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的顶头上司是初恋 > 第一章

公司电梯故障,我摔进新上任总裁怀里。
抬头瞬间呼吸停滞——竟是十年前不告而别的初恋沈聿白。
会议室里他冷眼裁掉整个部门,钢笔尖点在我名字上:林小姐留下。
众人退散后他逼近我,铅笔在指尖轻转:十年了,我的满分模特。
当年美术课上,他是唯一让我脱掉校服外套的人。
如今他弯腰拾起我掉落的铅笔,古龙水气息缠绕耳畔:再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吧。
重逢
中央空调的冷气裹挟着一股干燥的、金属管道特有的气味,顽固地盘踞在写字楼顶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疲惫,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格子间上方。林晚蜷在工位里,像一枚被遗忘的螺丝钉,骨头缝里都渗着酸涩的疼。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映着她眼底熬出来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脆弱。
第七版了……
她喃喃自语,指尖在冰冷的鼠标上滑动,修改着那份似乎永远无法让客户满意的策划案。窗外,城市的霓虹不知疲倦地流淌,汇成一条条冰冷的光河,映不进她此刻空洞的眼眸。她只是机械地拖动鼠标,仿佛在泥沼里跋涉,每一次点击都耗尽了力气。
终于,屏幕右下角的数字跳到了23:05。她猛地呼出一口浊气,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关机,收拾起桌上散乱的设计稿和一支用了很久、木质笔杆磨得温润的HB铅笔——那是她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总觉得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比键盘的敲击更能带来奇异的安心感。她把铅笔塞进背包侧袋,拎起包,肩膀垮塌下来,脚步虚浮地走向电梯间。
走廊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电梯门在眼前无声滑开,里面空无一人,镜子般的四壁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她走进去,按下B1的按钮,金属门缓缓合拢,将外面那片死寂的办公区隔绝开来。
突然,毫无征兆地,整个轿厢剧烈地一震!头顶的灯光啪地熄灭,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尖叫卡在喉咙里,巨大的失重感攫住了她,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狠狠栽去!
没有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板撞击。迎接她的,是一个温热的、带着强大支撑力的怀抱。
混乱中,她的额头撞上对方硬挺的西装面料,脸颊蹭过一丝冰凉昂贵的金属袖扣。一股极其淡雅、却极具侵略性的雪松混合着某种冷冽皮革的气息,强势地钻入她的鼻腔。
电梯猛地一顿,停了下来。应急灯惨白的光线骤然亮起,刺得林晚眼前一片模糊。惊魂未定,她下意识地撑住对方坚实的胸膛,借力想要站稳。指尖下,是昂贵西装面料特有的挺括质感。
抱歉……
她慌乱地抬起头,声音因惊吓而微微发颤。
目光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按下了暂停键。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那张脸部的轮廓,从凌厉的下颌线到高挺的鼻梁,再到那对此刻正微微眯起、深不见底的眼睛……每一个弧度,每一处阴影,都如同烙印一般,瞬间撕开了她记忆深处尘封十年的闸门。
沈聿白。
这个名字像一颗烧红的子弹,带着灼人的热度和毁灭性的冲击力,瞬间贯穿了她的心脏。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碎成齑粉,巨大的耳鸣声淹没了电梯重新启动的微弱嗡鸣。
怎么会是他!
