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知道,程大将军家的千金喜欢太子.
不顾礼数天天围着太子转。
偏偏太子性格冷淡,从不理会。
太子即将及冠,之后皇帝便要赐婚了。
这其中,谁最着急,不言而喻。
1
草长莺飞的二月天,京城的春意还不明显。
晌午前的林荫街道上小摊贩叫卖着,人来人往。
我身着利落骑装,踩着飞急的马蹄声穿过街巷,站在了太子府门前。
程家小姐,太子殿下在书房看奏折,不便前来,您有事让老奴转达即可。
太子身边的老管家将我拦住。
我抬手揪起野兔的耳朵给他看:
叫太子出来瞧,我刚猎的野兔!才出窝的!又白又嫩!
他背微恭,伸出双手想来接我手中的兔子又有些惧怕,颤颤巍巍地说道:
您给老奴就行。
我揪着兔子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我才不给你,我要亲自给岩越!
太子殿下忙于政务,实在是...实在是不便前来。他硬着头皮编谎。
他能忙什么,早朝回府,正喝茶看书呢。
尚书省的折子要晌午过后才送过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愈发多,都不敢在太子府门前逗留,人来人往,假意走动。
我甚至在余光里看见了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和兵部侍郎家二少爷。
来来回回走了八遍,很难看不见。
眼见人越来越多,老管家说不出赶客的话,也不敢将我往里请,生生僵在那儿。
我晃了晃我手里的兔子:他若实在忙,我可以进去找他。
老管家慌了:这不可..这不可啊,程小姐。
一只野兔,有什么可稀罕的太子冷淡地声音响起,清俊眉眼,步履停在门前,不带任何情绪望着我。
我翻身下马,热情的迎上,凑到他眼前:这野兔,我追了好久的。
他食指轻抵我的额头往后推,语气平静:男女有别。
一股凉意顺着他的食指穿我的额头。
我眨眨眼回神,举起兔子,认真说道:
你要是害怕活物,我便烤熟了再给你送过来。
他无奈伸手接过,递给一旁的老管家:我不爱吃兔,以后别送了。
他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路旁的行人窃窃私语中夹杂了不少低呼。
岩越,及冠礼你想要什么我晃了晃他衣袖。
他却头都不带回,说道:没什么想要的,回去吧。
还未等我松手,他就已经挣脱离去。
徒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被众人看了笑话。
我转身走到马旁边,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林顺慈从一旁冒出。
幽幽说道:你说,太子殿下,有没有可能,不喜欢你呢
我横眼瞪她,正气不打一处来呢,她还敢凑过来奚落我: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她昂起下巴,得意的撇我一眼:那可说不定呢。
我看她那得意样就不顺眼,推她一把: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眼见我们要打起来了,兵部侍郎家二少爷路岫伸手拦在我们中间,卑微劝架:二位小姐,有话好好说,别动气,别动气。
她先推我的,你拉偏架是不是!林顺慈指着我对他吼道。
我推你怎么了!你痴心妄想!我仗着比她高,俯视着她说道。
反正太子及冠后就赐婚,我今天就回去求我爹请旨,我要做太子妃!她跟我还抬起杠来。
你请旨就能赐婚太子见你几次呀你和太子说过几句话呀我三连问。
她被我问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的我心情好了不少。
她吃了瘪,拿路岫撒气,推了他一把,转头回家。
2
我一岁开口说话,三岁识字,五岁写文,七岁练功学武。不仅文识过人,行军布阵也极具天赋。
原是请名师私塾教导,后因对行军过程用水问题提出妙计,组建专人在预备安营扎寨处提前打井,提升行军速度和行军质量,被皇帝赏识。特赦进入翰林院与太子一起读书。
第一天进翰林院,发觉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他身着浅银色金丝长袍,手里拿着课本,抬起眼,淡淡看着我。
我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人,白净清俊,眉目朗朗。
真想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我确实是这么做了,那年我8岁,在翰林院死死攥住太子殿下的袖子不撒手。
他像极了太奶奶养的那支昙花,傍晚偷跑出屋的我在廊下撞见它晶莹剔透的花瓣正独自展开。
我就那么怔怔看了好几个时辰,不愿离去,也不愿闭眼,最后我抵不住困意在它旁边的石阶上睡着。
我问他:你见过昙花吗
他摇摇头:昙花十年一现,十分难得。
我见过,和你一样好看。我望着他碎星闪烁的眼眸,认真说道。
他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平静的看着书,回道:知道了。
他是不信的,我回家将太奶奶的昙花偷了出来送他。
送他,他便收下。
在翰林院的时候,我送什么他都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收的越来越少了,时不时就叫我拿回去。
我进了家门,看见母亲正招呼管家将一盆盆玉兰摆在廊下。
皇后娘娘赐的春花,你瞧瞧,多好看。母亲喜欢的很,亲自照料了起来。
我走过去瞧了瞧确实是好看,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林顺慈是皇后娘娘的表侄女!
