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瞎子神算说,我天生雪肤玉骨,身子软得像一汪春水,是做压床女的绝佳材料。
而压床女,最要紧的便是听话,不能说晦气话。
妈妈,亲手将那碗滚烫的黑褐色药汁灌进我喉咙,烧毁了我的声带,把我变成小哑巴。
她每天用秘制的兽奶和草药给我沐浴,将我的皮肉养得吹弹可破,白嫩Q弹,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村里谁家要办喜事,就得花大价钱,请我去和新郎官一起睡婚床。
谓之压床,能保佑他们香火鼎盛,早生贵子,孩子白胖。
他们都以为,我压的是活人的婚床。
他们不知道,我阴气极重,天生就是给死人压床的料。
被我压过的婚床,都会变成棺材。
......
刘嫂子!我儿子明儿结婚,今晚请你家莺莺去压个床!
我哥正给我擦拭后背的手,猛地一顿。
我能感觉到他手心的肌肉瞬间绷紧。
沈大妈的儿子沈富贵
那个名字在村里,是所有女孩的噩梦。
他仗着家里是暴发户,横行霸道,村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姑妈,几乎都被他动手动脚过。
哥哥也曾因为护着邻家小妹,被他打断过一根肋骨。
这样的人渣,怎么会有人嫁给他
我透过门缝,看到妈妈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支吾着说我最近身子不方便。
我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可沈大妈是什么人,她咧嘴一笑,从鼓鼓囊囊的胸口掏出一个厚厚的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崭新的红票子,少说也有两千块。
行啦刘嫂子,谁不知道你养的压床女是全村最靓的听说身子娇软,汁水丰沛,睡过的床单都能拧出水来。好几家请了她,回头就抱上了大胖小子!
这话粗俗不堪,妈妈却被哄得眉开眼笑。
沈大妈趁机把钱塞进她手里,压低了声音。
嫂子,行行好,我家就富贵这一个种,传宗接代全指望他了!压床女不碰压床女,这是老规矩,我懂!我肯定把富贵看好了!
妈妈捻了捻钱,沉甸甸的,她脸上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那你可得看好了你家富贵!我这闺女,嫩得跟豆腐似的,一掐就一个印。
哎哟,你就放心吧!
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身影就从沈大妈身后蹿了出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是沈富贵。
他等不及了。
富贵,还不快来抱你的压床女沈大妈笑着催促。
沈富贵像一头饿狼,直接冲进了我的房间。
哥哥慌忙想用被子盖住我,却被沈富贵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墙上。
我身上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牛奶色纱衣,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像是要喷出火来。
嘿嘿,真白....
他嘟囔着,一双又黑又粗糙的大手,不顾我的挣扎,直接就冲着我来了。
剧痛传来,我疼得浑身一颤。
我那被牛奶和草药养得无比敏感的肌肤,哪里受得住这般粗暴的对待,瞬间就红了一大片。
我痛得啊啊叫着,扭过头,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哥哥。
哥哥双眼赤红,冲上来想拉开沈富贵,却被他一脚踹在肚子上,蜷缩在地。
滚开,小杂种!沈富贵骂道。
然后,他像抱一袋米一样,轻而易举地将我整个抱了起来。
我的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把我抗走。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晚,我可能回不来了。
哥哥挣扎着爬起来,想追出去,却被妈妈死死拉住。
妈!你放开我!你不能让她把妹妹带走!沈富贵是个畜生!哥哥的声音嘶哑。
妈妈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清脆响亮。
她不出去挣钱,家里哪有钱给你盖房子、娶媳妇!
不娶了!
闭嘴!她是个压床女,这就是她的命!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我的视线被门框隔断,最后看到的,是哥哥那双猩红的眼睛。
02
我像一件货物,被沈富贵扛在肩上。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我知道,我的任何反应,只会让他更兴奋。
沈家在村东头,是一栋气派的两层小楼,院墙刷得雪白。
可今天,这栋本该张灯结彩的小楼却异常安静,门口没有红灯笼,也没有喜字。
沈富贵直接把我扛进了二楼的新房。
房间很大,布置得很喜庆,大红的被褥,床头贴着一个巨大的囍字。
他把我重重地扔在床上,那张崭新的大床弹性极好,把我颠了起来。
嘿嘿,真软,跟没长骨头似的...他搓着手,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惊恐地往床角缩,可我这身子根本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
富贵!
