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被抄家灭门,未婚夫和庶妹联手将我送进诏狱。
重生回及笄宴那日,我当众撕碎婚书。
谁替我诛尽仇敌,我便嫁谁!
京城最纨绔的小侯爷突然拔剑出列:
臣,求娶殿下。
后来他血洗仇家府邸,提着人头跪在我面前。
嫁我,血仇我替你报,江山我替你守。
直到他登基那夜,我才知他也重活了一世。
前世护不住你,这次换我追着你跑。
冰冷的铁链锁住我的手腕。
诏狱特有的腥臭钻进鼻子。
我缩在角落稻草堆里。
意识模糊。
好疼。
鞭子抽过的皮肉火辣辣地疼。
更疼的是心。
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熟悉。
我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
牢门外站着两个人。
我的未婚夫,沈知言。
还有我的好庶妹,林晚柔。
他们穿着光鲜的绸缎。
与我一身血污形成刺眼对比。
林晚柔掩着口鼻,娇声道:【姐姐,这地方可真腌臜。】
她靠向沈知言:【还是言哥哥疼我,从不让我受委屈。】
沈知言搂着她的腰,眼神冰冷地扫过我。
像看一堆垃圾。
【林惊鹊,】沈知言开口,声音毫无波澜。
【交出你父亲通敌的密信,少受点苦。】
我喉咙干得冒火,嘶哑地笑:【密信】
【不是你们伪造的吗】
抄家灭门的罪证。
我爹娘血染长阶的催命符。
全拜眼前这对狗男女所赐!
林晚柔蹙起细眉:【姐姐嘴真硬呢。】
她转向狱卒:【王大人,看来还得‘加餐’呀。】
狱卒狞笑着提起烧红的烙铁。
滋滋声在死寂的牢房格外清晰。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闭上眼。
滔天的恨意烧干了最后一点恐惧。
若有来世…
剧痛从胸口炸开!
皮肉焦糊的味道冲入鼻腔。
黑暗彻底吞噬了我。
01
姑娘!姑娘快醒醒!吉时到了!
谁在叫我
声音又急又脆。
不是诏狱那死气沉沉的调子。
我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的烟霞色绣缠枝莲的帐顶。
空气里有清甜的果香。
没有血腥。
没有腐臭。
我撑着坐起身。
低头看自己的手。
纤细,白皙,指甲透着健康的粉。
没有冻疮。
没有裂口。
更没有被铁链磨出的深痕。
这不是我的手。
或者说…不是死前那双。
贴身丫鬟春桃的脸凑过来,满是担忧。
【姑娘可是魇着了脸色好白!】
【今日是您及笄的大日子呀!】
及笄
我如遭雷击!
及笄宴…
那场噩梦开始的地方!
前世,就是今天。
沈知言在宴后向我爹提亲。
也是今天。
林晚柔开始给我下慢性毒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不是梦。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尖锐的疼。
是真的!
我回来了!
回到十五岁。
一切尚未开始。
血仇未报!
仇人仍在!
一股狂喜混着冰冷的杀意冲上头顶。
老天开眼!
让我重活一次!
沈知言…林晚柔…
还有那些踩着我林家尸骨往上爬的魑魅魍魉…
你们等着。
这次,换我来索命!
一个都别想逃!
我掀开被子下床。
【春桃,更衣。】
声音异常冷静。
甚至带着一丝冰碴子。
春桃愣了一下:【姑娘】
我走到妆镜前。
镜中少女眉眼初绽,带着稚气。
但眼底深处,已燃起地狱归来的幽火。
血债,必须血偿。
02
前厅人声鼎沸。
高朋满座。
全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爹娘坐在主位,笑容满面。
我穿着繁复的及笄礼服,缓步走出。
每一步都踩在记忆的尖刀上。
目光扫过。
轻易就捕捉到沈知言。
他坐在男宾席首位。
一身月白锦袍,温润如玉。
正含笑望来。
前世,就是这笑容骗了我。
骗了我全家!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林晚柔坐在女眷堆里。
穿着她最爱的粉霞裙。
看似天真烂漫。
手却紧张地绞着帕子。
眼神时不时飘向沈知言。
呵。
这么早就勾搭上了。
好一对狗男女!
繁琐的及笄礼一步步进行。
簪发,聆训。
我像个提线木偶。
终于,司仪高唱:【礼成——】
宾客们纷纷道贺。
爹娘脸上满是欣慰。
沈知言站起身。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前世,他就在此刻当众提亲。
风光无限。
他果然上前几步,对着我爹躬身。
【林伯父,小侄今日有一事…】
来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在他话音落地前,扬声打断。
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满堂瞬间安静。
【沈公子。】我直视他,毫无波澜。
【婚约之事,不必再提。】
死寂。
掉根针都能听见。
沈知言温雅的笑僵在脸上。
【惊鹊妹妹,你…】
我懒得看他演戏。
直接从袖中抽出一份烫金婚书。
崭新。
象征两姓之好。
也象征我林家前世的催命符。
【刺啦——】
刺耳的撕裂声炸开!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我面无表情。
将那份价值千金的婚书。
撕成了两半。
再撕。
碎片如雪片,纷纷扬扬落下。
砸在光洁的地砖上。
也砸碎了沈家和我林家的情谊。
【林惊鹊!你疯了!】我爹惊怒起身。
沈知言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林晚柔捂着小嘴,眼睛却亮了。
蠢货。
以为机会来了
我弯起唇角,目光扫过全场呆滞的宾客。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今日我林惊鹊在此立誓!】
【谁能替我诛尽仇敌——】
【我便嫁谁!】
掷地有声。
全场哗然!
血仇未报,何以为家这一世,我的婚姻只祭奠亡魂。
03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花厅。
空气凝滞。
所有人像被施了定身咒。
瞪着眼。
张着嘴。
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还有地上那堆刺眼的婚书碎片。
【胡闹!简直胡闹!】我爹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我:【逆女!还不快向沈贤侄赔罪!】
赔罪
向害死我全家的仇人
做梦!