林氏先前出了两任皇后,如今再出一位,倒也是情理之中。
我越想越不对,感觉林顺慈被赐婚的可能正在无限放大。
林氏一族清廉正直,培养出的两位皇后都是贤名经久不衰。
林顺慈的才学在世家中也是极其优秀的,琴棋书画都样样拔尖,去年文会写的《凤栖赋》甚至还拔得头筹,在京城流传了好一阵她大才女的名声。
主要是,虽然没我好看,但她长得还真不差!
这几天,我是越想越焦虑,真真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3
太子及冠礼的前两日,我实在是无心备礼。
给林顺慈递了帖子,约她在临江茶楼见面。
我下了马车,看见她早已等在茶楼门口。
怎么今天不骑马了她似乎看起来心情不佳,撇了我一眼便看向别处。
那天是专门去给太子抓野兔了,今天是专门来见你,场合不一样嘛。我略带讨好的解释道。
我们进门,正好撞见了从茶楼里出来的路岫。
你们一起喝茶他十分震惊。
我今天是专门来给顺慈赔礼道歉的。我一脸郑重地说道。
街边人来人往,她似是不好意思了:进去说。
我跟着进去,回头看见路岫:你怎么跟过来了
赔礼道歉也需要作证,我做见证人。他说的义正言辞。
店家上了新采的春茶,二楼雅座的微风徐徐混着茶香,远处江面波光粼粼。
我开门见山的说道:我错了,对不起。你别让你爹请旨了行吗
她皱眉道:你现在说也太晚了,我爹折子都递上去两天了。
你不想当太子妃啊路岫试探地问道。
我表姑姑进宫几十载,都没有再见过父亲、母亲了。她越说声音越淡,听起来很是伤感。
可是太子殿下好看啊,而且才识过人,文风斐然,贤名在外。我不由得开始为岩越辩护,越夸越上头。
有什么用呢那都是他自己的优点。他又不喜欢我,我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呢,即使成亲了,也是相敬如宾的在宫墙里过着。林顺慈倒是清醒的很。
我点点头,很认可:我和岩越一起长大的,他和我熟,不会只是相敬如宾的。
她放下茶杯,大眼睛水灵灵盯着我:你是皇上特赦进翰林院的世家女,名满天下,所有人都对你期望甚高。与太子殿下一同读书,寻常闺阁哪有机会和太子殿下说上两句话,都叫你一人说完了。
我忙给她倒茶:我知道错了,你别刺我了。
怎么是刺你,是羡慕。羡慕你与我们这些闺中秀女不一样,从小就天赋过人,可以读书、也可以骑马学武。贵人赏识纵容,做什么都不用拘着自己。她眼神黯淡地看着我倒茶,轻声回道。
林姑娘,你那篇《凤栖赋》可是家喻户晓的名作,我母亲每每看了都要夸一句写的极好!意境开阔,景由情生。路岫急忙补道。
我看他一眼,倒是挺会给人递台阶的。
现在怎么办折子都递上去了。我无比郁闷,叹了口气。
听天由命吧。林顺慈放下茶碗,看向江面,接着喃喃道万一不止我一家递折子了呢