沈大妈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年轻女孩。
那女孩眉眼清秀,一双眼睛里全是惊恐和愤怒,想必就是那个倒霉的新娘。
沈大妈看了一眼床上被裹成粽子的我,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急什么!正事要紧!
她走到床边,扯开我身上的白布,把我像一件货物一样摊开在床上。
看见没这就是压床女,今晚她会和富贵一起睡在这张床上,给你们『开』床。
她对那个被绑着的女孩说,等床『开』好了,你就得给我生孙子,肚皮争点气!
说完,她又对沈富贵说:记住规矩,只能睡,不能碰里面。等明天结完婚,你再碰你媳妇。这丫头金贵着呢,弄坏了她妈要跟我们拼命。
沈富贵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沈大妈这才满意地把那个可怜的新妈往墙角一推,锁上门走了。
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沈富贵脱了鞋袜,一身酒气地爬上床。
他躺在我身边,那双肮脏的手虽然忌惮着他妈的警告,没敢伸进我的衣服,却四处游走,隔着薄薄的睡裙...
我闭上眼,将所有的屈辱和恶心都压进心底。
我感觉到,我体内的那股力量,那股被妈妈用无数药材和阴时牛奶喂养出来的力量,正在苏醒。
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
身边的沈富贵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嘟囔了一句你...你这小哑巴...身上怎么跟冰块似的...
然后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很快就发出了震天的鼾声。
我缓缓睁开眼。
我的目光越过沈富贵,落在了墙角那个被绑着的女孩身上。
她也在看着我,眼里的惊恐慢慢变成了疑惑。
我冲她,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
然后,我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鼾声如雷的沈富贵。
我天生阴骨,命格极阴,是百年难遇的阴床女。
妈妈不知道从哪本残缺的古籍上看到了压床女能催生男丁的说法,就用各种至阴之物喂养我,想把我打造成一棵摇钱树。
夜,越来越深了。
我能感觉到沈富贵身上的阳火,正在一点点地熄灭。
他的鼾声,也从高亢变得微弱...
角落里的新娘似乎看懂了什么,她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突然明白,妈妈说的规矩,压床女要守贞,或许不是为了什么名节。
而是因为,一旦被男人的阳气触碰,我体内某种被压制的东西,就会苏醒。
我不是福气的象征。
我是...
不祥的源头。
我这副身子,不是为活人准备的。
03
第二天,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沈家清晨的宁静。
沈大妈推开门,看到的是一幅让她魂飞魄散的景象。
她的宝贝儿子沈富贵,身体僵硬,面色青紫地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
墙角的新妈,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一切。
整个村子都炸了锅。
好端端的大喜日子,新郎官竟然死在了婚床上。
村里的长辈们窃窃私语,都说这是压床女的规矩没守好,冲撞了神明。
沈大妈疯了一样地扑上来想打我,被我哥死死拦住。
我哥叫刘成,比我大三岁。
他是这个家里,唯一还会把我当人看的人。
他把我从那张冰冷的床上抱起来,用自己的外衣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那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警察来了,例行公事地问了话。
法医初步鉴定,沈富贵死于突发性心力衰竭,俗称马上风。
这结论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个臭名昭著的流氓,死在自己的婚床上,似乎也算是一种报应。
沈大妈不信,她指着我,嘶吼着我是妖物,是我克死了她儿子。
但警察只是看了看我。
一个柔弱无力、甚至无法开口说话的哑女,如何能杀死一个壮硕如牛的男人
加上那个被解救的新妈作证,说沈富贵昨晚喝了很多酒,异常兴奋,警察便更相信法医的判断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沈家自认倒霉收场。
我哥来了。
莺莺...他小心翼翼地想把我抱起来。
可他的手一碰到我的皮肤,就猛地缩了回去。
怎么这么冰他惊愕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用尽力气,对他摇了摇头。
我不能让他碰我。
我哥很聪明,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厚厚地把我裹住,隔着几层布料,才将我抱起。
哥带你回家。他低声说,脚步匆匆。
回到家,我哥立刻把我抱回房间。
当他解开外衣,看清我身体的状况时,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原本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的青黑色斑块,像是陈旧的尸斑。
一股若有若无的腐朽气味,从我身上散发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颤抖。
我张了张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声。
但我指了指沈家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
我哥瞬间明白了。
是沈富贵...他对你...他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妈妈闻声赶来。
04
她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不对劲的味道,再看到我身上的尸斑,她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
她不是心疼我,而是恐惧。
你...你被他碰了
她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尖利地质问。
她的指甲掐进我青黑色的皮肤里,我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
我哥一把推开她:妈!你还有脸问!是你亲手把莺莺送进火坑的!