我挺直脊背,纹丝不动。
眼神只盯着那些宾客。
寻找一丝可能。
哪怕渺茫。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死寂。
带着惯有的懒散和玩味。
从角落里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移过去。
包括我。
靠窗的软榻上。
斜倚着一个身影。
绯红织金的锦袍,松垮地穿着。
领口微敞。
露出一点精致的锁骨。
墨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着。
几缕碎发垂落额前。
遮不住那双过分漂亮的桃花眼。
此刻,那眼里盛满了戏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谢珩。
镇北侯府那个出了名的纨绔。
京城头号混不吝。
斗鸡走狗,眠花宿柳。
正经事一件不干。
他怎么会在我家的及笄宴
前世…似乎没这号人物。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
伸了个懒腰。
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姿态闲适得像在自己家后院。
【林大小姐这话,】他拖着调子,唇角勾起。
【当真】
两个字。
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
瞬间炸开!
【谢小侯爷!不可玩笑!】有人急声劝阻。
【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惊鹊一时糊涂…】我爹也慌了。
谢珩置若罔闻。
他一步步走过来。
靴子踩过地上的婚书碎片。
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和…一种冷冽的松木香。
混杂在一起。
奇异的矛盾。
他微微歪头,桃花眼锁住我。
带着审视。
【仇敌是谁】他问。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压住了所有嘈杂。
我迎着他玩味的目光,毫不退缩。
一字一顿:【血海深仇者,皆为我敌!】
【不死,不休!】
他眼底的笑意深了些。
像是…满意
【好。】
他忽地抬手。
锵啷——一声龙吟!
腰间那柄装饰华丽的佩剑竟被他瞬间抽出!
寒光乍现!
剑尖斜指地面。
映着他陡然冷冽的眉眼。
再无半分纨绔之色。
【臣,谢珩。】
他看着我,声音清朗,穿透整个死寂的花厅。
【求娶殿下。】
殿下
他叫我殿下
我心头猛地一跳。
前世,唯有登基后的新帝这般唤我…
这纨绔,到底是谁!
04
花厅彻底炸了锅!
哗——
抽气声,惊呼声,杯盏落地的脆响混作一团。
【谢珩你疯了!】
【小侯爷不可啊!】
【林大人!这…这成何体统!】
我爹脸色煞白,指着谢珩的手都在抖:【你…你…】
沈知言更是面沉如水,眼神阴鸷得能杀人。
一片混乱中。
只有我和谢珩是静的。
隔着三步距离。
隔着满地的狼藉和喧嚣。
无声对峙。
他眼底的戏谑早已褪尽。
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认真。
握着剑柄的手指骨节分明。
稳得可怕。
那把花哨的剑,此刻竟真有了杀气。
【小侯爷,】我缓缓开口,压下心头的惊疑。
【刀剑无眼,慎言。】
【慎言】他挑眉,手腕一抖。
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寒光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快得惊人。
【本侯的剑,只杀该杀之人。】
【言出,必践。】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在人心上。
带着金石之音。
这绝不是纨绔能有的气势。
【胡闹!简直是胡闹!】沈知言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喝道。
他上前一步,挡在我和谢珩之间。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二人如此儿戏!】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惊鹊妹妹,你定是被人蛊惑了!快收回…】
【沈公子。】我冷冷打断他。
【婚书已撕,你我毫无瓜葛。】
【我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沈知言的脸瞬间涨红,又转为铁青。
【好!好一个轮不到我置喙!】他怒极反笑。
【林惊鹊,你今日所为,必成京城笑柄!】
【我等着看你如何收场!】
他拂袖转身,对着我爹重重一揖:【林伯父,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背影僵硬,带着滔天怒火。
林晚柔急急唤了声【言哥哥!】,怨恨地瞪了我一眼,提起裙摆追了出去。
主角走了大半。
剩下的宾客面面相觑。
气氛尴尬至极。
我爹颓然跌坐回主位,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孽障…孽障啊…】他喃喃着。
娘亲在一旁抹泪。
好好的及笄宴。
彻底成了闹剧。
一场由我亲手掀起的风暴。
【啧,扫兴。】
谢珩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他手腕一翻。
锵的一声。
长剑精准无比地归入鞘中。
行云流水。
那身纨绔的懒散劲儿又回来了。
仿佛刚才那个锋芒毕露、剑指乾坤的人只是幻觉。
【殿下,】他朝我眨了眨眼,笑得没个正形。
【戏看完了,臣也告辞。】
【聘礼…改日再送()】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
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
扬长而去。
留下满地狼藉。
和一个巨大的谜团。
谢珩…你到底是谁
那一声殿下,是无心之失。
还是…别有深意
05
深夜。
林府陷入一片死寂。
我毫无睡意。
倚在窗边。
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
稍稍驱散了心头的燥郁。
及笄宴的闹剧,只是开始。
沈知言和林晚柔吃了这么大亏。
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的报复…会从哪里开始
前世记忆纷乱地涌上来。
抄家…诏狱…烙铁…
沈知言冰冷的眼神…林晚柔得意的笑…
恨意如毒藤,死死缠绕心脏。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我保持清醒。
不能再重蹈覆辙!
必须主动出击!
【沙…沙沙…】
极细微的声响。
来自院墙外的竹林。
不是风声!
我浑身汗毛瞬间竖起!
有人!
而且不止一个!
脚步声轻得像猫。
带着训练有素的谨慎。
是刺客
沈知言的动作这么快!
我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滑下窗台。
迅速吹熄了桌角的烛火。
房间陷入黑暗。
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
我摸到梳妆台边。
拉开最底下的抽屉。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
我爹早年送我的防身之物。
前世,它一直是个无用的摆设。
今夜,或许要见血了。
我将匕首紧紧反握在手中。
冰凉的刀柄贴着掌心。
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背贴着冰冷的墙壁。
侧耳倾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
停在院墙下。
紧接着,是极轻的衣袂破空声!
