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窃取军机图,我假扮成柔弱舞姬,成了镇北王穆决的情人。
他搂着我,欣赏我为他跳舞,我心里却在默记他书房的布局。
【西北角第三块砖下,有密室暗道。】
【亥时三刻,守卫换防。】
他抚摸我脸颊的手指一顿,眸色渐深。
我以为他起了杀心,准备同归于尽。
他却低头在我耳边轻笑：
小野猫,心还挺大。
不如,本王亲自带你去看看
1.
我叫江念,是大周朝骁勇善战的女将军。
但如今,我却藏在名为柔姬的皮囊下,成了敌国镇北王穆决枕边最温顺的猫。
穆决,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大燕的铁血战神。
此刻,他正慵懒地倚在软榻上,指尖勾着我的发丝。
柔姬,再为本王跳一次《惊鸿》。
我屈膝应下,心中冷笑。
【跳跳跳,早晚让你死在我的裙下。】
他把玩我头发的手指倏然收紧,将我扯入怀中。
哦你想怎么让本王死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热气喷洒在我耳廓,激起一阵战栗。
我浑身僵硬。
他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这世上绝无读心之术。
我强作镇定,抬起水雾蒙蒙的眼：王爷,您在说什么柔姬不懂。
【装,继续装。他肯定是诈我。】
穆决盯着我,眼神探究,像是在剥开我的层层伪装。
不懂他轻笑一声,松开我,那就跳吧,让本王看看,你的舞姿是不是和你的心一样,藏着蛊惑人心的钩子。
我心头一凛,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模样。
一曲舞毕,他鼓着掌,眼中却无半点笑意。
赏。
一个沉甸甸的锦盒被送到我面前。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闪闪。
柔姬的舞,刚柔并济,配这把匕首,正合适。穆决的声音幽幽传来,下次,就用它为本王伴舞。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是在警告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身边出了内鬼。
第二天,我故意在院中练舞时,对我的贴身侍女小桃说：天天在这院子里也太闷了,真想去王爷的书房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今晚子时,从房梁潜入。】
我一边想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小桃。
她神色如常。
当晚,我换上一身夜行衣,悄然摸向书房。
如我所料,书房外防守森严,但我早已摸清了规律。
轻松潜入,我直奔那面墙。
【西北角第三块砖。】
我伸手去敲,指尖刚触到那块砖,身后便传来一声轻笑。
小野猫,找什么呢
我猛地回头,穆决就站在我身后,一身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身后,小桃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我心中了然。
穆决拍了拍手,书房内烛火尽燃,亮如白昼。
他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说吧,谁派你来的
我闭上眼,准备咬碎藏在牙中的毒药。
与其被他折磨,不如自行了断。
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把捏住我的两腮,迫使我张开了嘴。
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手指在我口中一探,便将那毒囊取了出来。
本王说过,你的心很大,胆子也不小。他将毒囊在我眼前晃了晃,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他挥了挥手,小桃立刻被拖了下去。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我看着小桃,心中毫无波澜。
【叛徒的下场,理应如此。】
穆决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你倒是不在乎她的死活。
卖主求荣的狗,不配我为她费心。我冷冷道。
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瘆人。
好,很好。他凑近我,几乎与我鼻尖相抵,本王最喜欢驯服不听话的野猫。从今日起,你就住到本王的寝殿来。
2.
