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
阴
御书房的铜鹤香炉里,檀香燃到了底,灰簌簌落在描金的托盘上。我捏着那封从南方加急送来的密信,指腹在北狄铁骑已过阴山几个字上反复摩挲,纸页被汗浸得发皱。
萧策推门进来时,带着一身演武场的尘土气。他刚结束早训,玄色劲装的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看见我案上的密信,脚步顿了顿:北狄动了
嗯。我把密信推给他,藩王许了他们雁门关以西的三座城,换他们从北境牵制我军。
他快速扫完信,指节捏得发白,银枪在演武场磨出的厚茧蹭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响。这群白眼狼。他低骂一声,去年北境大旱,朝廷还拨了十万石粮救济,如今倒成了叛军的帮凶。
我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北境与京城之间的要塞:雁门关守将是李老将军,他是父皇旧部,忠勇可靠,但麾下兵力不足三万,挡不住北狄的五万铁骑。
萧策的手指覆上来,与我的指尖在雁门关三个字上相触,他的指腹比我粗糙得多,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硬茧,却意外地暖和。臣麾下有支五千人的轻骑,是从北境调回来的,熟悉地形,让他们星夜驰援雁门关。
会不会太冒险我抬头看他,你这边本就兵力吃紧,再分兵……
陛下忘了他忽然笑了,眼尾的细纹在烛火下显得柔和,臣十五岁在北境时,曾带着三百人抄过蛮族的粮仓,五千人够了。
他说起往事时,总带着种轻描淡写的从容,可我知道,那三百人最后活着回来的不足五十。我伸手碰了碰他虎口的疤,那道疤比去年浅了些,却依旧清晰:当年的伤,还疼吗
他愣了愣,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慌:早不疼了。倒是陛下,总惦记这些小事。
不是小事。我挣开他的手,转身去翻军籍册,声音有些闷,你的事,都不是小事。
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打在窗上,像有人在轻轻叩门。他没再说话,只是站在我身后,呼吸声混着雨声,均匀得让人安心。直到烛火燃尽了一截,他才低声道:陛下,明日臣陪您去巡营吧,让将士们见见您,也好安心。
好。我应着,指尖在军籍册上萧策的名字处停住,墨迹已经有些淡了,却像刻在心里一样清晰。
四月廿七
雨
巡营那天,雨下得绵密,打湿了将士们的甲胄,却没一人动一下。
我穿着玄色铠甲,萧策亲自为我系上头盔的系带,指尖偶尔擦过我的耳垂,像有小电流窜过。陛下待会儿说话不用太大声,他凑近我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痒意,将士们都听得到。
校场上,五万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在雨里泛着冷光,像一片沉默的铁林。萧策站在我身侧,拔出佩剑直指苍穹,雨声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叛军勾结外敌,犯我疆土,辱我君王!今日随陛下出征,当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得地面都在颤,雨水混着将士们的吼声,砸在我脸上,烫得像火。
我握紧腰间的佩剑,那是父皇留给我的,剑柄上的龙纹被磨得光滑。朕与诸位同往!我的声音不算大,却被风吹得很远,城在,朕在;朕在,国在!
