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妈,您说什么
儿子李建国手里的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去找你们张叔叔。
儿媳妇王芳瞪大了眼睛：妈,您今年都67了,还找什么初恋啊
女儿李建华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妈！您疯了吗我爸去世才三年,您就要背叛他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心里冷笑。背叛真是好笑。
你们爸这辈子背叛了我多少次,你们心里没点数我淡淡地说,现在我自由了,想做什么是我的事。
李建国脸色铁青：妈,您这是糊涂了！都这个年纪了,还搞什么初恋！让人笑话死了！
笑话我站起身,我李秀珍活了67年,什么时候怕过别人笑话
王芳赶紧拦住我：妈,您冷静点。张叔叔是谁啊我们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过
我停下脚步,眼神变得遥远：张志华,47年前我们在纺织厂认识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爸......
够了！李建华怒吼,妈,您别说了！我不想听！
我冷冷地看着她：不想听那你们三个都给我听好了。张志华那年20岁,我19岁。我们相爱了整整两年,本来都要结婚了。
那为什么没结王芳忍不住问。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因为你们的奶奶说他家穷,配不上我们李家。你们爸那时候追了我三年,他爸是厂长,你们奶奶就逼我跟张志华分手,嫁给你们爸。
李建国瞪大眼睛：所以您是被迫嫁给我爸的
我点点头：对。我跟张志华大吵了一架,赌气分了手。他以为我嫌他穷,我以为他不够爱我,不肯为我抗争。就这样,我们错过了一辈子。
屋子里陷入了死寂。
王芳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您这些年过得不幸福吗
我苦笑：幸福你们爸酗酒、赌博、打老婆,还在外面有女人。要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孩子,我早就离婚了。现在他死了,我自由了,我要去找回我的青春。
李建华哭了起来：妈,您这样说爸爸,让我们怎么办
你们怎么办,关我什么事我冷冷地说,你们都四十多岁了,有自己的家庭,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李建国急了：妈,就算您要找,那张志华现在在哪您都不知道他在哪,怎么找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我已经托人查过了。他现在在上海,开了一家公司。
王芳接过照片,惊讶地说：这个人...看起来确实很帅啊。
李建华一把抢过照片：妈,这都是47年前的照片了！现在他也是个老头子了！
我淡淡地说：老头子怎么了我也是个老太太了。年龄不是问题。
李建国坐回沙发上,用手捂着脸：妈,您这是要气死我们吗万一人家现在有家庭呢您去了不是破坏人家家庭吗
我冷笑：破坏47年前是谁破坏了我的爱情现在轮到我了。
王芳担心地说：妈,您这样想太偏激了。而且...万一张叔叔不认您了怎么办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但很快又坚定起来：不认就不认,至少我要亲自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不肯为我抗争。
李建华突然问：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为什么突然要找他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因为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可能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三个人同时惊呆了。
王芳颤抖着声音问：妈,您...您生病了
我点点头：肺癌晚期。所以我没有时间了,我要趁着还能走动,去完成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
李建国跳起来：妈,您为什么不早说我们马上去大医院,找最好的医生！
我摆摆手：没用的。我已经看过了,扩散得很厉害。我不想化疗,不想在病床上度过最后的时光。我要去找张志华,告诉他真相,也问问他真相。
李建华哭得更厉害了：妈,您别这样,我们陪您治病,一定会好的！
我走到她身边,轻抚她的头发：傻孩子,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王芳哽咽地说：那...那我们陪您去找张叔叔。
我摇摇头：不用。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你们参与。
李建国坚决地说：不行！妈,您一个人去上海太危险了！身体又不好,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我看着他们三个,心里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坚决：我意已决。明天我就出发。
明天王芳惊叫,这么急
我点点头：我怕时间不够。而且,我已经买好机票了。
李建华哭着说：妈,您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万一张叔叔已经不在了呢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依然平静：那我就去他的墓前,跟他说说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我。
我转身往卧室走：你们都回去吧,我要收拾行李了。
身后传来李建国的声音：妈,无论如何,我们都支持您。但是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谢谢。
关上卧室门,我坐在床边,拿出那张47年前的照片,轻抚着上面的人影。
张志华,我来找你了。这一次,我们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窗外夜色深沉,而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47年了,该是时候了结这一切了。
第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拖着行李箱出门时,发现三个孩子都站在门口等我。
李建国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妈,这是两万块钱,您拿着用。
王芳递给我一部新手机：妈,这个手机比较好用,您一定要保持联系。
李建华眼睛红红的：妈,我真的不想让您去。
我接过钱和手机,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件事,我必须去做。
李建国叹了口气：妈,既然拦不住您,那我们只能支持您。但是您要答应我们,每天都要报平安。
我点点头：好。
机场里,我看着登机牌,心情复杂。上海,我来了。
飞机上,我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了47年前。
那时候我在纺织厂上班,张志华是技术员,比我大一岁。他话不多,但很有才华,经常能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
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因为我的机器坏了。
师傅,您能帮我看看吗我怯生生地问。
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让我心跳加速：怎么了
机器不转了。
他走过来,三两下就修好了。临走时,他说：以后有问题随时找我。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心里种下了爱情的种子。
后来我们经常说话,一起吃午饭,一起下班。他会给我讲技术知识,我会给他带我妈做的点心。
两年后,他终于向我表白了。
秀珍,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我羞红了脸：好。
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们规划着未来,准备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可是好景不长。
我妈妈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坚决反对：秀珍,那个张志华家里穷得叮当响,你跟他有什么前途李建军家条件多好,他爸是厂长,你嫁过去就是厂长媳妇！
妈,我不在乎钱,我只爱志华。
你现在不在乎,以后有孩子了呢吃什么喝什么爱情能当饭吃吗
我跟妈妈大吵了一架,但她态度坚决,甚至威胁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
我哭着去找张志华,希望他能跟我私奔。
志华,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秀珍,我不能这样对你。私奔了,你就没有家了。
我不在乎！只要跟你在一起！
他摇摇头：我在乎。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失去一切。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样分手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也许...也许伯母说得对。我确实给不了你好的生活。
我彻底爆发了：张志华！你是个懦夫！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为我抗争！
秀珍......
