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病秧子王爷的暗卫。
白天猛猛杀刺客,晚上猛猛当刺客。
无他,只为早日攒够嫁妆,和我那心上人成亲。
这日,我终于领到一个高价任务。
若能取到王爷项上人头,便可得黄金万两。
夜里,我盯着王爷熟睡的脸庞,念着熟悉的悼词。
正要下手时,他醒了。
我攥紧匕首,盯着裴昀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庞,无奈叹息:
王爷啊,我也不想杀你的,可他们给的赏金,足够我在王府做三十年暗卫了。
如今,我给你当了三年暗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候你去了那边,记得说我两句好话。
说完,拎起匕首,对着裴昀的脖子来回比划,找准位置正要下手时。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裴昀猛地睁开双眼,一把将我的匕首打落在地,发出叮啷一声响。
然后将我迅速搂在怀中,扯了被子蒙在我脸上。
又封了我的穴道,扯了我的发带,捂住我的嘴,趴在我耳边道:
会叫唤吗
我不明所以,可还不等我反应,十几个人突然破门而入。
为首那人直接跪倒地上: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王爷赎罪。
裴昀并没理他,只在被里将我外衫悄悄解开。
我无奈呻吟,外头那人却不识趣,见裴昀没说话,竟冲到裴昀床榻前,揭开被子。
俊脸被一丝震惊划破,喃喃道王爷还活着
裴昀立刻把我的头捂在怀里,扯了被子将我整个蒙住。
慵懒微怒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活着陆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那陆统领瞬间跪在地上:
卑职不敢,只是属下刚才在京中巡逻时,看见一个黑影从跃入王府,直冲王爷住处而来。
卑职以为是刺客,担心王爷安危,这才贸然闯入。还请王爷恕罪。
裴昀嗤笑一声,从地上捡起我的匕首用发带将匕首缠绕了几圈,话锋一转:
这事,倒也是本王的不对,本王新纳了个爱妃,平日喜欢玩些不同寻常的。
今日,是玩得刺激了些,让陆统领误会了,下次本王会提醒爱妾。
说着,一手捂着我的嘴,另一只手在我腰间掐了一把。
逼我发出一声极不情愿的低吟。
那人听见我的声音,又看了眼裴昀手上的发带。
那统领脸上突然呈现一丝震惊:
王爷身体一向欠佳,怎突然有了爱妾
裴昀轻笑,掐了下我的脸,引得我后背一片鸡皮疙瘩:
陆统领这是什么话,就算本王身体不好,也是个男人,男人自然对女人有需求。
只是这夜深了,陆统领若没别的事,便退下吧。本王和爱妾还有要事做。
说着,又要在我腰间掐一把,这次,我没等他掐,直接呻吟。
陆统领听了声音,有些尴尬,只好带着人迅速退下。
他走后,裴昀终于将我面上的锦被掀开,冰冷的空气打在脸上。
裴昀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我的小暗卫,咱们该算算账了。你是多缺钱,连裁金主这种活儿都敢接
我浑身一颤,小心翼翼抬头看他:王王爷难道不是病秧子
他用两只手指轻轻扣住我下巴。
小暗卫觉得,本王是病秧子
这是个送命题。
我迅速摇头陪笑:哪儿能呢,不过是当初那个招工的说,王爷身子骨不大好,需要人保护。
可如今一看,王爷生龙活虎,一看就是长寿之相。
裴昀笑了一声,没说话。
只是默默将发带蒙到我脸上,手掌在我后背轻抚,俯身贴着我耳尖道:
既然小暗卫这么缺钱,那不如陪本王玩一个游戏,本王便给你一千两黄金如何
我身上一颤,想推开他,穴道却仍被点着,只能呜呜咽咽:
王爷,阿禾有心上人了,卖艺不卖身啊!
他却突然将我往旁边一扔,鼻尖喷出一声嗤笑:
本王还没饿到身上没二两肉的货都吃的程度。
不过是要你陪我演一个月的夫妻。
我心下迅速打算盘,陪他演一个月的夫妻,一千两黄金,嗯……
成交!
