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任务,我潜伏在黑道太子爷身边,成了他最妖冶的金丝雀。
所有人都以为我爱惨了他,等着看我被正牌白月光撕碎。
可他们不知道,我每晚枕着他的心跳声,想的却是怎么把他亲手送进监狱。
直到他浑身是血地将我护在身后,低声说染染,别怕时,我的枪,第一次对不准目标……
01
周屹尘的指尖夹着我的卧底资料,轻飘飘地扔在桌上。解释一下,警号9527,苏染警官他笑得漫不经心,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我的心脏瞬间停跳,血液冻结,三年的潜伏,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挤出一个同样虚假的笑:周总又在开什么玩笑这是哪个不长眼的P图黑我,想上演一出当代《无间道》
我叫苏染,明面上是周屹尘身边最受宠的情人,实际上是市局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周屹尘,京海市最大地下势力的继承人,行事狠辣,心思缜密,是我这次任务的终极目标。三年来,我如履薄冰,终于快要接触到他集团犯罪的核心证据,没想到,却先一步暴露了。
这间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只有我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檀香混合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没有立刻发作,反而优雅地倒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推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挲,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苏染,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致命的危险,我最讨厌背叛。
我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我的食道,也给了我片刻的镇定。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坦荡,甚至带着被冤枉的委屈:如果P张图就算证据,那我是不是也能说你是M78星云来的奥特曼主打一个拯救世界
周屹尘的眼神沉了沉。他没说话,只是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他很高,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木质香气,那曾是我在无数个夜晚寻求慰藉的气味,此刻却像催命的符咒。
他伸出手,轻轻挑起我的下巴。他的指腹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这个动作我们做过无数次,充满了调情的意味,但这一次,我只感到刺骨的寒意。
嘴还是这么硬。他轻笑一声,另一只手却猛地扼住了我的喉咙!
窒息感瞬间袭来,我被迫仰起头,生理性的泪水涌出眼眶。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挣扎,双手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掰开他的钳制。
三年前,你出现在我爸的寿宴上,穿着一身红裙,像一朵带刺的玫瑰。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如同魔鬼的低语,你说你无家可归,看上了我的钱。我信了。
咳……咳……我艰难地呼吸着,视线开始模糊。
两年前,你为我挡了一刀,伤口就在这里。他的手指从我的喉咙滑下,精准地停留在我左肩锁骨下方。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他亲手为我上药包扎的。他曾说,这是我爱他的勋章。
一年前,你说爱我,想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也信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扼住我喉咙的手也越来越紧。苏染,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只要你亲口承认,我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让我无数次在任务与情感间挣扎的脸,忽然就笑了。我放弃了挣扎,任由黑暗吞噬我的意识。我知道,他不会真的杀了我。至少,在榨干我身上所有价值之前,不会。
果然,在我即将昏死过去的瞬间,他猛地松开了手。
我瘫倒在地,像一条缺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说,你的上线是谁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
我趴在地上,狼狈地咳嗽着,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暴露,不一定就是死局。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对我放下部分戒心,从而探知更深秘密的机会。
我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声音嘶哑而绝望:没有……没有上线,没有什么计划……
我哭着说:那张照片是假的!是林雪!一定是她嫉妒我,想害我!
林雪,周屹尘的青梅竹马,也是圈子里公认的准周太太。她一直视我为眼中钉,处处针对我。把锅甩给她,是目前最合理的选择。
周屹立尘眯起了眼,似乎在评估我话里的真假。他掏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掐过我脖子的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这个动作,比任何酷刑都更伤人。
林雪他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确实有动机。但她,没这个脑子。
他顿了顿,将手帕扔在我脸上,语气冰冷刺骨:苏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小时,我都会派人去‘问候’一下你远在老家的父母。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家人,是我唯一的软肋!为了不让他们受到牵涉,我的档案被设为最高机密,他是怎么查到的!
你……无耻!我咬牙切齿地骂道。
彼此彼此,警官。他轻描淡写地回应,转身向外走去,给你一小时,想清楚了再开口。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侧过头,光影在他脸上分割出明暗两面。
刚才给你喝的酒里,加了点料。现在,它应该开始发作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股邪火猛地从我小腹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燥热、颤抖,意识也逐渐模糊……这个混蛋,他竟然给我下药!