我成了穆决寝殿里最碍眼的摆设。
他走到哪,都把我带在身边,像是在炫耀一件稀有的战利品。
白日里,我在他处理公务的书房红袖添香,实则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个字。
【粮草先行,三日后,从西峡谷暗道运往前线。】
我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为他研墨。
穆决的狼毫笔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丑陋的墨点。
他抬眼看我,似笑非笑：柔姬,看来你对军国大事也很感兴趣
我心头一跳,连忙垂下眼帘：柔姬只是觉得,王爷运筹帷幄的样子,很迷人。
【油腻的战争贩子,等你死了,我一定把你挫骨扬灰。】
他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关节泛白。
是吗他放下笔,一把将我拉到腿上坐下,那本王让你看个够。
他拿过一份军报,就这么当着我的面看了起来。
我呼吸一滞。
他疯了吗竟敢让我看这个
我强忍着激动,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着上面的文字。
【西峡谷……诱敌深入……伏兵……】
是陷阱！
我心中大骇。
【好个穆决,果然狡猾如狐。】
看明白了穆决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茫然地抬起头：王爷,这些字,柔姬一个也看不懂呢。
看不懂最好。他将那份军报随手扔进一旁的火盆,火苗瞬间将其吞噬,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会死得很快。
他的手抚上我的脖颈,拇指在我的大动脉上缓缓摩挲。
冰冷的触感,让我汗毛倒竖。
这一刻,我无比确定,他真的能听到我的心声。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我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都成了透明的笑话。
不行,我不能自乱阵脚。
既然他喜欢玩猫鼠游戏,那我就陪他玩到底。
谁是猫,谁是鼠,还未可知。
从那天起,我的心声变成了我的新武器。
【他今天把兵符放在了床头的暗格里,真是个蠢货。】
穆决听到后,第二天就把一个假的兵符放在那里,等着我上钩。
我自然不会上当。
我只是在他沐浴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水洒了一地。
在他起身出来时,我又惊慌失措地去扶他,脚下一滑,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而我的手,精准地按在了那个暗格的开关上。
暗格弹开,假的兵符静静地躺在里面。
穆决的脸黑如锅底。
我却像个受惊的兔子,蜷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王爷,我不是故意的。
【蠢货,被我耍了吧。】
他盯着我,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用行动表达了他的怒火。
夜深人静,他拥着我入睡,呼吸均匀。
我却毫无睡意。
【真正的兵符,一定在他贴身之处。或许……是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
身边的人呼吸一窒。
我立刻闭上眼,装作熟睡。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了许久。
第二天,他身上那块龙纹玉佩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平安扣。
我好奇地问起。
他淡淡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心中冷笑。
【欲盖弥彰。】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肯定,兵符的秘密,就藏在那块玉佩里。
我必须想办法拿到它。
机会很快就来了。
太后寿辰,在宫中设宴,穆决身为皇亲国戚,自然要出席。
而我,作为他最宠爱的舞姬,也被带进了宫。
出门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了那块龙纹玉佩又被他挂在腰间。
宴会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我坐在穆决身边,乖巧地为他布菜。
【宫宴人多手杂,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我看向他对面坐着的三皇子。
三皇子野心勃勃,一直视穆决为眼中钉。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悄然成形。
我借口更衣,偷偷找到了三皇子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塞给他一个纸条和一包药粉。
事成之后,我家主子定有重谢。
那个小太监心领神会。
回到宴席,我看到三皇子向穆决频频敬酒。
穆决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
我心中暗喜。
【喝吧,喝死你这个王八蛋。】
穆决举杯的手一顿,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凉飕飕的。
我心虚地低下头。
酒过三巡,穆决果然面色潮红,脚步虚浮,像是醉了。
三皇子好心地提议,让穆决去偏殿休息。
我担忧地扶着他,一同前往。
到了偏殿,我遣退了所有人。
王爷,您还好吗我轻声问。
他靠在床榻上,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探向他腰间。
那里空空如也。
玉佩呢
我心中一惊,连忙搜他的身。
没有,哪里都没有。
【不可能！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我还看见在腰上！】
在找这个吗
穆决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清醒的嘲讽。
我僵在原地,抬头便对上他那双清明无比的眼。
他手里,正把玩着那块龙纹玉佩。
3.