那个在盛夏蝉鸣的午后,带着一身干净皂角香和颜料气息,笑着递给她一支削好的铅笔的少年……
那个在深秋的冷雨里,只留下一张意味不明的字条,便如同水汽般彻底蒸发的背影……
十年了。整整十年杳无音信的人,此刻,竟然在她公司故障的电梯里,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再次嵌入了她的生命坐标。
沈聿白微微垂着眼帘,视线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冰冷的平静。那目光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像结了冰的湖面。他扶在她手臂上的手,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传来稳定而略显疏离的力道,既没有立刻松开,也毫无半分逾矩的温度。
林晚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踉跄着退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壁上。寒意瞬间透骨。她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电梯门在此时叮的一声滑开,B1车库阴冷的空气夹杂着机油味涌了进来。
沈聿白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她撞出细微褶皱的西装前襟。那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与疏离。他迈开长腿,步履沉稳地走了出去,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空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
林晚僵在原地,直到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车库转角投下的阴影里,她才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扶着冰凉的轿厢壁,慢慢滑蹲下去。冰冷的金属触感沿着脊椎蔓延。她大口地喘着气,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混合着雪松皮革味的窒息感。指尖颤抖着,下意识地摸向背包侧袋,触碰到那支熟悉的HB铅笔温润的木质笔杆,才勉强找回一丝虚浮的依托。
混乱的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他怎么会在这里新上任的总裁那个传说中从华尔街空降、以铁腕冷酷著称的资本屠夫……就是他
一夜无眠。
第二天走进公司,空气里像是被注入了无形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在工位间涌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和猜忌。关于那位新总裁沈聿白即将进行大刀阔斧裁员的传闻,如同盘旋在头顶的秃鹫阴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昨夜电梯里那张冷硬的脸,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眼睛,还有他身上那抹冷冽的雪松皮革气息,混合着十年前的记忆碎片,在她脑子里反复冲撞、切割。她强迫自己盯着屏幕,可那些设计图上的线条,扭曲着,最终都化成了他整理西装袖口时,那截过分冷白的手腕。
所有人,十分钟后,一号会议室!
部门主管的声音像一根绷紧的弦,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急,猛地刺破了压抑的空气。
林晚的心,跟着那声音猛地一沉。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细微的刺痛逼迫自己冷静。站起身时,指尖不经意划过键盘边缘,那支陪伴她多年的HB铅笔,从笔筒里滚落出来,掉在脚边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她怔了一下,却没有弯腰去捡,仿佛那支笔也沾染了某种不祥的气息。她只是跟着面色灰败的同事们,汇入无声的人流,走向那扇如同怪兽巨口般敞开的会议室大门。
会议室里,巨大的落地窗将外面灰蒙蒙的天光切割进来,落在深色的长条形会议桌上,显得冰冷而肃杀。主位空悬,像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门被推开,沈聿白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剪裁更为利落的铅灰色西装,身形挺拔如冷硬的刀锋。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主位,坐下,动作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漠然。助理迅速将一叠文件放在他面前。
空气凝滞得如同冻胶。
沈聿白翻开文件,目光垂落,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拿起一支通体漆黑、泛着冷光的钢笔。那笔尖,像淬了毒的针。
基于公司战略重组需要,
人事总监的声音响起,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回荡,以下部门及人员,不再符合公司未来发展定位。
他念出的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道冰冷的判决。被点到名字的人,脸上瞬间褪尽血色,有人肩膀垮塌下去,有人死死咬着嘴唇,压抑着哽咽。
沈聿白低头在文件上签署着什么。
林晚坐在靠后的位置,视线越过前面同事低垂的头颅,落在那支冰冷的钢笔上。那笔尖每一次落下,都仿佛带着裁决生死的重量。她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线条,看着他微微抿紧的薄唇,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神——这眼神,与昨夜电梯里那个扶住她的男人,与十年前画室里那个眼底盛满专注星光的少年,割裂得如此彻底,让她感到一种彻骨的陌生和寒意。
钢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细微而刺耳的沙沙声。
……以及,客户部的张锐。
张锐那个上周借着项目对接,故意碰她手背,眼神黏腻得让人作呕的男人林晚的指尖在桌下猛地蜷紧。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极其隐秘的快意,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瞬间又被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覆盖——掌控着别人命运的他,知道这些吗还是仅仅因为冰冷的数字
沈聿白的笔尖停顿了一下,仿佛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又仿佛被无限拉长。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
裁员方案在人事总监的发言中终于结束,沈聿白的笔尖缓缓抬起,越过一个名字,稳稳地点在名单下方。
设计部,林晚。
笔尖点在她的名字上,像冰冷的蛇信舔舐而过。
留下。
沈聿白的声音毫无起伏,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这两个字,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凝固的空气中激起无声的巨浪。周围所有残存的目光——惊愕的、不解的、甚至带着隐秘嫉恨的——瞬间聚焦在林晚身上。那些目光如有实质,烧灼着她的皮肤。主管也难以置信地瞥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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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冰凉的笔尖触感上。留下为什么因为电梯里的意外还是……更久远的原因巨大的屈辱感混合着一种被置于砧板上的恐慌,让她胃部阵阵翻滚。
其他人,
沈聿白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扫过一张张绝望灰败的脸,即刻办理交接。散会。
命令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此起彼伏,绝望的叹息和压抑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人群像退潮般涌向门口,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或彻底的崩溃。主管脚步虚浮地离开,经过林晚身边时,留下一个复杂而沉重的眼神。
厚重的会议室门在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后,被无声地带上。
他的笔
咔哒。
轻微的落锁声,在骤然死寂下来的巨大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在林晚紧绷的神经末梢上。空旷的会议室只剩下她和主位上那个散发着无形压力的男人。惨白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投射下来,将沈聿白的身影拉长,投在光洁的会议桌面上,像一个沉默的、极具压迫感的剪影。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颗粒感。
沈聿白放下了那支象征权力的冰冷钢笔。他身体微微后靠,陷进宽大的黑色真皮椅背里,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僵硬在原地的林晚。
然后,他做了一件极其突兀的事情。
他伸手,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缓缓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支铅笔。
一支最普通不过的HB铅笔,木质笔杆,顶端削得尖尖的,露出石墨芯。和他此刻的身份、这间冰冷奢华的会议室,格格不入。
那支铅笔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出现,像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不合时宜的幽灵。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熟悉的木质笔杆……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指尖摩挲过它无数次留下的细微纹理!