别叫我名字！我看错你了！我哭着跑了。
第二天,我就答应了李建军的求婚。
想到这里,我睁开眼睛,发现脸上已经湿了。
47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再坚持一下,如果他再勇敢一点,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
飞机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
我拖着行李走出来,看着这个繁华的城市,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张志华,你现在在哪里你还记得我吗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
李女士,您到了
到了。张志华的具体地址查到了吗
查到了。他住在浦东新区,有一家电子设备公司。不过......
不过什么
他确实结婚了,有两个儿子。妻子去年去世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妻子去世了
是的。据我了解,他现在一个人住,两个儿子都在国外工作。
挂了电话,我站在机场大厅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妻子去世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还有机会
但同时,我又觉得有些愧疚。别人刚失去妻子一年,我就找上门,是不是太不合适
算了,都到这里了,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我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址。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大姐,您是来上海旅游的
不是,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亲戚朋友
我犹豫了一下：初恋。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惊讶地说：大姐,您这个年纪还找初恋厉害啊！
我苦笑：没办法,时间不多了。
司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再问。
车子穿过繁华的街道,我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情越来越紧张。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
47年了,他变成什么样了还记得我吗会不会把我赶出来
车子停在一栋高档住宅区门口。
大姐,到了。
我付了钱,拖着行李站在小区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张志华,我来了。
第三章
小区保安看了看我,礼貌地问：老太太,您找谁
我找张志华,住在18栋的那个。
保安查了查登记表：张先生啊,您是他什么人
我犹豫了一下：老朋友。
那您先在这里登记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
保安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我的心怦怦直跳,手心都出汗了。
张先生,有位老太太说是您的老朋友,姓李......保安看向我。
李秀珍。我小声说。
保安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我听到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好久,保安才点点头：好的,我让她上去。
挂了电话,保安对我说：张先生让您上去,18栋302室。
我拖着行李走进小区,腿有些发软。他还记得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电梯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67岁的我,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哪里还有当年那个19岁少女的影子
他会不会觉得我老得不成样子
电梯到了三楼,我站在302室门前,手举起来又放下,反复几次,终于敲了敲门。
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但依然挺拔的老人出现在我面前。虽然已经白发苍苍,但那双眼睛,还是当年那双清澈的眼睛。
秀珍......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也颤抖着说：志华。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动。47年的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
进来吧。他侧身让我进去。
房子很大,装修简单但很干净。客厅里摆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应该是他去世的妻子。
我们坐在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他先开口。
托人查的。我看着他,你变了很多。
他苦笑：47年了,能不变吗你也是。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你来上海...是有什么事吗他问。
我深吸一口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当年你为什么不肯跟我私奔
他的脸色变了,痛苦地闭上眼睛：秀珍,都过去这么久了,还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要死了。我平静地说,肺癌晚期,最多还有一年。我不想带着疑问离开。
他猛地看向我,眼中满是震惊：你...你说什么
我得了肺癌,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想问清楚,当年你是不是真的爱过我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当然爱过！我爱你爱得要命！
那为什么不跟我走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我：因为我不能害你。
害我
他转过身,眼中含着泪：秀珍,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敢跟你私奔吗因为我有肺结核！
我愣住了：什么
肺结核！当年是绝症！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两年！他痛苦地说,我怎么能让你跟着一个快死的人我怎么能让你为了我放弃一切,然后眼睁睁看着我死掉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来：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更痛苦吗他坐回我身边,我只能装作不够爱你,这样你就会恨我,就能忘记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当年我误会他了。
那后来呢你的病怎么样了
他苦笑：奇迹般地好了。三年后,我去检查,医生说完全痊愈了。但是那时候,你已经结婚生子了。
我们抱头痛哭。
47年的误会,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哭了很久,我们才平静下来。
秀珍,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不好。李建军酗酒赌博,还有外遇。我为了孩子忍了一辈子。
他紧握我的手：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如果我当年说实话......