他们翻进来了!
来了!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
来吧。
想杀我
那就试试!
看看谁的血先流干!
预想中的破门而入没有发生。
外面却传来几声闷哼!
短促!
痛苦!
像被扼住了喉咙!
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噗通…噗通…
沉闷地砸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
不过几个呼吸。
外面重新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怎么回事
我惊疑不定。
握着匕首的手心全是冷汗。
难道…不是冲我来的
内讧
还是…
我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
透过门缝往外看。
月色惨淡。
院子里空无一人。
只有几团模糊的黑影倒伏在墙角的阴影里。
一动不动。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是谁
谁杀了他们
我猛地想起白天谢珩抽剑时,眼底那抹冰冷的锐利。
还有那句——
【本侯的剑,只杀该杀之人。】
是他吗
那个纨绔…在暗中护着我
为什么
那句殿下…
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夜风穿过竹林,呜咽如泣。
像极了前世诏狱里的风声。
06
一夜惊魂。
天明时分,府里才有人发现墙角的尸体。
三具。
黑衣蒙面。
喉咙被利器精准割断。
干净利落。
府内顿时人心惶惶。
我爹震怒,下令彻查。
但我知道,查不出什么。
能在京城豢养这等死士的…
沈家嫌疑最大。
我冷眼旁观着府里的混乱。
没有说出昨夜听到的动静。
也没有提谢珩。
那个谜一样的男人。
他像一道危险的影子。
搅乱了我的复仇棋局。
是敌是友
暂时看不透。
但昨夜的事…
我承他一份情。
【姐姐!姐姐救命!】
凄惶的哭喊声由远及近。
打断了我的思绪。
林晚柔跌跌撞撞地冲进我院子。
发髻散乱,满脸泪痕。
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
死死抱住我的腿。
【姐姐!救救姨娘吧!求你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爹…爹他要把姨娘送去庄子上!】
【姨娘她…她只是一时糊涂啊!】
【求姐姐看在妹妹的份上,替姨娘求求情吧!】
她仰起脸,泪水涟涟。
满是哀求。
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前世就是这样。
她和她那个不安分的娘。
用这种可怜相骗了我一次又一次。
最后把我推入地狱。
【哦】我慢条斯理地拂开她的手。
【柳姨娘做了什么】
data-fanqie-type=pay_tag>
林晚柔哭声一滞,眼神闪烁。
【她…她…】
【她偷了爹书房里那方前朝的古砚!】
【被爹当场撞见了!】
她急急辩解:【姨娘只是…只是看那砚台好看,想借来看看!真的!】
偷窃
我爹最恨这个。
尤其还是他心爱的古砚。
柳姨娘这次撞枪口上了。
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出。
不过当时我心软,替她求了情。
让她逃过一劫。
这次嘛…
【妹妹这话说的,】我看着她,微微一笑。
【爹是一家之主,如何处置姨娘,自有爹的道理。】
【我一个女儿家,怎好插手父亲内院之事】
【这不合规矩。】
林晚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地拒绝。
【姐姐…你…你当真如此狠心】
她声音发颤,带着不敢置信。
【狠心】我俯身,凑近她耳边。
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她能听见。
【比起妹妹你和你姨娘将来要对我做的事…】
【姐姐这点‘狠心’,算什么】
她猛地瞪大眼睛!
像见了鬼一样!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你…你胡说什么!】
【我…我听不懂!】
她慌乱地松开我,连滚带爬地后退。
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骇。
【听不懂最好。】
我直起身,掸了掸被她抓皱的裙摆。
语气平淡。
【送客。】
春桃立刻上前:【二姑娘,请吧。】
林晚柔失魂落魄地被请了出去。
背影仓皇。
我知道。
她和她那个娘,绝不会就此罢休。
她们只会更恨我。
更想我死。
来吧。
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招数。
07
柳姨娘最终还是被送去了乡下庄子。
我爹这次没心软。
林晚柔在房里哭闹了几日。
终于消停了。
但我知道。
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知言那边,也毫无动静。
太安静了。
安静得反常。
像蛰伏的毒蛇。
果然。
没过几天。
京城里开始流传一些趣闻。
绘声绘色。
【听说了吗林家那位大小姐,及笄宴上疯魔了!】
【撕了沈家的婚书!还当众喊打喊杀!】
【啧啧,怕是失心疯了吧】
【何止啊!】
【她还跟镇北侯府那个小霸王勾搭上了!】
【谢小侯爷当场就拔剑说要娶她呢!】
【哎哟,一个疯女,一个纨绔,绝配!( ̄▽ ̄*)】
【林家这脸,可丢大发了!】
流言如野火,烧遍京城。
将我林惊鹊,彻底钉在了疯癫放荡的耻辱柱上。
春桃出去一趟,回来眼睛都是红的。
【姑娘!外面那些人…他们嘴太毒了!】
【您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正对镜梳妆,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让他们说。】
【说的越多越好。】
前世,沈知言和林晚柔就是用这招。
一步步败坏我的名声。
让我孤立无援。
最终任他们宰割。
这次,我倒要看看。
这把火,最后会烧到谁头上。
【可是姑娘…】春桃急得跺脚。
【再这样下去,您的名声…】
【名声】我放下玉梳,看着镜中眼神冷冽的自己。
【能当饭吃能挡刀】
【还是能让我爹娘免于抄家灭门】
春桃被我噎住,呐呐无言。
【放心吧,】我语气缓了缓。
【会有人,比我们更急。】
话音刚落。
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夹杂着家丁的阻拦声。
【小侯爷!您不能硬闯啊!】
【我家老爷说了…】
【滚开!】一个跋扈嚣张的声音响起。
带着十足的不耐烦。
【本侯找你们大小姐,谁敢拦】
是谢珩!
