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八爷的好消息
长沙的初秋,暑气未消,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却洗刷了连日的闷热,给这座古城带来了难得的清凉。
张启山府邸,书房。
檀香袅袅,张启山身着常服,正批阅着几份公文。窗外雨声淅沥,敲打在青瓦上,汇成一片单调却安神的背景音。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棘手的问题,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咚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
进。
张启山头也未抬。
门被推开,探进来一个脑袋,正是齐铁嘴。他脸上堆着惯有的、略带神秘的笑容,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只是今天这扇子似乎摇得格外卖力。
佛爷,佛爷,大喜啊！
八爷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献宝似的凑到张启山书桌前。
张启山放下手中的狼毫,抬眸看他：哦八爷又算到什么好事了
他对这位神算的话,向来是三分信,七分看乐子,但也知道八爷消息灵通,往往能从他这儿听到些市面上没有的风声。
非也非也,
八爷收起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拍,这次可不是算的,是实打实的‘好消息’！关系到咱们长沙城的安宁,甚至……关系到佛爷您的一件‘心头大事’！
他这话吊足了胃口。张启山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
八爷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佛爷,您还记得城南三十里外,那座荒废了几十年的‘忘尘寺’吗
张启山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忘尘寺,他有点印象。据说建于前朝,香火鼎盛过一阵子,后来不知何故,突然就衰败了,寺里的和尚走的走,散的散,渐渐就成了一座荒寺,只剩下断壁残垣,据说夜里还有鬼哭,寻常百姓根本不敢靠近。
那破庙怎么了
嘿嘿,
八爷得意一笑,前几日,不是下了那场大暴雨吗山脚下那几户人家说,雨水冲刷,把忘尘寺后山的一块地给冲塌了,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有人壮着胆子往里瞅了一眼,说是深不见底,还隐隐有阴气冒出来！
张启山眼神一凝：地宫
八九不离十！
八爷一拍大腿,我找人去打听了,那忘尘寺的老和尚当年离开时,曾偷偷跟人说过,寺里藏着‘镇寺之宝’,能‘照见人心,驱邪避祸’。现在看来,这宝贝十有八九就在那地宫里！
照见人心,驱邪避祸
张启山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八爷,这种虚无缥缈的话,你也信
哎呀佛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八爷连忙道,您想啊,那忘尘寺当年说败就败了,说不定就跟这地宫和宝物有关！如今洞口现世,若是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或者……不干净的东西占了先,那长沙城可就未必太平了！咱们九门镇守长沙,这种事不能不管啊！
他顿了顿,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再说了,佛爷,那‘照见人心’的宝贝,若是真能……嘿嘿,您不想亲眼见识见识
张启山自然明白八爷的意思。他如今身处高位,长沙布防官,九门之首,表面风光,实则暗流汹涌,身边之人,真心假意,难以分辨。若真有能照见人心的宝物,或许……
但他更清楚,八爷这好消息背后,十有八九是那镇寺之宝勾起了他的兴趣。这老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对这些古古怪怪的宝贝没有抵抗力。
此事蹊跷,不可轻举妄动。
张启山沉吟道,先派人去勘察一下,确认情况再说。
哎！好嘞！
八爷见佛爷松口,立刻喜笑颜开,我这就去安排！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说罢,他一阵风似的又跑了出去。
书房里恢复了宁静。张启山看着窗外的雨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忘尘寺地宫……他总觉得,事情恐怕不会像八爷说的那么简单。
2
新月随行
傍晚时分,雨停了。夕阳的余晖穿透云层,给湿漉漉的长沙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张启山府邸的后院,尹新月正指挥着下人,将院子里被风吹倒的几盆兰花重新扶起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虽然是大家闺秀,却丝毫没有娇矜之气,做起事来干脆利落。
佛爷回来啦！
眼尖的下人看到张启山走进后院,连忙喊道。
尹新月回过头,看到张启山,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像雨后初晴的太阳：启山！你可回来啦！今天雨那么大,没耽误事吧
她快步走上前,很自然地接过张启山脱下的外套,又吩咐下人：快去备热水,佛爷淋了雨,得泡泡脚暖暖身子。
张启山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一片柔软,早上因八爷那番话而起的些许凝重也消散了不少。他伸手,轻轻握住尹新月的手：没事,雨不大。
尹新月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还说不大,你看你这靴底,都沾了这么多泥了。
她眼珠一转,好奇地问道,对了,我听下人们说,下午八爷来了他又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张启山无奈地笑了笑,便将忘尘寺地宫的事情简略地跟尹新月说了一遍。
哦忘尘寺还有能照见人心的宝贝
尹新月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从小在北平新月饭店长大,听多了奇闻异事,对这种探险寻宝的事情,天生就带着几分好奇。
也就是八爷捕风捉影,未必是真的。