不要道歉。我擦干眼泪,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只想知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后悔过
他点点头：每天都在后悔。我结婚是因为家里催得紧,我妻子是个好女人,我对她也很好,但是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心里只有你。
我的心痛得要碎了：那我们这47年都白白浪费了。
他握着我的手：不算浪费。至少我们都还活着,至少我们还能再见面。
我看着他,突然问：志华,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他毫不犹豫地说：不会。我会把实话告诉你,然后让你自己选择。
我点点头：我也不会。我会坚持跟你在一起,不管多少年。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张志华去开门,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爸,您怎么不接电话我......女人看到我,愣住了。
小芳,这是我的老朋友李秀珍。张志华介绍道。
女人看看我,又看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爸,这位是......
她是我年轻时的同事。张志华解释。
但女人显然不相信,她走到张志华身边,低声说：爸,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我意识到我的出现给他造成了麻烦,站起身：我先回酒店了。
不要走。张志华拉住我,小芳,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女人瞪着我：爸,妈妈才去世一年,您就......
胡说八道！张志华生气了,我和秀珍只是老朋友！
但女人显然不信,她冷冷地看着我：这位阿姨,我不知道您想干什么,但我爸现在年纪大了,容易被人骗。希望您自重。
我的脸刷地红了：小姑娘,你误会了......
没有误会！女人尖叫,我妈妈刚死一年,您就跑来勾引我爸！无耻！
张志华猛地站起来：小芳！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拿起包,向门口走去：我走了。
秀珍！张志华追出来。
女人也跟了出来,在走廊里大声喊：不要脸的老太婆！我妈妈在天有灵不会放过你的！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就是现实。我们已经不是当年那对恋人了,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子女。
即使相爱,也无法重新开始。
第四章
我住进了附近一家酒店,整个人瘫坐在床上。
手机响了,是张志华打来的。
秀珍,你在哪里
酒店。
哪家酒店我去找你。
不要来。我疲惫地说,我们见面只会给彼此带来麻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秀珍,不要因为小芳的话就......
不是因为她的话。我打断他,是因为现实。我们都老了,都有自己的生活。47年前我们错过了,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还有机会。他急切地说,你不是说还有一年时间吗我们可以好好珍惜这一年。
我苦笑：然后呢我死了以后,你怎么面对你的儿女怎么面对你去世妻子的家人我不想死了还背上破坏你家庭的罪名。
秀珍......
志华,今天见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知道你当年是爱我的,知道当年的真相,我心里的结解开了。这样就够了。
我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痛哭。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我们让我们错过青春,却在暮年重逢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儿子李建国。
妈,您到上海了吗身体怎么样
到了,挺好的。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找到张叔叔了吗
我犹豫了一下：找到了。
怎么样他还记得您吗
记得。
那...那您们聊得怎么样
我闭上眼睛：聊得很好。我们把当年的误会说清楚了。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几天吧。我想在上海转转。
挂了电话,我想起张志华刚才说的话。我们可以珍惜这一年。
真的可以吗
我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
上海的夜晚很美,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
如果我和张志华当年在一起,会不会也来到这样的大城市生活
也许我们会有一个温馨的小家,也许我们会有可爱的孩子,也许我会过得很幸福。
但是没有如果。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酒店餐厅吃早餐,张志华出现了。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头发梳得很整齐,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多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问。
附近就这几家酒店,一个个找过来的。他坐在我对面,昨天小芳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不用道歉。她也是为了保护你。
但她说话太过分了。他说,我已经严厉批评她了。
我摇摇头：她说得对。我们这个年纪了,确实不应该再纠缠过去。
秀珍,你听我说。他握住我的手,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夜。我们确实错过了青春,但是我们还有现在。你说你最多还有一年时间,那这一年,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的心猛地一跳：陪着我
对。我们一起去旅行,去看看这个世界。把这47年没有在一起的时光,用一年的时间补回来。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非常动摇。
可是你的家人......
我会处理好的。小芳只是我的儿媳妇,不是我女儿。我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他们会理解我的。
那你妻子呢她才去世一年......
他沉默了一会：我会去她的墓前,跟她说清楚。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会理解的。
我的眼泪又出来了：志华,我们真的可以这样吗
可以。他坚定地说,我不想再错过你了。哪怕只有一年,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我哭着点头：好。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出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李建国、李建华、王芳！
他们怎么来了
李建国走过来,脸色铁青：妈,您可真行啊！昨天还说聊得很好,今天就......
他看到张志华,更加愤怒：您就是张叔叔吧我们没意见您和我妈叙旧,但您这样就过分了吧
张志华站起身：你好,我是张志华。你是建国吧
李建国冷冷地说：我是。张叔叔,我妈妈现在身体不好,脑子也不太清楚,我希望您不要利用她。
建国！我生气了,你怎么说话的
李建华也走过来：妈,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像话吗爸爸才去世三年,您就跟别的男人......
闭嘴！我怒吼,我和志华清清白白！
王芳小声说：妈,我们不是反对您交朋友,但是您能不能考虑一下影响万一被老家的人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站起身,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李建国看向张志华：张叔叔,我妈妈得了重病,时间不多了。我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心情。她现在需要的是治病,不是......