方阵里忽然爆发出更响的欢呼,有人把头盔扔向空中,雨水顺着他们黝黑的脸颊往下淌,眼里却亮得惊人。萧策转头看我,嘴角噙着笑,雨水在他睫毛上凝成小水珠,像落了片碎星。
巡营结束时,雨小了些。萧策陪我走在营寨的泥泞里,靴子陷进泥里,发出噗嗤的声响。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枪杆蹲在帐篷门口,见了我们,慌忙起身行礼,脸颊通红,手里还攥着半块干硬的饼。
还没吃饭萧策问他。
回将军,省着点吃,怕……怕不够。士兵挠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萧策从自己的食袋里掏出块牛肉干递给他:拿着,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又转头对我道,陛下,明日起,将士们的口粮加三成,让伙房多炖些肉汤。
准了。我看着那士兵捧着牛肉干激动得说不出话,忽然想起萧策说过,他十五岁上战场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顿顿吃上热乎的肉粥。
回帐的路上,萧策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块用油纸层层裹好的桂花糕,没被雨打湿,还带着点温热。臣让御膳房做的,他递过来,陛下早上没吃多少。
我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漫开,混着雨水的清冽,格外爽口。你总记着这些。我含着糕点嘟囔。
他笑了,伸手替我擦掉嘴角的糕屑:臣就记着陛下的事。
雨又开始下了,打在帐篷的帆布上,发出沙沙的响。我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忽然觉得,这场仗,我们一定能赢。
五月十二
晴
大军行至泗水关下,叛军的投石机正往城下扔火油罐,烈焰舔着城墙,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
萧策站在离城门百步远的地方,银枪在手里转了个圈,枪尖挑着个火油罐,猛地掷回去,砸在叛军的箭楼上,瞬间燃起一片火海。陛下退后些!他回头冲我喊,玄色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甲胄上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我没动,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剑。城楼上,一个叛军将领正弯弓搭箭,箭头直指萧策的后心。小心!我失声喊道,拔剑出鞘,想冲过去,却被亲卫死死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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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策像是背后长了眼,猛地侧身,那支箭擦着他的肩胛骨飞过去,钉在后面的盾牌上,箭羽嗡嗡作响。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提枪冲进敌阵,银枪翻飞,转眼间就挑落了那个放冷箭的将领。
暮色降临时,城门终于被撞开。萧策浑身是血地站在城门口,银枪拄在地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看见我,他笑了笑,一口血猛地喷在胸前的甲胄上。
萧策!我疯了似的冲过去,抱住他软下去的身体,他的体温烫得吓人,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陛下……别怕……他攥着我的手,指节泛白,城……破了……
军医赶来时,他已经昏迷了过去。我守在他帐外,听着里面传来剪刀剪开皮肉的声音,心像被一只手攥着,疼得喘不过气。副将劝我去休息,我摇了摇头,手里还攥着他刚才喷了血的甲片,冰凉刺骨。
直到天快亮时,军医才出来,擦着汗道:陛下,少将军保住了,但箭上有毒,恐怕要昏迷几日。
我走进帐时,萧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左臂被厚厚的绷带缠着,隐隐有血渍渗出来。我坐在榻边,替他掖了掖被角,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像个睡着的孩子。
你说过要护朕周全的,我低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可不能食言。
帐外传来吹角声,新的一天开始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那只曾握枪、曾给我递桂花糕的手,此刻安静地放在被子上,指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血垢。
五月三十
阴
萧策昏迷的第三天,叛军派来了使者,说是要谈判。
使者是个尖嘴猴腮的文官,见了我,下巴抬得老高:我家王爷说了,只要陛下禅位,再把少将军交出来抵罪,他可以饶京城百姓不死。
放肆!我把茶杯摔在他脚边,茶水溅湿了他的官袍,萧策是朕的将军,轮得到你们置喙
使者却笑了,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打开,里面是半块染血的玉佩——那是我去年赐给萧策的,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少将军现在怕是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吧他笑得越发得意,听说他坠崖时,手里还攥着这个呢。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亲卫慌忙扶住我。帐外忽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接着是萧策的声音,嘶哑却有力:谁说本将军成孤魂野鬼了
我猛地抬头,看见萧策站在帐门口,脸色苍白,左臂用布条吊在脖子上,银枪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眼神冷得像冰。使者吓得腿一软,瘫在地上。
把他拖下去,萧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割了舌头,送给藩王当礼物。
亲卫拖走使者时,他的惨叫声刺破了帐外的寂静。萧策走到我面前,屈膝行礼,动作还有些不稳:臣来晚了,让陛下受惊了。
你怎么起来了我扶住他,他的身体烫得吓人,显然还在发着烧。
听说有人欺负陛下,他笑了笑,额头抵着我的发顶,呼吸滚烫,臣就算爬,也要爬回来。
帐外的风裹着雨丝吹进来,带着硝烟的味道。他忽然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手松开时,帕子上染了片刺目的红。我心里一紧,刚要叫军医,却被他按住手。
别叫,他低声道,臣没事。陛下,叛军粮草快断了,我们可以……
什么都别说了,我打断他,扶他到榻上躺下,先把伤养好。
他乖乖躺下,像个听话的孩子,只是握住我的手不肯放。陛下,他看着帐顶的帆布,声音很轻,臣坠崖时,真的攥着那块玉佩。
我知道。
臣想着,要是死了,至少还有个念想。他笑了笑,眼里却有点红,可臣又不想死,臣还没跟陛下一起去江南看荷花呢。
雨又开始下了,打在帐篷上,发出沙沙的响。我握紧他的手,他的掌心很烫,带着劫后余生的温度。会去的,我说,等打完仗,我们就去。
六月廿八
晴
藩王被擒那天,阳光好得不像话。
萧策亲自带兵冲进藩王府时,藩王正抱着个美人喝酒,见了他,吓得瘫在地上,酒壶摔在地上,溅了满地的酒。萧策!你不能杀我!我是皇亲国戚!