沈聿白没有说话。他只是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指间那支小小的铅笔上,神情莫测。然后,那支铅笔开始在他修长的指间轻盈地转动起来。
一圈,又一圈。
木质笔杆摩擦着指尖,发出极其细微、几乎难以捕捉的沙沙声。这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却如同惊雷般在林晚耳边炸响!瞬间将她拉回了十年前那个弥漫着松节油和阳光气息的画室。
——少年沈聿白也是这样转着笔,阳光穿过高大的窗户,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他抬起头,眼神亮得惊人,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执着和一点点的紧张:林晚同学,能不能……请你做我的模特就这节课,只画你。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认真,……把外套脱掉,好吗光线……光线落在你肩膀和锁骨上的样子,我抓不住……
回忆与现实在这一刻轰然对撞!那个眼神清亮、带着干净皂角香和颜料气息、会为了一道光线而恳切请求的少年,与眼前这个用一支钢笔就轻易抹去无数人饭碗、眼神深冷如寒潭的男人,他们的身影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重叠、撕裂!
铅笔旋转的沙沙声,如同魔咒。
沈聿白终于抬起眼。
他的目光穿透会议室冰冷的空气,直直落在林晚苍白失血的脸上。那眼神不再是方才裁人时的无机质冰冷,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难以名状的东西,像是深埋地底的熔岩终于找到了裂缝,带着灼人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烫伤。
薄唇微启,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十年的尘埃与重量,清晰地砸在林晚的心尖:
十年了。
他指间旋转的铅笔蓦然停住,笔尖精准地指向她,如同一个无声的诘问。
我的满分模特。
林晚脑中一片空白,身体无法抑制地晃了一下,仿佛被这短短一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巨大的眩晕感袭来,脚下发软,踉跄着向后退了半步。
啪嗒。
一声轻响。
她一直攥在手心、试图从中汲取一点支撑的文件夹,脱手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里面的纸张散落出来。
几乎是同时,一直放在她西装口袋里的那支备用铅笔——那支她学生时代起就习惯带在身边的、视若珍宝的HB铅笔——也跟着滑了出来,掉落在文件夹旁边。木质笔杆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相碰,发出清脆又孤寂的一声。
两支一模一样的HB铅笔,一支来自她,一支来自他,静静地躺在一地狼藉的纸张旁边,在惨白的灯光下,无言地对峙着。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沈聿白的目光,从林晚惊惶失措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那两支并排躺着的铅笔上。他深潭般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像是冰层下湍急的暗流。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理会那些散落的文件。高大的身影离开那张象征着权力的座椅,一步一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而压迫感十足的声响,朝她走来。
距离在无声地缩短。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混合着皮革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变得越来越浓郁,霸道地侵占着她的感官。她几乎能感受到他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将自己完全笼罩。
沈聿白在她面前停下,距离近得能看清他西装领口一丝不苟的针脚。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首,目光落在她脚边那支属于她的铅笔上。
接着,在林晚惊愕的注视下,他缓缓地弯下了腰。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与他的身份、与他方才的冷酷裁断截然不同的意味。铅灰色的昂贵西装随着动作绷紧,勾勒出宽阔的肩背线条。他伸出的手,骨节分明,动作却异常稳定,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意味,握住了那支掉落在地的、属于林晚的铅笔。
他离她那样近。当他弯下腰时,那股冷冽的雪松皮革气息骤然变得无比清晰,甚至盖过了会议室本身的空气清新剂味道。那气息仿佛有了生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侵略性和存在感,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拂过她的耳廓,钻进她的衣领,无孔不入。
林晚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耳膜嗡嗡作响,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双掌控着生杀予夺的手,握住了她最私密、最带有回忆印记的物品。
沈聿白直起身,指间捏着那支失而复得的铅笔。他没有立刻递还给她,反而用指腹,极其缓慢地摩挲了一下那温润的木质笔杆,仿佛在确认上面是否还残留着主人的温度。
然后,他抬起眼。
目光再次锁住她,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十年岁月沉淀下来的所有未解之谜、所有被刻意掩埋的过往,以及一种极具压迫性的、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某种滚烫的、令人心悸的东西。
他微微侧过头,凑近她的耳畔。