02
地下室的门被无情地关上,发出沉重的哐当声,将我彻底隔绝在黑暗与绝望之中。身体里的热度像是被点燃的野草,疯狂地灼烧着我的理智。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试图用低温来缓解这股陌生的燥热,但无济于事。
周屹尘,你好狠。
他不仅要摧毁我的意志,还要践踏我的尊严。我知道这是他的心理战术,一旦我屈服于药效,向他求饶,那么接下来,我将再无任何谈判的筹码。
我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的神智清醒了一瞬。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输。我是警察,我肩负着任务和正义。我回想着入警时的誓言,回想着那些牺牲战友的面庞,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苏染,撑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药效越来越猛烈,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我仿佛看到了周屹尘,他半蹲在我面前,温柔地抚摸我的脸,声音缱绻:染染,难受吗求我,我就帮你。
滚!我用尽全身力气,挥手打开那片虚影。
现实与幻觉交织,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因为痛苦而发出的、令人羞耻的呜咽。我的手指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指甲断裂的疼痛也无法压制体内的疯狂。
就在我即将彻底崩溃的时候,地下室的门,又开了。
进来的不是周屹尘,而是他的心腹,阿彪。一个身高一米九,满脸横肉的壮汉,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
苏小姐,尘哥让我来‘照顾’你。阿彪的笑容充满了恶意,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周屹尘,你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折辱我
别……别过来!我挣扎着向后退,声音颤抖,却毫无威慑力。
阿彪狞笑着向我逼近:苏小姐,你平时在尘哥面前不是挺能耐的吗今天也让兄弟们见识见识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后腰,那里曾经别着我的配枪,但现在空空如也。我的手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是我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藏在裙子夹层里的一枚刀片。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在阿彪扑上来的瞬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刀片狠狠地刺向他的大腿!
啊!阿彪发出一声惨叫,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裤子。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还有反抗的能力。
趁他吃痛弯腰的瞬间,我一个翻滚,从他身边躲开,踉踉跄跄地冲向门口。
臭婊子!阿彪反应过来,怒吼着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的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给脸不要脸!阿彪捂着流血的大腿,眼神凶狠地朝我走来,今天老子就办了你,看尘哥能把我怎么样!
我躺在地上,药效和撞击让我浑身无力。看着步步紧逼的阿彪,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
我悄悄将刀片握得更紧,准备在他靠近时,给他致命一击。
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震耳欲聋。
阿彪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绽开的血花,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溅起的灰尘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门口,周屹尘持枪而立,面沉如水。他的目光越过阿彪的尸体,落在我身上,复杂难明。
我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他会开枪。
他缓缓走进来,皮鞋踩在血泊里,发出黏腻的声响。他没有看地上的尸体,只是走到我面前,蹲下身,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我凌乱的身上。
谁给他的胆子,敢动我的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这句话里的我的人,究竟是哪种含义。是因为占有欲,还是……真的有那么在乎
药效依然在体内肆虐,我的呼吸急促,脸颊滚烫。周屹尘的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这让我体内的燥热更加难耐。
他看着我迷离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我却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苏染,别给脸不要脸。他收回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我救你,只是不想我的玩具被别人弄脏。
玩具……
这两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我的心脏。是啊,我怎么忘了,我只是他的一个玩具。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屈辱涌上心头,我忽然发了疯似的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周屹尘,你杀了他,就不怕寒了手下的心吗我故意用言语刺激他。
一个不懂规矩的狗而已,杀了就杀了。他毫不在意地说道,然后一把将我从地上横抱起来。
突然的悬空让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身体紧密贴合的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我的心一颤,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欲望,有愤怒,还有一丝……挣扎。
你最好祈祷,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他抱着我,大步走出地下室,声音沙哑地在我耳边说,否则,我不介意亲口尝尝,这药的滋味。
03
周屹尘将我扔在他卧室的大床上。柔软的床垫让我有一瞬间的眩晕,随即,他高大的身影便覆了上来,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的,苏警官。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药效已经攀至顶峰,我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要赌,赌他对我的那一点点不同,赌他内心深处对背叛的痛恨,以及对真相的探究欲。
我说……我说那张照片是林雪伪造的,你为什么不信我喘息着,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她嫉妒我……她想让我死……
编,继续编。周屹尘冷笑一声,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拂过我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没有!我激动地反驳,身体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周屹尘,你查得到我的‘父母’,就查不到林雪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吗她背着你,见了多少次你那个一直想把你拉下马的二叔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周屹尘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周家内部的斗争,是他最大的逆鳞。他那个野心勃勃的二叔,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你什么意思他声音一沉。
字面意思。我抓住他这一瞬间的动摇,继续加码,她恨我入骨,但她更怕你。能让她有胆子伪造警方机密文件来陷害我的,除了你那个能给她撑腰的二叔,还能有谁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除掉我,再让你因为滥杀‘警察’而惹上麻烦,一石二鸟!
