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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粉色工牌与水晶梦
凌晨五点半的天光还没来得及漫过工业区的围墙,林晓冉已经站在了鼎盛电子厂的打卡机前。粉色工牌上的照片被塑料膜护得发亮,二十岁的姑娘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颊边两个梨涡盛着不知疲倦的甜——这是她在流水线上唯一能自主掌控的体面,每天早上都会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用偷带进来的口红仔细补个唇妆。
晓冉,今天又是你最早。线长王姐的声音裹着车间里特有的塑胶味飘过来,昨晚那批急单,你手脚最快,等下组长要给你加鸡腿。
林晓冉扯了扯沾着线头的袖口,工牌在胸前轻轻晃:谢王姐,我这不是想多赚点嘛。
流水线像条永不停歇的银蛇,PCB板在传送带上依次滑过,她的手指翻飞,三秒一个焊点,重复到肌肉都形成了记忆。车间里的灯亮得晃眼,机器嗡鸣盖过了所有私语,只有偶尔响起的手机震动声,能在这片单调里砸出个短暂的窟窿。
林晓冉的手机就藏在工作服内袋里,屏幕亮起来时,她总会趁组长转身的瞬间飞快瞥一眼。大多是群里的招工信息,偶尔夹杂着工友发来的八卦:听说了吗三楼品管部的莉莉,昨天被个开奔驰的接走了!
她的心跳会跟着漏半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牌上的照片。照片里的自己穿着厂里发的蓝色工装,可她总觉得,这张脸不该被囚禁在流水线和出租屋之间。她见过莉莉朋友圈里的照片,坐在西餐厅里,面前摆着高脚杯,手腕上的细链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赚再多加班费,也赶不上嫁得好。同组的小梅凑过来,压低声音,晓冉,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能碰到有钱人的。
林晓冉对着传送带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沾着点焊锡的灰:我也在等啊。
她不是没试过。周末休息时,她会换上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连衣裙,去市中心的商场晃悠,假装是来逛街的顾客。有次真的遇到个递名片的男人,西装革履,说想请她喝杯咖啡。她攥着那张印着某公司总监的名片,心跳得像要炸开,可最后还是没敢赴约——她怕对方看出她指甲缝里没洗干净的油污,怕自己连西餐刀叉都拿不对。
傍晚下班,夕阳把工业区的烟囱染成橘红色。林晓冉刚走出厂门,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陈默背着双肩包,站在公交站牌下,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见她出来,立刻把塑料袋往身后藏了藏,脸有点红:下班了
嗯。林晓冉的脚步慢了半拍,语气淡淡的,你怎么又来了
陈默是她的高中同学,现在在附近的汽修厂当学徒。三个月前同学聚会重逢后,他就总来厂里等她,有时带瓶热奶茶,有时是袋刚出炉的糖糕,每次都被她以减肥没时间推回去。
刚路过,他挠挠头,把身后的塑料袋又往前递了递,看你朋友圈说想吃城南那家糖油果子,我今天修完车绕过去买的,还热着呢。
林晓冉的目光落在他沾着机油的指甲缝上,还有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她想起上周在商场看到的那双高跟鞋,导购说是什么意大利牌子,要她半个月的工资。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又冒了上来:不用了,我今天不想吃甜的。
那……我放你桌上
不用。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陈默,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不合适。我忙,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没回头。身后传来塑料袋被捏得沙沙响的声音,还有公交进站的鸣笛声。走到街角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默还站在原地,手里的糖油果子被夕阳照得发亮,像串没被人珍惜的小灯笼。
回到出租屋,林晓冉把工牌扔在桌上,对着镜子卸口红。镜子里的女孩,眼角眉梢还带着青涩,可眼神里的急切却藏不住。她打开手机,翻到那个总监的微信,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敢发消息。指尖划过屏幕,看到陈默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糖油果子我放你楼下便利店了,记得去拿,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分钟,最后还是长按,点了删除。
窗外的路灯亮了,把对面楼房的窗户照得明明灭灭。林晓冉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便利店的招牌,突然觉得有点累。流水线转了一天,她的肩膀酸得抬不起来,可心里的那个声音还在喊:不能停,停下来,就真的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了。
第二章
水晶鞋与油污手
厂里的秋季联欢晚会定在国庆前,行政部的人来车间统计节目时,林晓冉几乎是抢着报了名。我要跳爵士舞。她扬着下巴说,工牌上的照片在灯光下闪了闪。
王姐在旁边笑:我们晓冉这是要当厂花啊。
就是想试试。林晓冉低头调试焊枪,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她早就打听好了,晚会会邀请几个合作企业的老板,听说鼎盛集团的少东家也可能来。她偷偷在网上买了条银色亮片裙,藏在衣柜最下面,每天睡前都要拿出来比划两下,想象着自己在台上跳舞时,台下有双属于土豪的眼睛正盯着她。