温热的呼吸,裹挟着那冷冽的雪松皮革香,如同细密的电流,瞬间穿透林晚的耳膜,直击她混乱不堪的心脏。
再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吧。他说。
姜茶
办公室的灯光惨白,将林晚伏案的身影压缩成一个单薄的剪影,贴在冰冷的玻璃隔断上。
她拒绝了沈聿白的请求,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无视周围那些探寻的目光,始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四周早已人去楼空,只有中央空调不知疲倦的嗡鸣,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胃部的隐痛已经升级成持续不断的绞痛,像有只冰冷的手在里面拧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不得不停下来,用手肘死死抵住胃部,试图压制那翻江倒海的不适。
桌上摊开的是一份紧急修改的设计图,线条在她眼前模糊晃动。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加班,加上昨夜那场猝不及防的重逢和会议室里惊心动魄的审判,像两根绷紧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勒进了她的神经和身体。饥饿感早已被疼痛覆盖,她甚至想不起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
就在这时,一股极淡却极具穿透力的冷冽雪松混合着皮革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侵入这片死寂的空气。林晚猛地一僵,连胃部的绞痛都似乎被这气息冻得停滞了一瞬。她甚至不用抬头,那股属于沈聿白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阴影,沉沉地笼罩过来。
脚步声停在隔断外,不疾不徐。林晚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手指用力攥紧了铅笔,指节泛白,试图维持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她低着头,视线死死锁在图纸上,仿佛那上面有救命的答案。
沈聿白没有说话。空气凝滞了几秒,只有他身上那独特的气息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存在,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然后,一只骨节分明、过分冷白的手,端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瓷杯,放在了她的图纸边缘。杯口氤氲着白色的热气,散发出一股温暖、熨帖、带着淡淡甜香的熟悉气味——是红糖姜茶。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愕然地抬起头。
沈聿白就站在隔断旁,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刺眼的光线。他没有看她,目光似乎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冷硬而疏离,仿佛刚才那个放下杯子的动作与他无关。他穿着挺括的深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和那只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手表,与这个普通白瓷杯形成了极其突兀的对比。
喝了。
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甚至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没有询问,没有多余的关心字眼。
林晚的视线在那杯冒着热气的姜茶和他冷峻的侧脸之间来回逡巡,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瞬间淹没了她。他怎么知道他怎么会……记得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十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日子,她因为生理期蜷在画室的角落,脸色苍白。那个穿着沾满颜料的校服、眼神清亮的少年沈聿白,也是这样,默不作声地跑去校外,买了一杯热腾腾的红糖姜茶塞进她手里,笨拙地说了句:喝了会舒服点。
那时的他,耳根微红,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关切和一丝紧张。
而此刻,眼前的这个男人,强大、冷酷、掌控一切,仿佛昨夜电梯的意外和会议室的裁撤从未发生。他精准地找到了她的弱点,用一杯最普通也最戳心的姜茶,轻易地在她筑起的心防上撬开了一道缝隙。
抗拒的话语涌到嘴边——凭什么接受他的施舍他裁掉同事时的冷酷犹在眼前!可那杯姜茶散发出的温暖甜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像带着魔力的钩子,勾起了身体深处对温暖的极度渴望。胃部的绞痛似乎在这暖意的诱惑下,叫嚣得更加厉害。
沈聿白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邃依旧,但不再是会议室里那种无机质的冰冷,里面似乎沉淀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东西,像深潭下的暗流。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沉默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也带着一种……等待。
林晚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看着那杯茶,看着热气升腾模糊了杯沿。理智在尖叫着拒绝,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还有那深埋在心底、被这杯姜茶强行勾起的、关于那个温暖少年的模糊记忆,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漩涡,拉扯着她。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冰凉的手指,握住了那只温热的瓷杯。指尖传来的暖意瞬间沿着手臂蔓延,烫得她心尖一颤。这暖意太熟悉,也太陌生了。它来自眼前这个她本该恨之入骨、避之不及的男人。