我说的这些,半真半假。林雪确实和周二叔有接触,但目的是什么,我并不确定。此刻,我只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编织一个听起来最合乎逻辑的故事,来为自己脱罪。
周屹尘沉默了。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我知道,我的话,他信了三分。因为比起我这个外人,他更了解林雪的愚蠢和她二叔的阴险。
证据呢他终于开口。
我就是证据!我直视着他,你现在就可以把林雪叫来对质!你看她敢不敢发誓,说她没做过!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我们两人交错的呼吸声。药效还在持续,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火上炙烤,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需要抚慰。
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颚线,主动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屹尘……我难受……我用最柔软,最无助的声音呢喃着,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猫。
这是我身为苏染这个情人角色,最擅长的武器。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三年来,我从未如此主动地向他示弱和索取。
屹尘,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我的身份……确实有问题。
他浑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起来。
我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我不是什么孤儿。我爸是个赌鬼,欠了你二叔一大笔钱。三年前,是他的人找到我,让我接近你,偷你的商业机密,来还债。
这个身份,比卧底警察听起来,要合理得多,也更容易让他接受。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因为钱和利益而出卖身体与灵魂的人,太多了。
我一开始是想偷东西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爱上了你。我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流了下来,浸湿了他胸口的衬衫,我不想背叛你,真的……这次的卧底照片,就是他们逼我的手段。如果我不按他们说的做,他们就……他们就要把我卖到东南亚去……
我一边说,一边哭得泣不成声,身体因为恐惧和药效而剧烈地颤抖。
这番声情并茂的表演,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屹尘,你信我,好不好我不想害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周屹尘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怀疑,有审视,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我勾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他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用一个粗暴而滚烫的吻,堵住了我所有未尽的话语。
这个吻,充满了侵略性和惩罚的意味,却又夹杂着一丝失控的情绪。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我的唇上肆虐,仿佛要将我吞噬入腹。
我知道,我赌赢了。
他暂时信了我的话。或者说,他选择暂时相信。
而我,也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生机和时间。
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房间里的温度,却在不断攀升。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周屹尘,你和我,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在地狱里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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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第二天我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头顶是陌生的水晶吊灯,身上是干净的丝质睡裙,昨晚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但身体的酸痛和床单上隐约的痕迹,都在提醒我,那不是梦。
我坐起身,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套崭新的衣服。旁边还有一张便签,是周屹尘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安分点,等我回来。
短短六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干渴的喉咙得到滋润,混乱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我知道,周屹尘一定是去验证我说的话了。这是我的机会。
我迅速换好衣服,打量着这个房间。这是周屹尘的主卧,装修风格和他的人一样,冷硬、奢华、空旷。我走到窗边,发现窗户是从外面锁死的,门外也隐约能听到保镖走动的声音。我被软禁了。
意料之中。
我没有惊慌,而是开始仔细地检查这个房间。作为周屹尘最私密的空间,这里一定有我想要的东西。我的目标,是他的书房。通常,那里会藏着最重要的文件和电脑。
卧室连接着一个衣帽间,衣帽间后面,果然有一扇不起眼的门。我试着推了推,门被锁住了,是密码锁。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所有和周屹尘有关的数字。他的生日不对,太简单。公司的创立日也不像。
我的目光落在了密码锁的键盘上,上面有几个数字的磨损程度比其他的要严重一些。是0、5、2、7。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0527。
是我的生日。
他竟然用我的生日做书房的密码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是巧合吗还是……
我压下心头的悸动,颤抖着输入了这四个数字。
嘀的一声,门开了。
书房很大,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的江景。另一面墙则是巨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从金融到哲学,涉猎广泛。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就是它了!
我快步走过去,打开电脑。有开机密码。我再次尝试输入0527,屏幕上却显示密码错误。
我皱了皱眉,看来他还没自大到所有密码都用同一个。我开始尝试其他可能的组合,他的生日、他母亲的忌日、甚至是我们的纪念日。全都失败了。
时间紧迫,周屹尘随时可能回来。如果被他发现我闯入书房,那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的目光被桌上的一个相框吸引了。那是一个很旧的电子相框,屏幕暗着,和我上次在他的旧宅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我记得那次我无意中碰了一下,他立刻紧张地把它收了起来,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按下了相框的开关。
屏幕亮了起来,一张照片缓缓浮现。照片上,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女人,英姿飒爽,笑容灿烂。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一脸不情愿地被她亲着脸颊。
而那个女人,赫然就是市局荣誉墙上,因公殉职的一级警督,秦岚!也就是……周屹尘的母亲!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周屹尘的母亲是警察这怎么可能!他是京海市最大的黑道头子,他母亲怎么会是警察
这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时难以消化。
照片上的小男孩,无疑就是童年时的周屹尘。他那时的眼神,还没有现在的狠戾和冰冷,只是带着一点属于孩子的倔强。
相框的右下角,有一串日期。XX年9月1日。
9月1日。
我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猛地转向电脑,输入了QL0901。
秦岚,9月1日。
欢迎使用。
电脑,开了。
我的心狂跳不止,巨大的震惊和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让我几乎无法呼吸。周屹尘,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把他母亲的照片和忌日(假设是)作为最重要的密码,这代表了什么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探究他内心世界的时候。我迅速地浏览着电脑里的文件。大部分都是加密的,只有一个名为夜航船的文件夹可以打开。
我点了进去,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
我犹豫了一下,插上藏在耳钉里的微型耳机,点下了播放键。
耳机里先是一阵嘈杂的电流声,随后,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的上线,张局的声音。
……‘海潮’计划已到最终阶段。周屹尘已完全取得周氏集团的控制权。下一步,等待时机,收网。
紧接着,是另一个略显年轻的男声,带着一丝笑意:收到。告诉苏染,让她沉住气。鱼,就快上钩了。
这个声音……
是周屹尘!