听到她这句话,我更着急了,京城名门闺秀千千万万,万一就有皇上挑顺眼的怎么办。
不行。这百川东流,还得从源头堵。我眼神坚毅的看向他们二人。
你要去堵太子他二人异口同声。
4
夕阳将落未落,我们三人齐齐站在了太子府门前。
太子殿下进宫,还未归,各位请回吧。老管家劝道。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道。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太子殿下一早便被传进宫了。他回道。
我们仨儿背过身凑一起,林顺慈猜测道:莫不是递折子请旨赐婚的人太多了
不是。路岫反驳道:我父亲今早也被传进宫了,他走前说,好像是东郊发现了马贼营,皇上欲聚集兵力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近些年京郊确实马贼猖獗,但偏偏巡防营几次抓捕都失败了。我补充道。
他们前些日子甚至差点抢了粮道的粮食,好在巡防营及时赶到。林顺慈知道的还蛮多。
走至路口,我们正欲分别,各自回家。
看见一个小女孩衣衫破旧不堪,满脸泥污往小巷里跑去,不一会有五六个男子似乎是在找她,分散开来。
我回头与林顺慈对视了一眼,她也看见了。
京城虽大,但平日城内外往来的行人鲜少会有满脸泥污的情况。
我簪子呢!林顺慈站在街边大喊。
给路岫吓得一哆嗦,他估计是没想到林顺慈也不止温婉娴雅的一面,连忙挥手喊一旁的侍卫、仆人:找…快找。
我们出行各自带了不少人,涌入大街上后,场面立刻就混乱了起来,片刻间便将那五六个人不着痕迹地挤远了。
没有着急进巷是因为知道这巷子是死巷,那女孩是走不出去的。
我和林顺慈带着人走进巷子,结果找了一圈,发现小女孩不见了。
人呢我看着空无一物的巷子问道。
林顺慈抬头望了望一旁的高墙:那小女孩也不像能爬上的样子。
我看到巷尾堆放的杂物,一个竹篓间乌黑的大眼睛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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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发现我们是好人,呜呜咽咽地哭着,说几年前村子里来了一伙马贼,原是抢了几家恶户,大家还拍手称快。可后来,马贼强占了整个村落。
村民有的想逃跑,被马贼杀了,没死的全被关进了地窖里。
他们平时伪装成村民在周围活动,有机会便在京城附近杀戮夺财。
因前些日子多雨,地窖无法关押,村民便都被关在一处院子中。
女孩说是姐姐即将临盆,摔在院门处哭喊要生了,逼马贼开门。
她疼昏厥过去前死死抓住女孩的手臂,嘱咐她从后院破墙处翻出去:一定要报官!