他来了
还直接闯了进来
我心头一跳。
这家伙,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门帘哗啦一声被粗暴地掀开。
绯红的身影带着一身阳光闯了进来。
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桃花眼扫过我和春桃。
最后落在我脸上。
他几步上前,大喇喇地往我对面的椅子上一坐。
翘起二郎腿。
【哟,殿下,气色不错嘛!】
【看来外面那些狗吠,没扰着您清梦( ̄ω ̄;)】
他语气轻佻,眼神却锐利地在我脸上逡巡。
似乎在确认什么。
流言如刀,却伤不了已死过一次的心。我等的,是那纵火者引火烧身。
08
【小侯爷有事】
我示意春桃退下。
屋里只剩我们两人。
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木冷香。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很淡。
但我刚从地狱爬回来。
对这种味道异常敏感。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殿下】
谢珩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
托着下巴。
笑得一脸无害。
【毕竟,臣可是当众求娶过的。】
【总得关心关心未来夫人不是】
他目光扫过我梳妆台上的首饰匣。
又落回我脸上。
带着审视。
【啧,殿下这心,可真够大的。】
【外面都快把您传成母夜叉了,还稳坐钓鱼台呢】
【流言蜚语而已。】
我垂眸,拨弄着腕上的玉镯。
【伤不了人。】
【哦】他尾音拖长,透着玩味。
【那要是…不止流言呢】
我指尖一顿,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谢珩没立刻回答。
他懒洋洋地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随意丢在桌上。
啪嗒。
是一枚铜钱。
很普通。
边缘却沾着一点暗红的、未干透的…
血迹!
【昨儿夜里,】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书。
【城南破庙里几个泼皮,收了点散碎银子。】
【正商量着,怎么趁林大小姐出门上香时…】
他顿住。
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桃花眼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毁人清白,再‘失足’落水。】
【啧,老套,但好用。】
我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沈知言!林晚柔!
果然是他们!
前世就是类似的手段!
只不过那时我名声尚可,他们只敢暗中毒害!
如今撕破脸,竟直接要用这等下作手段毁我!
滔天的恨意几乎冲破理智!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才勉强压住那股暴戾的杀意。
【然后呢】我声音发紧。
【那几个泼皮呢】
谢珩耸耸肩,拿起那枚带血的铜钱把玩。
【本侯路过,看他们不顺眼。】
【顺手…】
他做了个切的动作。
【为民除害了。】
语气随意得像踩死几只蚂蚁。
【可惜,】他撇撇嘴,有点遗憾。
【主使藏得深,没揪出来。】
【殿下出门,还是多带点人手为妙哦!(。`ω)】
我看着那枚带血的铜钱。
又看看他漫不经心的脸。
心头巨浪翻涌。
他不仅知道流言。
还提前截杀了要对我动手的人!
甚至…知道主使是谁
【为什么帮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
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
【小侯爷,我们素无交情。】
【当众求娶的话,也不必当真。】
【您图什么】
谢珩把玩铜钱的动作停了。
他抬眼。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笑意一点点敛去。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邃。
像寒潭。
他看了我很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图什么…】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
忽地勾唇一笑。
那笑容里,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
苍凉
【大概,是图个心安吧。】
他站起身,将那枚染血的铜钱轻轻按在桌上。
【殿下,】
【血海深仇,光躲着可不行。】
【刀…要握在自己手里才稳。】
说完,他不再看我。
转身,绯红的身影如来时一般突兀地消失在门口。
只留下那枚冰冷的铜钱。
和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刀要握在自己手里…
谢珩,你到底是谁
你的心安,又是什么
染血的铜钱无声诉说:盟友已亮刃,我的刀,也该出鞘了。
09
谢珩的话像一根刺。
扎进了我心里。
不能坐以待毙。
沈知言和林晚柔的毒计不会停止。
我必须主动出击!
握紧自己的刀!
前世抄家的导火索,是那封通敌密信。
由沈知言伪造,经林晚柔之手藏入我爹书房。
最后人赃并获。
那么现在…
那封致命的密信,是否已经存在
机会很快来了。
三日后是林晚柔的生辰。
她虽被禁足在自己院子思过。
但生辰还是要过。
府里按例给她送了份例的份例菜和一小壶果酒。
我爹终究还是顾念一点父女之情。
这便够了。
夜深人静。
我换上春桃的旧衣裳。
用深灰的布巾包住头脸。
只露出一双眼睛。
春桃紧张地守在门口:【姑娘,太冒险了!】
【万一…】
【没有万一。】
我打断她,将一把磨得锋利的剪刀塞进袖袋。
冰凉的触感让我冷静。
【守好门,我去去就回。】
避开巡夜的家丁并不难。
前世在诏狱,我学到的第一课就是隐藏。
林晚柔的院子偏僻。
此刻一片漆黑。
她大概喝了那壶加料的果酒。
睡得正沉。
我像一片影子,无声地翻过矮墙。
落在她卧房的后窗下。
窗棂虚掩着。
留了条缝透气。
我屏住呼吸,用指尖沾湿唾沫。
轻轻捅破窗纸。
凑近窥视。
借着朦胧的月光。
能看清林晚柔侧卧在床上。
呼吸均匀。
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妆奁匣子。
正是她平日最宝贝的那个。
前世,她就爱把重要的东西藏在夹层里。
密信…会在里面吗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窗户。
木轴发出极轻微的吱呀声。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心脏骤停!