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周屹尘……他也是卧底!他的代号,是海潮
那我是什么我这三年的潜伏,算什么一个用来迷惑敌人,也用来迷惑自己人的棋子一个双保险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将我淹没。我以为我在地狱里仰望天堂,原来,我们都在地狱里。不,他不是,他才是那个手握剧本的人,而我,只是他剧本里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角色!
咔哒。
书房的门,开了。
周屹尘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脸上,没有了昨晚的暴戾和冰冷,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都听到了他问。
05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我坐在他的椅子上,耳机还塞在耳朵里,屏幕上还亮着那个音频文件的图标。而他,就站在门口,像一个审判者,宣布了我的死刑。
不,比死刑更残忍。他摧毁了我的信仰。
为什么我缓缓摘下耳机,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周屹尘,或者我该叫你,‘海潮’同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缓步走了进来,关上了书房的门。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苦。
苏染,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让你卷进来,非我所愿。
非你所愿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周屹尘,你演得真好!好到所有人都被你骗了!包括我!
我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激动,身体还有些摇晃。我指着电脑屏幕,质问他:三年前,是不是你故意放出风声,说要找一个情人,才让市局启动了对我的卧底计划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对不对
他沉默了,这便是默认。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凉得像南极的冰。
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利用我的任务,为你自己的计划铺路。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身边挣扎,看着我在任务和情感之间备受煎熬,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不是的!他终于激动地反驳,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我逼近他,双眼通红地盯着他,你为我挡刀是假的,你说爱我是假的,甚至……甚至昨晚的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对不对你只是想用一个更‘合理’的身份,把我继续留在身边,方便你掌控!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周屹尘,你知道吗我真的……差一点就爱上你了。我一字一句地说,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着他的心,也割着我自己的,我甚至想过,等任务结束,如果我还活着,我就向组织申请,脱下这身警服,跟你远走高飞。哪怕所有人都骂我,我也认了。
现在看来,我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说完,转身就想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染染,别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听我解释。
解释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徒劳无功,解释你是怎么把我当成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吗周屹尘,我不想听!我嫌脏!
苏染!他怒吼一声,将我狠狠地拽进怀里,双臂像铁钳一样将我禁锢住,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头顶。我母亲是缉毒警,在我七岁那年,被毒贩报复,死在我面前。临死前,她让我活下去,无论用什么方式。
我的身体一僵。
我爸,周振雄,是她的线人。他爱惨了她,为了给她报仇,他散尽家财,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为的就是找到当年那批害死我妈的毒贩头目‘教授’,以及他背后的保护伞。
而我,从我穿上警服的那天起,我的任务就只有一个——继承周氏集团,打入他们内部,拿到最核心的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了多年的仇恨与痛苦。
这个计划,代号‘海潮’。我是唯一的执行人。为了不暴露,我必须斩断过去的一切,变成一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周家太子爷。我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能被任何人相信。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来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你明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险。
因为我控制不住。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情和悔恨,三年前,我在市局的档案里,第一眼就看到了你的照片。我知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理智告诉我应该选你。但情感上,我却在抗拒。我不想把你拉进我这个地狱。
可是,‘教授’的势力太庞大了,我一个人,快撑不住了。我需要一个……一个能让我喘口气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染染,我太自私了。我利用了你的任务,把你绑在了我身边。
这三年来,看着你为我担惊受怕,为我受伤,我比任何人都心痛。每一次对你发狠,都是在对我自己用刑。昨晚……我是真的快疯了。我以为你真的暴露了,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仇恨、欺骗、利用……这些都真实存在。但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似乎也并不是假的。
那林雪呢我哑声问。
她是‘教授’放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也是我故意留下的烟雾弹。她和周二叔,都是我要清除的目标。他顿了顿,至于昨晚的药……是真的。我让人换了酒,但没想到,他们自作主张,还是用了。
所以,他开枪杀了阿彪,不仅仅是因为玩具被染指,更是因为,他真的动了杀心。
我的心,乱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这个男人,是世界上最高明的演员。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可能是伪装。
放开我。我冷静下来说道。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松开了手臂。
我要怎么相信你我退后一步,与他保持距离,你连自己的同志都可以欺骗利用,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凭这个。他忽然解开了自己衬衫的扣子,露出了胸口。
在他左胸,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纹身。