是什么张志华冷冷地问。
不是感情纠葛。李建国直接说出了口。
张志华的脸色变了：什么叫感情纠葛我和你妈妈是正当交往！
正当李建华冷笑,您妻子才去世一年,我妈妈的丈夫也才去世三年,您管这叫正当
我再也忍不住了：够了！你们够了！
整个餐厅的人都看向我们。
我颤抖着指着三个孩子：你们凭什么管我的事我今年67岁了,不是7岁！我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李建国急了：妈,您冷静点！
我很冷静！我大声说,我告诉你们,我这辈子活得够窝囊的了！为了你们的爸爸,为了你们,我忍了一辈子！现在我自由了,我要为自己活一次！
妈......李建华哭了。
不要哭！我更加愤怒,你们从小到大,有为我考虑过一天吗你们爸爸喝酒打我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他在外面有女人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现在我找到真正爱我的人,你们倒跑来管了
三个孩子都愣住了。
张志华拉住我：秀珍,别激动,对身体不好。
我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心里一暖。
这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
我转身对三个孩子说：我的决定不会改变。你们要么支持我,要么就当没有我这个妈妈。
说完,我拉着张志华的手,走出了餐厅。
身后传来孩子们的呼喊声,但我头也不回。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而活。
第五章
张志华开车载着我离开了酒店。
去哪里他问。
随便,只要离开那里就行。我靠在座椅上,感觉身体有些虚弱。
刚才的争吵消耗了我太多精力。
你的身体还好吗他担心地看着我。
还撑得住。我勉强笑了笑,你现在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招惹我这个麻烦的老太婆。
他停下车,认真地看着我：秀珍,我这辈子只后悔一件事,就是当年没有勇敢地留住你。其他的,我从不后悔。
我握住他的手：志华,你真的决定了吗跟我在一起,可能会面临很多指责。
我不在乎。他坚定地说,我已经67岁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们开车来到了黄浦江边。
站在江边,看着对面的高楼大厦,我心情复杂。
志华,你说我们如果当年在一起,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了想：可能住在一个小房子里,有一个小院子,你种花,我种菜。
听起来很美好。
确实很美好。他转身看着我,但是现在也不晚,我们还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
可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打断我：不要总说时间不多。说不定医生诊断错了呢说不定你还能活很多年呢
我苦笑：志华,你别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就更应该珍惜现在了。秀珍,你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
我们的老地方。
我愣住了：你是说......
对,我们当年工作的纺织厂。虽然厂子已经没了,但那个地方还在。我想带你回去看看。
我的眼泪又出来了：好。
第二天,我们坐飞机回到了老家。
47年了,这里变化太大了。当年的纺织厂已经拆迁,建成了一个现代化的小区。
我们站在小区门口,看着眼前的高楼,都有些恍惚。
还记得当年厂门口的那棵梧桐树吗张志华指着一个方向。
记得。我们经常在那里等彼此下班。
那棵树还在,只是周围都变了。
我们慢慢走向那棵梧桐树。树还很粗壮,但被围在了小区的绿化带里。
志华,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回家吗
当然记得。你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梳着两个小辫子。
你记性真好。我笑了,那天你很紧张,话都说不清楚。
因为太喜欢你了。他握住我的手,现在也是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志华真的是你
我们转身看去,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
翠花张志华惊讶地说。
我也认出了她,是我们当年的同事刘翠花。
真的是你们！刘翠花激动地走过来,我刚才就觉得像,没想到真的是你们！
她看看我,又看看张志华,眼中满是惊讶：你们这是......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张志华坦然地说：我们重新在一起了。
刘翠花瞪大了眼睛：重新在一起可是你们不是都结婚了吗
我们的爱人都去世了。我简单解释道。
刘翠花恍然大悟：哦,是这样啊。那太好了！当年你们分手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可惜。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应该在一起。
听到老同事的祝福,我心里很温暖。
翠花,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我问。
还行,儿女都成家了,我和老头子现在就在这个小区住。她指了指身后的楼,你们呢是回来定居吗
张志华看了我一眼：还没决定,先回来看看。
刘翠花热情地说：那你们一定要到我家坐坐！我给老刘打电话,他听说你们回来,一定很高兴！
我们跟着刘翠花回到她家。
她的丈夫老刘确实很激动,一直拉着我们说当年的事情。
你们当年是厂里的模范夫妻,虽然没结成婚,但大家都觉得你们最配。老刘感慨地说,现在能重新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吃饭的时候,刘翠花问：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有孩子吗
我和张志华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志华说：我们都有孩子,但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为什么不同意刘翠花奇怪地问,你们都是独身了,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我苦笑：他们觉得我们这个年纪了,不应该再谈感情。
老刘不以为然地说：什么年纪不年纪的感情又不分年龄。我看你们在一起很般配,孩子们反对也没用。
刘翠花也说：就是啊,你们都六十多岁了,还要为孩子活吗应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听到他们的支持,我心里感到一丝安慰。
至少还有人理解我们。
晚上,张志华送我回到宾馆。
秀珍,今天高兴吗他问。
高兴。能见到老同事,听到他们的祝福,我很开心。我说,但是我也在想,我们这样做对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孩子。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太自私了
张志华认真地想了想：秀珍,我问你,如果你现在死了,你最遗憾的是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遗憾没有和你在一起。
那不就对了。他握住我的手,我们已经为别人活了一辈子,现在为自己活一次,有什么错
我点点头：你说得对。
而且,他继续说,我觉得孩子们会慢慢理解我们的。等他们想通了,就会支持我们了。
希望如此。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宾馆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和张志华一起去附近的景点转转,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李建国、李建华、王芳三个人站在门口,脸色都很难看。
妈,我们找了您一天了！李建国急切地说,您怎么能不告诉我们就回老家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我回自己家,还需要向你们汇报吗
李建华哭着说：妈,您别这样！我们是担心您！
担心我我冷笑,如果真担心我,就应该支持我的选择,而不是阻止我。
王芳小心翼翼地说：妈,我们听刘阿姨说,您和张叔叔......