张启山不想让她担心。
那可不一定！
尹新月却来了兴致,八爷虽然有时候神神叨叨的,但消息一向灵通。而且,‘照见人心’,多有意思啊！启山,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看
我已经让八爷先派人去勘察了,等消息回来再说。
张启山揉了揉她的头发,这种地方阴气重,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哎凭什么呀！
尹新月立刻不乐意了,上次矿山的事,你就把我丢在长沙！这次忘尘寺听起来就比矿山有趣多了,你还想把我丢下不行！我也要去！
张启山头疼地看着她：新月,那地方危险,不是闹着玩的。
危险才刺激啊！
尹新月仰着小脸,理直气壮,再说了,我有什么危险的有你在,还有八爷,那么多亲兵跟着,能出什么事我保证,我一定乖乖听话,不给你添麻烦！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嘛,启山
她开始使出杀手锏——撒娇。拉着张启山的胳膊轻轻摇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恳求。
张启山最是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对尹新月。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心里那点坚持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你呀……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语气无奈却宠溺,就知道胡闹。去可以,但必须一切听我的,不许任性,不许乱跑,明白吗
明白！保证听从佛爷号令！
尹新月立刻喜笑颜开,用力点头,还俏皮地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张启山也忍不住笑了。或许,带她去散散心也好。最近长沙局势紧张,他确实也需要放松一下。
第二天一早,八爷的消息就来了。派去勘察的人回报,忘尘寺后山确实有一个被雨水冲出来的洞口,深约数丈,下面似乎是人工开凿的通道,隐约能听到水声。洞口周围阴气森森,站在边上都觉得头皮发麻,不敢深入。
看来是真有地宫了！
八爷兴奋地搓着手,佛爷,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吃过早饭就出发。
张启山看了一眼旁边同样兴奋的尹新月,补充道,让亲兵多带些家伙,备好干粮和水,还有……防毒驱虫的药。
得嘞！
3
初探忘尘寺
一个时辰后,张启山、尹新月、齐铁嘴,带着一队精锐亲兵,骑马来到了城南三十里外的忘尘寺。
寺庙果然荒废已久,断壁残垣,杂草丛生。朱红色的大门早已腐朽不堪,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院子里的几棵古树枝干虬曲,叶子稀疏,在初秋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萧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腐朽气息。
啧啧,这地方,阴气确实重。
八爷一下马,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掏出罗盘看了看,指针摇摇晃晃,方位倒是不错,依山傍水,可惜啊,不知怎么就败落了。
尹新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虽然环境破败,但依稀能看出当年的规模和景致。这里以前应该很热闹吧
那是自然,
八爷接口道,我听我爷爷说过,忘尘寺最鼎盛的时候,香客络绎不绝,连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来这儿上香呢。
张启山没说话,只是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后山的方向。走吧,去看看洞口。
一行人穿过破败的寺庙,来到后山。果然,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下,有一个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大洞,直径约有丈许,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站在洞口往下看,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风往上冒,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气。
佛爷,您看。
一个亲兵递过来一支点燃的火把。
张启山接过,将火把往下探了探。火光摇曳,照亮了下方几丈深的地方,可以看到人工开凿的石阶,蜿蜒向下延伸,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看来是通往地宫的主通道。
张启山沉声道,八爷,你怎么看
八爷拿出罗盘,又掐着手指算了半天,眉头紧锁：奇怪,这地宫的入口虽然阴气重,但卦象显示……倒也不是什么大凶之兆,反而隐隐有一股……祥和之气
祥和之气
张启山挑眉,你确定没算错
错不了！
八爷肯定道,我这‘铁嘴神算’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不过……这祥和之气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时隐时现,捉摸不定。
行了,别神神叨叨的了。
张启山将火把递给身边的亲兵队长,你带几个人先下去探路,注意安全,我们随后就到。
是！
亲兵队长领命,带着三个手下,点燃火把,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往下走去。
火光渐渐变小,脚步声也越来越远。洞口上方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
尹新月紧紧抓着张启山的胳膊,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和好奇。张启山能感觉到她手心微微出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下面传来亲兵队长的喊声：佛爷！下面是一条甬道,暂时没发现危险！请佛爷下来！
走。
张启山点点头,率先走向洞口。
哎,佛爷,等等我！