但我突然想到,裴昀虽然是病秧子,但终究是王爷。
这么做有点莽撞,于是找补道:能陪王爷演戏是卑职的福气,就算没有赏钱,在下也愿意。
裴昀挑眉看我:是么既然小暗卫这么说了,那本王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在我旁边躺倒睡下。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把自己给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我敢怒不敢言,只能瞪着裴昀的背影,做出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裴昀却突然转过身来,单手撑头:
小暗卫倒也不用难过,陪本王演戏的这一个月,你的一应用度,都比照正式王妃的来。
说完,和我面对面睡下。
我却盯着着棚顶,面露苦色,一千两黄金,就这么没了啊。
次日一早,他又给我喂了散功丸,半年内都不能再飞檐走壁,更别提刺杀。
然后带我去进宫请旨赐婚。
进宫的马车上,我好奇问他,为何不选一个世家贵女做王妃,而是选我这个小暗卫。
裴昀神色凝重:皇帝多疑,皇兄驾崩时,为了避免小皇帝胡作非为,将兵符给了我。
因为没有兵权,以是皇帝登基以来,一直怀疑我会和他抢皇位。
所以,我只能装成病秧子,再娶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人,才能让他安心。
我不禁叹息,早年我外祖家便因为在夺嫡之争中选错主子,获了罪。
以是我母亲也被连累成为阶下囚,被我爹贬妻为妾。
我也跟着成了人人轻视的庶女,被纪兰那个伪嫡女日日打骂,最后还扔到乱葬岗。
若不是那书生齐禄将我从乱葬岗救下,我估计早成了一摊烂肉,连个全尸都没有。
想到他,我不禁叹了口气,只愿他这个月千万别进城来,不然误会了我,我就算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宫宴上,我又瞧见了昨日那位陆统领。
昨夜因为光线昏暗,并没细细查看。
今日将他重新细细打量,竟发现他和我那心上人齐禄,长得一模一样。
甚至鬓角的一颗棕色小痣,也长在同一个位置。
裴昀见我瞧他出神,凑到我耳边:阿禾,你的心上人莫不是陆祈吧
昨夜,他可是特意来杀你的呢。
我心中警铃大作,摇头看他:王爷说得哪儿的话,我早有心上人,只不过和陆统领长相相似,说不定是他流落民间的兄弟。
再说,我那心上人不过是个书生,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习武之人
裴昀却举起酒杯轻笑:不是就好。可本王,从未听说陆大人有过什么兄弟。
不过本王倒对这容貌相似之人很感兴趣,他日小暗卫不妨带本王瞧瞧,开开眼。
说完,还和对面的人举杯对视一下。
我没理他,继续朝对面瞥去。
却发现那陆祈也在看我,目光如炬,双拳紧握,似在隐忍什么。
至于陆祈桌旁坐着的,则是当年将我赶尽杀绝的嫡姐纪兰。
她顺着陆祈的目光,恶狠狠瞪我,似乎我抢了她的东西一样。
看到纪兰的目光,我胃里一阵恶心。
不觉想起她和她娘当年做的那些肮脏事。
先是故意将小厮血亵裤藏在我娘衣柜中,如何污蔑我娘和小厮通奸,害我娘自戕以证清白。
后来,又将相同招式用在我身上,将我捆在板凳上用竹鞭抽,抽到出气多进气少,又丢去乱葬岗喂野狗。
美人面,蛇蝎心。
一切只因我是原配所生,只因她觉得那本该是她的,便要将我赶尽杀绝。
想到这,我胸口一阵发闷,和王爷借口更衣,出去透气。
王爷抓住我的衣袖,眼神中莫名多了一丝担忧,却只叮嘱我快些回来,别耽误了一会皇帝赐婚。
我抬头看向皇帝,此时他正看着我俩牵着的手,轻笑着。
从宴席上出来,胸口的闷塞仍然挥之不去。
三年了,我以为早忘了那些事,可这些年每次看到她那张脸,我还是忍不住作呕。
模糊的血肉凄厉的惨叫令人作呕的腐臭……
走到湖边,我看着那些鲤鱼,小时候,母亲和我说,鱼的记忆连一炷香都没有。
若我的记忆,也是一炷香都没有,该多好
眼角微微酸涩,只是并未来得及哭泣。
肩上突然被人一拍,那个我一辈子都不敢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纪禾,没想到你还活着啊。
我猛地转身,正对上纪兰的脸。
下意识想去抓她手臂,干上一架,以报多年血恨。
却忘了自己服了散功丸,半年都不能动武。
纪兰将我轻松回握,她眯眼嘲笑:还想用你那贱婢娘教你的三脚猫功夫对付我呢
当年就自不量力,没想到三年也没丝毫长进。甚至不进反退,连那个残废的床都爬。
爬完了,又盯上了我的陆祈,还真是水性杨花,狗改不了吃屎!
我一边费力抽出手,一边低吼质问她:你说谁是贱婢!
她轻轻拍拍打双手,轻蔑一笑:自然是你娘啊。
你不会还想和我说你娘是将门虎女吧一个和马夫通奸的女人,还想立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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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伸手就在她脸上落下一道火红的五指印:
纪兰!你娘才是贱婢!我娘分明是被你娘诬陷的!我娘当年和外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是堂堂……
我还没说完,纪兰突然往我身后一瞟,大喊一句:陆祈救我!