我和志华怎么了
李建国咬牙说：妈,您能不能清醒一点您都这把年纪了,还搞什么恋爱让人笑话死了！
我彻底怒了：笑话谁敢笑话我你们三个从小到大,给我丢的脸还少吗
三个人都被我吼愣了。
我继续说：建国,你当年为了赌债,差点把房子卖了。建华,你离婚闹得满城风雨。王芳,你婆婆说你不会生儿子,你哭得死去活来。那时候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三个人都低下了头。
现在轮到我了,我找到了真正爱我的人,你们倒来指手画脚了
李建华抬起头：妈,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打断她,因为我老了,就不配拥有爱情了
就在这时,张志华出现在走廊里。
秀珍,你还好吗我听到有人在吵架。
看到张志华,三个孩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李建国走向张志华：张叔叔,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第六章
张志华看了看我,然后点点头：好。
他们两个走到楼梯间,我从门缝里偷听他们的对话。
张叔叔,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但是我希望您能放过我妈妈。李建国的声音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
什么叫放过张志华反问。
我妈妈现在病得很重,时间不多了。她现在神志不太清楚,容易被人利用。
你觉得我在利用你妈妈张志华的声音有些愤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妈妈现在需要安静地治病,不需要感情上的波动。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希望您能离开她,让她安静地度过最后的时光。
最后的时光张志华的声音提高了,你就这么确定你妈妈一定会死
医生说的......
医生说的就一定对吗张志华打断他,我年轻的时候也被医生判了死刑,说只能活两年,结果我活到了现在。
李建国沉默了一会：即使如此,我也不能看着我妈妈在生命的最后阶段还要承受感情的折磨。
折磨张志华冷笑,你见过你妈妈和我在一起时的样子吗那是折磨还是快乐,你心里没数吗
我听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
李建国又说：张叔叔,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我们家的事情,希望您不要参与。
这不只是你们家的事,也是我的事。张志华坚定地说,我爱你妈妈,她也爱我。我们有权利在一起。
可是这会影响我们家的名声......
名声张志华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你们在乎的是名声,不是你妈妈的幸福。
李建国被说中了要害,恼羞成怒：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确。你们在乎的是别人怎么看你们,不是你妈妈过得好不好。
您凭什么这么说
张志华冷冷地说：如果你们真的在乎你妈妈,就应该看到她这些年过得有多痛苦。你们的爸爸喝酒赌博打老婆,你们见过你妈妈真正开心过吗现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快乐,你们却要剥夺这个权利。
李建国无言以对。
张志华继续说：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离开你妈妈。不管你们同意不同意,我都会陪着她度过剩下的时光。
您......
而且,张志华打断他,我会娶她。给她一个名分,让她堂堂正正地做我的妻子。
我听到这话,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他要娶我
李建国似乎也被震惊了,好久才说：您说什么结婚
对,结婚。张志华坚定地说,我们年轻的时候没有机会结婚,现在要把这个遗憾补上。
这不可能！李建国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不会同意的！
你同意不同意都没关系。我们是成年人,有结婚的自由。
李建国气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他压抑着怒火说：张叔叔,如果您执意这么做,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怎么不客气张志华毫不畏惧。
我会想办法阻止你们。
随便你。张志华说完,转身就走。
李建国回到房间里,脸色铁青。
妈,我和张叔叔谈过了。
谈什么了我装作不知道。
他说要娶您。李建国直接说出来。
李建华和王芳都惊呆了。
结婚李建华尖叫,妈,您不会真的要结婚吧
我看着三个孩子的表情,心里既愤怒又失望。
是的,我要结婚。我平静地说。
妈！三个人同时惊叫。
你们听好了,我站起身,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和志华结婚,然后和他一起生活。不管是一年还是一天,我都要做他的妻子。
李建华哭了起来：妈,您怎么能这样爸爸才去世三年,您就要改嫁
改嫁我冷笑,你们爸爸生前出轨的时候,我怎么没见你们这么激动现在他死了,我反而不能追求幸福了
王芳小声说：妈,这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都是感情问题,为什么对他宽容,对我苛刻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妈,我最后问您一次,您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那好。李建国的声音变得冰冷,如果您执意要这么做,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从今天开始,我们断绝关系。您不是我妈,我也不是您儿子。
我被这话击中了,身体晃了一下。
李建华也哭着说：妈,如果您一定要结婚,那我也......
你们都要跟我断绝关系我颤抖着问。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们,心如刀绞。
这就是我养了一辈子的孩子,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们选择了背叛。
好。我咬牙说,既然你们要断绝关系,那就断绝吧。从今以后,我李秀珍没有儿女,你们也没有我这个妈妈。
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李建华的哭声,但我头也不回。
走出宾馆,我看到张志华在门口等我。
听到了我问。
听到了。他走过来抱住我,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我摇摇头：不是你连累我,是我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
秀珍,如果你后悔的话......