为了练舞,她每天提前一小时下班,去工业区附近的广场舞场地练动作。音响里放着震耳的神曲,她穿着运动鞋和牛仔裤,对着手机视频里的教程反复比划,裙摆扫过地上的灰尘,也扫过路过大妈们好奇的目光。
陈默还是每天来等她,只是不再提糖油果子,也不再递奶茶。他会默默站在广场舞队伍的边缘,看她跳得满头大汗,等她停下来,就从包里掏出瓶矿泉水——是拧开了瓶盖的,瓶口干干净净。
谢谢。林晓冉接过水,第一次没直接拒绝。汗水流进眼睛里,有点涩,她仰头喝水时,看到陈默的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还沾着点黑色的油污,像是刚从汽修厂跑过来。
你跳得挺好的。他看着她,眼睛很亮,比高中时运动会上跳的广播体操好看多了。
林晓冉被他逗笑了,嘴角的梨涡又冒了出来:那能一样吗
也是。他挠挠头,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我今天修了辆保时捷,那车轮子比我人都高。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没你这条裙子亮。
林晓冉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旧牛仔裤,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第一次没急着赶他走,两个人就站在广场舞的音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陈默说他师傅今天教了他怎么换变速箱,说汽修厂隔壁的炒粉摊加双蛋才八块钱,说他攒钱想买辆二手摩托车,以后可以送她上班。
我才不要坐摩托车。林晓冉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太冲,补了句,风吹日晒的,不舒服。
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也是。
晚会那天,林晓冉特意请了半天假,在出租屋里化了浓妆。银色亮片裙裹着她纤细的腰,裙摆到膝盖上面一点,露出的小腿在灯光下白得晃眼。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亮片簌簌作响,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真好看。同屋的小梅啧啧称奇,晓冉,你今天肯定能被老板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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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冉咬着唇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她提前半小时到了晚会现场,后台挤满了人,有穿礼服的行政部女孩,也有穿工装的一线工人。她找了个角落站着,手里攥着裙摆,眼睛不停地往门口瞟。
节目一个个过,轮到她时,音乐响起的瞬间,她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聚光灯打在身上,亮片反射出细碎的光,台下的人影模糊成一片,她看不清谁是老板,谁是少东家,只知道要笑,要跳,要把最好的样子亮出来。
舞到一半,她的高跟鞋跟突然崴了一下,身体踉跄着往前扑——她甚至能听到台下抽气的声音。就在她以为要摔在台上时,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
是陈默。
他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后台,身上还穿着那件沾着油污的工装,手心里的茧子硌得她腰有点痒。小心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喘,像是跑过来的。
林晓冉的脸瞬间红了,不是害羞,是难堪。她甩开他的手,强撑着站直,对着台下挤出笑容,继续跳舞。可剩下的动作里,她总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和陈默刚才接触的地方,落在他那双沾着油污的手上,落在她这条廉价的亮片裙上。
舞蹈结束时,掌声稀稀拉拉。她鞠躬下台,陈默还站在后台等她,手里拿着双帆布鞋:我看你刚才崴了脚,换这个吧。
不用!林晓冉的声音陡然拔高,陈默,你能不能别总跟着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穿着工装来这种地方,你不觉得丢人吗
陈默的脸一下子白了,手里的帆布鞋掉在地上,鞋带散开,像条委屈的小蛇。我……我怕你脚疼。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盯着他胸前的油渍,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我想要的不是你能给的,你以后别再来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再回头。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响声,像在敲打着什么东西。走出晚会现场,晚风灌进亮片裙里,她才发现脚踝已经肿了,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路边停着辆黑色的奔驰,车窗摇下来,是上次那个递名片的总监。林小姐他笑着招手,刚看了你的舞,跳得不错,要不要上车聊一聊
林晓冉看着车里的真皮座椅,看着男人手腕上的金表,心跳又开始加速。她应该点头的,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可脚踝的疼突然变得尖锐,她好像又看到了陈默掉在地上的帆布鞋,看到了他发白的脸。
不了,谢谢。她听到自己说,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