那是一朵花的图案。一朵染血的木棉花。
木棉花,英雄花。
而在花蕊的位置,用极小的字体,刻着一个字——
染。
06
那个染字纹身,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上。我怔怔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母亲最喜欢木棉花,她说那是英雄花。周屹尘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的脆弱,而你,苏染,是我的英雄花。
他说,在我来之前,他的人生只有黑白两色,是复仇的深渊。而我的出现,像一道光,让他第一次看到了色彩。
这个纹身,是在你为我挡刀之后纹的。他拉起我的手,覆上那个纹身的位置,每一次心跳,我都能感觉到你。它提醒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也提醒我,我不能沉沦。
温热的皮肤,强健的心跳,透过我的掌心,清晰地传来。我的理D理智告诉我,这依然可能是苦肉计,是更高明的骗术。但我的心,却在不可抑制地动摇。
没有哪个男人,会把一个棋子的名字,刻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所以,我们现在是……战友了我抽回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被坚毅所取代。是。
那好,‘海潮’同志。我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请向我同步一下你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报,以及你接下来的计划。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搭档,不是你的金丝雀。
我刻意加重了金丝雀三个字。
他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他打开电脑,调出了一个层层加密的文档。里面,是教授犯罪集团的完整架构图,以及他多年来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其信息的详尽和庞大,远超我们市局的想象。
‘教授’的真实身份,至今无人知晓。他只通过单线和几个核心手下联系。周二叔和林雪的父亲,都是他的核心成员之一,负责洗钱和构建保护伞。周屹尘指着屏幕上的关系图,神情严肃,我们之前的几次行动,都因为内部有鬼而失败。后来查明,泄密的就是林雪的父亲,林正雄。
我的计划是,利用周二叔的野心,让他和林正雄狗咬狗,逼‘教授’现身。而你,苏染,是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我
对。他看着我,林雪不是一直视你为眼中钉吗我要你,彻底激怒她,让她做出不理智的行为。我要让她相信,我为了你,可以放弃一切,包括和她家的联姻。
这会让她父亲林正雄感到恐慌。一旦他们觉得我这颗棋子失控了,就会想办法除掉我,另立新的代理人。到时候,他们内部的矛盾就会彻底爆发。
我明白了。这是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而我,就是那个最关键的饵。
我需要做什么我问。
做你以前一直在做的事。周屹尘的眼神变得深邃,继续扮演那个爱我爱到无法自拔的女人。但这一次,要更高调,更张扬。我要整个京海市都知道,我周屹尘为了你苏染,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我有过三年的实战经验。只是,以前是演戏,现在……我怕我会假戏真做。
好。我点头答应,没有让他看出我的疑虑。
还有一件事。他忽然说,从今天起,搬进我的房间。
我愣住了:什么
我们是热恋中的情侣,分房睡,不合逻辑。他给出的理由无懈可击,而且,这里最安全。我能保护你。
我看着他坦然的目光,无法拒绝。我知道,这是任务的需要。但我也知道,这对他,对我,都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可以。我深吸一口气,但是,周屹尘,我希望你记住。我们是同志,是战友。在任务结束前,请不要越过那条线。
我指了指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界限。
他凝视着我,许久,才缓缓点头。我答应你。
然而,当晚,我就知道,这个承诺有多么脆弱。
按照计划,我搬进了他的卧室。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我抱着枕头,僵硬地睡在床的边缘,几乎要掉下去。
你就打算这么睡一晚上黑暗中,他忽然开口。
不然呢我闭着眼睛,不敢回头。
过来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命令,床很大。
我没动。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随即,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他从背后抱住了我,将我揽进他怀里。
周屹尘!我像被电击了一样,全身僵硬。
别动。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苏染,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力道。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和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那一声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我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
或许,我也在等这一天。等一个可以不用伪装,不用欺骗,能坦然靠近他的机会。
周屹尘……我低声说,你这样,算不算违规
他在我身后轻笑了一声:算。等任务结束,我任你处置。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颈窝,痒痒的,热热的,让我一阵心慌意乱。
对了,他忽然又说,明天,林雪会来找你。准备好,演一出好戏。
她来做什么
我让人放了话,说我昨晚为了你,打断了周二叔的腿。
我:……
这个男人,果然是主打一个心狠手辣。
他……他不会有事吧我有点担心。虽然周二叔不是好人,但毕竟是他的亲人。
放心,我有分寸。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一丝餍足的慵懒,他只是要在轮椅上,过完他的下半生而已。
07
第二天上午,林雪果然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彼时,我正穿着周屹尘宽大的白衬衫,坐在餐厅里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衬衫的下摆堪堪遮住我的大腿,领口的两颗扣子随意地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昨晚他失控时留下的点点红痕。
这是周屹尘特意为我设计的战袍。他说,对付林雪这种段位的,有时候,视觉冲击比语言更有用。
苏染!你这个贱人!林雪一进门,看到我这副样子,眼睛瞬间就红了,像一头发怒的母狮,不顾保镖的阻拦,直接朝我冲了过来。
我连眼皮都没抬,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才送到嘴边。
林小姐,一大早就这么大火气,是昨晚没睡好,还是提前进入更年期了我语气平淡,却句句带刺。
你!林雪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
我手腕一翻,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我用了巧劲,她痛得尖叫一声,脸色都白了。
林小姐,打人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松开手,用餐巾擦了擦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苏染,你别得意!林雪捂着手腕,恶狠狠地瞪着我,你以为屹尘哥真的爱你吗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等他玩腻了,你连条狗都不如!