然后拉着我的手,抱着团滚下了水。
鼻腔迅速被湖水倒灌,气泡从嘴里咕噜咕噜吐出。
早知有朝一日会被连累下水,当年我娘教我游泳的时候,我就该好好学的。
水下,我忽然看见一块玉佩,通体的碧绿上,长了一个赤红的葫芦。
玉佩的络子,甚至是我当年用做暗卫第一个月的工钱,买了丝线给齐禄打的。
上头的开裂的线头,都一模一样。
我以为自己这是要死了,齐禄来接我了,于是向他伸手,渴望临终前的救赎。
可我却眼睁睁看着他抱起纪兰,在水下渡气,又抱着她缓缓游上水面。
让我一个人,在水下沉沦。
昏迷前,我竟然还看见了裴昀,那个和我一样水性不好的假病秧子。
朝我游来,掰开我的嘴,给我渡气,待我恢复意识后,将我带上水面。
被他托举上来后,我一面咳嗽一面大口喘气。
抬头四下寻找刚才戴了玉佩的那个人。
最终将视线锁定在陆祈身上。
我从地上吃力爬起,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直向他走去。
指着他腰间的令牌道:陆统领,可否将您的令牌,给小女子一看
陆祈神色微妙,打量了我一眼,伸手护住令牌,将上面那个赤红小葫芦紧紧捂住:
抱歉,这块令牌,是家母带去寺院开过光的。
道长特意叮嘱,不许旁人触碰,否则便会失去护身的效果。还请姑娘见谅。
可他伸手捂住令牌时,我却看见他手背上,那条蜈蚣一样的疤。
昨夜匆忙,并未来得及细看。今日却看得真切,那疤竟和齐禄手背上的疤,一模一样。
三寸见长,从腕骨到无名指末节。
当年,我问齐禄他一个书生怎会在手背上,留下一道这样难看的疤。
他只笑着说,是当年为了救一个落水孩童,不小心撞在锐石上留下的。
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什么似的。
垂眸说了句抱歉,悻悻退了回去。
然后和裴昀回去换了衣服,烘了头发,继续参加宴会。
皇帝似乎对我和纪兰谁欺负了谁的事并不关心。
只是不停地推流程,给我和裴昀赐婚,定了一个月后的今日。
一切好像都无比顺利,可我却始终心不在焉。
不停想着,齐禄和陆祈,到底有什么关系
回到王府,我和裴昀仍睡在一张床上。
我却在中间却放了七碗水。
以确保双方都保持君子行为。
裴昀将兵书扣在一旁轻笑:小暗卫,早和你说了你身上二两肉都没有,我碰你和碰根木头一样,木头好歹还不会瞪我,你这么做,是觉得我不够君子吗
我回头看他:若王爷是君子,昨夜扒了我的衣服在我腰上掐的那一把又算什么
王爷刚才也说了,觉得木头都比我强,那为何不和木头一起睡,娶木头做王妃呢
而且,我在外头有个心上人,为了将来不让他误会,我还是这么做的好。
裴昀扶额叹息:狗咬吕洞宾。昨夜若不是我将你翻在床上,你现在估计早成禁军刀下的一摊肉泥。
良久,仰面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
可夜里,我却总想着那七碗水,生怕自己睡觉不老实,把七碗水给踢翻,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好色狂徒。
于是,一夜不曾合眼,瞪着天花板思考裴昀为何非要选我做王妃。
而且,是在发现我要刺杀他的情况下。
又为什么在知道皇帝忌惮他的情况下,一边装残废,一边悄悄辅佐他。
到了天明,又想起陆祈身上那块玉佩,还有手腕上和齐禄一样的胎记。
他俩究竟是双生子,还是……一个人
若是一个人,那齐禄或者陆祈,为什么一边和我对着恒山发了誓,一边又和纪兰定了亲
想着想着,到了天明,愈发没有睡意。
侧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裴昀,悄悄起身,蹑手蹑脚下床更衣。
从马厩挑了匹快马,前往京郊竹林。
我要找齐禄问个清楚。
因为匆忙,来的时候并没注意,小木屋外,还有一匹快马。
将马拴在树上,便匆匆进了屋。
齐禄正在床上酣眠。
月白长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只是不见了那枚长了赤红葫芦的玉佩。
我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描摹他的眉眼。
虽然那个陆祈和他的眉眼一模一样,可是他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杀气。
而我的齐禄,全身上下只有书卷气。
齐禄睫毛微微颤了下,缓缓睁开双眼。见我坐在床边,撑肘起身,声音慵懒道:
阿禾真的是你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你不是给小姐做女使今日又不休沐,你怎的突然回来了
为了不让他担心,我一直和他说,自己给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做女使赚钱,等攒够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和他成婚了。
平日,我只有休沐才回来与他见上一面,带些烧鸡烧鸭之类的,担心他每日只吃青菜,迟早瘦成麻秆。
我握住他的手,微笑道:这两天,我总心神不宁,担心你出什么事,便和小姐告了假,回来看你一日。
我盯着他的眼睛,虽然刚睡醒,但双眼却炯炯有神。
眼尾却不知为何多出几丝常常在日头下晒着才有的细纹。
我忽然想起此来的目的,紧紧盯着他,问道:阿禄,你如实回答我,你在外头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齐禄突然皱眉,被我握在掌心的手轻轻抽了一下:阿禾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将他右手紧紧握在手中,直视他双眼:昨日我陪小姐上街买首饰,竟遇见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
小姐说他是禁卫统领,可他鬓角有一颗和你一样的痣。更奇怪的是,他手背居然也有一条和你一样的疤。
齐禄突然抽了手,用袖子遮住那道伤疤。嗤笑着换手勾了下我的鼻子:
阿禾一定是看错了,天底下,怎么可能两个人有一样的疤痕呢
再说,人家是统领,经常和人打架,身上有疤不是再正常不过
说完,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指着凳子上的衣服:对了,阿禄,我给你打了络子的那块玉佩呢
齐禄顺着我的视线去看,那上面除了一条墨绿发带什么都没有。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忙掀开枕头到处摸索。
我却趁乱瞧见了他枕下,有一绺用红线缠着的头发。
上面打了一个双耳结。
那是当年在纪府,纪兰最擅长打的络子。
我回头,将那条墨绿发带猛地扯起,看着上面的纪兰最擅长绣的吉祥纹,突然明白了一切。
原来,我心里的那个人,从始至终都在骗我。
我背对齐禄,苦笑一声道:阿禄,别找了,我明白了。
往后,我不会再来了。
齐禄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猛地下床来拉我的手。
阿禾,你怎么了,明白了什么,什么来不来的,你说清楚。
只是还不等我转头,房门突然被推开。
纪兰一手抱在胸前,一手勾着块玉佩站在门前:
什么走不走,找不找的。祈哥哥莫不是在找我手上这块玉佩
我盯着那玉佩,正是昨日水下见到的那块,也是齐禄从不离身的那块。
齐禄的玉佩找到了,可我心里的那块玉佩,碎了。
我抬头看向齐禄。不,是陆祈。
原来,我心底在意的那个郎君从始至终,都骗了我。
那块玉佩,从相识以来,我从不敢触碰。
从前,陆祈说,那是他娘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若是被汗渍浸染,被腐蚀了,他会心疼。
所以我只敢趁他熟睡时,点蜡去看那块玉佩,离得远远的,眼睛都快看瞎了。
可昨日,他又说,那是他娘为他求的护身符。
现在,那玉佩又被纪兰浑不在意勾在手上。
陆祈见她来,显然也猛地一惊,看看我又看看她。
纪兰却丝毫不理,扭着腰肢从我手上夺走发带,娇声道:
祈哥哥,人家亲手给你绣的发带,怎么跑到别人手里了
然后又挥挥手,让身后的壮汉用绳子将我双手反剪捆了,扔在地上。
我死死盯着陆祈,似乎期望他给我一个答案,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场梦。
梦醒了,他仍然是齐禄。
可绳索捆缚的痛感却提醒我,我再一次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纪兰勾着陆祈的腰带走到床边,将玉佩放到他手上,合起他手掌,撅嘴道:
怎么,祈哥哥不欢迎兰儿
陆祈却将她推开,和我解释:阿禾,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和纪姑娘,只是萍水相逢,上个月我在溪边浆衣时,险些被河水冲走,是纪姑娘让人救了我。
我心头苦涩,撇了头。
曾经我想着赚够了钱,报他的救命之恩,与他成婚。
我们会很相爱很相爱。
他喜欢读书,我喜欢种地。
我们会去江南买一间房,置几亩地,生几个小娃娃,过上耕读之家的日子。
可现在,他突然就成了我宿敌的未婚夫。
太过荒唐。
纪兰却咯咯一笑:祈哥哥,什么萍水相逢你我分明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妻。怎么突然成了美人救英雄
莫不是因为这个贱婢她眼神一挑,指了指地上的我。
陆祈眼神复杂,眼神继续在我和纪兰之间打转。
我竭力憋住眼泪反驳纪兰:你才是贱婢,我娘明明是大将军,要不是你娘用那肮脏手段,怎么可能生了你
若不是我外祖家突然没落,父亲怎么可能将我娘贬妻为妾,抬了你娘,让你做嫡女!
纪兰眉头一蹙,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药丸喂到我口中,逼我咽下。
小贱人,死到临头还嘴硬,分明是你娘没本事,还敢骂我娘看我不把你折磨得欲生欲死。
陆祈扯住她手腕,想要制止,可那药丸过于润滑,已经被我咽下了肚。
纪兰眼神微挑,看着陆祈:陆郎心疼了
陆祈低头看我:我叫齐禄,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我和纪兰都笑了。
纪兰笑得恣肆,仿佛看了一场笑话。
我却笑得苦涩,心头微凉。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
阁下不妨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到底,是禁军统领陆祈,还是草民齐禄
陆祈沉默了一瞬:
阿禾希望我是谁
我闭了双眼:我不知道。
我不想不敢知道。
纪兰彻底怒了,往我心窝上踹了一脚,揪起我的衣领:什么路齐齐路的,祈哥哥的名讳也是你配叫的
不如我彻底告诉你,你不过是我们推翻裴家王朝的一颗棋子。
当年祈哥哥救你,也只是我们计划中的一步而已,为的就是获得你的信任,让你去帮我们刺杀那个给小皇帝看家的病秧子,然后一箭双雕,将你也杀了。
可没想到你居然水性杨花,一边和祈哥哥纠缠不清,一边和那个病秧子上了床!
这么多年,我每次想到祈哥哥为了获得你的信任,在你床榻边衣不解带伺候的那几日,就食不下咽。
今天,终于不用忍了。刚才我给你喂了催情丹,一会你就等着成为和你娘一样的贱人吧!
说着嗤笑一声,瞟向周围的大汉,个个五大三粗,身上还有浓浓的汗臭。
我一阵反胃。
原来,当年的救命之恩,只是他们的计划而已。
我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抬头看陆祈,眼神中是悲是愤。
悲他欺我,愤他骗我。
纪兰将我踹在地上:小贱人,还看什么难道还想用你那双破眼珠子勾引祈哥哥
那我今日就挖了它!
就在我的瞳仁被纪兰指甲触碰的一瞬间,她的手突然被一粒石子击中。
纪兰吃痛惊呼:哪个不长眼的!本小姐也敢打!
裴昀清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哪个不长眼的!本王的爱妃也敢动!