姐姐…姐姐会不会被他们打死小女孩满是泥污的脸上全是泪,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如今最要紧的,是小女孩的姐姐生产在即,可能会没命。
你们派人去报官,尽量不要声张,一旦那群马贼知晓了,整个村的村民都会被杀。我认真的与他们二人说道。
这天马上黑了,如何要你一个姑娘前去我们先报官了再一同计议吧。路岫劝阻道。
来不及了,天黑后他们找不到这个女孩,他们便会在天亮前屠了整个村灭口。我招来马车。
林顺慈蹲下开始询问小女孩马贼营的具体情况,柔声细语又清晰简洁。
小女孩抹了抹眼泪:我们村叫赵溪村,村口有条小溪。
户部在册为57户,那马贼营地大约有150人。我接道。活动数月而不被抓,其中必定有能人,甚至可能有官相护。
赵溪村地势高耸,易守难攻,你莫要心急。林顺慈整了整女孩的领口,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你们平日还看县城册路岫一边疑惑,一边记了关键信息骑上马,带人赶往巡防营。
5
我进了马车换上骑装,侍从牵了马匹过来。
我将小女孩抱上马,她得带路。
林顺慈只说了句:平安归来。
她便转身上了马车,她只能回家去求任职御林军的长兄想想办法了。
小姐,陈伯说三十侍卫就够了。仆从递了马鞭给我。
陈伯原本是父亲的近卫,父亲远赴边关后,不放心我在京城,将他留在家中做管事,监督我平时练功。
三十人要我去歼灭一百五十人的马贼营里面还有村民。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低头退后半步回道:大将军十一岁带二十骑破三千敌阵。
那怎么比,父亲大人那时都身长五尺七了,二十精骑破被后方断粮数月的敌阵,跟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夕阳将落,救人要紧,我没空和他辩论,最多一个时辰,巡防营就能带至少五百骑赶到。我只要救下孕妇和护住村民。
小女孩说马贼的兵器很多,但粮食短缺,村民或杀或关,那群马贼又不会种地,所有粮食全靠抢。
往来商贾多带货物,没什么粮食,抢着抢着便抢到粮道上去了。
我想象中的场景是我带三十侍卫勇闯马贼营,杀领头,救村民。
实际却是还未走到村口就被设陷全军覆没。
这脸丢大发了。
马贼领头,满脸络腮胡,一身骑装灰扑扑的。
他声音粗犷问道:哪家大小姐看些江湖异闻自视甚高,敢带三十侍卫只身闯马贼营
我一抬头。
哈哈哈哈哈,居然是林大将军家千金,这不就是虎父犬女了。他和一旁众人开始嘲笑起我来。
一侧的狗头军师狗腿谄媚道:这世家女蠢笨,连官都没报,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不如就绑在这做压寨夫人吧。
林家会把你们祖孙八代的坟都踏平。我看着这群大老粗淡淡道,再有不到一刻钟,巡防营的人就到了。
我唯一担忧的是小女孩的姐姐,临盆在即,情况不妙。
领头狂妄大笑:踏平又如何那也是今晚你和我洞房后了。
说罢便伸手来扯我衣领,他手还未搭上我的肩,一只袖箭便飞了来直直扎入他右肩。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我不必回头便知道,是岩越。
周围的马贼弃甲跪地,颤颤巍巍。
你...领头话音刚起,另一只袖箭穿过喉咙,他轰然倒地在我面前。
下次不要再只身犯险了。岩越看着我说道,还是没什么情绪。
可我却高兴的很,那袖箭,是我设计打磨了六月有余做成给他防身用的。
送他时,他看都没看一眼就让下人收一边去了,没成想他回去便贴身带着了。
那孕妇我连忙问道。
路岫带了大夫和产婆过来,不必担心。
我放下心,笑眯眯问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及冠礼啊
他看我半晌,回道:要你平安。
7
天子在上,百官列位,岩越的及冠礼庄重肃穆。
上午礼毕后,就是宴请宾客,太子府门前热闹非凡。
生辰礼如红绸,延绵不绝地穿过侧门。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问了岩越半天赐婚折子的事情,他一字不应,神神在在。
我看林顺慈在世家夫人、小姐间窜来窜去,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呢
她一脸郑重:我在打探,还有没有谁家递了请求皇上赐婚的折子。太子娶妃又不是只能娶一个,多少世家庶出只求一个侧妃也说不准呢。
你真是制造焦虑的一把好手。我咬牙说道。
我确是忘了侧妃这件事,毕竟当今皇上只娶了皇后娘娘一人,后宫从未纳妃。