奔驰车开走了,尾气在晚风中散开。林晓冉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把亮片裙的裙摆拉下来盖住脚踝,眼泪突然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哭那个没抓住的机会,还是哭刚才对陈默说的话,又或者,是哭自己这条穿着水晶鞋,却走不了太远的路。
第三章
出租屋的暖光
崴了脚的林晓冉请了三天假,躺在出租屋里,对着天花板发呆。小梅把陈默送来的药放在桌上,叹了口气:晓冉,陈默人真的不错,你对他也太狠了。
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林晓冉别过脸,看着窗外。工业区的天总是灰蒙蒙的,连鸽子都飞得有气无力。
手机响了,是那个总监发来的微信:那天没等到你,有点遗憾。这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林晓冉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终于回了个好。
她花了整个下午挑衣服,最后选了条白色连衣裙,又借了小梅的高跟鞋。出门前,她对着镜子涂口红,却怎么也画不出以前的笑容。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放下口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好久。
西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晃。总监很会聊天,讲他去国外出差的见闻,讲他收藏的手表,林晓冉坐在对面,努力笑着附和,可叉子在牛排上划来划去,怎么也切不开。
你好像不太习惯用刀叉总监笑了笑,伸手想帮她,我来吧。
林晓冉猛地缩回手,叉子叮地撞在盘子上:不用,我自己来。
她低着头,用力切着牛排,酱汁溅到了白色连衣裙上,像朵难看的污渍。总监的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她突然觉得脸上发烫,好像自己指甲缝里的油污又跑出来了,沾在了这顿精致的晚餐上。
其实,总监放下刀叉,身体往前倾了倾,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和我平时接触的女孩不一样。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带着点审视,不过,女孩子还是要有点品味,你这条裙子……不太适合这种场合。
林晓冉的手僵住了。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她突然想起陈默说的那句没你这条裙子亮,想起他手里那袋还热着的糖油果子,想起他递过来的那瓶拧开了盖的矿泉水。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想先走了。她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林小姐
不用送了。她抓起包,快步走出西餐厅,连落在椅背上的外套都忘了拿。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她没打车,沿着马路慢慢走,白色连衣裙上的污渍在路灯下很显眼。路过一家便利店,她突然想起陈默放糖油果子的地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请问,前两天有没有个穿工装的男生,在这里放了东西她问收银台的阿姨。
阿姨想了想:哦,你说小陈啊他放了袋糖油果子,说等你不来,后来自己吃掉了,还跟我念叨说早知道买凉了也好吃的那种。
林晓冉的鼻子突然一酸。她走出便利店,看到路边停着辆摩托车,车座上放着个头盔,陈默正蹲在车旁,给链条上油。
你怎么在这她走过去,声音有点抖。
陈默抬起头,脸上沾着点黑油,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我……我师傅让我送个零件到这附近,顺便看看。他指了指她的脚,好点了吗
嗯。林晓冉看着他手上的油污,突然蹲下来,我帮你吧。
她拿起旁边的抹布,想帮他擦手,却被他躲开了:别,脏。
没事。她抓住他的手,粗糙的茧子蹭着她的掌心,有点痒,却很踏实。陈默,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说那些话。
陈默的手僵了僵,声音低低的:没事,我知道你想找个好的。
我以前觉得,好的就是有钱的,能带我离开这里的。林晓冉看着地上的油渍,轻声说,可今天我发现,坐在西餐厅里,还不如在路边吃你买的糖油果子踏实。
陈默抬起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落了颗星星:那……下次我再去买
林晓冉笑了,这次是真的笑,梨涡里盛着暖光:好啊,不过这次我请你。
她坐上陈默的摩托车,头盔有点大,晃悠悠地往下掉。陈默伸手帮她把头盔带系好,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下巴,两个人都红了脸。摩托车发动起来,突突地往前跑,晚风掀起她的白色连衣裙,裙摆扫过陈默的后背,沾了点淡淡的机油味。
路过工业区的大门时,林晓冉看到流水线上的灯还亮着,像条长长的光带。她突然觉得,这条她想了无数次要逃离的流水线,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第四章
流水线尽头的家
林晓冉开始和陈默一起吃饭。有时是在厂区附近的小炒店,他点她爱吃的番茄炒蛋,自己扒拉着盘子里的青椒;有时是在他租住的小单间,他笨拙地学着炒青菜,油星溅到胳膊上,疼得龇牙咧嘴,她就在旁边笑着递冰块。
她不再刻意回避自己是流水线女工的事实。陈默来接她下班时,她会大大方方地挽着他的手,和王姐、小梅打招呼。有人打趣说晓冉找到如意郎君了,她会笑着点头:是啊,还是个会修摩托车的。
陈默的工资不高,可总会把最好的留给她。他会省下午饭钱,买她念叨了很久的草莓;会在她生理期时,笨手笨脚地煮红糖姜茶,烫得自己跳脚;会在她加班到深夜时,骑着摩托车在厂门口等,车筐里放着用保温袋装着的热粥。
你不用总对我这么好。有次林晓冉喝着热粥,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心里有点酸。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陈默搓着手笑,我妈说了,找媳妇就得捧着哄着,不然跑了咋办陈默挠着头笑,眼角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