哦我笑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而魅惑,玩物林小姐,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昨晚,屹尘为了我,亲手打断了周二叔的腿。你觉得,他会为了一个‘玩物’,做到这种地步吗
林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显然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但从我口中得到证实,对她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不可能……屹尘哥他……她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身高,让我可以俯视她。我伸出手,轻轻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动作亲昵,眼神却冰冷。
林雪,时代变了。你以为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笑话。周屹尘爱的人是我。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知道吗他书房的密码,是我的生日。他胸口的纹身,是我的名字。你拿什么跟我比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林雪的心上。她的身体开始摇晃,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不……你在说谎!你在骗我!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我是不是在骗你,你回去问问你爸爸,不就知道了我直起身,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哦,我忘了,你爸爸现在估计自身都难保了。毕竟,周二叔倒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这句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雪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恨意和玉石俱焚的疯狂。
苏染,是你逼我的!她咬牙切齿地说完,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我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我知道,鱼,上钩了。
周屹尘从二楼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边走,一边为我鼓掌。
演技不错,苏警官。他走到我身边,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自然地搁在我的肩膀上,我都快要以为,你真的爱上我了。
他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让我一阵战栗。我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彼此彼此,周先生的甜言蜜语,也足以以假乱真。
我们就像两只戴着假面的刺猬,明明渴望靠近,却又不得不互相伤害。
接下来,我们等什么我问。
等林正雄狗急跳墙。周屹尘在我耳边低语,我已经让人放出风声,说我准备把海外的一批‘货’转到国内,时间地点都‘不小心’泄露了出去。林正雄为了将功补过,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教授’,并且想办法黑吃黑。
那批货是真的我心头一紧。
假的。他轻笑一声,一个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陷阱。到时候,张局的人会和我们里应外合,来个人赃并获。
行动时间
三天后,城西的废弃码头。
三天。
我和他之间,只剩下最后三天的时间了。任务结束之后,我们又会是什么关系是变回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这三天,周屹尘对我极尽宠溺。他带我去了京海市最贵的餐厅,拍下了最贵的珠宝,甚至动用关系,买下了一整片夜空,为我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整个京海市的上流社会都轰动了。所有人都知道,周家那个冷酷无情的太子爷,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彻底疯了。
我像一个提线木偶,配合着他演完了这场盛大的戏码。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心,却在一点点地沉沦。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行动前一晚,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抱着我入睡,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染染,怕吗他问。
不怕。我说的是实话。作为警察,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等一切都结束了,他忽然握住我的手,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
给我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不是作为卧底‘海潮’,也不是作为太子爷周屹尘,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男人,秦川。
秦川。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随母姓,带着山川的广阔与坚毅。
我看着他眼中的期盼和忐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属于秦川的眼神。我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好。我听见自己说。
他笑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俯下身,在我额头印下一个无比珍视的吻。
等我回来。
08
城西废弃码头,海风腥咸,乌云压顶。
我和周屹尘,也就是秦川,坐在车里,静静地等待着。按照计划,他会先进去和林正雄的人交易,而我则作为后援,在外面接应,同时负责锁定教授可能出现的位置。
记住,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冲动。保护好自己。临下车前,他捧着我的脸,郑重地叮嘱道。他的掌心很热,眼神里满是担忧。
你也是。我看着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一句,注意安全。
等我。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下车,带着几个心腹,走进了灯火通明的仓库。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和决绝。
我坐在车里,通过微型耳机,能清晰地听到仓库里的一切动静。
周屹尘,你还真敢来!是林正雄的声音,阴冷而得意。
林叔,好久不见。秦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货呢
货呵呵,周屹尘,你死到临头了还想着货林正雄冷笑,你为了一个女人,坏了‘教授’的大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刚落,仓库里传来一阵骚动和枪支上膛的声音。
就凭你这些歪瓜裂枣秦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
当然不止。林正雄得意地说,‘教授’对你很失望。他老人家,今天会亲自来送你上路!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教授真的要来
耳机里,秦川似乎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哦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就在这时,我的耳机里传来了张局的声音:苏染,各单位注意,目标已进入监控范围。是一辆黑色的辉腾,没有车牌,正驶向仓库后门。重复,目标已出现!