我和纪兰同时撇头,裴昀从马车上吃力下来,拄着拐杖朝这边走来。
缓缓俯身,解开我身上的绳索,将我揽在怀里。
本王的爱妃今早和婢女出来买高点,久久不归,没想到竟被纪尚书的小姐给挟持了。
居然还要挖了爱妃的眼睛,纪尚书便是如此教导女儿的吗
纪兰道:王爷误会了,分明是准这贱婢今早自己过来和小厮幽会,被我捉包。
从前这贱婢在纪府就不老实,可是她命大,被打没了气扔到乱葬岗居然还捡回一条命。
可惜狗改不了吃屎。我正要将她捆了送到王爷府上,给王爷告发,不想王爷就来了。
王爷见见也好,省得错把鱼目当珍珠,将来被戴了绿帽都不知。
我努力摇头,想和裴昀说,我没有。
裴昀将我推开,解下身上大氅,披在我身上。
揽着我的手却更用力了些,似要将我揉进身体一般:
本王选的爱妃,都是知根知底的,从不知先前居然还在纪府做过丫鬟。
纪兰以为裴昀是真的不知,嘲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裴昀接下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本王只听说纪家曾有个嫡女,被庶出的贱婢打成重伤,那贱婢还早就与人私相授受。
却在本王面前说本王爱妃私德有亏,纪小姐,若你是本王,是会信那贱婢,还是自己被绑的爱妃呢
纪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明知裴昀骂的就是她,却丝毫不敢还嘴。
就算裴昀是个病秧子,却是王爷,礼法尊卑下,主子的罚也是赏骂也是夸。
而且裴昀的马车周围,还带了十好几个锦衣卫。
纪兰带来的那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根本不是锦衣卫的对手。
说罢,不待纪兰回答,便让下人将我搀上马车。
我回头想再看一眼陆祈时,却发现他早已不见。
上了马车却发现,原来他一直躲在竹屋背后。
悄悄看着这一切。
他朝我望来,若我没看错,他眼神中有四分愤怒,六分不舍。
只是那六分不舍,大概不是给我的,而是今日没有杀成裴昀的。
不知是不是纪兰给我喂的药,我身上突然泛起一股燥热。
只想找个清凉的东西去蹭,而裴昀身上带着那股晨露的微凉,刚好满足了我。
我忍不住捧着他的脸就开始啃,小手也在他身上乱摸。
动作笨拙加上马车不住晃动,总是让他吃痛。
他一开始对我十分纵容,哪怕吃痛也只是闷哼一声,然后用正确的动作调教我。
可当我沉醉其中,想将手继续向下探去时。
他却捉住我手腕扣在头上,轻咬我耳朵一下:阿禾,现在不是时候。
然后将手摸到我后颈,一掌下去,我晕了过去。
醒来后,灯烛已快燃尽,晨光穿过窗户爬到脸上。
我微微动了下手指,惊醒了旁边的裴昀。
这才发现,他竟一直趴在床边。
见我醒了,他伸手就要来探我额头,却被我我闪身躲开。
他嗤笑一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你我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我是光明正大利用你打消皇帝顾虑。
你也是光明正大地从我身上图钱图保命,难道还担心对我动心不成
我眼光望别处,是啊,我还担心对这个狡诈的老狐狸动心不成
我摇头:王爷对我若只是利用,又何必在纪兰面前维护我,为我得罪纪家
他轻笑:看来,小暗卫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我盯着他:所以王爷何苦为我得罪纪家
若本王说对你动心了呢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将脸扭到里头,却仍能感受到双颊变得滚烫,娇羞道:
王爷可别拿我当乐子了。我已被人骗过一次,怎么可能再次掉进同一个坑
从前,我想要很多很多爱,和很多很多钱,和爱人共度一生。
可现在,我只想要很多很多钱,仗剑江湖,如今我只是王爷的棋子而已,别的一概不谈。
交易完成后,王爷别拖欠了我的工钱就好。
裴昀没再说什么,只轻笑道了声好。
走到门口,他又忽然转头,冷冷道:
纪兰冒犯你的事我已告发了皇帝,那日落水皇帝彻查后发现,也是纪兰所为。
为了维护天家威严,皇帝下令彻查尚书府。
竟在纪家发现了整整一屋子火器,盘查下竟发现那纪如海有不臣之心。
数罪并行下,纪家男丁尽数抄斩,女子流放岭南。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股莫名的悸动,却只能强压下去。
一个月后,我和裴昀大婚。
裴昀在外头应付宾客,我在里头收拾行囊。
按计划,成婚后再过上即日,我便死遁逃走,裴昀因为我的离世,痛不欲生,借机将虎符还给皇帝,从此做个闲散王爷。
既保全了性命,又能落个好名声。
一个月的假夫妻已经做到头,今日一过,我就可以带着万两黄金远走高飞。
一想到再也不用在这个地方受气,不用被渣男利用,不用被王爷利用,就莫名开心。
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让我纪禾安身的地方。
正当我坐在桌前,拿出地图上标记旅游路线时。
身后突然一阵凉风吹过,我冷不丁哆嗦了一下,想起身去关窗户。
却发现陆祈跳到了面前。
我眉头一皱,刚要大喊出来,就被他从身后抱住,捂了嘴:
我越挣扎,他抱得就越用力。
阿禾,王爷就要来了,我们长话短说。
你给我打的络子,纪兰让我换了好几次,可我就是不舍得。我以为自己只是念旧。
可我错了,我是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但终究更爱你一些。