她垂下眼睑,盯着杯中深琥珀色的液体,不敢再看他。杯壁的温热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对抗着胃部的冰冷绞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落在她发顶的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动摇的裂痕,如同蛛网般在她坚硬的外壳上悄然蔓延。那杯茶的暖,和他身上那冷冽的雪松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致命的、令人心慌意乱的矛盾感。她紧握着杯子,仿佛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所有的防备和恨意,在这一刻,被这杯不合时宜的姜茶,搅得支离破碎。她只是低着头,小口地、近乎无声地啜饮着那滚烫的液体,任由那暖流滑入冰冷的胃腹,也任由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和迷茫,彻底淹没了自己。
沈聿白依然沉默地立在一旁,夜色在他身后铺陈开,像一幅巨大的幕布。他看着那个蜷缩在灯光下、小口喝着他带来的姜茶的倔强身影,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融化了一角。
十年了。
整整十年,他像一头孤独的猎豹,在时间的荒原上执着地追寻着属于他的那抹消失的踪迹。他动用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和手段,在无数个相似的身影里甄别、筛选、失望、再寻找。他习惯了在暗处凝视,习惯了等待,习惯了那份漫长的、几乎磨平了所有情绪的孤寂。
他习惯了只有自己在寻找。
原来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疯狂敲打着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仿佛要将玻璃击碎。窗外的城市在雨幕中扭曲变形,霓虹化作一片模糊的光晕。办公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里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沈聿白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显得孤寂而沉重。
他手里捏着一张纸。
一张泛黄的、边缘卷曲的、被水打湿了一角的纸。
纸上,是他十年前,在那个闷热而绝望的夏天,一笔一划、带着少年赤诚写下的一行字:
你愿意和我去香港迪士尼吗
这张纸,此刻像一个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它是怎么出现的是林晚刚才像个落汤鸡一样冲进他的办公室,不管不顾地将一个湿漉漉的、装着维多利亚城堡碎片的盒子塞进他怀里,然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从碎片的缝隙里,颤抖地捡出了这张纸条。
是雨水吗还是她的泪水
此刻,她就站在他对面,几步之遥。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瑟瑟发抖的轮廓。雨水顺着她凌乱的发梢不断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水痕。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巨大的情绪冲击。那双总是带着防备或疏离的眼睛,此刻却像被雨水洗过,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委屈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控诉。
沈聿白看着这张纸条,又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狼狈不堪却眼神执拗的林晚。十年寻找的疲惫,电梯重逢的试探,裁撤时的冷酷,姜茶里的笨拙……所有的一切,所有他以为的靠近和努力,所有他承受的误解和心碎,在这一刻,都被这张迟到了十年的纸条,赋予了全新的、残酷而清晰的注解!
原来,他不是被遗忘的。
原来,她早就伸出手了。
原来,他以为的不告而别,在她眼里,是赤裸裸的抛弃和背叛!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迟来的明悟和滔天怒火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他胸腔里轰然炸开!那怒火不是对她,而是对命运阴差阳错的嘲弄,更是对那个当年自以为是的、用沉默和离开来保护她自尊的愚蠢少年!
你……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岩浆般的滚烫和痛苦,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高大的身影瞬间逼近林晚,将那张纸条几乎怼到她眼前,深潭般的眼眸里燃烧着骇人的火焰,你看到了你什么时候看到的!你看到它了!所以呢所以你就觉得……是我不要你了!是我丢下你了!
林晚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逼近吓得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退无可退。他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心上,那张纸条在眼前晃动,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午后,少年失落离开的背影再次清晰得让她窒息。巨大的委屈和积压了十年的怨愤终于冲破堤防,她猛地抬起头,眼泪混合着脸上的雨水疯狂涌出,声音尖锐而破碎,带着泣血的控诉:
不然呢!沈聿白!不然呢!