我打断他：我不后悔。与其要这样的儿女,不如没有。
他紧紧抱着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抬起头看着他：结婚。你刚才不是说要娶我吗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对,结婚。我们马上去领证。
我也笑了：好。
虽然失去了儿女,但我得到了真爱。
这个交换,值得。
第七章
第二天上午,我和张志华来到民政局。
工作人员看着我们,有些惊讶：两位是要办理结婚登记
是的。张志华坚定地说。
工作人员看了看我们的身份证：两位年纪这么大了,还结婚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张志华却很坦然：爱情不分年龄。
工作人员笑了：说得对。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你们这个年龄结婚,需要考虑很多实际问题。比如财产、子女、医疗等等。
我们都考虑过了。我说。
办手续的时候,工作人员问：有子女同意书吗
我和张志华对视了一眼：需要子女同意书
按规定,超过60岁的老人结婚,需要子女签字同意。
我的心一沉：那如果子女不同意呢
那就不能办理结婚登记。
我和张志华都愣住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定。
那我们怎么办我小声问张志华。
他想了想：我们回去想办法。
走出民政局,我们都很沮丧。
志华,是不是老天都不让我们在一起我绝望地说。
不会的。他握住我的手,一定有办法的。
回到宾馆,张志华立刻给他在上海的两个儿子打电话。
大儿子,我是爸爸。我想问你一件事......
电话里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爸,什么事
我想再婚,需要你们的同意书。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爸,您说什么再婚
对。我遇到了我年轻时的恋人,我们想结婚。
爸,您没开玩笑吧妈妈才去世一年......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又是一阵沉默：爸,这事太突然了。您能给我点时间考虑吗
当然可以。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我尽量理解。那个阿姨人怎么样
张志华看了看我：她是个很好的女人,我们年轻的时候相爱过,现在重新遇到了。
好吧,我和弟弟商量一下,过几天给您答复。
挂了电话,张志华说：我儿子需要时间考虑。
我点点头：理解。
但是我心里很担心。如果他的儿子不同意,我们就真的不能结婚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妈,是我,建华。
是女儿的声音,但她换了号码。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冷冷地问。
妈,我想和您道歉。昨天我们说话太过分了。
我沉默着。
妈,您还在吗
在。
妈,我想清楚了。您是我们的妈妈,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应该跟您断绝关系。
我的心软了一些：那你哥哥呢
哥哥还在气头上,但是我觉得他会想通的。
我叹了口气：建华,妈妈问你,你能不能理解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妈,说实话,我确实不太理解。但是我想,如果您真的幸福,那也挺好的。
我的眼泪又出来了：建华......
妈,您别哭。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您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害。
我会的。
那...那您真的要结婚吗
是的。我想给自己一个名分,也给志华一个名分。
那您需要我们的同意书吗
我愣住了：你愿意签字吗
如果这能让您幸福,我愿意。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建华,谢谢你......
妈,您是我妈妈,我当然希望您幸福。
挂了电话,我立刻打给张志华：志华,建华愿意给我签同意书！
真的太好了！他也很激动,我儿子那边也有消息了,他说愿意尊重我的选择。
那我们明天就去办证！
好！
第二天,李建华专门从外地赶回来,给我签了同意书。
张志华的儿子也从上海发来了电子版的同意书。
拿着同意书,我们再次来到民政局。
这次,一切都很顺利。
当工作人员把鲜红的结婚证递给我们时,我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67岁了,我终于嫁给了自己真正爱的人。
志华,我们结婚了。我看着结婚证上的合影,觉得不真实。
是的,我们结婚了。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秀珍,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我还是不敢相信......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相信吧,这是真的。
走出民政局,阳光很好。
路上的行人看到我们手里的结婚证,都露出了祝福的笑容。
一个年轻的女孩还主动过来：奶奶爷爷,恭喜你们！真的太浪漫了！
我们谢过她,继续往前走。
志华,我们现在算是夫妻了,住在哪里我问。
我在上海的房子太大了,你一个人住可能不习惯。要不我们重新买个小一点的房子
我想了想：我想回老家住。那里有我们的回忆。
好,我们回老家。
当天下午,我们就开始看房子。
最终,我们在纺织厂旧址附近买了一套小房子,两室一厅,有个小院子。
签合同的时候,房产中介惊讶地说：两位老人家还买新房真是太恩爱了！
我和张志华相视而笑。
是的,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虽然时间不多,但至少我们是夫妻了。
晚上,我们住进了新房子。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
志华,你说我们年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
他从身后抱住我：没有想过。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现在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是的,终于在一起了。
我转身看着他：志华,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
一定的。他认真地说,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
47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虽然我们已经老了,虽然我的时间不多了,但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因为我嫁给了爱情。
第八章
新婚后的生活出乎意料的平静和甜蜜。
张志华每天早上给我做早餐,我负责整理房间。下午我们一起在小院子里种花种菜,晚上看电视聊天。
这就是我一直憧憬的生活。
但是好景不长。
结婚一个月后,我的身体开始急剧恶化。
早上起床时,我突然咳出了血。
志华......我虚弱地叫他。
他看到血迹,立刻抱起我就往医院跑。
秀珍,坚持住！
医院里,医生检查后摇了摇头：病情恶化得很快,肿瘤已经压迫到了主要器官。
还有多长时间张志华颤抖着问。
最多两个月。
我和张志华都沉默了。
两个月,比预想的还要短。
回到家里,张志华抱着我哭了很久。
秀珍,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我摸着他的头发：别说傻话。能和你结婚,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了。
但是时间太短了......