有件喜事,你应是爱听的。她笑着与我说道。
什么事
我母亲说在后院看见了只白兔,十分圆润可爱。说罢,她便离开了。
她不说我也知道,那白兔定被岩越养的好好的。
这太子府,满当当的,全是我送他的物件。
宴会开始,酒过三巡。
皇上提起了赐婚一事,说到林家有女,才冠京城,众人纷纷附和。
我瞪大眼看向林顺慈,林顺慈瞪大眼看向我。
完了完了,这太子妃真的要给她了。
宾客席上,络绎不绝。
甚至有人遥遥举杯,要敬礼部尚书大人。
结果皇上话锋一转,又夸起了兵部尚书家的二儿子,青年才俊,仪表堂堂。
我眼睛都亮了,这是要给他俩赐婚啊。
我看向林顺慈,她看向路岫,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路岫。
路岫被夸的不好意思,正拿着酒掩面偷笑呢。
岩越敬了一圈酒,正要从我身旁走过,被我一把拉住坐在了旁侧:别转了,歇会儿。
说着我给他夹了块桂花凉糕:呐,你最爱吃的。
他也不多说,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我们那时在翰林院也是这样,我夹什么菜,他吃什么菜。
都说太子殿下挑食,吃的甚少
可明明我送他的吃食,他都会认真吃完。
所有物件,也有都拿回家该摆放的好好摆放、该养活的好好养起。
岩越是心悦我的,他只是不喜于言表。这是我得出的结论。
我正欣赏着岩越那张让人心动不已的英俊面容时,皇上在宴会喜气洋洋的氛围中下了旨:赐婚林顺慈和路岫。
因为皇上铺垫过,我倒是不太意外,远远看了眼林顺慈,有种劫后余生又惊慌失措的无助。
倒是路岫被一波接一波的恭喜冲昏了头,推杯换盏间,还没来得及做别的反应。
我更着急的是岩越,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娶亲
8
岩越被呛了一下,他拿过一旁的棉巾擦了擦,抬眼看我:反正也不会是旁人。
夜长梦多你懂不懂我回道。
他似是有些生气,反问道: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旁人都知道我日日围着岩越转,我想要的,自然是当太子妃了。
我曾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当林顺慈说道皇后娘娘十余年未出宫时,说实话,我心头的顾虑多了许多。
我喜欢岩越,可我不是特别想做太子妃,在深宫高墙里,了却余生。
我想要伸张正义、逍遥江湖。
岩越是高岭上的兰花,我总是觉察不到他身上的人情味儿。
他从小养尊处优,可生活是一成不变的,日复一日的读书写字,日复一日的处理政事。
甚至从东宫迁出,求皇上赏赐府邸,也是我各种哀求、怂恿的结果。
我真心喜欢他,真心希望他好起来。
他喜欢我自是理所应当的,意料之外的是他对我的喜欢也不止是成全和包容。
我愣了片刻,回道:那日围剿的马贼营地风声走漏,跑了好些,我得去抓回来。
那便去吧。他说道。
我向皇上请了旨,在京周收缴马贼。周遭的马贼,不足三月便被清理了大半。
我只想着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却没想过,京周为何马贼猖獗。
9
因我除贼有功,皇帝特封我为永嘉郡主。
林顺慈非要请我吃茶,她说茶楼新上的春风拂,十分值得一品。
上了二楼雅座,果然,路岫也来了。
他们正品着茶点。
这次选的是临街面,刚落座便看见对面一楼的说书先生神采飞扬。
你俩倒是懂听书,坐对面吃茶,听免费的书。我拿起路岫倒的茶说道。
这说书说的是你呢,我们也是坐下听了一会儿才发现。林顺慈笑着说道。
路岫拿起茶盖做惊堂木,佯做说书人,轻轻往桌上一拍:那程大将军家独女,程卿予独闯马贼营,擒贼先擒王。
我不由得尴尬的扶额:原来说书和现实差这么多啊。
结果一样,大差不差。程卿予倒是会安慰人。
那说书先生说的还让人越听越想听,但故事里那个英勇无比的我和坐在二楼的我实在是差距过大,我有点嫌丢人,问道:给钱,让他换个书说
可以呀,给了银子便能换。不过最近你的事迹又新又有趣,听的人多,茶楼的说书先生都爱说。路岫接道。
我赶紧让人去换了,好安心品茶。
结果,才说了不到一会儿,又换成了我的。
这怎么又换回来了我望向对面茶楼。
那肯定是有人出高价给换回来了呗。林顺慈专心吃着她的茶点,那茶点她从来便在吃,这都一刻钟了,还没吃完。
我又让人拿了银钱去换,不一会儿又被换回来了。
路岫笑着说道:今儿说书先生可高兴了。
我气的站起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和我作对,看向对面二楼,发现岩越正和几位世子一起品茶。
我连忙挥手:岩越!