现在纪兰已经不是我们之间的威胁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从前骗你利用你是我不对,可当朝皇帝昏庸,早该让位于更有才能的人。
如今,我就是这最合适的人选,只要杀了王爷,夺走他手上的兵权,我一定可以成为皇帝。
阿禾,跟我走,我一定改过自新,我们重新开始。我许诺你,将来我做了皇帝,一定让你做皇后。
我对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娘被贬为妾时说过,那些利用你一次的人,还会利用你第二次。
宁可相信人咬狗,不可相信男人悔。
除非,他为你豁出了一条命。
所以,我凭什么要信一个曾经要我豁出性命,帮他获得利益的人
陆祈吃痛,我挣扎着退出他的怀抱。
缓缓坐回椅子上,轻笑一声,淡淡道:
三年前,你也和我说过和我两情相悦。可结果呢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枚棋。
反倒是纪兰,你和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将来你当了皇帝,难道不打算把她接回来
到时候,我做了皇后,她又做什么你早就知道,我和她有杀母之仇。
还有,陆大人,这里是王府,我和你不熟。和我熟悉的齐禄早就死了。
若陆大人识相,还请您自行离开。莫要让我去喊家丁。
说着,将后窗打开,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右手扯着连接铃铛的绳子。
只要他稍有逾矩,我便立刻拉那绳子。
陆祈见我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
还想再说什么,可我拉铃铛的手,却慢慢用力。
陆统领,若你还不走,明日全京城就都知道,你有不臣之心了。恐怕,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陆祈一脸焦急地看我,我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铃铛已经发出微响。
陆祈没办法,只紧握住我的手:阿禾,我料到你今日不会原谅我。
但没事,我愿意等。
铃铛刚响,陆祈便翻身跳出窗户。
裴昀却推门而入,一身红衣,在烛光的映衬下,晃眼得很。
夜深了,王妃摇晃铃铛,难道是想本王快些临幸你
他将我逼到墙角,掰起了我的下巴,竟要俯身亲我。
明明是敬酒回来,可身上非但一丝酒气都没有,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我将他推开,起身走到床边,拿出一个装了私房钱的小箱子。
王爷可别逗我了,咱们就是戏搭子,我帮你演一场戏,你给我钱和自由。
从此银货两讫,各不相干。我不过是个孤女,难道王爷还真对我动心了不成
裴昀并不回答,只是走到桌边,拿起我刚标注好的地图,细细观看。
这么快,连离开京城后去哪儿都想好了
我坐在旁边,捡了块牛舌饼,边吃边点头:
是啊,王爷知道的,从前我只想赚钱去和齐……心上人成婚。
可后来发现心上人变了心,不去旅游难道还要继续被人卖了,继续给人数钱吗
三两口糕点下肚,我拍了拍手上的酥饼渣,指着桌上的小箱子
这个箱子里,都是我攒的私房钱。如今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也该走了。
到时游山玩水,快意人生。日子虽然不比在王府富裕,却自在得很。
裴昀漫不经心瞥我一眼:
王妃这么确定,这箱子里是你的私房钱
我皱眉,从床垫下翻出金钥匙将箱子打开:当然,这些日子我可攒了不少呢!
然而,打开后,我瞬间傻了眼,里头东西竟全变成了当年做刺客时的悬赏公告。
我揉了揉眼睛,在箱子里不停翻着,或许银票被我藏在下面了呢。
可翻着翻着,似乎想到什么,抬头瞪裴昀:
不会是你把我的钱拿走了吧
裴昀轻笑,从脚边拿起一个小箱子:王妃的私房钱,都是王府所出,自然该在本王这里。
我一拍桌子,抬脚踩上凳子,撑肘看他:堂堂王爷,竟然偷我东西!
裴昀挑眉:这王府上下,都是本王的,本王从自己府里拿东西,何来偷窃一说
不过,要想将这些私房钱拿回去,也不是没可能。
他勾了勾手指,将我引了过去:答应陆统领,去和他私会,然后帮本王找到他谋反的切实证据。
我推开他:你无耻!居然还偷听别人说话!堂堂王爷,为了给侄子抓奸臣,居然用王妃做诱饵。
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今夜就走
他嗤笑一声,又将一叠纸放在桌上,手指在上面轻敲,发出簌簌脆响:
嗯,倒也怕。怕王妃真的弃款逃走后,是继续凭三脚猫功夫给人当暗卫赚钱。
又怕王妃继续当这种给人下迷药,险些把自己迷晕的刺客赚钱,败坏了本王名声呢。
我转头,瞥向桌子上那一堆天幽阁的悬赏底本,还有他手上的天幽阁令牌,瞪大眼睛指着他:
裴昀,你早就知道我做刺客的事!
他眉头轻挑,眼底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嘲笑。
与其说知道,不如说是本王觉得王妃比较闲,给王妃找点事做。
无耻!我咬牙看他。
他却突然揽过我的腰,按住我命门,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笑得狐狸一样:
若论卑鄙无耻,其实你我半斤八两。
我藏你的私房钱,你却为了钱连主子都敢杀,谁又比谁高尚呢
我怒了,伸手去推他:你信不信我把你是假残废的事告到御前!