床上的林晚柔似乎动了一下。
翻了个身。
面朝里。
没醒。
冷汗浸湿了后背。
我定定神,猫一样敏捷地翻了进去。
落地无声。
目标明确。
直奔那个妆奁匣子。
匣子上了锁。
一把小巧的黄铜锁。
难不倒我。
我从发间抽出一根特制的细长簪子。
这是前世在狱中,一个老贼教我的。
探入锁孔。
凝神,感受着细微的机括。
咔哒。
一声轻响。
锁开了。
轻轻掀开匣盖。
里面是些寻常首饰。
珠钗,耳珰,玉镯。
我摸索着匣子内壁。
指尖在角落处触到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缝。
找到了!
用簪子尖端小心撬开。
夹层里果然有东西!
不是密信。
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薄纸。
和一个…很小的青瓷药瓶!
我心头猛地一跳!
迅速将两样东西抽出。
塞进怀里。
恢复夹层,合上匣盖,落锁。
一气呵成。
刚退到窗边。
床上的林晚柔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言哥哥…药…】
我动作瞬间僵住!
冷汗涔涔而下。
她没醒。
只是梦呓。
我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不再犹豫。
翻窗而出。
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药瓶冰凉地贴着心口。
像一块寒冰。
林晚柔梦中的呓语…
药
是毒药吗
给谁的
沈知言
还是…我
10
回到自己房间。
烛火跳跃。
映着桌上那张薄纸和那个小小的青瓷药瓶。
春桃紧张地守在门口:【姑娘,没出事吧】
【没事。】
我声音有些发哑。
指尖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后怕。
而是因为…愤怒!
极致的愤怒!
我深吸一口气。
先拿起那张纸。
展开。
上面并非我预想中的密信草稿。
而是一张药方。
字迹娟秀。
是林晚柔的笔迹。
药名却极其刁钻阴毒!
百日枯、蛇缠藤、蚀心草…
全是宫廷禁药!
寻常人根本弄不到!
药方末尾,标注着几行小字:
每日一剂,混入饮食。
无色无味,三月后心脉枯竭,状若急病暴毙。
神仙难救。
轰——!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前世…
我娘就是在我及笄后三个月…
突发急病去世的!
请遍名医都查不出缘由!
只说是心脉衰竭!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对蛇蝎母女!
早就开始下手了!
她们不仅要我的命!
还要我全家的命!
剜心之痛不过如此。
药方上每一个字,都在凌迟我迟来的醒悟。
我死死攥着药方。
纸张在指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滔天的恨意几乎将我撕裂!
林晚柔!柳姨娘!
我要你们…
血债血偿!
【姑娘!您的手!】
春桃惊呼一声扑过来。
我低头。
才发现指甲不知何时深深掐进了掌心。
鲜血正顺着指缝渗出。
染红了那张罪恶的药方。
可我感觉不到疼。
心里的痛早已盖过了一切。
【没事。】
我松开手。
任由那张染血的药方飘落在桌上。
像一片枯叶。
目光转向那个小小的青瓷药瓶。
瓶身冰凉。
我拔开木塞。
一股极其清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甜香飘了出来。
若有似无。
正是前世…
我娘病中身上偶尔会沾染的味道!
林晚柔说,是安神香!
【砰!】
我猛地将药瓶砸在桌上!
瓷瓶没碎。
里面的药粉却洒出来些许。
淡褐色。
像干涸的血。
【林晚柔…】
我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
【你好毒的心肠!】
不把你挫骨扬灰,我枉为人女!
11
烛火噼啪。
映着我冰冷的脸。
药方和药瓶像毒蛇盘踞在桌上。
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前世我娘缠绵病榻的痛苦模样清晰浮现。
心如刀绞。
恨意烧红了我的眼。
林晚柔…
你想让我娘暴毙
好。
我成全你!
只不过…
暴毙的会是谁
【春桃。】
我声音异常平静。
平静得可怕。
【去小厨房。】
【把娘亲每日晨起必喝的那盅燕窝炖上。】
【就说…是我的一片孝心。】
春桃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是,姑娘。】
她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她。
【炖盅…用那个缠枝莲的青瓷盖盅。】
那是林晚柔去年孝敬给我娘的。
我娘一直舍不得用。
正好。
物归原主。
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时。
我带着春桃,亲自捧着那盅热气腾腾的燕窝。
走向我娘的院子。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
吹在脸上。
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袖袋里。
那个小小的青瓷药瓶沉甸甸的。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鹊儿怎么这么早】
娘亲刚起身,见到我有些惊讶。
随即露出慈爱的笑。
【还带了燕窝你这孩子…】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将炖盅放在桌上。
揭开盖子。
清甜的香气氤氲开来。
【女儿不孝,以前不懂事。】
【以后…女儿每日都给您炖。】
声音有些发哽。
是真的。
前世欠娘的,今生加倍偿还。
但此刻…
我要先为她除掉身边的毒蛇!
【傻孩子…】
娘亲眼眶微红,拉着我的手坐下。
【你有这份心,娘就知足了。】
她拿起瓷勺,正要舀。
【娘!】
院外突然传来林晚柔娇柔做作的声音。
她竟也这么早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
托盘上,赫然也是一盅炖品!
【女儿给母亲请安!】
她笑盈盈地进来。
目光扫过桌上我带来的那盅燕窝。
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冷。
随即换上更甜腻的笑容。
【呀,姐姐也在】
【真是巧了!】
【女儿也亲手炖了银耳莲子羹给母亲润燥呢!】
她示意丫鬟将那盅羹放在桌上。
紧挨着我的燕窝。
【母亲,您尝尝女儿的手艺】
她殷勤地揭开自己那盅的盖子。
清甜的莲子香飘出。
看似无害。
我知道。
毒,就在这里面。
她要用她的孝心,亲手送我娘上路。
好一出双管齐下!
可惜…
我盯着那两盅并排而放的炖品。
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你的毒羹,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12
屋里气氛瞬间微妙。
两盅炖品并排。
散发着不同的甜香。
娘亲有些无措地看着我和林晚柔。
【这…你们姐妹都有心了…】
她显然不想拂了任何一人的好意。
又不知该先喝哪一盅。
【母亲自然是先喝姐姐的!】
林晚柔抢先开口,笑容温婉。
【姐姐一片孝心,又是嫡女,理当先的!】
她嘴上谦让。
眼神却紧盯着娘亲的手。
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只要娘亲喝下她那盅银耳莲子羹…
剧毒入喉!
