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日头毒辣得像烧红的烙铁,官道上的黄沙被晒得滚烫,脚踩上去能烫得人当即跳出一段霹雳舞。
一支商队正沿着蜿蜒的土路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吱呀的呻吟,在空旷的荒漠里传出老远。
这支队伍约莫十几人,最前面是四个镖师,穿着打了补丁却依旧厚实的皮甲,腰间挎着环首刀,手里还握着长矛,这四人自成一队,相互掩护,一看就是练家子。
镖师身后跟着两辆装饰稍显精致的马车,车帘紧闭,看不清里面的人,只偶尔从第二辆车里飘出淡淡的脂粉香;再往后,是四辆堆满货物的马车,帆布紧紧裹着车厢,只在边角露出些丝绸的光泽和陶罐的轮廓。
“停!”
领头的镖师突然抬手,一道红旗抬起,整个商队瞬间停了下来,位于后面的镖师立刻拔刀出鞘,警惕地望向前方。
只见两百多米外的沙丘下,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
他们衣衫褴褛,大多赤着脚,皮肤被晒得黝黑开裂,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呆滞得像失了魂的木偶,正是一群逃难的难民。
只见他们正直勾勾地盯着商队,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咕噜声,那是极度饥饿的人看到食物时的本能反应。
“是难民!”一个年轻镖师咋舌道:“不是说幽州城外早设了粥棚吗?怎么这官道上还有这么多?官府难不成不管这群家伙吗?”
领头镖师眉头紧锁,他常年走北境商路,见多了流离失所的灾民,深知这群人饿疯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快!护着老爷和小姐往后撤!”他大吼一声,矛尖直指前方:“前军殿后,后军变前军,快速撤离,这些家伙追不了多远!!!”
镖师们立刻行动起来,两人掀开第一辆马车的帘子,低声说着什么。
车厢里很快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惊慌的声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紧接着,一个穿着锦缎长衫的胖子被扶了出来,他面色白净,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串玉佩。
而第二辆马车里则探出个梳着长髻的少女脑袋,约莫十五六岁,一脸愁容地打量着前方,随即被身边的侍女慌忙按了回去。
商队边退边撤,镖师们结成防御阵型,将两辆载人马车护在中间。
他们的马匹喂得膘肥体壮,车轮也抹了油,退得极快,那些难民见状,像是被点燃的枯草,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疯了似的冲过来。
但他们毕竟是饿了许多天,脚步虚浮,哪里追得上奔逃的马车?
不过片刻功夫,商队就拉开了距离,只有最后一辆装货的马车因为货物太重,落在了后面,被几个跑得最快的难民围了上去。
“该死!”
领头镖师回头瞥见,目眦欲裂,却又分身乏术,而前面的难民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商队后方响起。
“后面!后面也有!”年轻镖师失声喊道。
商队老板刚被扶上另一辆马车,闻言猛地回头,只见身后的沙丘顶上,不知何时站了另一群人。
他们约莫三四十个,虽然同样衣衫破旧,却个个手里握着武器:有削尖的木棍,有磨利的石斧,还有人肩上扛着断矛,矛尖上甚至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最显眼的是为首的那个汉子,身上披着张灰扑扑的狼皮,腰间别着把带血的杀猪刀,眼神冷得像冰,正是林缚带着的那只队伍。
他们已经在荒漠里走了两天两夜,靠着打猎和林缚的野外生存知识才勉强活下来,此刻虽面带疲惫,却透着一股狠劲,远比前面那群呆滞的难民吓人得多。
“完了……”商队老板眼前一黑,瘫坐在马车踏板上:“前有狼后有虎,这下全完了……”
领头镖师脸色铁青,握紧了手里的刀,咬牙道:“等会儿我带着人冲开一条路,你们护着老爷和小姐往东边跑,能跑一个是一个!”
“老大!他他们已经冲过来了!!!!”
话音未落,后面的难民已经发起了冲锋。
林缚一马当先,手里的长矛如灵蛇出洞,精准地刺穿了最前面一个难民的大腿。
那难民惨叫一声,抱着腿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黄沙,紧接着,林缚身后的几个汉子也动了,他们是跟着林缚杀过狼的,配合早已默契。
不过片刻,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难民就倒了一地,哀嚎不止。
后面的人见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那点被饥饿冲昏的勇气瞬间消散,愣了愣,竟一哄而散,连滚带爬地跑了。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商队的人全都看呆了。
领头镖师握刀的手微微发颤,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难民打难民这么狠,而且动作干净利落,简直像训练过的军队。
林缚甩了甩矛尖的血,大步走到商队面前。
“多……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在下姓宋名白,叫小人宋白即可。”
宋白从震惊中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抖得像筛糠,他看着林缚身上的狼皮,又看了看那些沾血的武器,心里直发毛。
林缚没接他的话,只是淡淡瞥了眼被围住的货马车,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我们是从青州来的商队,去幽城做买卖的。”
宋白咽了口唾沫,心里不禁吐槽一二,看这架势,怕是免不了要破财消灾了,他已经开始盘算,该拿出多少货物才能打发这群煞星。
林缚听到“幽城”和“做买卖”,眼睛亮了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宋白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果然如此,正准备开口说愿意分一半货物,却听林缚说道:“老板放心,我们不是强盗,也不是难民,只是一群讨生活的苦命人而已,如今也打算去幽州,但手上的盘缠却不怎么够了。”
说着,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几个汉子背着的东西——那是几张处理得还算干净的兽皮,有狼皮,还有两张体型更大的,像是黄羊皮,上面还挂着几块切割整齐的鲜肉。
“我们也是‘商人’。”林缚拍了拍身边的狼皮,眼神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商户老板:“您既然是去做生意的,那正好帮看看我这些东西,有没有兴趣?价值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