不短了。我笑了,这一个月,抵得上我前面66年。
他抬起头看着我：真的
真的。我认真地说,志华,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从那以后,张志华更加悉心地照顾我。
他辞掉了上海的工作,专心陪伴我。
每天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带我去看风景,陪我聊天。
我们还一起整理了当年的照片,重温那些美好的回忆。
秀珍,你看这张。他拿起一张47年前的照片,那时候你多漂亮。
现在老了丑了。
不丑,现在也很美。他认真地说,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19岁的小姑娘。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志华,我想去一个地方。
哪里
我们当年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好,我们现在就去。
当年第一次约会是在公园里。现在公园还在,但已经扩建了很多。
我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夕阳西下。
志华,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这里说过什么吗
他想了想：你说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分开。
对。我握住他的手,现在我们真的不会分开了。
什么意思
我转身看着他：我死了以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要说这种话......
听我说完。我打断他,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活着。找个合适的女人,重新开始生活。
不可能！他激动地说,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志华,你还能活很多年,不能因为我就孤独终老。
我宁愿孤独终老！
我看着他固执的样子,心里既感动又心疼。
那你至少要答应我,要和孩子们和解。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的关系。
他沉默了很久,才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那天晚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志华,我想给孩子们写信。
现在
嗯,趁着还能写字。
我给三个孩子分别写了信。
给李建国的信：
儿子,妈妈知道你对我的选择不理解,但妈妈希望你能明白,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妈妈这辈子为了你们父子牺牲了太多,现在想为自己活一次。志华是个好人,他让妈妈体验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希望你能理解妈妈,也希望你能原谅妈妈。
给李建华的信：
女儿,谢谢你为妈妈签字。妈妈知道你是真的关心妈妈。妈妈要告诉你,这一个月是妈妈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志华对妈妈很好,妈妈很满足。希望你以后也能遇到真正爱你的人,不要像妈妈一样委屈自己。
给王芳的信：
芳芳,妈妈知道你夹在中间很为难。妈妈要告诉你,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要总是依赖别人。妈妈现在才明白,爱情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希望你能珍惜和建国的感情,好好生活。
写完信,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志华,如果我走了,你把这些信交给他们。
他接过信,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的病情又恶化了。
躺在床上,我已经很难起身了。
张志华守在床边,一步都不离开。
志华,你累了就去休息一会。
不累。他握着我的手,我要陪着你。
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里很心疼。
志华,你答应我,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答应你。他的眼中含着泪,但是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笑了：傻瓜,人都是要走的。我们能在一起这一个月,已经很幸运了。
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我用尽力气握住他的手,但是我们约定,来生还要在一起。
好,来生还要在一起。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李建华走了进来,眼睛红红的。
妈......
建华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您病重了,就赶过来看看。她走到床边,妈,您还好吗
我勉强笑了笑：还好。
妈,对不起,我们之前说话太过分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
李建华看了看张志华,然后对我说：妈,我想和您说,我支持您的选择。看得出来,张叔叔真的很爱您。
我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建华......
妈,您不要哭。她握住我的另一只手,我只希望您能开心。
有了女儿的理解,我心里的最后一个心结也解开了。
虽然还有两个孩子没有和解,但至少建华理解我了。
这就够了。
第九章
李建华的到来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安慰。
她在家里住了几天,帮张志华照顾我,还做了很多我爱吃的菜。
妈,您多吃点,这是您最爱的红烧肉。
我吃不下了。我确实没有胃口。
那喝点汤吧。
张志华也在旁边劝我：秀珍,多少吃一点,有力气才能好得快。
我知道他们都在安慰我,但我心里清楚,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晚上,李建华单独和我聊天。
妈,您和张叔叔当年的事情,能跟我说说吗
我点点头,把当年的故事详细讲了一遍。
听完后,李建华流下了眼泪：妈,您这些年过得太不容易了。
都过去了。我拍拍她的手,现在我很幸福。
妈,我有个问题想问您。
什么问题
您后悔嫁给我爸爸吗
我想了想：不后悔。如果没有你爸爸,就没有你们。你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可是您为我们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不是牺牲,是选择。我说,每个选择都有代价,但也都有收获。我收获了你们,这已经足够了。
李建华哭得更厉害了：妈,您说这些话,让我觉得我们很自私......