你……我惊得说不出话。
他没醉
区区几杯酒,还奈何不了本王。穆决坐起身,慢条斯理地将玉佩重新挂回腰间。
他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倒是你,江念。演了这么久的戏,不累吗
江念。
他叫出了我的真名。
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伪装被撕碎,我索性不再演戏,收起了那副柔弱的姿态,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你踏入王府的第一天起,本王就知道。他勾起唇角,笑容冰冷,你身上的味道,和她不一样。
她
那个传闻中,穆决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我自毁容貌,模仿她的舞姿,学她的言行举止,没想到,却在最不起眼的气味上露了馅。
何其可笑。
既然知道,为何不杀我我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杀了你他挑眉,那多无趣。看着你每天在本王面前演戏,绞尽脑汁地想从我这里套取情报,不是有趣多了
疯子。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把我当成了一个消遣的玩物。
现在游戏结束了。我缓缓站起身,眼中再无半分畏惧,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穆决摇了摇头,走到我面前,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你的伪装很成功,连本王都差点被你骗了。他的指尖划过我的眉眼,但你这双眼睛,骗不了人。太倔强,太明亮,像草原上永不熄灭的火。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本王现在,对你这个人,比对军机图更感兴趣。
他说着,一把将我横抱而起,扔到了床上。
我挣扎着想起来,却被他死死压住。
穆决！你放开我！
放开你他俯身,气息灼热,江念,你潜入本王身边,偷了本王的东西,现在想一走了之
我什么都没偷！
你偷了。他低头,吻上我的唇,辗转厮磨,你偷了本王的心。
我愣住了。
【胡说八道,油嘴滑舌。他想用这种方式击垮我的意志。】
他的吻一顿,随即变得更加凶狠,带着惩罚的意味。
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直到我快要窒息,他才放开我。
他看着我被吻得红肿的唇,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江念,忘了你的国家,忘了你的任务,留下来,做本王的王妃。
你做梦！我啐了他一口。
他也不恼,只是擦了擦脸。
你会答应的。
他说完,转身离开,将我一个人锁在了偏殿里。
接下来的几天,穆决没有再出现。
偏殿外守卫森严,我插翅难飞。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直接杀了我更折磨人。
直到那天,王府的管家给我送来了一身大红的嫁衣。
江小姐,王爷吩咐,三日后,是您和王爷的大喜之日。
我看着那身嫁衣,只觉得无比刺眼。
【让我嫁给他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如愿！】
当天晚上,我用簪子划破了手腕。
鲜血染红了床单,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仿佛看到了穆决冲进来的身影,脸上全是惊慌和恐惧。
4.
我没死成。
等我再醒来,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穆决就守在我的床边,双眼布满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颓唐。
见我醒来,他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抱得很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念念,不准再做傻事,听到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念念。
他叫我念念。
我浑身一僵,胃里翻江倒海。
【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我知道你恨我。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但你不能不要自己的命。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霸道,无理,又可笑。
我推开他,冷冷地看着他：穆决,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有。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怎样都有意思。
我看着他眼中的偏执和疯狂,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对付一个正常的敌人,我可以用计谋,用武力。
但对付一个疯子,我所有的手段都显得苍白。
大婚,取消吧。我平静地说。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嫁衣已经备好,喜帖已经发出,全天下都知道,你江念,是我穆决的王妃。
我宁死不嫁。
你敢死,我就让你大周的三十万降兵给你陪葬！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我说到做到。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卑鄙！
对,我就是卑鄙。他自嘲一笑,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我嫁。
穆决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妥协了。
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继续说。
你说。
放了那三十万降兵。
穆决沉默了。
那三十万降兵,是大燕挟制大周最重要的人质。
放了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
我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他不会答应的。江山美人,他只会选江山。】
好。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答应了。
我放了他们。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乖乖地做我的王妃。
我心神巨震。
【他疯了为了我,他真的连江山都不要了】
穆决看着我震惊的表情,苦涩一笑。
江念,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没有回答。
【你算我的敌人,算我的踏脚石,算我利用的工具。】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后退一步,像是被我的心声刺痛。
工具……他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竟闪过一丝不忍。
【可怜的疯子。】
你不用可怜我。他突然抬起头,眼中是令人心惊的疯狂,江念,这是你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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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大步离开。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传来。
穆决将那三十万大周降兵,全部押到了城外的断魂崖。
他派人传话给我,让我去见他。
我赶到断魂崖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三十万大周男儿,被捆绑着跪在悬崖边,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而穆决,一袭黑袍,站在悬崖的最顶端,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穆决！你答应我放了他们的!