他回头看我一眼,又转了回去。
我叫人将上了一壶春风拂和林顺慈一直在吃的茶点,给岩越送去。
过了会岩越的老管家上了楼:程小姐,太子殿下请您和两位贵客一起过去听书,太子殿下买了一个时辰的。
我一脸震惊:岩越买的
我们上楼时,看见一对父女抱着琵琶正挨个包厢问需不需要听曲。
跟他们一起听说书人说我实在是有些丢人,便仔细瞧了瞧那对父女,想着一会儿让他们来弹曲,抵了听楼下说书。
我看见那女子抱琵琶并不爱惜,左手握住琴弦,右手上食指处居然没有茧。
猛然间我便意识到事情不对,我刚刚踏上二楼地板。
二人已在片刻间抽出袖中匕首冲向了岩越。
他们是来刺杀岩越的!
10
我抄起一旁的板凳砸过去,堪堪砸中女子的后背,她只顿了一秒。
就这一秒,岩越身旁的侍卫快一步牵制住了她。
那中年男子绕过侍卫直直刺向岩越,我伸手只抓住他袖口。
岩越躲过,我心口一松,他反手向我刺来,却被一旁赶来的侍卫们掣肘住。
本以为已成定局,那人暗箭飞出直冲岩越咽喉。
我推开岩越时,暗箭扎入了右臂,箭上有毒,不知几个瞬间,我晕了过去。
我昏迷数十日,醒来时发现岩越正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折子。
春日的阳光温温和和的倾泻在他身侧,给他镀上了一层不刺眼的金光。真想把这场景画下来,可惜我画功从小就差。
林顺慈和路岫听闻我醒了,也赶来探望。
那日我昏迷不醒,两个刺客也服毒自尽。
林顺慈说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失仪,他接住昏倒的我时满脸慌张。
得知刺客自尽,只冷冷吩咐封锁消息,对外宣称是太子遇刺重伤昏迷。
抱起昏迷的我上了马车,起驾回太子府,整整十一天。
宫里的太医来来回回,他搬空了大半个库房,只为找到解毒的药材。
这太子府,你可算是住上了。林顺慈揶揄道。
我正在拆她专门带来的蜜饯,看着她认真说道:这太子府多少我送来的东西,可都是我拿嫁妆添置的,我住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路岫倒是知道来探望我的,说道:你这毒解了就无大碍了吧
我点点头:高热退了,便是好的快了。
和他们聊了好半天才知道,我昏迷的这几日京城局势动荡。
起因,还是那群马贼。
他们并非简单烧杀掠夺的亡命徒,还是西南裴国探听京城局势的情报线。
原本与裴国划凌江而治,两国相安无事。
可今年开春凌江水量锐减,两岸民众因大旱无法春种。
纷纷抢夺水源,裴国领土多上游,便想方设法截流。
两方掀起多次暴动,原以为裴国会安抚民众,结果却是变本加厉的偷截水源,甚至要在上游建起水库。
此次刺杀,是想掀起夺嫡之争,内忧外患,有人便可浑水摸鱼。岩越刚下了早朝。
根源在水。我说道。
可是上游截流,民暴不断,这仗是非打不可了。路岫叹息道。
这才是裴国最终目的,开战。
现在真正内忧外患的,是裴国。
裴国皇帝年过半百仍未立太子,大皇子急不可耐,三皇子心机深沉。
挑起外战,就有机会拿到兵权。
裴国使者来访,给了两个选择:水库或者和亲。太子淡淡说道。
他们是不是有点太侮辱人了!林顺慈唰的站了起来,路岫慌忙把她按下去。
但现在民不聊生、怨愤沸腾,不是开战的好时机。
有水便迎刃而解了。我思忖着说道。
岩越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抬头望向他笑了笑。