神仙难救!
她就能彻底拔掉眼中钉!
再慢慢收拾我!
好算计!
【妹妹这话就见外了。】
我端起她那盅莲子羹。
瓷盅温热。
里面的毒液却冰冷刺骨。
【妹妹一大早辛苦炖的。】
【母亲若不先尝尝,岂不辜负了妹妹一番‘心意’】
我将那盅羹轻轻推到娘亲面前。
林晚柔脸色微微一变。
【姐姐说笑了…还是姐姐的…】
【怎么】
我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妹妹这羹…莫非有什么不妥】
【不敢给母亲喝】
我的目光锐利如刀。
直直刺向她。
【还是说…】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
【妹妹在里面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林晚柔的脸唰地白了!
【你…你胡说什么!】
她声音拔高,带着一丝慌乱。
【我…我怎么可能害母亲!】
【姐姐休要血口喷人!】
【哦】
我拿起瓷勺,作势要舀她盅里的羹。
【那妹妹自己先尝尝】
【以证清白】
勺子碰到粘稠的羹汤。
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林晚柔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猛地后退一步!
【不!我…我不饿!】
她眼神惊恐地盯着那勺子。
仿佛那是索命的钩子。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反应太明显了!
连娘亲都看出了不对劲。
眉头微微蹙起。
【看来妹妹是不敢喝了】
我放下勺子,声音冷了下来。
【那这盅‘心意’…】
我端起那盅毒羹。
在林晚柔惊恐欲绝的目光中。
一步步走向她。
【还是妹妹自己…】
【消受了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手腕猛地发力!
整盅滚烫粘稠的羹汤!
狠狠泼向林晚柔的脸!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毒,终归要回到下毒人的喉中。
这才叫天道轮回。
13
哗啦——!
粘稠滚烫的羹汤,混合着炖得软烂的银耳莲子。
劈头盖脸!
狠狠浇在林晚柔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滋啦……
诡异的声响伴随着皮肉灼烧的焦糊味!
瞬间弥漫开来!
【啊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林晚柔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她像疯了一样双手捂脸!
原地疯狂蹦跳!
滚烫的汤水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淌。
滴落在她粉嫩的衣裙上。
留下大片大片污浊的褐色痕迹。
毒!
那里面是她亲手下的剧毒!
此刻正疯狂地腐蚀着她的皮肉!
【柔儿!】
娘亲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
【快!快来人啊!打水!请大夫!】
整个院子瞬间乱成一团!
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
打翻的水盆。
惊恐的尖叫。
林晚柔凄厉的哭嚎。
交织成一片。
我站在原地。
冷眼旁观。
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
是复仇的快意!
前世我娘毒发时的痛苦呻吟犹在耳边。
林晚柔!
这滋味如何
被自己下的毒一点点毁掉的滋味!
好受吗!
【是你!是你!林惊鹊!你好毒的心!】
林晚柔透过指缝,用那双怨毒到极致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声音因为剧痛和恨意而扭曲变形。
【你害我!你不得好死!】
【我要告诉爹!我要你偿命!】
【我害你】
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地上翻滚哀嚎。
声音冰冷。
【这盅羹,不是你亲手炖的】
【不是你巴巴端来‘孝敬’母亲的】
【毒,也是你自己下的。】
【我不过是…】
我弯下腰,凑近她血肉模糊的脸。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一字一句。
【物归原主罢了。】
【林晚柔,这报应,你满意吗】
她瞳孔骤然缩紧!
像是见了最恐怖的恶鬼!
【你…你知道…你…】
巨大的恐惧甚至压过了剧痛。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晕死过去。
地狱空荡荡,毒蛇反噬己。这滋味,你且慢慢尝。
14
林晚柔被抬了下去。
请了大夫。
据说那张脸彻底毁了。
皮肉被毒药腐蚀,深可见骨。
神仙难救。
府里上下噤若寒蝉。
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我爹暴怒。
冲到我院子里。
【孽障!是不是你干的!】
他指着我的鼻子,手抖得厉害。
【晚柔是你亲妹妹!你竟下此毒手!】
【亲妹妹】
我抬眼,平静地看着他。
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爹,您不妨去问问柳姨娘。】
【问问她,给娘亲每日下的‘补药’是什么】
【再问问您的好女儿林晚柔。】
【她那盅羹里,又放了什么‘好东西’】
我将那张染血的药方拍在桌上。
【这是从林晚柔妆奁夹层里搜出来的。】
【您自己看。】
我爹狐疑地拿起药方。
只看了一眼。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踉跄着后退两步。
【不…这不可能…】
【柳氏她…晚柔她…】
他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跌坐在椅子上。
老泪纵横。
信仰崩塌。
我没再看他。
转身回了内室。
心硬如铁。
有些迟来的悔恨,一文不值。
林晚柔已废。
柳姨娘远在庄子,不足为惧。
剩下的…
就是沈知言了。
那个藏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毒蛇!
他的账,该清算了!
【姑娘!姑娘!】
春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脸色古怪。
【镇北侯府…镇北侯府来人了!】
【抬着…抬着好多箱子!】
【说是…说是下聘!】
下聘
谢珩
他还真敢!
我蹙眉。
这个时候
走到前院。
果然热闹非凡。
一溜朱漆描金的厚重箱笼。
足足排满了半个院子。
箱盖敞开。
珠光宝气几乎晃瞎人眼。
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古籍字画…
堆得满满当当。
几个穿着侯府服色的管事肃立一旁。
气派十足。
为首的管事见我出来。
恭敬地递上一份洒金红帖。
【林大小姐,我家小侯爷命小的们送来聘礼。】
【侯爷说,】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
【求娶的承诺,他记着呢!】
【仇敌的脑袋,他给您备着!】
【这聘礼…您先收着玩儿!( ̄▽ ̄)ノ】
满院子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好狂的口气!