八爷连忙跟上。
尹新月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张启山,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石阶。
石阶湿滑,布满青苔。一行人举着火把,沿着陡峭的石阶缓缓下行。越往下走,空气越发阴冷潮湿,那股腥气也越来越浓。
走了大约百十来级台阶,终于到了底部。这里果然是一条人工开凿的甬道,高约两丈,宽丈余,墙壁是青灰色的砖石,上面布满了霉斑和苔藓。甬道尽头黑漆漆的,看不真切。
佛爷,我们刚才往前探了一段,没发现机关,也没看到什么东西,就是这甬道太长了。
亲兵队长汇报道。
张启山点点头,目光扫过甬道两侧的墙壁。墙壁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壁画或文字,显得有些诡异。
继续往前走,保持警惕。
一行人继续深入。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墙壁上,随着脚步晃动,像是有无数鬼影在跳动。
尹新月紧紧跟在张启山身边,大气都不敢出。虽然有张启山在身边,但这种深入未知地底的感觉,还是让她有些紧张。
八爷,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尹新月小声问旁边的齐铁嘴。
嗯怎么不对劲
八爷正拿着罗盘左看右看。
太安静了。
尹新月皱着眉,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连虫鸣都没有。
八爷愣了一下,仔细听了听,脸色微微一变：还真是！这地宫里,按理说应该有些蝙蝠老鼠之类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安静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亲兵也都紧张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张启山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黑暗：小心,可能有东西。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前方黑暗中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什么声音！
有亲兵紧张地问道。
张启山将尹新月护在身后,沉声道：火把往前照！
几支火把同时向前伸去,照亮了前方的甬道。只见黑暗中,无数绿油油的小眼睛正快速向他们靠近！
是……是老鼠！好多老鼠！
一个亲兵失声叫道。
果然,前方的甬道里,密密麻麻的老鼠,足有拳头大小,眼睛冒着绿光,正疯了一样朝他们冲过来！
开火！
张启山低喝一声。
亲兵们立刻举起枪,但甬道狭窄,老鼠数量又多,开枪效果不大,反而可能误伤自己人。
用刀！用火把！
张启山当机立断。
亲兵们立刻拔出佩刀,挥舞着,同时将手中的火把向前伸去。老鼠怕火,被火把一逼,前进的势头果然缓了一缓,但依旧悍不畏死地往上冲。
奶奶的,这些老鼠成精了！
八爷吓得躲在张启山身后,手里拿着桃木剑（他自己带来的法器）胡乱挥舞着。
尹新月虽然害怕,但看到这种情况,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到旁边一个亲兵的火把快要熄灭了,灵机一动,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朝着鼠群前方泼了过去。
这是什么
张启山问道。
是我带的驱虫药粉,粉末状的,我加了点水调成液体了！
尹新月大声道。
药粉液体洒在地上,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那些冲在最前面的老鼠闻到气味,立刻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叫,纷纷后退,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有用！
张启山眼睛一亮,都把驱虫药拿出来！
亲兵们纷纷拿出准备好的驱虫药粉,朝着鼠群撒去。刺鼻的药粉气味弥漫开来,那些疯狂的老鼠果然如同潮水般退了回去,很快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甬道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好险！好险！
八爷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多亏了新月小姐！要不是你这药粉,咱们今天恐怕要喂老鼠了！
尹新月也是松了一口气,小脸有些发白,却还是强作镇定地笑了笑：举手之劳。
张启山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赞赏和一丝后怕。他刚才真怕那些老鼠伤了她。没事吧
我没事。
尹新月摇摇头,靠在张启山身边,汲取着他身上的安全感。
这些老鼠不对劲,
张启山沉声道,寻常老鼠不会这么疯狂,也不会这么有攻击性。看来这地宫里,确实有不干净的东西。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
4
观心镜现
鼠群退去后,一行人继续前进。有了刚才的遭遇,大家都更加警惕了。
甬道很长,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不是他们手中火把的光,而是一种微弱的、蓝幽幽的光芒。
前面有光！
八爷惊喜道。
张启山示意大家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光芒是从甬道尽头的一扇石门后透出来的。石门虚掩着,留着一条缝隙。
张启山做了个手势,亲兵们立刻戒备起来。他走上前,轻轻推开了石门。
嘎吱——
石门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宫大殿。大殿高约三丈,面积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殿内没有火把,却散发着那种蓝幽幽的光芒,光源来自大殿正中央的一个高台上。