太危险。他语气温和。
那便一起去帷州吧,你还未曾出过京城。我冲他眨眨眼。
11
帷州的风景甚好,地处西南,依凌江而兴。
江边码头密布,往日船舶不绝。
岩越最喜欢吃的胖头白鱼就是凌江特产,这次可以吃个够了。
林顺慈和路岫也跟了来,说是也没出过京城。
很好,带出来三只独苗苗,要是不能须尾俱全的给他们带回去,我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去西北找爹爹,镇守边关,戴罪立功。
我来过帷州两次,祖母不喜京城气候干燥,回了帷州养老。
当时为了岩越能吃上新鲜的胖头白鱼,我硬是捉了十来只放特质水箱里,三天路程走了七日,慢悠悠晃回了京城。
我们此次出行,十分低调,只尽快平息,若不成,需立刻回京。
刚到帷州的这些天,只四处转了转,未通禀地方官员。
当然,他们消息灵通的很,还未抵达,他们便早已派人暗中跟上了。
但是帷州情况十分不妙,凌江水位下降严重,稻田干枯,码头也无法停船。
我们转了几日,发现民愤的根源实际上是赈灾不到位。
民众更关心的是粮食,而不是上游修建水库。
建水库是两国需长久商议的大业,现在降水稀少、旱灾严重,根本不是修建水库的好时机。
我拿了纸笔,洋洋洒洒写了首童谣,让他们抄写数百张,分散至巷头街尾,坊间孩童都传唱开来:
兴修水库好,裴国上游民移走;
水至我家,沃土肥。
兴修水库好,无需争水粮食有;
水至稻田,鱼米香。
太子将帷州刺史押上,一起去旱区赈灾。
旱灾最紧缺的便是水,我在地图上指了指隔壁青州的望春江;春江南引。
劳民伤财啊,这..这..帷州刺史说道。
太子抬眼看向他,淡淡说道:不让百姓来修,调军队。
童谣最易蛊众心,加上太子和刺史赈灾积极,百姓安心不少。
反倒是裴国得知建起水库需要大举迁居,数万人需要迁离故土,真正的民愤陡然掀起。
运往帷州的赈灾粮逐步到位,百姓节约用水。
只等着五月的雨水多一些缓解旱情,军队也会在夏至休整后,到帷州和青州交界处开荒引水。
霎时间,风向调转,裴国成了内忧外患。
帷州的灾情平息,皇帝很是高兴。
要给我们一行几人都封赏。
路岫居然求的是地方官职,他说百姓苦,他想多做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事。
林顺慈在一旁听的高高兴兴,说十分愿意和他离京,我看是她这段日子过得实在自由散漫。
皇上问我想要什么赏赐,众人都等着,以为我会说请求赐婚于岩越。
可我没有,我担心要是我说请求赐婚,岩越来个请求收回。
白折进去两个愿望。
我跪了下来,请求今年能让北境守边的将士们回乡一次。
12
路岫和林顺慈大婚,京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可我和岩越还是过着往日一样的生活,我到处瞎逛,捉鱼逮鸟。
遇见新鲜玩意儿,便带给他。
他时常是收下,有的府中实在无法安置的,便要我放回去。
秋日来的很快,我跟岩越说,我要回帷州,陪祖母过中秋。
回来给他带帷州的胖头白鱼。
可是没想到,我这一走就是半年。
我自帷州西向北而上,一路穿过了五州六湖,直达北境。
父亲镇守边关多年,身体却还很硬朗。
见我一人能从西南走到西北,他很是骄傲,觉得我一身武艺,没有浪费。
我在北境吃的很是习惯,但我想岩越是吃不惯的,他不爱牛羊肉,也不爱吃面食。
西北菜品重盐重辣,他最是不喜欢的。