你懂什么!妈妈像疯了一样尖叫,她完了!她这身子已经烂了!我们刘家也要跟着倒大霉了!
她口中的烂了,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不是单纯的皮肉腐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污染。
你个赔钱货!贱骨头!妈妈似乎把所有的恐惧都转化成了愤怒,她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朝我脸上扇来。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翻箱倒柜。
很快,她拿着一张玄黄色的符纸和一个白色的布包冲了回来。
烂了就是个祸害!不能留!她面目狰狞,将那白布抖开,竟是一块裹尸布。
你过来!把你妹妹裹起来,趁天黑,去西山埋了!不然她会害死我们全家!
我哥像一尊雕塑,挡在我面前,纹丝不动。
妈,你疯了!莺莺还活着!
活着她现在就是个活死人!是煞星!
妈妈把那张符纸拍在我哥胸口,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镇魂符!把她和这个一起埋了,能镇住她的怨气,不然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们!
镇魂符
我看着那张画着朱砂符文的黄纸,心里那股寒意翻涌得更厉害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压床女的真相,知道我们家族的秘密。
她知道我不是什么福娃娃,而是天生阴气极重的阴床侍女。
我们的祖上,根本不是给活人压床的。
而是给那些横死、暴毙、怨气冲天的大户人家,安抚棺椁,平息死者怨气的。
以至阴之体,睡至阴之床,方能让死者安息,家宅安宁。
而保持贞洁,是为了维持这份至阴之力的纯粹。
一旦被活人的阳气玷污,阴阳冲突,就会引发不可预测的灾祸。
轻则侍女自身腐烂而死,重则会让接触过的活人,阳气耗尽,暴毙而亡。
而妈妈,她为了钱,故意扭曲了这个禁忌的传承,把我当成了给活人祈福的工具。
她不怕我死,她只怕我死后变成厉鬼回来找她索命。
所以,她要用这张镇魂符,把我永世镇压在地下,不得超生。
我哥回头看我,我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指了指那张符纸,又指了指妈妈,然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妈妈终于意识到,她亲手制造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你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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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妈妈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老鼠,声音发颤,手里的镇魂符被她捏得死紧,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她。
但我哥动了。
他缓缓转身,面对着妈妈,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决绝。
妈,他一字一顿地说,莺莺的事,我们该算算总账了。
你...你个小畜生!你要帮着这个怪物对付你亲妈吗
怪物我哥冷笑一声,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是谁为了钱,明知道沈富贵是个人渣,还把她推过去的是谁在她嗓子里灌下哑药,让她连求救都喊不出来的
妈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原来,我哥什么都知道。
我....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用再演戏了。我哥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旧册子,扔在地上,我们家的事,我早就查清楚了。
那册子封面残破,隐约能看到阴宅杂记四个字。
我们刘家,根本不是什么压床女世家。我们是‘阴床侍女’的传人。每一代,都会有一个阴时出生的女孩,体质至阴,用来为那些大凶的墓穴‘暖床’,安抚怨灵。
保持处子之身,是为了维持阴气的纯净。而你,为了那点肮脏的钱,把祖宗的规矩改成给活人压床,还用所谓的‘秘药’——其实是慢性毒药,来不断削弱莺莺的身体,让她变得柔弱无骨,方便你控制!
你不是在养她,你是在毁她!
妈妈浑身发抖,一屁股瘫坐在地。
我...我没有....我只是想让咱家过上好日子...她还在嘴硬。
好日子我哥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她像个玩物一样被男人揉捏,就是好日子让她被沈富贵那样的畜生玷污,就是好日子让她身体腐烂,最后被你活埋,就是好日子!
现在,莺莺体内的阴气被阳气冲撞,已经失控了。沈富贵的死,只是个开始。
我哥的语气森然,而你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妈妈惊恐地抬头,看向我。
我对着她,缓缓抬起手。
我的指尖萦绕着一丝肉眼可见的黑色寒气。
啊——!她尖叫着,把手里的镇魂符朝我扔了过来。
那符纸在半空中,还没碰到我,就噗的一声,自燃了。
火光是诡异的绿色,瞬间烧成一撮黑灰,飘散在空气里。
妈妈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她连滚带爬地想往门外跑。
想走我哥冷冷地堵在门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是村长带着几个村民来了。
村长在门外大喊,你们快出来,沈大妈疯了!