众人走进大殿,举目四望。大殿的墙壁上,绘制着许多壁画,线条古朴,颜色暗淡,似乎是描绘着寺庙的兴衰和一些宗教仪式。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腐朽的木箱和杂物。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殿正中央的那个高台。高台是用白玉石砌成的,约有一人高。高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类似铜镜的东西,直径约有两米,镜面光滑,散发着那种蓝幽幽的光芒。
那……那就是‘镇寺之宝’
八爷指着高台上的铜镜,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张启山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凝重地看着那面镜子。镜子散发出来的光芒很柔和,但他却从中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力量。
尹新月也好奇地打量着那面镜子：这就是能照见人心的镜子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
八爷喃喃道,这镜子周围的气场……很强大,也很复杂。有祥和之气,也有……很强的怨念。
张启山缓缓走上前,踏上白玉石阶,来到高台之上。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影像有些模糊,带着蓝幽幽的光晕。镜中的他,穿着军装,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照见人心……
张启山低声自语,怎么照见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镜面。
佛爷,小心！
尹新月和八爷同时出声阻止。
就在张启山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镜面的瞬间,铜镜突然光芒大放！蓝幽幽的光芒变得刺眼起来,整个大殿都被照亮！
同时,镜面开始水波一样荡漾起来,镜中的影像也开始扭曲、变化！
不再是张启山的样子,而是出现了一片战火纷飞的景象！残垣断壁,尸横遍野,硝烟弥漫……
这……这是什么
尹新月惊讶地捂住了嘴。
张启山瞳孔骤缩。镜中出现的景象,竟然是他内心深处最担忧的——长沙城被战火蹂躏的惨状！家破人亡,生灵涂炭！
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愤怒涌上心头,张启山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仿佛要被吸入镜中一般！
佛爷！快离开镜子！
八爷焦急地大喊,他看到张启山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仿佛失去了意识。
尹新月也吓坏了,她想冲上去拉张启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无法靠近高台。
启山！启山你醒醒！
尹新月急得快要哭了,用力拍打着那股无形的屏障。
就在这时,铜镜的光芒再次变化,从蓝色变成了血红色！镜中的战火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邪恶气息！
那人影似乎在对着张启山低语,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张启山的眼神却越来越空洞,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不好！佛爷被魇住了！
八爷脸色大变,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和几张黄色的符纸,新月小姐,快！想办法叫醒佛爷！他心志坚定,只要能唤醒他的意识,就能破了这镜子的幻术！
尹新月急得团团转,她能感觉到张启山正在被那镜子吞噬！她看着高台上眼神空洞的张启山,心如刀绞。
启山！你看看我！我是新月啊！
尹新月大声喊道,你忘了吗我们说好要一起回北平,一起去看香山红叶的！你忘了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焦急和深情。
高台上的张启山身体微微一震,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波动。
对！就这样！继续说！用你们之间最重要的回忆唤醒他！
八爷一边说着,一边将糯米和符纸朝着铜镜扔去。
糯米和符纸碰到铜镜的红光,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阵黑烟,但红光只是暗淡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亮度。
启山！你醒醒啊！
尹新月泣不成声,你不能有事！如果你出事了,我怎么办长沙怎么办你不是说过,你是张启山,是九门之首,是顶天立地的佛爷吗你怎么能被一面镜子困住！
我不准你有事！张启山！你听到没有！
最后一句话,尹新月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绝望和强烈的意志。
高台上的张启山猛地一震！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他看着镜中那血红色的人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滚！
他猛地一拳,砸向镜面！
嘭！
一声巨响！铜镜剧烈地晃动起来,血红色的光芒瞬间溃散,重新变回了蓝幽幽的颜色,然后光芒迅速暗淡下去,最后彻底熄灭了。
整个大殿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众人手中火把的光芒。
铜镜的镜面,出现了一道裂纹。
张启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启山！
尹新月见状,那股无形的屏障消失了,她立刻冲了上去,扶住了张启山。
我没事。
张启山喘着粗气,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看着尹新月,眼中充满了后怕和感激,谢谢你,新月。
如果不是她刚才那番话,他恐怕真的要被困在镜中,迷失心智了。
吓死我了……
尹新月紧紧抱着他,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你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了！
好,不冒险了。