林晓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泡软了,她把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快趁热喝点,看你冻的。
日子像流水线上的零件,按部就班地往前挪,却悄悄多了些甜。林晓冉不再对着手机里的奢侈品图片发呆,她开始把陈默换下来的工装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开始在他修摩托车时,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递扳手,听他讲那些她听不懂的发动机原理;开始在周末和他一起去逛菜市场,为了几毛钱和摊主讨价还价,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晃悠着,装着番茄、鸡蛋,还有他爱吃的青椒。
有天晚上加班,林晓冉正在焊最后一块PCB板,突然听到车间外传来一阵骚动。王姐探头往外看了看,笑着冲她说:晓冉,你家陈默来了,还推着个奇怪的东西。
林晓冉心里纳闷,快步走出去,就看到陈默站在车间门口,手里推着辆旧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小小的玻璃鱼缸,里面两条金鱼正甩着尾巴游得欢实。
你这是……
我今天去废品站,看到这个鱼缸挺好的,就捡回来洗干净了。他献宝似的指着鱼缸,老板说这金鱼好养活,你不是总说出租屋太素净吗养两条鱼,添点生气。
鱼缸边缘还有点磕碰的痕迹,可里面的水清澈见底,两条红色的小金鱼在灯光下闪着光。林晓冉看着陈默冻得发红的鼻尖,还有他那双因为洗鱼缸而泡得发白的手,突然觉得眼睛有点湿。
傻不傻啊,大冷天的。她走过去,伸手帮他把围巾系紧,快进来,外面风大。
不进去了,怕影响你们工作。陈默把自行车往墙边靠了靠,从口袋里掏出个烤红薯,塞到她手里,刚买的,热乎着呢,你忙完了趁热吃。
红薯的温度透过塑料袋传到掌心,暖得人心里发颤。林晓冉看着他推着那辆绑着鱼缸的旧自行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突然觉得,那些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水晶灯、西餐厅,好像都不如手里这个烤红薯实在。
年底的时候,厂里发了年终奖,林晓冉拿着钱,没去买那条惦记了很久的裙子,而是拉着陈默去了电器城。
你看这个洗衣机怎么样她指着一台半自动洗衣机,眼睛亮晶晶的,以后你修完车回来,衣服不用手洗了,多省劲。
陈默看着价格标签,拉了拉她的胳膊:太贵了,我们还是……
不贵。林晓冉把卡递过去,这是我自己赚的钱,想给你买。
她记得他以前总说,汽修厂的油污难洗,冬天用冷水搓衣服,手上裂了好多口子。她以前觉得这些都是底层生活的证据,可现在才明白,这些琐碎的辛苦里,藏着他笨拙的认真。
洗衣机送到出租屋那天,陈默蹲在地上研究了半天说明书,兴奋得像个孩子。林晓冉靠在门框上看他,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发梢上镀了层金边。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厂门口见到他时,他手里攥着糖油果子,脸红得像要滴血。
陈默,她轻声说,我们攒钱,在这附近租个带阳台的房子吧
陈默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的
真的。林晓冉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不用太大,能放下洗衣机,能养那两条金鱼就行。
陈默的手有点抖,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着她的皮肤,暖暖的:好,我们一起攒。
年后开春,他们真的搬到了带阳台的出租屋。陈默把鱼缸放在阳台的窗台上,阳光照进来,金鱼游得更欢了。林晓冉在阳台种了几盆绿萝,叶子顺着栏杆往下垂,绿油油的,像挂了串帘子。
那天晚上,林晓冉加班到很晚,陈默来接她。两个人并肩走在工业区的路上,晚风带着点花香。流水线的灯还亮着,像条温柔的光带,远远望去,竟有了点家的暖意。
你还记得高中时,你总躲在操场后面吃辣条吗陈默突然说。
林晓冉笑了:你怎么知道
我总看见你啊。他挠挠头,那时候觉得,这个女生真有意思,吃辣条都吃得那么香。
林晓冉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她以前总觉得,命运要靠遇见土豪来改写,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幸运,是遇见一个人,让你觉得,就算住在出租屋里,就算每天挤公交上班,就算手里攥着的不是名牌包而是菜市场的塑料袋,也能笑得眉眼弯弯。
陈默,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我以前是不是特别傻
陈默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傻。是我太笨,没能早点让你明白,我能给你的,虽然不多,但都是真的。
远处的流水线还在不知疲倦地转着,可林晓冉突然觉得,这条她曾经想要逃离的路,尽头原来有光。光里有他洗干净的工装,有阳台上的绿萝,有鱼缸里的金鱼,还有他眼里,只属于她的温柔。
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陈默的脸腾地红了,像高中时那个攥着糖油果子的少年。
走吧,回家。林晓冉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再也没分开过。原来幸福从来不是水晶鞋和豪华车,而是有人把你的名字,刻在他平凡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让你明白,就算日子普通得像流水线上的零件,只要身边有他,就处处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