她几乎是嘶吼出来,高考放榜!我考砸了!我完了!我觉得天都塌了!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我不敢见任何人,尤其是你!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配站在你身边!然后呢然后你就消失了!像水蒸气一样蒸发了!只留下一张狗屁不通的字条!上面写着什么我走了,保重!保重!沈聿白!你告诉我,你让我怎么想!除了是你嫌弃我,觉得我这个失败者拖累了你,你让我还能怎么想!
她声嘶力竭,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和寒冷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沈聿白的心上。
我没有!
沈聿白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他眼底是比她更深的痛苦和赤红,林晚!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觉得你拖累我!更没有嫌弃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那天!我去找你!我想告诉你,分数算什么!我想带你去香港!我想告诉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可是……可是你妈妈在楼下喊你,你说什么你说‘就说我不在’!
他几乎是吼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当年的绝望,你连见我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
林晚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那天……那天楼下……
是我!
沈聿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时光磨砺的钝痛,是我在楼下!我想把这个……
他晃了晃手里的纸条,又指了指地上那个装着城堡碎片的湿漉漉的盒子,塞进你那个没拼完的塔尖里!我想……等你自己发现,等你心情好一点的时候……也许你会愿意跟我走……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却徒劳无功,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脆弱:林晚……我找了你十年。不是因为什么愧疚!更不是因为什么执念!是因为……因为我喜欢你!从画室里你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你肩膀上的那一刻开始!我他妈就喜欢你!找得再辛苦,我也认了!可是……可是你心里……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声音低得如同梦呓,……你心里早就住进了别人……
别人
林晚愣住了,巨大的信息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哭泣都忘记了,什么别人
沈聿白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悲凉和自嘲: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上了他的车……进了他的公寓……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和眼神里的伤痛,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晚看着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自以为了然的痛苦,看着他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指节发白的手,看着他被雨水和泪水打湿的、凌乱垂在额前的黑发……所有被误解的委屈,所有迟来的真相,所有积压了十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轰然引爆!
那是我哥哥!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她猛地挣脱他钳制的手,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扑了上去!
不是推开他。
而是用力地、狠狠地,踮起脚尖,用自己冰冷而颤抖的唇,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痛苦和自毁般的控诉!
她的吻毫无章法,带着咸涩的泪水和雨水的冰冷,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孤注一掷的封印。她笨拙地、用力地吻着他,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所有迟到的解释、所有积压了十年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感,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他!
沈聿白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痛苦、质问、绝望,都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泪水和雨水味道的吻中,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只能感受到唇上那冰冷而柔软的触感,感受到她身体的剧烈颤抖,感受到她笨拙却用尽全力的亲吻里,那浓烈到几乎将他淹没的情感!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暴雨声,如同震耳欲聋的背景音。
几秒钟后,也许是更久,沈聿白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空白中回过神来。一股汹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理智的热流瞬间席卷了他!他低吼一声,不再是痛苦,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占有欲!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冰冷颤抖的身体狠狠地、完全地揉进自己怀里!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
他反客为主,深深地、用力地回吻她!不再是林晚那笨拙的封印,而是带着十年寻找的艰辛、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深沉到骨髓里的爱恋的掠夺!他的吻炽热、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撬开她的齿关,攻城掠地,仿佛要将她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攫取干净,又仿佛要将自己滚烫的灵魂都渡给她!
林晚在他强势的掠夺下几乎窒息,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紧紧攀附着他,像抓住唯一的浮木。所有的委屈、误解、痛苦,都在这个激烈到近乎疼痛的吻里融化、蒸腾。她生涩地回应着,指尖深深陷入他背后的衣料,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同样狼狈不堪的身影,在冰冷的地板上紧紧相拥,激烈地吻着。窗外是倾盆的暴雨,电闪雷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冲刷干净。而窗内,隔着一层玻璃,是他们用尽全身力气、跨越了十年误解与时光鸿沟的、迟来的拥抱和亲吻。
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意义。只有彼此的心跳,在暴雨声中,疯狂地、同步地擂动着,如同最古老也最坚定的誓言。十年寻找的终点,十年心结的解开,终于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夜晚,落下了最滚烫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