那咱俩就都别想好过。他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副生死看淡的表情:
我欺君罔上,你包庇罪臣,都是死罪,可我黄泉路上还有美人相伴,倒也算美事一桩。
我眼球一转,揪着他衣领:
那你也早就知道那天早上我出去找齐禄,甚至更早知道齐禄就是陆祈。
也知道纪兰一直跟着我,要杀了我,是不是
他站起身,眼神调笑,而后将我双手合十,扣在头顶禁锢在墙上:
不然怎能让王妃对我死心塌地呢
那日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自己除了美色,一无所有。
功夫是三脚猫的,脑子是微进水的,就连耍嘴皮子,也是捡人家剩的。
为了钱,为了自由。我只好按裴昀给的计划表,忍着恶心跟陆祈虚与委蛇。
好在这个计划,也并不需要我多有脑子。
只要按照裴昀给的话术,和陆祈聊聊天,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趁他不注意,在他书房到处瞎翻,找到陌生文字的书信带回去就行。
一开始,陆祈每天不是在书房里把着我的手写字,一边写字,一边轻轻亲吻我的头发,和我温声细语:
阿禾,我错了,当初我不该欺你骗你利用你。
可那时,我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我早看出了皇帝无能。若不是裴昀一直在暗中帮助他,这个王朝早就该覆灭了。
而我自幼熟读兵书。早就掌握了治理国家的才能,可惜没有伯乐赏识。幸好遇到纪如海,我才得以从一个小吏逐渐升为禁卫统领。
我转过头,用手掌去捂他的嘴,表示自己不想听。
他却反手将我的手放在胸膛,一边让我感受他的心跳,一边继续说:
那时,我就常常在你家看到你被纪兰欺负,那时我无数次想夺走她手中的鞭子,将你拯救于水火,后来纪兰和我说想将你丢在乱葬岗,是我提出让你帮我们杀了裴昀,才让她留下你的命。
那时,我只想救你的命,不管将来你会不会去刺杀裴昀,我都会去救你。可后来,裴昀实在是耽误我们改朝换代的计划,我没办法,只能想办法让你成为裴昀的身边人,找机会行刺裴昀。
可我现在却怕得不行,若你当初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后悔一辈子。
他说着,我却不断反胃。
当初,他若真的想救我于水火,自然有一万种法子。
如今说这些,不过是在哄我。
我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梨花带雨道:
陆大人,我知你心意,只是我现在已是人妇,还请陆大人忘了我吧。
陆祈却握住我双手:阿禾,你还是叫我阿禄吧。我尝试过忘记你,可我做不到。
如今,我已和西夏联手,过些日子,他们就会从京城北门进来,助我登基。
他日我若登基,必封你为后,许你凤冠霞帔,母仪天下。至于裴昀,就让他过去,好么
他眸中深情,不像是装的。
可当初齐禄的深情,又何尝像装的
我没正面回答,只说自己需要时间考虑。
毕竟,这个男人在我这里是有案底的。
而裴昀,虽然也有藏我私房钱的案底,却金甲神人一样,三次救我于水火。
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裴昀更可信。
夜里,我躺在裴昀旁边,温习他给我写的间谍话术时,突然侧肘撑头看他:
王爷,你说,你侄子这么怀疑你,又想要你的兵权,又想让你给他守护江山。
你怎么就没有我这种死遁的觉悟呢,天天守着他,不累吗
裴昀将手上的兵书扣在旁边,摸了摸我的头:
因为,皇兄临终前,让我发誓答应他,要帮他守护好他儿子的江山啊。
何况皇帝再昏庸,也是裴家正统的皇帝,若江山真的易主,打起仗来,苦的并不是皇帝,而是百姓。
我不理解。
明明自己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又得装残废,又得防刺客,还得天天费脑防乱臣贼子谋反。
累不累啊。
可心中对他,还是莫名生出一丝敬意。
那段日子,只要我从陆祈嘴里套出些兵器藏匿地点西夏会来多少人之类的信息给裴昀。
裴昀就会还我一点私房钱。
就这样,我的私房钱渐渐回流得七七八八。
直到这日,陆祈和我说,再过三日,他便要发动兵变了,让我好好呆在王府,不要随便走动。
可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异常激动,当下直接和陆祈说肚子疼,要回去方便。
一路从地道跑回裴昀书房,跟他邀功,让他将剩下的私房钱还给我。
可裴昀这次非但没给我钱,还轻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儿:
这次先不给了,等我杀了逆贼,再一起给你。
我吃痛收手,对着额头猛揉:
小气鬼,人家今日因为想快点告诉你这个消息,回来的路上还不小心跌了个屁墩。
不关心人家就算了,还弹人家脑瓜崩儿。
他见我吃痛,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担心。
想伸手来给我揉时,我已憋气出门找桃红上药去了。
之后的三日,我每次要去和陆祈幽会打探消息时。
陆祈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怎么敲地道的门,都不应。
于是我干脆老老实实在王府,等待合适的逃跑时机。
而裴昀这边,三日内也只回了一次府。
到了第三日夜里,裴昀依旧没回来。
我却按捺不住,陆祈说了,今夜逼宫。
那大内的军队和陆祈的军队,一定是在宫中兵戎相接的。
若我不趁今夜的大好时机逃走,说不定裴昀还会弄出点什么幺蛾子事。
到时候又走不了了,指不定裴昀又拿什么要挟我呢。
好在我早趁着之前,裴昀给我拿私房钱的蛛丝马迹,摸到了他藏钱的地方。
除了私房钱,我还从裴昀的小金库,拿了张一万两黄金的银票。
我并不贪心,他将我扣在王府这么久,利滚利,也该是这么些。
将银票和衣物都打包好后,趁着夜色,从王府的狗洞钻了出去。
回眸望了一眼这红墙大院,低呼了一声:
裴昀,本姑娘走咯,江湖之大,有缘也不见咯~
从王府道东门,大街都静悄悄的。
我一面窃喜,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宫变么,自然是发生在皇宫。
此时离京,定是最轻松的。
因为高兴,还哼起了小曲儿。
然而,刚走到南门,双手突然被扣住。
冰冷的女声自耳边响起:纪禾,好久不见。
是纪兰。
她用匕首抵住我的脖子。
带我去陆府。
额角冷汗渗出,我努力保持镇静:
去陆府做什么纪家不是被流放了你还敢回来,就不怕被皇帝发现,直接斩首
纪兰一手扣住我,一手将匕首狠狠抵在我脖子上冷笑道:
流放她冷笑道:是啊,纪家是被流放了,可还不是因为你
所以,我要来找你报仇,就算被斩首,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去。
不过,现在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带我去见陆祈一面,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听她的口气,应该是指望陆祈能救她一命。
却并不知道今夜陆祈要带西夏人发动宫变,谋朝篡位。
可我并不敢与她说这些,若说了,我便更没活路了。
于是,只好先稳住她的情绪:纪兰,带你去倒是没问题,但你得先把刀从我脖子上拿下去。
不然到时候你还没到陆家,就被人认出来了,到时候得不偿失就不好了是不
纪兰似乎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在我膝窝上踹了一脚,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我双手捆住。
带路!