妈妈听到这话,双腿一软,彻底瘫了。
我哥打开门,村长和几个村民看到屋里的情景,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了坐在床上,身上布满青黑色斑块,神情冰冷的我。
也看到了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状若疯癫的妈妈。
这...这是怎么回事村长惊疑不定。
我哥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村长,我妹妹....被沈富贵给...给糟蹋了。你看她这身子,都开始烂了...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演得太像了。
村民们一看我这副惨状,再联想到沈富贵的死,立刻脑补出了一出恶有恶报,厉鬼索命的戏码。
哎哟,作孽啊!沈富贵这畜生,真是遭报应了!
可不是嘛!把好好的一个姑妈家害成这样,死了都活该!
刘家丫头也太可怜了...
舆论瞬间反转。
我从害人精变成了可怜的受害者。
而妈妈,则成了那个为了钱卖女儿的恶母。
沈大妈闹不起来了。
她儿子做下的丑事,让他死后都背上了骂名。
她要是再闹,只会让全村人更看不起。
风波,就这么被我哥轻而易举地平息了。
06
等村民们散去,我哥关上门,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妈妈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我从床上下来了。
我一步步,走向她。
莺莺。我哥在我身后轻声说,别脏了你的手。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口让他出去。
妈妈死了。
死在了她最引以为傲的那个大浴桶里。
她妈在桶里疯狂地扑腾,挣扎,呼救。
但我没有去救她。
我只是站在浴桶边,冷冷地看着。
看着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声音越来越小。
看着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青紫,发黑。
最后,她不动了。
像一块石头,沉在了桶底。
我松开手,转身走到柴房门口,打开了锁。
我哥冲了出来,看到屋里的情景,他惊呆了。
我走到他面前,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了我人生中,第二句话:哥,我杀了她。
我哥看着纸上的字,沉默了很久。
莺莺,别怕,有哥在。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罪有应得。现在,我们要处理好后续。
我哥的冷静超乎我的想象。
他看着浴桶里的尸体,眉头紧锁:不能报案,警察会查出她身上的异常。西山那片乱葬岗,是最好的去处。
当天深夜,我哥用那块妈妈准备用来裹我的裹尸布,将她包裹起来,绑在板车上,盖上厚厚的稻草。
他让我待在家里,锁好门,自己一个人推着车,消失在夜色里。
我坐在冰冷的床上,看着自己身上越来越深的青黑色斑块,感觉身体里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
但我知道,我哥是为了我。
过了很久,我哥回来了。
他烧掉了板车和裹尸布,又用艾草和朱砂,将整个屋子仔仔细细地熏了一遍。
莺莺,从今以后,这个家,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哥对外宣称,妈妈因为受不了打击和村民的指指点点,连夜离家出走了。
村里人议论纷纷,但大多数都觉得,是她自己做了亏心事,没脸待下去,便也没人深究。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那些青黑色的斑块已经蔓延到了我的脸上。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一些模糊的,扭曲的黑影,在屋子的角落里,在窗外的大树下,无声地窥伺着。
我哥也发现了不对劲。
家里的牲口棚,养的几只鸡,一夜之间全都死了,死状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
村子里也开始出事。
先是村东头的王大爷,晚上起夜,摔死在了自家院子里。
然后是村西头的李家媳妇,突然疯了,见人就咬,嘴里喊着好冷,好冷。
一股无形的恐惧,开始在村子里蔓延。
村里瞎子神算,那个曾说我是压床女绝佳材料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找到了我家门口。
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院外,浑浊的眼珠转向我的房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刘家小子,出来说话。
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
我哥走了出去。
老先生。
瞎子神算摇了摇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
你妹妹的‘阴床’,睡错了人。你母亲的‘阴尸’,埋错了坟。
我哥脸色一变: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被活人阳气所污,阴气暴走,已成‘阴煞’之体。而你母亲,被阴煞之气所杀,怨气不散,你又将她埋在了西山那块‘养尸地’里...
瞎子神算长叹一口气,你不是在埋她,你是在‘种’她。用你妹妹做养料,用整座西山做温床,你们...养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啊!