萧策没说话,一枪挑飞了他手里的酒杯,银枪抵住他的喉咙:你勾结外敌,叛乱弑君,还敢提皇亲国戚
我走进来时,正看见藩王被捆成了粽子,嘴里塞着布,眼睛瞪得像铜铃。萧策转身看我,左臂的绷带已经拆了,却还是不能用力,只能用右手抱拳道:陛下,叛首已擒。
好。我看着他脸上的伤疤,那是这次平叛新添的,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却丝毫不减他的英气,班师回朝。
回朝的路上,百姓夹道相迎,有人往我们手里塞鲜花和糕点,孩子们追着马跑,喊着陛下万岁将军万岁。萧策的黑马跟在我的白马旁边,他时不时转头看我,眼里的笑像盛了阳光。
走到城门口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拦住了我们,手里捧着个篮子,里面是刚蒸好的桂花糕。将军,陛下,尝尝老身的手艺。她颤巍巍地递过来,当年我儿子在北境打仗,是将军救了他。
萧策接过一块,递给我,自己也拿了一块,咬了一大口,笑得像个孩子:好吃!比御膳房的还好吃!
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抹着眼泪说:好人有好报啊。
我看着萧策狼吞虎咽的样子,忽然想起四月初三那天,他站在牡丹花丛里笑我捉弄蚂蚁,那时的风里,也藏着这样的甜。
八月十五
晴
中秋佳节,宫里摆了家宴,只有我和萧策。
御花园的桂花开得正盛,香得连空气都发腻。小禄子端上一盘桂花糕,是萧策亲手做的,卖相不算好,边缘有些焦糊,味道却格外香甜。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我咬了一口,桂花的香在舌尖漫开。
臣小时候在乡下住过,跟着祖母学的。他笑了笑,给我倒了杯酒,那时候总盼着中秋,能吃块热乎的桂花糕。
我忽然想起他说过,十岁那年在御花园,我给过他一块桂花糕。其实那天我偷偷跟着他,看见他把糕分给了那个被太监欺负的小宫女,自己一口没吃。
萧策,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明年春天,我们去江南吧。
好啊。他眼睛亮起来,去看西湖的荷花,去吃苏州的点心,去……
还要去看看你救过的那个老兵。我打断他,还有那个送你桂花糕的老婆婆。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陛下都记着。
月亮升起来了,圆得像个银盘,照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他忽然低头吻我,桂花落在我们的发间,甜得像个永远不会醒的梦。
陛下,他轻声道,臣想求个名分。
什么名分
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名分。他看着我,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不是君臣,是……
朕知道。我打断他,踮起脚吻了吻他的伤疤,朕准了。
他笑起来,把我抱得更紧。远处传来宫人的欢声笑语,风吹着桂花簌簌地落,落在我们的肩上,像撒了把碎金。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皂角味混着桂花香,忽然觉得,这万里江山,不及他一句臣在。
萧策,我抬头看他,桂花糕,朕陪你吃一辈子。
他低头吻我,月光落在我们的唇上,甜得像个永远不会醒的梦。
大启三十年,秋。
御花园的银杏落得正疯,金箔似的叶子打着旋儿从枝头坠下,铺在青石板上,厚得能没过靴底。风一吹过,满地碎金就簌簌地滚,像是谁把星星揉碎了撒在这儿。我坐在观星台的汉白玉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阶边的雕花——那是父皇年轻时亲手刻的缠枝莲,如今被岁月磨得只剩浅淡的轮廓。
手里捏着的桂花糕已经凉透了,油皮硬得硌手,是早膳时御膳房新做的,我没吃完,顺手揣在袖袋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混着银杏叶的清苦,倒像是把整个秋天都装在了这方天地里。
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宫檐,落在观星台下方的空地上。萧策正在那儿练枪。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劲装,领口松松地系着,露出半截锁骨,被秋阳晒成健康的蜜色。玄色发带没系紧,随着他的动作飘飞,偶尔扫过他挺直的脊背。银枪被他使得活泛,枪尖裹着风,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光,每一次挥出,都能带起一片银杏叶雨,金片似的在他周身翻飞。