张启山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八爷也连忙跑了上来,看着那面出现裂纹、不再发光的铜镜,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我的乖乖……这镜子……果然邪门！差点就把佛爷给吸进去了！
他又看了看张启山：佛爷,您刚才在镜子里看到什么了
张启山眼神凝重地看着那面破碎的铜镜：看到了……我内心最恐惧的东西,还有……一个充满怨念的邪影。
看这这‘观心镜’,确实能照见人心深处的欲望和恐惧,
八爷若有所思,但如果心志不坚定,就会被这些欲望和恐惧吞噬,甚至被镜中的邪灵附身。
这镜子,留着是个祸害。
张启山沉声道。
5
地宫惊魂
铜镜的光芒熄灭,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突然,整个地宫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墙壁上的砖石簌簌落下,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
不好！地宫要塌了！
八爷失声叫道。
快走！
张启山立刻拉起尹新月,转身就往外跑。
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朝着来时的石门跑去。
晃动越来越剧烈,头顶不断有石块落下。
轰隆！
一声巨响,大殿一角的横梁塌了下来,砸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
快！再快点！
张启山护着尹新月,在摇晃中艰难地奔跑。
尹新月虽然害怕,但紧紧跟着张启山,不敢有丝毫犹豫。
八爷跑得最慢,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头看那面铜镜：可惜了……这么好的宝贝……
命都快没了,还惦记宝贝！
张启山回头吼了他一句。
八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冲出大殿,跑进甬道。甬道也在晃动,砖石不断落下,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往回跑！快！
张启山大声指挥着。
大家拼命地往甬道入口跑。身后的大殿方向,传来阵阵轰鸣声,显然已经开始坍塌了。
就在快要跑到甬道入口的石阶时,突然,前方的黑暗中,再次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好！是老鼠！它们又回来了！
有亲兵惊恐地喊道。
火把向前照去,只见前方的甬道里,密密麻麻的老鼠,比刚才更多,眼睛冒着绿光,再次朝他们冲了过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坍塌的地宫）,情况危急到了极点！
拼了！
亲兵队长怒吼一声,挥舞着大刀就冲了上去。
其他亲兵也纷纷拔刀,和鼠群战作一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鼠太多了！
尹新月焦急道,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的！
张启山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突然,他看到了甬道墙壁上的一处裂缝——似乎是刚才震动造成的,裂缝很大,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这边！
张启山当机立断,拉着尹新月冲向那处裂缝,八爷！跟上！
啊这边
八爷愣了一下,但看到后面越来越近的鼠群和不断落下的石块,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跟了过去。
张启山用刀劈开裂缝周围松动的砖石,扩大了洞口,然后将尹新月先推了进去：进去！
接着,他又把八爷也推了进去,自己最后一个钻了进来。
裂缝后面,竟然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通过。通道里黑漆漆的,充满了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快！往前爬！
张启山在后面催促道。
三人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通道里往前爬。身后传来亲兵们和鼠群搏斗的惨叫声,以及地宫坍塌的巨大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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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山的心揪紧了。那些亲兵……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但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带着尹新月和八爷逃生。
通道很长,爬得人精疲力尽。尹新月体力有些不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我拉着你。
张启山伸出手,紧紧抓住尹新月的手,用力往前拉。
八爷在最前面,一边爬一边抱怨：这是什么鬼地方……早知道这么受罪,我说什么也不来了……
爬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和新鲜空气！
出口！是出口！
八爷惊喜地喊道。
三人精神一振,加快速度爬了出去。
出口竟然在忘尘寺后山的另一侧,一个隐蔽的山壁下。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和地宫里的阴森恐怖简直是两个世界。
三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们浑身无力。
回头望去,忘尘寺的方向,尘土飞扬,隐约还能听到坍塌的声音。
结束了……
尹新月靠在张启山怀里,声音沙哑。
张启山紧紧抱着她,看着忘尘寺的方向,眼神复杂。这次探险,虽然找到了所谓的镇寺之宝观心镜,但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些牺牲的亲兵。
八爷也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再也没有了来时的兴奋。他看着张启山,欲言又止。