来了!
我立刻将车熄火,悄无声息地潜下车,借着集装箱的掩护,向仓库后门摸去。
仓库里,对峙依然在继续。
屹尘,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仓库,杀了你身边那个女人,回到我身边,我既往不咎。
这个声音……是教授!
教授,你老糊涂了吧秦川嗤笑一声,为了一个早就该淘汰的林正雄,来动我你觉得值吗
看来,你是非要为了那个女人,与我为敌了教授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为她,是为我自己。秦川的声音铿锵有力,这条路,我早就走腻了。
好,很好!教授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你就下去陪你那个死鬼警察老妈吧!
动手!
一声令下,仓库里瞬间枪声大作!
行动!张局也同时下达了命令。埋伏在四周的特警队员们如猛虎下山,从四面八方冲向仓库。
我心急如焚,加快了脚步。就在我即将绕到仓库后门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集装箱顶上跃下,无声无息地落在我身后!
我心头一凛,猛地转身,同时拔枪。但对方的速度更快,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我的手腕上,剧痛传来,手枪脱手而出。
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将我死死地抵在集装箱上。
苏警官,我们又见面了。一张我意想不到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是周屹尘的私人医生,那个总是温文尔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陈医生!
是你!我震惊地看着他。
很意外他笑了笑,但眼神里却满是疯狂,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教授’是个老头子,却没人想过,他也可以是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陈医生是教授他一直潜伏在秦川身边,竟然没人发现!
你母亲的死,我一直很遗憾。他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她是个很优秀的警察,只可惜,站错了队。
而你,比她更让我惊喜。特别是你和屹尘之间的感情戏,真是……精彩绝伦。他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你把他怎么样了我挣扎着问,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他陈医生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他现在,应该在和你最敬爱的张局,好好‘聊聊’吧。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的计划,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以为你们在引蛇出洞不,是我在请君入瓮。他凑到我耳边,用恶魔般的声音低语,今天这个局,是我为你们所有人准备的。无论是周屹尘,还是警察,一个都别想跑。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扶了扶眼镜,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周屹尘胸口的纹身,是我亲手为他纹的。麻醉药的剂量,也是我控制的。你说,如果我多加那么一点点,他是不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
09
你这个疯子!我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被他死死地压制住。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文弱的医生。
疯子或许吧。陈医生,不,教授,他轻笑一声,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总要有人牺牲,有人疯狂。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实时监控画面,递到我面前。
画面里,是仓库内部的场景。秦川正背靠着一根柱子,与张局并肩作战。他们被数十名持枪的匪徒包围,形势岌岌可危。而林正雄,早已倒在血泊里,不知死活。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爱的人,和你尊敬的上司。教授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很快,他们就会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你休想!我咬牙切齿。
不,我能。他收起手机,眼神变得狂热,只要抓住你,周屹尘就会投鼠忌器。到时候,我要他生,他便生,要他死,他便死。
说着,他拿出一支注射器,里面是淡黄色的液体。
这是我最新研制的神经毒素,不会立刻致命,但会让人四肢无力,意识模糊,像个活死人。他将针尖对准我的脖子,笑得像个魔鬼,你说,如果周屹尘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他会是什么表情一定会很有趣吧
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宁愿死,也绝不能成为他威胁秦川的筹码!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我皮肤的瞬间,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后一仰,用后脑勺狠狠地撞向他身后的集装箱!
砰!
剧烈的撞击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但我没有停下,而是借着这股反作用力,张口狠狠地咬在了他扼住我喉咙的手上!
啊!教授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就是现在!
我顾不上头部的剧痛和眩晕,一个矮身,从他臂弯下钻了出去,顺势捡起地上的手枪,翻滚到另一个集装箱后面。
苏染!教授捂着鲜血淋漓的手,发出一声怒吼。
我没有理他,而是迅速检查了一下枪,然后通过耳机,用最快的语速向仓库里的秦川和张局报告:‘教授’是陈医生!他就在仓库后门!他想用我来威胁你们!重复,‘教授’是陈医生!
