷嗷嗷嗷——!!!!!
一声!
比之前更加狂暴!
充满了无尽快饿、怨毒、疯狂气息的!
非人嘶吼!
如同惊雷!
响彻整个宅院!!!
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
像火山喷发!
轰然冲出!
隐约间!
能看到黑气之中!
有一个巨大的!
扭曲的!
完全由无数痛苦、哀嚎的灵魂碎片!
强行糅合而成的!
恐怖虚影!
正挣扎着!
要从棺材里!
完全爬出来!!!
它那模糊的、由黑气构成的脸上!
似乎有无数双眼睛!
同时睁开!
闪烁着贪婪的红光!
死死地!
锁定了!
首当其冲!
离它最近的!
我!!!
完了!
一股绝望!
瞬间攫住了我的心!
这东西!
比那老僵尸!
恐怖一万倍!!!
蛇血!
已经黯淡无光!
烛台
顶个屁用!

跑得掉吗!
就在我感觉自己灵魂都要被那无数双眼睛吸走时!
嘶昂——!!!
一声!
清越!
悠长!
充满了威严!
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嘶鸣!
猛地!
从大厅外面!
穿透厚重的墙壁!
直接响起!!!
声音不高!
却如同洪钟大吕!
瞬间盖过了那魔怪的嘶吼!
震得那翻滚的黑气都为之一滞!
紧接着!
一道巨大无匹的!
纯粹由璀璨银光构成的!
蛇形虚影!
毫无征兆地!
出现在了!
大厅的上方!!!
它太大了!
几乎占据了小半个房顶!
通体银辉流淌!
每一片鳞片都清晰可见!
散发出浩瀚、冰冷!
却又带着一丝神圣的气息!
尤其那双眸子!
冰冷。
威严。
俯视着下方那翻腾的魔气!
赫然是!
我救下的那条银白大蛇的!
元神显化!!!
它没有看我。
冰冷威严的目光。
直接锁定了那口黑棺!
以及那即将爬出来的恐怖魔影!
然后。
它巨大的蛇口!
猛地张开!
不是吞!
是吐!
一股肉眼可见的!
带着凛冽寒气的!
银白色霜气!
如同九天银河倒卷!
轰然喷出!!!
朝着那翻腾的魔影!
席卷而去!!!
滋啦——!!!
吼嗷嗷——!!!
那魔影发出惊天动地的痛苦咆哮!
它身上的黑气!
一接触那银白霜气!
就像烧红的烙铁放进冷水!
发出刺耳的声响!
大片大片地被!
冻结!!!
化作黑色的冰晶!
纷纷扬扬落下!
有效!
那银白蛇影!
在压制魔影!!!
孽畜!坏我好事!!
那刚刚遭受反噬、几乎被打回原形的李大富老僵尸!
看到这一幕!
发出一声怨毒到极致的尖叫!
他彻底疯了!
完全放弃了维持人形!
身体一阵扭曲!
化作一道腥臭的黑色旋风!
不管不顾!
朝着空中的银白蛇影!
猛扑过去!
想打断它的施法!
蛇兄!!!
我失声惊呼!
心提到了嗓子眼!
银白蛇影正全力喷吐寒气压制魔影!
似乎无暇他顾!
眼看那老僵尸所化的黑风!
就要撞上蛇影那看似虚幻的身体!
一股血勇!
混合着之前的愤怒!
再次冲上我的脑门!
操他祖宗!
老子能救你第一次!
就能救你第二次!
看着手腕上那几乎彻底暗淡。
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银芒。
还在坚持的蛇血印记!
感受着身体里。
那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
而燃烧起来的热血!
一个念头。
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海!
血!
我的血!
能引动蛇兄的力量!
之前救蛇!
蛇血沾染。
蛇兄留印记。
刚才念咒!
也是血光发威!
现在!
老子给你!
加点料!!!
没有任何犹豫!
我低头!
狠狠一口!
咬在了!
自己刚才砸烛台时!
因为用力过猛!
虎口震裂的!
右手上!!!
剧痛传来!
满嘴腥甜!
噗!!!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朝着那半空中!
正欲扑向老僵尸所化黑风的银白蛇影!
狠狠!
喷出了一口饱含蛇血精气的热血!!!
蛇兄!接着!!!
嗡——!!!
那口饱含我意志和蛇血精气的血雾!
瞬间化作一片血光!
融入了银白蛇影那庞大的躯体!
蛇影猛地一震!
那双冰冷威严的竖瞳!
似乎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惊讶!
随即!
银光大盛!
它那原本略显虚幻的身体!
瞬间凝实了许多!
散发出的寒气!
更是暴涨!
嘶——昂——!!!
一声更加嘹亮!
带着煌煌天威的嘶鸣响起!
蛇影猛地一摆尾!
速度!
快得超乎想象!
后发先至!
巨大的银色蛇尾!
带着凛冽的罡风和极致的冰寒!
狠狠地!
抽在了扑来的那团黑风之上!!!
啪!!!
一声清脆得像是打碎玻璃的巨响!
嗷!!!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
那团黑风!
像是一个被戳破的气球!
猛地炸开!
黑气四溢!
露出了李大富那已经彻底僵尸化的本体!
干瘪。
腐烂。
散发着恶臭。
他被这一尾巴!
结结实实抽在了胸口!
整个腐朽的胸腔!
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
他像是断线的风筝!
又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
倒飞出去!
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
不偏不倚!
正好!
朝着那口!