不要这样想。我温柔地说,孩子,你们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时代,错的是那些陈旧的观念。
第二天,让我意外的是,李建国也来了。
他站在门口,看起来很犹豫。
建国我惊讶地叫他。
他慢慢走到床边：妈,我来看看您。
你...你不是跟我断绝关系了吗
他低下头：妈,对不起。我说话太冲动了。
我看着这个从小就倔强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建国,坐下说话。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起来很内疚。
妈,我想了很久,觉得我确实太自私了。我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没有考虑您的感受。
你能这样想,妈妈就很高兴了。
他看了看张志华：张叔叔,对不起,我之前说话太过分了。
张志华点点头：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
李建国又转向我：妈,我想问您,您现在真的幸福吗
很幸福。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一个月,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他看着我和张志华握在一起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理解。
妈,我想明白了。您都67岁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应该干涉您。
我激动得想起身,但身体太虚弱了。
建国,你能理解妈妈,妈妈就满足了。
就在这时,王芳也来了。
看到一家人都在,我心里很温暖。
芳芳,你也来了。
王芳红着眼睛走过来：妈,对不起,我们之前不应该那样对您。
没关系,都过去了。
一家人围在我的床边,气氛前所未有的和谐。
李建国问：妈,您还有什么心愿吗我们能帮您实现的,一定帮您实现。
我想了想：我想拍一张全家福。
好,我们现在就拍。
张志华扶我坐起来,孩子们围在我身边。
咔嚓一声,留下了我们最后的合影。
照片里的我虽然憔悴,但笑得很开心。
因为我的家人终于理解我了。
晚上,只有我和张志华在房间里。
志华,我很开心。
我也是。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孩子们都理解我们了。
是啊,我可以安心地走了。
不要说走不走的,你会好起来的。他仍然不愿意面对现实。
我握住他的手：志华,你要答应我,我走了以后,你要和孩子们保持联系。他们也是你的孩子了。
我答应你。
还有,我想葬在那棵梧桐树下。那里有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秀珍......
不要哭。我用手擦去他的眼泪,我们已经很幸运了。47年后还能重逢,还能结婚,还能得到孩子们的理解,这些都是奇迹。
但是我还想和你一起生活更久......
来生吧。我笑了,来生我们从小就在一起,谁也不能拆散我们。
第二天清晨,我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
张志华握着我的手,不停地叫我的名字。
秀珍,秀珍......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志华......
我在,我在这里。
我...我好累......
那你休息吧,我陪着你。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志华,我爱你......
我也爱你,永远爱你......
我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微笑。
这一生,虽然有遗憾,但也有圆满。
能和他相爱,能和他结婚,能得到孩子们的理解,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志华,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
第十章
我的葬礼很简单,按照我的遗愿,葬在了那棵梧桐树下。
张志华一直握着我的手,直到最后一刻。
秀珍,我会想你的......
孩子们围在他身边,李建华哭得最伤心。
妈妈,您走好......
葬礼结束后,大家都劝张志华回上海,但他拒绝了。
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她。
李建国担心地说：张叔叔,您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们不放心。
我没事。而且,这里有我们的回忆。
最终,孩子们尊重了他的选择。
但他们约定,每个月都会来看他。
张志华一个人住在我们的小房子里,每天都会去我的墓前坐一会。
秀珍,今天天气很好,梧桐树又绿了......
他会跟我说很多话,就像我还活着一样。
半年后,刘翠花来看他。
志华,你看起来瘦了很多。
没事,我很好。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张志华看了看我的照片：我不是一个人,秀珍陪着我呢。
刘翠花叹了口气：志华,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要为自己想想。
我已经67岁了,还要为什么想
那你至少要保重身体啊。
张志华点点头：我会的。
又过了几个月,李建华带着她的女儿来看张志华。
张叔叔,您还好吗
很好。张志华拿出一盒点心,这是我给小雨买的。
小雨是李建华的女儿,今年5岁,很可爱。
谢谢爷爷。小雨甜甜地说。
李建华看着张志华,心里很心疼。
这个老人为了守护对我的爱,宁愿一个人孤独地生活。
张叔叔,要不您跟我们回去住一段时间
不了,我在这里很好。
小雨突然问：爷爷,奶奶去哪里了
张志华蹲下来,温柔地说：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但她一直在爷爷身边。
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张志华想了想：等爷爷也去了那个远方,就能见到奶奶了。
李建华听到这话,眼泪又流了下来。
一年后,张志华在一个春天的早晨安静地离开了。
邻居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我们的结婚照,脸上带着微笑。
医生说他是自然死亡,没有痛苦。
孩子们为他举办了葬礼,按照他的遗愿,把他葬在了我的旁边。
墓碑上刻着：
张志华、李秀珍之墓
相爱一生,相守永远
多年以后,那棵梧桐树下的两座坟墓成了当地的一个传说。
人们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看到一对老人手牵手在树下散步。
他们是张志华和李秀珍,47年的分离没有分开他们,死亡也没有分开他们。
李建华经常带着女儿来祭拜我们。
小雨,这是姥姥和姥爷。
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在一起了,永远在一起了。
春天来了,梧桐树又绿了。
树下的花开得很美,就像当年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一样。
我和张志华终于在一起了,这一次,谁也分不开我们。
爱情,从来不分年龄。
即使是67岁,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即使是暮年之恋,也可以美丽如花。
我们用一生证明了什么是真爱,用死亡见证了什么是永恒。
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
从青春到白发,从相遇到永远。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一个关于爱情、关于勇气、关于不放弃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