耳机那头,传来秦川又惊又怒的声音:染染!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们小心,他有诈!
砰!一发子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在集装箱上打出一个火花。
教授已经反应过来,开始对我进行疯狂的火力压制。我被死死地钉在掩体后面,根本无法抬头。
苏染,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阴森,我劝你乖乖出来,否则,我就引爆整个码头的炸弹!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炸弹!
我心中一惊,难道他……
别听他的,他在诈你!耳机里传来秦川冷静的声音,他如果真想同归于尽,就不会等到现在!染染,听我说,拖住他!我们马上就到!
我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深吸一口气,探头朝他开了一枪,然后迅速缩了回来。
陈医生,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我大声喊道,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布了这么大的局,不就是为了周氏集团的财产和海外的渠道吗把我们都炸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懂什么!教授的情绪似乎被我刺激到了,钱渠道那些都只是工具!我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一个由我掌控的,绝对理性和高效的地下王国!
他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和他一边对峙喊话,一边不断地变换位置,激烈的枪声在码头上空回荡。他的枪法很准,好几次都险些击中我。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冷汗浸湿了我的后背。
就在我快要弹尽粮绝的时候,仓库的后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
秦川和张局,带着一队特警冲了出来!
教授脸色一变,知道大势已去。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就想逃跑。
站住!秦川大吼一声,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教授的大腿,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几名特警队员立刻冲上去,将他死死地按住。
危机,似乎解除了。
我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靠着集装箱缓缓坐倒在地。
秦川大步向我跑来,脸上写满了后怕和心疼。他半跪在我面前,想要检查我的伤势。
染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微笑。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被按在地上的教授,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了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遥控器,按下了上面的红色按钮。
屹尘,小心!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我为你准备了最后一份大礼!
秦川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将我紧紧地护在怀里。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我们头顶传来。
我抬头望去,只见码头上那台巨大的起重吊机,不知何时被启动了,一个悬挂着的,装满了钢筋的集装箱,正朝着我们所在的位置,直直地砸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我们根本来不及躲闪。
在漫天坠落的钢筋和尘土中,我看到秦川用他的身体,将我完全地笼罩在他身下,形成了一个绝对的保护空间。
他的脸贴着我的脸,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温柔和眷恋。
染染,别怕。
他低声说,然后,用他的唇,印上了我的。
这个吻,很轻,很温柔,却带着诀别的味道。
活下去。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10
世界在我眼前分崩离析,巨大的轰鸣和震动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我被秦川紧紧地护在身下,除了被一些碎石擦伤,毫发无损。但他……
秦川!我疯了一样地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钢筋和水泥块,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我的手指被磨得鲜血淋漓,可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他。
张局和其他特警队员也冲了过来,大家合力移开了沉重的障碍物。
他躺在那里,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一根粗大的钢筋,从他的后背贯穿了整个胸膛,离心脏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医生!医生!张局目眦欲裂地大吼着。
医护人员迅速冲了上来,对他进行紧急抢救。我跪在他身边,握着他冰冷的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秦川……你醒醒……你看看我……我哽咽着,一遍遍地呼唤他,你不是说要等一切结束了,给我一个机会吗你不能食言……秦川!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涣散,却依然准确地找到了我。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赶紧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染……染……他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对……不……起……我好像……要……失约了……
不!你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我哭着摇头,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会没事的!
他虚弱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歉意和不舍。下……辈子……换我……来找你……我一定……第一眼……就认出你……
他的手,从我的掌心滑落。
他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
教授被捕,他背后的犯罪集团被连根拔起,所有涉案人员无一漏网。海潮计划,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宣告成功。
市局为秦川追授了一等功。他的墓碑上,没有刻周屹尘,也没有刻秦川,只刻着英雄两个字。
我脱下了警服。
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这身衣服,承载了太多我和他之间的回忆,太沉重了。
我用他留下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就在他墓地的山脚下。店里只卖一种花,木棉花。
我时常会想起他。想起他第一次见我时,眼中的惊艳;想起他为我挡刀时,决绝的背影;想起他在我耳边,一声声唤我染染;想起他最后护住我时,那个诀别的吻。
他说,我是他的英雄花。
可他不知道,他才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三年后。
一个下雨天,花店的风铃响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很高,身形挺拔,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极了他。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老板,买花。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熟悉的味道。
请问,您要什么花我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低声问。
他走到那片火红的木棉花前,久久地凝视着。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我。
他慢慢地摘下了口罩。
口罩下,是一张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他的左边眉骨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看着我,眼中翻涌着我熟悉的,化不开的浓情。
他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苏染。
我回来,履行我的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