07
我哥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养尸地不可能!《阴宅杂记》上说,那里是极阴之地,能镇压怨魂,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那本破书,是你们刘家老祖宗自己写的!
瞎子神算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嘲讽,他写那本书,不是为了造福后人,而是为了坑害后人!
我坐在屋里,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我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看着瞎子神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有办法了。瞎子神算摇了摇头,除非...有新的容器去填补。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我明白了。
我就是那个新的容器。
或者说,是旧的容器,需要被修复。
如何修复
我哥挣扎着爬起来,冲到瞎子神算面前。
以血为引,以骨为媒,以魂为器。瞎子神算一字一顿地说,说白了,就是让你妹妹,去死。而且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种死法。
我哥浑身一震,猛地后退一步,把我死死地护在身后。
不!我绝不同意!
不同意瞎子神算冷哼,那你就等着全村人给她陪葬吧!
说完,瞎子神算不再理会我们,拄着拐杖,消失在村口。
夜,很快就来了。
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要黑,都要冷。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我哥把家里所有的门窗都用桌椅抵死,他从箱底翻出了一把生锈的斧头,紧紧握在手里,挡在我身前。
莺莺,别怕,哥在。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我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心里一片平静。
我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回头,看到我平静得有些诡异的脸。
我拿起纸笔,在昏黄的灯光下,写下了一行字:
哥,债该还了。
他看着那行字,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不...不是你的错,是老祖宗的错!凭什么要你来还!
我摇了摇头,又写道:
我不是在还债,我是在选择。
我指了指西山的方向,又指了指他手里的斧头,眼神坚定。
我哥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扔掉了手里的斧头,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隔着厚厚的外衣,我依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
好...哥陪你。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哥陪你,去做个了断。
08
三更时分。
西山上,狂风大作,阴气凝聚成实质的黑雾,将月亮都遮蔽了。
我和我哥,站在那座被我哥亲手堆起的新坟前。
妈妈的坟。
坟头的土壤在不断地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一股浓郁的腥臭和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它来了。
我哥握紧了我的手,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却依旧温暖。
我能看见,那坟头之上,一个巨大的、由黑雾组成的扭曲人形正在缓缓凝聚。
它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漩涡,散发着无尽的贪婪与饥饿。
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想清楚了。
瞎子神算说的是一条路,但不是唯一的一条路。
我天生阴骨,是喂鬼的祭品。
但祭品,也可以反过来,吞噬鬼神。
我被阳气玷污,阴气暴走,这是灾祸,但也是...力量。
我挣脱我哥的手,一步步,走向那翻滚的黑雾。
莺莺!回来!我哥在我身后嘶吼。
我没有回头。
我走到了坟前,直面那恐怖的鬼。
我伸出手,触摸到妈妈那冰冷怨毒的脸。
她想咬我,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定住。
我看着她的眼睛,张开了嘴,发出了此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声音。
那不是人的声音。
那是一种混合了无数痛苦、怨恨、绝望的嘶吼。
啊——!
随着这声嘶吼,我体内所有暴走的阴气,所有被压抑的痛苦,所有被赋予的不公,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青黑色的尸斑从我身上退去,我的皮肤恢复了雪白,但那是一种没有生命的、宛如白骨的惨白。
我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黑转白。
我不是在修复容器,我是在成为它。
我不再是刘莺莺,我就是阴煞本身。
我没有躲。
我张开双臂,任由那黑手穿透我的身体。
但被吞噬的,不是我。
那黑雾之手在接触到我的瞬间,就像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被我疯狂地吸入体内。
不!!
鬼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它想逃,但已经晚了。
妈妈的怨魂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连同整个山鬼的黑雾,都被我尽数吸入体内。
世界,安静了。
风停了,雾散了,月光重新洒下。
西山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一个,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哥哥。
我回头,看向他。
我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我对他,露出了一个真正的,轻松的微笑。
然后,我抬起手,指了指西山深处。
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我不再是压床女,也不是阴床侍女。
我是西山之主,是新的山鬼。
我将用我的方式,守护这里,也守护山下的村庄,和我的哥哥。
我哥看着我,擦干眼泪,站了起来。他看懂了我的意思。
他对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今往后,西山是我的领域,人间是他的生活。
我们兄妹,将以一种新的方式,永远地守护着彼此。
他会带着我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而我,将在这无尽的孤寂与黑暗中,获得永恒的、属于我自己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