备着仇敌的脑袋当聘礼
这谢小侯爷…
是真疯还是真狂
我捏着那烫手的红帖。
看着满院珠光宝气。
心绪翻腾。
谢珩…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盘棋,你又布了多久
仇敌的头颅作聘谢珩,你的聘礼,我收下了。
15
谢珩的聘礼像一块巨石。
砸得京城各方势力暗流汹涌。
沈知言那边更是彻底没了声息。
像毒蛇缩回了洞里。
但这平静,更让我不安。
暴风雨前的死寂。
往往酝酿着最致命的杀招。
五日后。
护国寺。
我跪在佛前。
为枉死的爹娘点了一盏长明灯。
青烟袅袅。
模糊了佛像悲悯的面容。
悲悯
呵。
若真有神佛。
前世为何不见你悲悯我林家满门
血债,终究要靠血来偿。
我闭上眼。
将翻涌的戾气压下。
【姑娘,该回了。】
春桃轻声提醒。
时辰不早了。
回城的路有一段颇为荒僻。
山林茂密。
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我起身。
袖中的匕首冰凉坚硬。
【走吧。】
马车辘辘。
驶入那段山道。
夕阳将树影拉得老长。
扭曲狰狞。
像蛰伏的怪兽。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春桃紧张地攥紧了帕子。
【姑娘…】
【别怕。】我低声说。
眼睛却紧紧盯着晃动的车帘。
来了。
我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杀意。
从前方密林中弥漫开来。
浓重得如有实质。
咻——!
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一支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箭!
穿透车帘!
直射我面门!
快!狠!毒!
【姑娘小心!】春桃尖叫着扑过来!
我早有防备!
猛地侧身!
弩箭擦着我的鬓角飞过!
哆的一声深深钉入车壁!
尾羽剧颤!
【杀——!】
喊杀声四起!
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从林中扑出!
刀光雪亮!
直扑马车!
车夫吓得魂飞魄散,抱头滚下车逃命。
马匹受惊,长嘶着扬起前蹄!
车厢剧烈摇晃!
【下车!】
我厉喝一声,拉着吓傻的春桃滚下马车!
刚落地!
咔嚓!一声巨响!
一柄沉重的斩马刀狠狠劈在车厢上!
木屑纷飞!
好狠!
这是要连人带车一起劈碎!
【走!】
我推了春桃一把,让她躲到一块巨石后。
自己则握紧匕首,背靠树干。
死死盯着围上来的黑衣人。
他们眼神冰冷麻木。
全是死士!
沈知言…
这次是下了血本!
非要我的命不可!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一厉!
挥刀直劈!
刀风呼啸!
我咬牙,矮身想躲!
但对方速度太快!
刀光已至头顶!
避无可避!
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心!
我还没亲手杀了沈知言!
还没为爹娘报仇!
千钧一发!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一柄通体漆黑、缠绕着暗红纹路的长剑!
如毒龙般从斜刺里钻出!
精准无比地架住了那必杀的一刀!
巨大的力道将黑衣人的刀生生荡开!
黑衣人被震得连退数步!
虎口崩裂!
一道绯红的身影。
如浴血的凤凰。
悍然插入我与黑衣人之间!
背影挺拔。
墨发在刀风中狂舞。
手中那柄妖异的长剑嗡鸣不止。
杀气冲天!
【动我的人】
谢珩侧过头。
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和那双燃着地狱之火的桃花眼。
声音淬了冰。
【问过我的剑了吗】
他来了!
在最绝望的深渊边缘,他提剑而来。
原来黑暗尽头,真的有人为我掌灯。
16
谢珩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
黑衣人首领瞳孔骤缩:【谢珩!】
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撤!快撤!】
他嘶声下令!
显然没料到这个煞星会突然出现!
而且…如此之强!
【想走】
谢珩冷笑一声。
手腕一抖!
那柄缠绕暗红纹路的黑剑发出嗜血的嗡鸣!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绯红的闪电!
悍然撞入黑衣人群!
剑光如匹练!
又似泼墨!
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
快!
狠!
准!
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
只有最简洁、最致命的杀戮!
黑衣人像被割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这根本不是纨绔子弟的剑法!
这是百战沙场才能淬炼出的杀人技!
那首领见势不妙,眼神一狠。
竟不顾谢珩的剑锋!
拼着硬挨一剑的风险!
猛地调转刀口!
朝着躲在巨石后的春桃扑去!
围魏救赵!
歹毒!
【春桃!】我失声惊呼!
想要扑过去阻拦!
但距离太远!
【找死!】
谢珩眼中戾气暴涨!
他竟不闪不避!
任由旁边一个黑衣人一刀砍在他左臂!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令人牙酸!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绯红的衣袖!
他却借着这股冲力!
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
手中的黑剑脱手飞出!
像一道追魂的黑色闪电!
噗——!
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扑向春桃的黑衣首领的后心!
剑尖从前胸透出!
带出一大蓬温热的鲜血!
喷洒在春桃脚边!
首领的身体僵住。
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剑尖。
轰然倒地。
气绝身亡。
剩下的黑衣人见首领毙命。
彻底胆寒。
发一声喊,四散溃逃。
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谢珩没有追。
他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臂。
脸色有些发白。
踉跄了一下,用剑拄地才稳住身形。
【你…你受伤了!】
我冲到他身边。
看着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皮肉翻卷。
鲜血汩汩涌出。
瞬间染红了地面。
触目惊心。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又闷又疼。
为了救春桃…
他竟硬生生用身体去挡刀!