我冲他大喊。
我答应放了他们,可没说怎么放。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冷得像冰,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你从这里跳下去,我放了他们。
二,你留下来,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被我推下去。
无耻！卑鄙！
他用我最在乎的家国大义,来逼我就范。
我看着那些曾经与我并肩作战的士兵,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坦然和决绝。
将军！不要管我们！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将军！快走！
他们的嘶吼声,像一把把重锤,敲打着我的心。
我缓缓闭上眼。
【穆决,你赢了。】
我睁开眼,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留下。
他笑了,笑得癫狂。
江念,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他下令,将所有降兵押回大营。
危机暂时解除。
我跟着他,回了王府。
回到那个我住了几个月,却感觉像牢笼一样的地方。
当晚,他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为我布菜。
念念,多吃点,你太瘦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虚情假意。】
他夹菜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还在生我的气他叹了口气,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王爷言重了。我语气疏离,我只是你的阶下囚。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江念,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晚膳过后,他强行将我带回寝殿。
看着那张我和他曾共度无数夜晚的床,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要沐浴。我冷冷地说。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等你。
我走进浴房,将门反锁。
我脱下外衣,从发髻中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这是我最后的武器。
我将银针藏在袖口里,走出了房间。
穆决已经换上了寝衣,靠在床头看书。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向我伸出手。
过来。
我顺从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他扔掉书,将我揽入怀中。
念念,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重新开始除非你死。】
我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冰冷的银针,对准了他脖颈后的死穴。
只要刺下去,他就会立刻毙命。
我的心在狂跳。
就是现在！
我的手指微微用力,针尖即将刺入皮肤。
在你动手之前,不想看看这个吗
他突然开口,同时将一样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
那是一块温润的玉佩。
正是那块我苦寻不得的龙纹玉佩。
5.
我浑身一僵,动作停在半空。
你……
兵符,不在玉佩里。穆决的声音很平静,仿佛早已料到我会动手。
他握住我的手,将玉佩掰开。
里面是空的。
这只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他看着我,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我只想把它送给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手里的银针,再也无法刺下去了。
那……真正的兵符在哪里我鬼使神差地问。
你想知道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苍凉,等你真正成为我的王妃,我就告诉你。
他将我的手拉到他的胸口。
念念,我这里,除了你,什么都装不下了。江山,权力,都比不上你。
他的心跳,强劲有力,透过我的掌心,一下一下地传来。
【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我心里这么想着,却不由自主地乱了心神。
那天晚上,他没有碰我。
只是抱着我,安静地睡了一夜。
可我却一夜无眠。
我开始怀疑,我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不是对的。
大婚如期而至。
我穿着那身繁复的嫁衣,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喜娘摆布。
铜镜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我的容貌已经恢复,绝色倾城,却毫无生气。
吉时到,我被扶上花轿。
喧天的锣鼓,热闹的人群,都与我无关。
我掀起轿帘的一角,看着外面张灯结彩的王府。
【这里,难道就是我余生的牢笼了吗】
拜堂的时候,我机械地跟着穆决的动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当我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深情和喜悦。
而我,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
送入洞房后,他屏退了所有人。
他走到我面前,亲手为我摘下了凤冠。
念念,你今天真好看。
他低头,想要吻我。
我偏过头,躲开了。
他的动作一僵,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你还在怪我。
我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
这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地图。
大燕的军防部署图。
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
这是真的。他苦涩一笑,我把它给你,只求你,别再离开我。
他把自己的软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着那张地图,又看了看他。
我的心,乱成一团麻。
【他为什么这么做这是新的陷阱吗】
没有陷阱。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念念,我爱你。为了你,我愿意赌上一切。
他说着,端起了桌上的合卺酒。
喝了这杯酒,从此我们就是夫妻,再不分离。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酒杯,迟迟没有伸手。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直接将两杯酒都倒进了自己的口中,然后,堵住了我的唇。
辛辣的酒液渡入我的口中,我被迫咽了下去。
一吻结束,他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喘着气。
现在,你信了吗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炙热的爱意,我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或许,我可以试着相信他一次。
国仇家恨,或许也并不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那天晚上,我努力回应着他的热情。
第二天,我醒来时,穆决已经不在身边了。
床头放着一套崭新的女将军铠甲。
旁边还有一封信。
我打开信,是穆决的笔迹。
念念,穿上它,去城外,三十万大军在等你。我给你自由,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若你心中有我,三日后,我在边境等你。若你不来,我便放手,从此山高水远,永不相见。
6.