他亲手布置的!
缚魂黑棺!
裂开的!
缝隙!
砸了进去!!!
不——!!!
一声充满了无尽惊恐和绝望的惨叫!
只响了半声!
就戛然而止!
噗通!
一声闷响。
紧接着!
轰隆隆隆——!!!
整个黑棺!
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
比之前那魔影撞击还要恐怖!
一股无法形容的!
混乱!
邪恶!
反噬!
吞噬!
的狂暴力量!
从棺内轰然爆发!!!
那原本即将被蛇影寒气冻住的恐怖魔影!
首当其冲!
吼!
它那庞大的、由无数怨魂组成的身体!
猛地僵住!
随即!
发出了更加凄厉!
更加惊恐!
充满了绝望的尖啸!
但!
晚了!
那口缚魂黑棺!
它存在的根本目的!
就是为了锁魂!炼魂!养尸!
李大富!
它曾经的操控者!
如今!
带着满身的怨气!
精血!
还有他本身强大的僵尸之体!
被强行塞了进去!
就像是在滚油里!
猛地!
倒进了一瓢冰水!
又像是在快要熄灭的篝火里!
扔进了一大桶烈性炸药!
整个缚魂棺的核心!
彻底!
乱了!
狂暴的吸力!
从棺材内部!
轰然产生!!!
目标!
不再是外部的活人生魂!
而是!
棺内!
那刚刚被强行塞进去的!
新鲜祭品!
以及!
那个由它自己无数年来吞噬、糅合的!
庞大魔影!!!
嗷——!!!
吼——!!!
魔影和李大富!
一个想逃!
一个想反噬!
在狭小的棺内!
瞬间!
纠缠!
撕咬!
吞噬!
那场面!
简直无法形容!
只能听到那口巨大的黑棺!
发出哐哐哐哐!!!
疯狂的撞击声!
像是里面关了一百头暴怒的犀牛!
在互相顶撞!
黑气!
血光!
尸气!
怨念!
各种乱七八糟的邪恶能量!
像不要钱一样!
从棺材缝隙里!
疯狂地喷射出来!!!
整个宴厅!
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桌椅板凳!
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成碎片!
那些失去李大富控制、又被黑气反复冲刷的黑影宾客!
像是泡沫一样!
纷纷溃散!
化作缕缕黑烟!
被那口疯狂震动的黑棺!
吸了回去!
银白蛇影!
不知何时!
已经缩小了身形。
静静地盘踞在半空。
那双冰冷的竖瞳。
冷漠地看着下方那口疯狂自噬的黑棺。
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我也看呆了。
腿肚子直打颤。
但这次。
不是吓的。
是累的。
也是兴奋的。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几个呼吸。
也许是几个世纪。
那口黑棺。
终于。
停止了震动。
也停止了喷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安静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它表面的那些血色符文。
彻底暗淡了下去。
变得灰扑扑的。
像是一块块干涸的泥巴。
布满了裂痕。
棺材本身。
也像是经历了千百年岁月的侵蚀。
变得破败不堪。
然后。
在咔嚓……咔嚓……一阵细微的碎裂声中。
那口巨大的!
曾经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缚魂黑棺!
连同它身上那圈同样暗淡的法阵!
一起!
化作了一滩!
散发着浓烈恶臭的!
黑灰色的。
粉末!!!
风一吹。
就散了。
连点渣都没剩下。
原地。
只留下一个大坑。
和坑底。
一些分不清是什么的。
灰烬。
整个世界。
安静了。
阳光。
透过被震碎的窗户纸。
斜斜地照进来。
驱散了大厅里最后一丝阴霾。
地上。
躺着那个昏死过去的新娘子。
脸色虽然苍白。
但呼吸已经平稳。
有了活人的气息。
银白色的蛇影。
不知何时。
已经变得极其淡薄。
它缓缓飘落到我面前。
那双竖瞳。
温和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
化作点点银光。
融入了我手腕上。
那个已经彻底黯淡。
但依旧留着一个浅浅痕迹的。
蛇鳞印记里。
我抬起手腕。
看着那个温热的印记。
心里百感交集。
环顾四周。
一片狼藉。
杯盘狼藉。
桌椅粉碎。
哪里还有什么喜宴。
分明是一片劫后余生的战场。
我深吸一口气。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清醒。
走到昏迷的新娘子身边。
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
她嘤咛一声。
悠悠醒转。
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又看了看我。
表……表哥
她的眼神。
恢复了清明。
带着一丝后怕和迷茫。
这……这是怎么了
我没说话。
只是扶稳她。
然后。
看着厅堂门口。
那些刚刚被巨大的声响吸引。
或者是从黑气迷障中清醒过来的。
为数不多的。
真正的。
还活着的宾客。
他们一个个面无人色。
惊魂未定。
像一群受惊的鹌鹑。
我扶着虚弱的表妹。
走到门口。
看着外面。
明媚的阳光。
和那散落一地的。
大红色鞭炮纸屑。
然后。
我转过头。
对着厅堂里面。
那片狼藉。
和那些吓傻了的活人。
用尽可能平静的。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
却异常清晰的。
声音说道:
这席面……
鸡飞蛋打。
血糊刺啦的。
还吃个屁
都……
撤了吧!
说完。
我再不回头。
扶着还有些腿软的表妹。
深一脚浅一脚地。
走出了这座。
差点要了我命的。
李大富家的宅院。
手腕上的蛇鳞印记。
微微发热。
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