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士兵们黝黑却灿烂的笑脸。
江稚鱼坐在人群边缘,看着他们高举酒囊,粗犷的嗓音喊着“将军威武”。
有人甚至跳起了歪歪扭扭的胜利舞,惹得周围一阵哄笑。
谢临渊被簇拥在中央,铠甲卸去,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劲装,眉宇间的肃杀早已褪尽,此刻正无奈地接过部下递来的烈酒。
他仰头灌下一口,喉结滚动,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在火光下泛着微光。
江稚鱼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姑娘!”一个缺了半只耳朵的小兵突然凑过来,塞给她一只油纸包,“俺们刚烤好的羊腿,您尝尝!”
她刚要道谢,又有几个伤兵围了过来。
有人给她递野果,有人捧来干净的泉水,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红着脸放下一条编织粗糙的草绳手链:“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都让开。”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士兵们立刻作鸟兽散。
谢临渊拎着一片宽大的树叶在她身旁坐下,树叶里整整齐齐码着切成小块的羊肉,边缘焦脆,内里嫩得流汁。
“烤了一些肉,只放了简单的盐粒,你可以尝尝。”他递过自制的木签,指尖还沾着一点油光。
江稚鱼接过,咬了一口,肉香瞬间溢满口腔。她满足地眯起眼,却听见身旁人低笑一声:“沾到脸上了。”
粗糙的拇指蹭过她唇角,谢临渊的眼神在火光中格外柔软。
江稚鱼耳根一热,慌忙低头,却瞥见他掌心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前日为了替她挡飞石留下的。
“还疼吗?”她轻轻触碰那道伤。
谢临渊反手握住她的指尖:“早忘了。”
夜风拂过,篝火摇曳。
不知是谁起了头,士兵们开始唱起家乡的小调,荒腔走板却格外真挚。
江稚鱼跟着轻轻哼唱,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
没有算计,没有仇恨,只有最朴实的温暖。
“江稚鱼。”谢临渊突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单膝跪地,脊背挺得笔直,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周围的歌声不知何时停了,所有士兵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七年前的上元夜,”他的声音有些哑,“你在城南巷子里救过一个中箭的少年。”
江稚鱼瞳孔骤缩。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年灯会,她偷溜出府,在暗巷发现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
他死死攥着匕首,眼神狼一般凶狠,却在看到她时怔住。
她撕了裙摆给他包扎,还跑去买了梨膏糖,因为“吃了就不疼了”。
“是你……”她声音发颤。
谢临渊从怀中掏出一块褪色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条小鱼——当年她用来给他止血的。
“我找了你四年。”他喉结滚动,“从军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
帕子展开,里面竟是一枚粗糙的铜戒,看样式分明是熔了铜钱打的。
“嫁给我。”这不是询问,而是沙哑的恳求,“让我用一辈子还你那块糖。”
江稚鱼的眼泪砸在铜戒上。
她想起楚云深送过的明珠玉簪,想起那些华而不实的甜言蜜语,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确定——这才是她想要的人。
“傻子……”她哭着伸出左手,“哪有人用铜钱求婚的……”
谢临渊手抖得几乎戴不上戒指,索性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士兵们的欢呼声中,他贴着她耳畔低语:“回京就补你凤冠霞帔。”
“不要。”江稚鱼攥紧他衣襟,“这个就很好。”
火光映照着相拥的剪影,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
那个曾经跪在血泊里求死的江稚鱼,此刻终于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