我穿上铠甲,拿着那份军防图,骑上快马,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出了城。
城外,三十万大周将士,整齐列队,看到我的那一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将军！
是江将军！
我看着他们,勒住缰绳,举起了手中的地图。
将士们！我回来了！
回家的路,从未如此漫长。
我的心里,一半是重获自由的喜悦,一半是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真的放我走了。
他把选择权,完完全全地交给了我。
回到大周,我将地图交给了皇上。
皇上大喜,当即封我为兵马大元帅,命我即刻出征,一举拿下大燕。
我成了大周的英雄,万人敬仰。
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穆决,我该怎么办】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出征的前一夜,我一个人坐在帅帐里,看着烛火发呆。
帐外,是磨刀霍霍的声音,是将士们高昂的战意。
所有人都等着我,带领他们建功立业。
可我的心,却飞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境。
他会在那里等我吗
如果我不去,他真的会就此放手吗
天人交战,一夜未眠。
第二天,大军开拔。
我穿着银色的铠一,骑在白色的战马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军队,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大军行至边境。
斥候来报：元帅,前方十里,发现燕军踪迹,只有……只有一人一骑。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下令大军原地待命,独自一人,策马前行。
黄沙漫天,朔风凛冽。
在那条划分了两国疆土的界河边,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还是那一身玄衣,独自站在河边,身形萧索。
听到马蹄声,他回过头。
四目相对,恍若隔世。
他瘦了,也憔悴了,但那双看着我的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他看到我,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来了。他说。
我来,是和你做个了断。我握紧了手中的剑,穆决,从今往后,我们是敌人。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悲伤,在你心里,家国永远排在第一位。
你既知晓,何必再来
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他轻声说,江念,你走后,王府的花都谢了。
我的心,针扎似的疼。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狠下心,举起了手中的剑,指向他,战场上见吧。
说完,我便要拨转马头。
江念！他突然大喊,我不要这王位了,我跟你走,好不好
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
只见他当着我的面,摘下了象征着镇北王身份的王印,扔进了滔滔的河水里。
我不是王爷了,我只是穆决。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眼中满是乞求,你带我走,去哪里都可以。我给你当马夫,给你当亲卫,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我看着他,心神巨震。
【疯子,两国交战,岂是儿戏。】
他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惨然一笑。
他从腰间拔出佩剑,横在了自己的颈上。
你若不应,我便自刎于此。
锋利的剑刃,瞬间割破了他的皮肤,渗出鲜血。
我死后,我的三十万大军会踏平你的国家,为我陪葬！
我吓得魂飞魄散。
不要！我失声尖叫,飞身下马,冲到他的面前。
穆决！你把剑放下！
那你答应我。他固执地看着我,血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染红了衣襟。
我……我看着他眼中的疯狂和决绝,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该怎么办
身后是我的国家,我的责任。
眼前是这个用生命爱我的男人。
我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
好。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我答应你。
他眼中的疯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狂喜。
当啷一声,佩剑落地。
他上前一步,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
7.
