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机械厂那辆象征技术权威的吉普车,几乎是夹着尾巴逃离了军垦农场。
车间里,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差点掀翻屋顶!
“哈哈哈!瞧见李建业最后那张脸没?绿得跟腌咸菜似的!”
“活该!让他狗眼看人低!这下知道咱们王师傅的厉害了吧?还总工程师呢,提鞋都不配!”周铁牛和老孙头两个老伙计,只觉得胸口堵了半辈子的闷气,随着王铁山那个完美无缺的零件落地,狠狠吐了出来,浑身上下就透着两个字:爽快!
工人们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豪与光彩。看向王铁山的眼神,已不仅仅是敬佩,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发自肺腑的崇拜!
就在车间里欢腾气氛达到顶点时,王铁山平静地摆了摆手。
喧嚣瞬间平息。他那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张由几块木板拼凑的巨大桌案上。
王铁山大步走过去,“唰”一声,将那份被李建业鄙夷为“胡闹”的贯通式驱动桥挂车总装图,重新铺开!
浸透他心血的图纸在昏黄灯光下,仿佛带着魔力,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弟兄们!”王铁山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笑话看完了,气也出完了。现在,该干正事了!”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图纸最核心、结构最复杂的驱动桥总成上。
“我宣布!咱们第一个任务:一个月内,把图纸上这个核心总成,原原本本地变成实物!”
话音落下,车间一片死寂。
车间里鼎沸的欢呼眨眼间熄了火,死寂一片。
周铁牛脸最先垮下来。他摸到桌边,掏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那呛人的烟在胸腔里转个圈,才慢慢吐出来。烟头往图纸上一戳,正点在那个“001毫米”的小字边上。
“王头儿,大家伙儿都服您,您指东咱绝不往西。”他眉头拧成了结,嗓子发干,“可这活儿光想不行啊!”
“太要命了!瞅瞅这圆锥轴承座圈的精密度,得跟头发丝那么细!咱车间那台c616老爷车床啥德行?粗车根光轴都歪歪扭扭!拿它伺候这精细祖宗?神仙下凡也挠头!”
“精度差一丝?跑起来发热膨胀,分分钟卡死!到时候,轻则毁车,重得要命!‘奇迹车间’这牌子刚挂上,转眼就得在全厂人跟前砸个稀巴烂!”
他越说越急,烟头狠狠往地上一碾:“王头儿,咱收着点儿成不成?就照老解放那种车桥干,路子熟、结构简单、皮实耐造!我敢拍胸脯,一个月,整套给您弄出来,稳稳当当!”
周铁牛的话,句句砸在铁砧上,闷响。
老孙头和其他几个老师傅闷着头,点了点。铁疙瘩里滚了一辈子,图纸和铁块中间那道沟沟坎坎,他们比谁都门儿清。
车间里刚起的势头,像盆烧红的炭,“嗤啦”一声被浇得只剩几缕青烟。
王铁山脸上却没半点不快。冷水泼下来,他反倒笑了。
他清楚得很。想摁服这群只认铁家伙的老伙计,硬压没用。得把道理掰开揉碎了讲,让他们从心缝儿里认——这事儿就该这么办!
他没吱声,弯腰从油乎乎的地上捡起半截灰扑扑的白粉笔头。
在大家伙疑惑的目光里,他蹲下身,就在那沾满油泥的水泥地上,一笔一画地画开了。撇开复杂的图纸,直掏心窝子。
“老周,哥几个,看这儿。”他先画了个最糙的轮子和桥架,“老解放用的,是这个半浮式。这条半轴啊”