张启山知道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那面镜子,就让它永远埋在地底下吧。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强求只会带来灾祸。
八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佛爷说得是……是我贪心了。
6
尘埃落定
返回长沙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重。大家都没有说话。
尹新月靠在张启山的背上,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和稳健的心跳,心中百感交集。这次忘尘寺之行,惊险刺激,也让她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张启山的不易和他肩上的责任。她也更加确定,自己爱上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份和地位,更是他这个人——他的勇敢,他的担当,他的温柔,以及他偶尔流露出的脆弱。
回到府邸时,已是傍晚。
下人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三人洗漱一番,换了干净的衣服,坐在饭桌前,却都没什么胃口。
都吃点吧,
张启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给尹新月,又给八爷夹了一块,事情已经过去了。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
尹新月点点头,小口地吃了起来。八爷也拿起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
佛爷,那些弟兄们……
八爷低声道,眼中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他提议来寻宝,那些亲兵就不会死。
张启山沉默了一下,沉声道：抚恤金加倍,妥善安置他们的家人。这件事,不怪你。是我决定要来的。
他知道,八爷心里不好受,他不能再责怪他。
晚饭过后,尹新月陪着张启山来到书房。
还在想白天的事
尹新月轻声问道。
张启山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夜色：那些牺牲的弟兄……
尹新月走到他身边,轻轻从背后抱住他：我知道你难过。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们是军人,保卫长沙,追随你,是他们的荣耀。你要好好的,才能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张启山转过身,紧紧抱住尹新月,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和温暖的气息,他心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一些。
新月,
他低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谢谢你在关键时刻叫醒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尹新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她知道,这个男人外表坚强,内心也有柔软的地方。她愿意做他最坚实的后盾,给他温暖和力量。
八爷回到自己的卦馆,也没有心思营业,只是坐在椅子上,对着一盏孤灯发呆。今天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也让他明白了很多道理。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人心,才是最宝贵的。
几天后,忘尘寺地宫彻底坍塌的消息传来。那座荒废的古寺,连同它的秘密和那面诡异的观心镜,一起被埋在了地下,再也无人知晓。
长沙城,依旧车水马龙,繁华喧嚣。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地宫探险,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张启山依旧是那个威严的长沙布防官,九门之首。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似乎比以前更加沉稳,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温情。
尹新月依旧是那个活泼聪慧、敢爱敢恨的新月饭店大小姐。她用她的爱和智慧,将张启山的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条,也将张启山的心,填得满满的。
八爷依旧是那个爱算命、爱凑热闹的铁嘴神算,只是在看到张启山和尹新月在一起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欣慰和羡慕。偶尔,他还是会提起忘尘寺地宫的经历,但语气中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兴奋,只剩下对往事的感慨和对生命的敬畏。
一个宁静的夜晚,张启山和尹新月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天上的明月。
启山,你说,那面观心镜,真的能照见人心吗
尹新月轻声问道。
张启山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或许吧。但我觉得,人心,不需要镜子来照。
哦那怎么看
用心去感受。
张启山看着尹新月的眼睛,眼神温柔而坚定,就像我感受你一样。
尹新月脸颊微红,依偎在张启山怀里,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是啊,人心,何须镜照。爱与信任,便是最好的证明。
忘尘寺的地宫已经坍塌,观心镜也已破碎,但那段惊险的经历,却像一颗种子,在他们心中生根发芽,让他们的感情更加坚固,也让他们更加珍惜眼前的平静和幸福。
长沙的故事,还在继续。张启山和尹新月的故事,也在继续。而八爷,依旧是他们身边那个不可或缺的活宝和军师,三人一起,守护着这座城市,也守护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