我带着穆决,回到了大周的军营。
这个决定,掀起了轩然大波。
我的副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元帅！此人是敌国战神,穷凶极恶,您怎能将他带入我军腹地请元帅三思,立即将其斩杀,以绝后患！
请元帅三思！
将领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穆决站在我身边,神色坦然,仿佛没听到那些喊打喊杀的声音。
他只是看着我,等我做决定。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从今天起,穆决不再是镇北王,他只是我的……亲卫。
元帅！
这是命令。我打断了他们,谁再有异议,军法处置。
众人噤声。
我用我的威望,强行将穆决留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一场豪赌。
赌穆决对我的真心,也赌我自己的眼光。
穆决很守本分。
他真的像一个最普通的亲卫,为我牵马,为我守夜,为我擦拭盔甲。
他收起了所有的锋芒和傲气,变得沉默而温顺。
军中的流言蜚语,也从未断过。
说我被美色所惑,说我引狼入室。
我一概不理。
我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战局的部署中。
有了那份军防图,大周军队势如破竹,连下数城。
大燕节节败退,很快便退守到了都城。
最后一战,即将打响。
战前会议上,我制定了详细的攻城计划。
所有人都热血沸騰,仿佛胜利已在眼前。
只有穆决,在听到我的计划后,皱起了眉头。
散会后,他找到了我。
你的计划有漏洞。他开门见山。
我挑眉：哦愿闻其详。
燕都的护城河,水下有暗桩,你的攻城船过不去。他看着地图,指出了一个我忽略的地方,而且,东门的守将,是我曾经的部下,此人最擅长火攻。你若从东门主攻,必遭埋伏。
他是在帮我。
帮我对付他自己的国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你出事。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江念,我说过,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我的心,彻底乱了。
我按照他说的,修改了作战计划。
第二天,攻城开始。
一切都如穆决所料。
大军顺利地避开了水下暗桩,从防守最薄弱的西门攻入了城中。
燕军溃不成军。
燕国皇帝在宫中自焚。
大燕,亡了。
消息传来,全军欢呼。
我站在燕都的城楼上,看着下方面容激动的将士们,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我赢了,为大周开疆拓土,完成了父亲的遗愿。
可我,并不快乐。
我回头,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穆决就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我。
仿佛我赢了,就是他赢了。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我此生,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8.
班师回朝。
我成了大周最耀眼的英雄,风头无两。
皇上要给我加官进爵,封侯拜相。
我却只求了一个恩典。
陛下,臣恳请陛下,赐婚。
我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了那个名字。
穆决。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皇上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
江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穆决是亡国之人,是……
他是臣的夫君。我打断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我和皇上,在朝堂上对峙。
气氛剑拔弩张。
我知道,我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皇上早就对我心存忌惮。
今日之事,更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但他,不敢动我。
最终,他妥协了。
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我带着穆决,谢恩,退朝。
走出大殿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
我交出了兵权,脱下了盔甲,和穆决一起,回到了我那座小小的将军府。
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宾客的祝福。
只有我们两个人,两杯清酒。
穆决,我举起酒杯,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他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笑意,以后,我们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们喝了合卺酒。
这一次,没有家国仇恨,没有阴谋算计。
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红烛帐暖,一夜无眠。
我问他：后悔吗为了我,放弃了你的国家。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我的国,早就亡了。
但我的心,找到了归宿。
后来,我们离开了京城,去了江南。
那里有小桥流水,有烟雨朦胧。
我们买下了一座小院,种满了花草。
他学着做生意,我学着管家。
我们像最普通的夫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有一年初春,我们一起去放风筝。
他笨手笨脚地,怎么也放不起来。
我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他有些恼怒地瞪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跑过去,从他手里拿过风筝线。
我来。
我迎着风,跑了几步,风筝便稳稳地飞上了天。
他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看着风筝,眼中是我熟悉的、温柔的宠溺。
我知道,这便是我此生,最好的结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