这一路,我每隔半月便给岩越写一封信,可我写完信便换了地方。
岩越是没法给我寄信的,我想他即使能寄也不会给我寄。
这样也好,免得我收不到他的信,心里空落落。
没成想,我在北境的一月里,陆陆续续收到了十来封岩越的信。
他一次写的比一次多,字迹也是逐渐潦草。
岩越的心不定,他是想念我的。
边塞的风大得很,我穿着厚厚的棉袄都怕被吹跑了。
我给父亲带来了许多种子,准备来年开春试一试,能不能在这边抛出一块地种上些粮食。
这边的热茶叫奶茶,加了盐和牛奶,我下午看夕阳时,便捧上一碗,坐在营前慢慢喝,慢慢发呆。
远处马蹄飞扬溅起翻滚的尘土,是疾驰而归的将士。
应该不是送信的将士,毕竟我昨天才刚收到岩越寄来的信。
信里,他字迹潦草,问我睡的好不好,吃的惯不惯,边塞冷不冷。
我是有些想他的,又有些懒得想他。
毕竟边塞太远,回京一趟,少说要一月有余。
我宁愿在这多待些时日,等冷的待不住了,再回京吧。
远处的将士在营地前下了马,步履匆匆。
我手里的茶喝完了,起身回去又倒了一碗。
出来时,岩越就站在我面前。
边塞苦寒,我来慰问将士。他一身戎装,英俊飒爽。连日来的奔波赶路,风尘仆仆,竟也像个边塞将士了。
我笑吟吟,将刚倒的热茶端在手里,似那日京城,热情的迎上,凑到他眼前:这茶,我刚倒的。
他端起喝了两口,直皱眉,又喝了两口,眉心展开,说道:有些苦涩,多喝两口还有些醇香。
北境的将士,在皇上的旨意下,开始一批一批陆陆续续回乡。
到来年冬天,基本上都回过一次乡里了。
他们在这,待起来应是更有盼头的了吧。
岩越问我父亲为什么不请旨回京,我答不上来,可能父亲天生便属于军营吧,他在这过得要比在府里自在。
13
我并没有和岩越一起回京,而是独自往东南而去。
春日的大海,我想要见见。
一路上,我也能看看名岳湖泊,纵览大好山河。
岩越因信递不到我,便每次在我信中说好的下一落脚处等我。
我们也一起游览了不少好景。
他问我:这便是你要想的生活吗
我原是没想过,他一问,我不假思索便答道:是。
他转身回京,请了皇上赐婚。
可我远在东南满穗岛,这怎么成亲。
没想到岩越却带人来了满穗岛,依照当地的习俗娶亲。
凤冠霞帔,没有繁琐的规矩和万瞩目。
我们只是寻常小夫妻,他坐在马上,意气风发。
我幻想过很多次岩越娶我的场景,全是盛大和隆重。
那些琐碎的繁文缛节,我是惧怕的。
没想到,我会在东南一隅的小小岛屿上,与岩越就这样简单快速的成亲了。
我成了太子妃,最自由的太子妃。
岩越陪我的时日越来越频繁,皇上催促我们尽早回京。
我是不想回去的,岩越眨眨眼:我有个办法。
我与岩越成婚三年,他独自回宫,带回了一个刚会走路的白团子。
见了皇上会奶乎乎地喊:皇耶耶。
皇帝对着岩越挥挥手:不必回来了,你也不必回来了,爱去哪去哪儿吧。
那日回京看孩子,他长得愈发出落,像极了岩越,性格却和岩越完全不一样。
十分活泼爱笑,倒是与我很像。
他刚刚及冠,皇上便将他立做了储君。
我和岩越终于可以安心游山玩水了,毕竟父母远游,孝子常在。
14
我们越越走越远,甚至去了裴国。
裴国的水库终是没有建起来,内斗也一直并未停止。
裴国三皇子上位登基,居然在知晓我和岩越来了裴国后,递帖子,请我们吃茶。
他困于党争数十载,一夕成功,却还是要在权斗中继续守擂。
见我们吃喝玩乐无忧无虑,眼见着比他小十几岁,嫉妒的牙都要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