这是他回京的第三个月。北境大捷那天,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进养心殿时,我正在临摹父皇的笔迹。展开信纸,萧策两个字跃入眼帘,笔力遒劲,带着股沙场的悍气——是他亲写的捷报。那时我握着狼毫的手忽然就抖了,墨滴在宣纸上洇开,像朵骤然绽放的黑梅。
陛下又在瞧少将军呢小禄子的声音从身后钻出来,带着点压不住的笑意。这小太监跟了我五年,最是懂我的心思,说话时眼睛往台下瞟,嘴角弯得像弦月。
我把桂花糕往袖袋里塞得更深些,硬邦邦的一块硌着腰侧,倒像是在提醒我别走神。胡说什么,我板起脸,却没敢回头看他,朕在看他的枪法。你瞧这枪花,是不是比羽林卫的教头耍得利落
小禄子凑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往下瞅,咂咂嘴:那是自然。少将军在北境时,一枪挑落过三个敌兵呢,奴才听御林军的兄弟说,他枪尖上的寒光,能把狼都吓退。
正说着,台下的萧策忽然收了枪。银枪当啷一声拄在地上,枪尾磕着青石板,震得周遭的银杏叶都跳了跳。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腹蹭过眉骨时,我才发现他那儿有道浅疤——是去年北境突围时留下的,当时军报里只写了少将军轻伤,可我瞧着那疤的形状,就知道当时定是凶险万分。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忽然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见他瞳孔猛地缩了缩。秋阳正好落在他眼里,亮得像淬了火的钢,可那点光亮只晃了晃,就被某种慌乱取代。他耳尖腾地红了,像被炭火燎过似的,慌忙低下头去,枪尖又磕在石板上,发出第二声当啷,比刚才那声更响,倒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忽然就想起十年前。
那年我才八岁,被太傅罚在御花园的假山下抄《论语》,秋老虎正烈,晒得我头晕眼花。忽然有片阴影罩下来,抬头就看见个穿绿袍的少年,比我高半个头,脸冻得通红——后来才知道是清晨入宫,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冻的。他手里攥着块桂花糕,油皮已经被体温焐化了,黏糊糊地沾着手指。
殿下……吃吗他声音细若蚊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绿袍的袖口磨得发毛,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里子。那是镇北将军带他入宫述职,他是随行的小校,连进殿的资格都没有。
我没接,只盯着他冻裂的嘴唇。他却以为我嫌脏,慌忙把糕往怀里揣,动作太急,油皮蹭在衣襟上,留下块黄黄的印子。后来我才从宫人嘴里听说,那是他揣了一路的早饭,从城北的驿馆到皇宫,走了一个时辰,自己一口没舍得吃。
陛下,太傅在偏殿候着了,该讲《资治通鉴》了。小禄子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我站起身,裙摆扫过石阶,带起一片银杏叶,轻飘飘地落在脚边。
往台下走时,特意绕到萧策练枪的空地旁。他还维持着低头看枪尖的姿势,侧脸的线条在秋阳下显得格外锋利,只是耳根的红还没褪。我假装踢脚下的石子,声音不高不低地说:枪法练得不错,就是枪尾磕得太响,惊了朕的清静。
他猛地抬头,慌忙单膝跪地:臣该死。
起来吧。我从袖袋里摸出那块凉透的桂花糕,往他面前一递,赏你的。
他愣了愣,盯着那块糕,像是瞧见了什么稀世珍宝。指尖碰到我掌心时,烫得像团火,比十年前那次更甚。我飞快地收回手,转身往偏殿走,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是他在捡那块掉在银杏叶里的糕。
风又起了,卷着银杏叶往观星台的方向跑。我摸着自己发烫的指尖,忽然觉得这宫墙里的风,比北境的朔风还要缠人。而我和他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早在十年前那块被体温焐化的桂花糕落地时,就已经顺着御花园的泥土,悄悄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