我不情愿走着,然而刚转身。
原本幽暗的街道上,突然出现许多火把。
裴昀坐在轮椅上被推了出来。
我心底一瞬惊喜,难不成他这又来救我了
可看见我的一瞬,他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里。
他身边,陆祈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里还塞了块破布。
头发散落在额前,没了半分统领的样子。
看来,他败了。
可抬头看向裴昀,既然陆祈败了,他为什么还出现在这里
裴昀见我被纪兰挟持,朗声道:来者可是西夏人
你们勾结的陆祈已被生擒,速速放了大晟子民,大晟便可饶西夏一条生路。
不然两军开战,西夏必败。
纪兰却将面罩摘下:什么西夏人,看好了,我是纪兰!
裴昀,放了陆祈,不然我就将纪禾这个小贱人杀了!
说完,举起匕首抵住我的脖子。
裴昀看着纪兰嗤笑一声:一个罪臣之后。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纪兰道:当然是凭你喜欢这个小贱人。
别废话,快放了陆祈,给我准备两匹快马,让我和陆祈离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说着,匕首离脖子更近了些,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微痛。
裴昀眼底开始发冷,是我从没见过的冷。
似乎,没打算放陆祈,也没打算救我。
而是是想将我们三人一齐杀了。
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冷。
是啊,他从一开始就是个王爷,而我不过是和他有交易的三脚猫暗卫。
利用完了,他凭什么救我呢
横竖都是活不了,我不如用最后的这点力气,给自己争取点有用的。
我朝裴昀大喊:
裴昀,我知道自己今日必死无疑。可你能不能看在夫妻一场,给我多少点钱
我不介意什么王妃的名分,我只要钱,要的不多,连本带利,一万两黄金!
要是你忘了,我就去给皇上托梦,告御状!
告诉皇帝,你是个假残废,拉你下来陪我。
说完脖子往前一挺,就要冲到匕首上。
裴昀眼中终于有了一抹惧色。
或许,他真的怕了。
怕我去告御状,让他下半辈子不得安生。
如此我便不怕了,到时候,死也能做个有钱鬼。
我以为撞在匕首上会很疼。
可不等我撞上去。
哐啷一声,匕首突然落地。
我猛睁眼,一回头,纪兰的脖子上居然多出一个血洞,正往外汩汩冒血。
她双眼瞪得老大。
而那石子的击打手法,竟与那人打掉纪兰要挖我双眼的指甲一样。
我再回头,正看见裴昀右手似刚放出什么东西。
他看着我,缓缓松了口气。
我忽然明白什么似的,眼尾滚出一滴热泪。
原来,两次,都是他救了我。
可还不等我欢呼,裴昀突然从轮椅上飞起,一个飞身将我捞起,让我和他迅速换了位置。
裴昀却身子一震,喷出一口黑血。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声高喊:西夏人谋杀王爷!备弓,和西夏人开战!
那日,大晟军队和西夏人,足足打了一夜。
西夏惨败,而大晟,也牺牲了无数将士。
火光和血光交相辉映。
大晟皇帝虽然无能,可登基以来一直沿袭祖训,并未铸成大错,大晟子民安居乐业。
陆祈自认才比管仲,却勾结西夏,险些让城中百姓流离失所。
孰对,孰错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裴昀,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明明比皇帝更有才华更有能力。
却仍选择藏拙护帝王。
他若想坐上那个皇位,并非不可能。
可若他选择登基,难保朝中的许多守旧臣子不会像今日一样,发动兵变。
只为维护自己心中认为正确的东西。
刀火满天,让无数本可以在开疆拓土的将士们,将性命白白牺牲在内斗当中。
战事结束,陆祈因为勾结外敌,被判凌迟,三千六百刀,足足割了三天三夜。
百姓们纷纷拿了他的肉回家去煮。
可我并没去看陆祈被凌迟的场面。
只是在裴昀床边日夜守着,生怕他醒来见不到我。
桃红多次劝我去休息,等王爷醒来,她们便让我过来。
可我仍不放心,只想亲自看他醒来。
三日后,他终于醒了。
见我在床边蔫蔫趴着,他揉了揉我的头,呢喃了句水。
我立刻将茶水捧到他跟前。
却没想到他喝了水,撑着苍白嘴唇,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
原来你没卷款跑路啊
我一下气得清醒过来,挥起拳头轻轻捶他。
引得他一阵咳嗽,只好手忙脚乱给他顺气,蹙眉道:你真以为本姑娘只爱钱啊
他挑眉看我:那不然呢,你临死前,不是还让我给你烧一万两黄金呢么
我翻了个白眼,反问他:那你不也明知救我,会暴露自己不是病秧子时,用了轻功么这又怎么说
他却捏紧杯子,垂了双眸,又缓缓睁开,凝视我双眼:
因为,我遇到了此生比权力,更想守护的人啊。
我亦回以凝望,郑重道:我也是。
那阿禾,愿意留下来继续做我的王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