【小伤。】
他扯了扯苍白的唇,想笑。
却因疼痛而微微抽搐。
【死不了。】
【殿下没吓着吧(。ω)zzz】
都这时候了!
他还有心思用颜文字!
【别说话!】
我声音发颤,撕下自己裙摆的内衬。
手忙脚乱地想给他包扎止血。
【春桃!拿金疮药!水囊!快!】
春桃吓傻了,这才回过神,连滚爬爬地去翻马车里备的药箱。
【喂,轻点…】
谢珩嘶着气,龇牙咧嘴。
【谋杀亲夫啊】
【闭嘴!】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用力将布条缠紧。
试图止住那汹涌的血。
可那血像是流不尽。
很快又浸透了布条。
温热的,粘稠的。
带着他特有的冷冽松香和浓重的铁锈味。
灼痛了我的指尖。
也烫伤了我的心。
【为什么…】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苍白的脸。
声音堵在喉咙里。
【为什么替我挡刀】
【值得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
山林里只剩下风声。
和我们粗重的呼吸。
过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晕过去了。
他才低低地开口。
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尘埃落定的平静。
【值得。】
【前世…没护住你。】
【这次…】
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
用染血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我脸颊边被冷汗粘住的一缕碎发。
动作珍重得仿佛在触碰稀世珍宝。
【换我…追着你跑。】
他看着我震惊到失语的眼。
扯出一个疲惫却释然的微笑。
【殿下…】
【好久不见。】
血染透布条,也浸透真相。原来重生的不止我,还有那个前世护不住我的傻瓜。
17
【当——!当——!当——!】
浑厚的钟声响彻紫禁城。
新帝登基。
九重宫阙,百官俯首。
玄色绣金龙的衮服沉重。
我一步步踏上丹陛。
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御座。
脚步沉稳。
前世抄家灭门的血与火。
诏狱烙铁的痛与恨。
还有这一路走来的腥风血雨…
都化作了脚下坚实的台阶。
终于。
我站在了御座前。
转过身。
俯瞰着下方黑压压跪伏的臣子。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涌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权力巅峰的风,吹在脸上。
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也带着…新生。
我的目光掠过人群。
精准地落在最前方。
丹陛之下。
一人身着绛紫亲王蟒袍。
身姿挺拔如松。
他没有跪。
只是微微躬身。
在一片匍匐的身影中。
鹤立鸡群。
他抬起头。
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鼎沸的人声。
与我视线相撞。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
再无半分纨绔懒散。
只剩下深邃如海的温柔。
和毫不掩饰的骄傲。
他无声地动了动唇。
【殿下。】
口型清晰。
带着笑意。
登基大典的繁琐礼仪终于结束。
夜色笼罩宫城。
御书房内。
烛火通明。
谢珩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左臂的伤已大好。
只留下了一道浅淡的疤痕。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
正是前世我林家被抄家时,丢失的那枚传家之物。
【喏,物归原主。】
他随手将玉佩抛给我。
【沈家抄出来的。】
【沈知言那小子,到死都攥着这玩意儿呢。】
语气随意得像在说天气。
我接住玉佩。
温润的触感传来。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沈知言死前的怨毒与不甘。
【他死了】
【死了。】
谢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你下的旨,我动的手。】
【人头挂在城门口,晒了三天。】
【林晚柔在庄子上听到消息,自己撞墙了。】
【柳姨娘…】
他顿了顿,看我一眼。
【听说女儿死了,当晚就一根绳子吊死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
他放下茶盏。
声音平静无波。
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血仇得报。
心头那块压了两世的巨石轰然落地。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
空茫。
我摩挲着玉佩。
【都结束了。】
【结束】
谢珩挑眉。
忽地站起身。
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带着熟悉的冷冽松香。
他俯身。
双手撑在御案两侧。
将我困在他与龙椅之间。
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和眼底跳动的烛火。
【殿下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声音压低,带着蛊惑的磁性。
【臣的‘聘礼’,您可是收了的。】
【仇敌的脑袋,臣也给您送来了。】
【这账…】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该清了吧】
我抬眼。
望进他深邃的眸底。
那里清晰地映着我的影子。
还有两世纠缠的宿命。
【谢珩。】
我轻声唤他。
【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盘桓在我心中太久。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眼底的温柔瞬间被浓重的痛色覆盖。
他直起身。
沉默地走到窗边。
背对着我。
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过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才开口。
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死在诏狱那晚。】
【我提着剑,想劫狱。】
【杀到诏狱门口…】
他顿了顿。
肩背绷紧。
【被沈知言埋伏的弓弩手…射成了刺猬。】
【没见到你最后一面。】
【只听说…他们用了烙铁。】
最后几个字。
他说得异常艰难。
带着刻骨的恨意和…深入骨髓的痛。
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
闷痛得无法呼吸。
原来…
前世我并非无人惦念。
原来…
这个看似纨绔的男人。
曾为我提剑闯过地狱之门!
万箭穿心…
那是怎样的痛
我无法想象。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
模糊了视线。
【傻子…】
我哽咽着骂了一句。
【谁要你劫狱…】
他转过身。
脸上已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
只是眼底的红痕泄露了情绪。
【臣乐意。】
他走回我面前。
单膝点地。
仰起头。
像无数次梦境中那样。
虔诚地执起我的手。
将一枚温热的、刻着凤纹的玄玉扳指套上我的拇指。
尺寸刚好。
【前世护不住你。】
【今生,血仇我替你报,江山我替你守。】
【聘礼已收,概不退换。】
【陛下…】
他唇角扬起,眸中星河璀璨。
【嫁我可好】
【这次,臣追上了。】
窗外。
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雪。
晶莹的雪花无声落下。
覆盖了朱墙金瓦。
也覆盖了过往的血色与尘埃。
御书房内。
烛火跳跃。
映着交叠的手。
和彼此眼中。
再无遗憾的笑意。
雪落满肩头。
也算共白头。
这一世,死生契阔,终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